“上师!我不懂为什么要放他们走,祭日近了把祭品送走,祭品重选要浪费许时间,恐怕会来不及。”挥退左右环绕的侍女,金少康对着空气必恭必敬地说起话来。
“这个你不必管,奉大王的旨意,你照做就是。”凭空有股针细的声音传来,虽然声如洪钟却只有金少康一个人听得到。
“这……”
“你安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被下过印记的人是逃不掉的,你懂我的意思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的声音忽前忽后就像满天神佛一样,教人从心底敬畏起来。
“明白。”即使金少康有一肚子的不明白,在“他”的面前也不敢放肆半分。
“还有,那男人是威震京城的八荒飞龙其中的一个,别去招惹他。”打草惊蛇不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大王不会是怕那群虚有其表的人吧?”
“大王的心思岂是卑微如你我所能预料的,想要自己的小命安全,多做事,少说话!”
“小的明白。”
“那就好,你的指示还是在老位置上,照着去做不得有误!”
“遵法旨。”金少康就算病奄奄,在这个人跟前却连哼声也不敢。
一个习惯作威作福的恶霸会对别人唯命是从,肯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的,金少康有不能对人说的难言之隐,那就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十八天,是整个安徽大夫给的期限,他没有杀掉那些誓言他活不过端午的庸医,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一条险中求胜的路,只要他赌赢了,别说千千岁,就是万万年他都能活下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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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朔阳奔向海荷官的怀中。
“朔儿,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的。”她说着就要往朔阳身上模去。
“娘,别乘机会偷吃我的豆腐。”他往海荷官的怀里钻,不知道是谁吃谁的豆腐。
“这是小阿子该说的话吗?你啊,坏胚子一个。”海荷官亲昵地捏他鼻头,在在流露着母子情深。
“母亲大人教导有方,儿子不敢居功。”朔阳淘气地在她肩膀上磨蹭撒娇。
可这光景看在戈尔真眼中就不是滋味了,他把食指跟大拇指放到嘴边叫来了他的坐骑。“儿女情长也要挑地方,此处不宜多留。”
他的目光和正抬起头的朔阳做了最正面的接触,哼,这小表居然把他当敌人看!
不赖,他喜欢有骨气的小表。
“娘,他是谁?”
“你把娘教过的规矩都忘了,要叫大叔。”海荷官按着朔阳的头要他鞠躬。
大叔?他有那么老了吗?戈尔真瞧进海荷官恶作剧的黑眼珠,明白了她的小心眼。
“大叔。”朔阳在海荷官的面前是乖宝宝,虽说有一百万个不甘愿却掩饰得很好。
埃荷官嘉勉地模模他的头,给他一个无声的微笑。
瓣尔真知道跟一个小阿吃醋是很愚蠢的事,可是,事关海荷官,要他做小人,他也会考虑,所以说,只要回到不欢石谷,他会想办法分开这个爱黏人的小表,教他独立。
“就到这里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很谢谢你帮我救回朔阳,就这样子了。”不是她现实,过河拆桥,而是他们之间真的是没有牵连了。握住朔阳的手,海荷官想不出再留下的理由。
她打算回家整理细软,连夜搬家,芜湖是待不下去了。
瓣尔真笔直地看着海荷官,一直看到她脸上飞起红云。“为什么非离开我不可?
我不值得信任吗?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提到要从我身边走开。”
“我跟你……你没有义务照顾我们母子俩,我不想拖累你。”海荷官摇头。她是震惊的,一个那么自私的男人居然自动开口要带着两个累赘。“还是你缺人侍候,要我充数?”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丫头、家丁的,还拿他们来触我的楣头!”他忍不住梆她。“别自以为是了,多你们两个不过就多双碗筷,什么拖累我?无聊!”
“我知道了。”海荷官面带微笑。“其实我也很喜欢不欢石谷的一切。”嘴硬心软的男人啊,他铁定知道她无处可去,爱面子又不肯明说,却用发脾气来表明情绪,对戈尔真,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哼!”戈尔真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冷着脸上马。
“还有我啊!”海荷官眼睛波光流转,比阳光还灿烂,她扬起脸对着他伸出柔荑。
瓣尔真弯腰将她抱了个满怀,接着也将看得目不转睛的朔阳给拎上马。
有鬼,真的有鬼!朔阳被当成夹心饼馅卡在两个大人中间,左瞧右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仿佛看见两个大人存在着的绝大吸引力,大叔的眼睛是亮着的,他发现也只有在瞧着他娘时,这威风凛凛的男人才有这样生动的神情,唔,他是不是应该先观察一阵子,再考虑要不要把他当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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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两个人,木屋是怎么都不够住了,戈尔真决定亲手多盖一间屋子,他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人,要砌一栋屋子难不倒他,从挑选木材到砍树、搬运这些浩大的工程,他一声不吭地全包了下来,几天的工夫,像小山高的木材已经堆在院子的一角。
“歇会儿吧,我看你从早上一直不停忙到现在,我给你带来冰镇过的蜜茶,很解渴,多少喝一点。”戈尔真月兑光上衣的坚实肌肉在太阳下迸发着汗水,整地的工作需要体力,海荷官很尽本分地带来解渴的茶水。
一旁帮忙拔草的朔阳也跑过来讨茶喝。
瓣尔真一直把朔阳带在身边,到树林去打野蜂巢,去溯溪抓鱼、骑野马、砍树,渐渐地,朔阳从最初的不认同,跟戈尔真作对到生出折服的感情,他们终于能够和平相处了。
“你找到我养的蜂巢,有没有被蜂儿给叮了?”自家酿的蜂蜜口感就是不同,戈尔真一口就喝出与众不同的感觉来。
“它们差点组成一支军队来攻击我呢!懊在我早就有准备,我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乡下的活儿我什么都做过。”小时候的她可也是个满山跑的野孩子,连蛇都打过,捣蜜蜂窝,太简单了!
“我都忘了你在香雪海住饼,你姊姊呢?我没有听你提过她。”戈尔真被逗笑了。喜欢看她活力充沛、活蹦乱跳的样子“她嫁人了,过得很幸福。”她并不想多说。
“然而,她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不幸福?真是个好姊姊。”戈尔真冷哼。
“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随便否定别人。”海荷官不领情。痛苦创伤都只有当事人才能了解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谁都没有权利随意批评。
“我是不知道,那就由你来告诉我。”他从来不曾对自己本身以外的事发生兴趣,可是海荷官不同,她身上堆砌太多谜,让人非剖开来看看不可。
“她是个好姊姊,只是她有她的苦衷。”她真的不想说。
“你不说也可以,只是让我多浪费时间去查,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懂吗?”要事实真相?太简单了,许多年来他不闻不问是觉得没必要。家,对一般的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对他戈尔真来讲却只是一个枷锁,一个捆绑他理想的地方。离开人人羡慕的金窝银巢他才有了松口气的感觉,也从那时刻开始才有戈尔真这个人独立的存在。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的选择,而造就他此番际遇的人就俏灵灵地站在他面前,以前她释放他自由;这次,她是他的责任。
“我不想说。”只要她不说,所有的过去都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她不说,还是可以保持现在平安的日子。
提着茶壶海荷官回屋子里去了,留下戈尔真坚决想去探知真相的想法。
“大叔,你不要逼我娘嘛,我那大阿姨见到我就哭,我娘也都跟着难过,你就别再问个不停嘛。”朔阳来到戈尔真旁边恳求着。
“她为什么见到你就哭?”
“我也不知道。”小阿哪懂得人情事故,不知道是必然的。
瓣尔真并不觉得自己问错人、问了愚蠢的问题,这是他行事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他以为,大人会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说谎,相对的,小阿也有想保护的人,他会为了自己爱的人说实话。
他似乎有必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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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吃过午膳戈尔真总会失踪那么一下子,这一天也一如往常。
把桌上的碗盘收拾过,海荷官拉住正要往外跑的朔阳。
“告诉娘,大叔吃过饭后到哪去了?”
“你不知道喔。”小表灵精也晓得要吊人胃口。
“要是清楚我还用得着问你?”
“嘻,我也不太晓得耶,娘,今天天气好得很,不如你到林子去散散步也许会有所发现。”
“林子?”大热天的到树林去做什么呢?
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和朔阳的催促,海荷官月兑下围裙往树林去了。
树林紧靠在木屋的旁边,参天的乔杨木一点都不显阴森,处处都是透得进的阳光,走在其间,就像徜徉在绿洋里。
埃荷官第一次走进这座林子,到处都是她不认识的植物,就在她准备要放弃再往前走的时候,看见了绿意掩映中的戈尔真。
一张用麻绳编织的吊床绑在两棵树之间,他就躺在上面午憩。
不想惊动他,却又矛盾地想靠近他,海荷官踮着脚尖杵在闭目养神的戈尔真面前。
她没有看过甜睡中的戈尔真,一直以来她也不去过问他究竟在哪里过的夜,按照他的个性,以天为盖,以地为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要真的乖乖睡在炕或床上就不是戈尔真了。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张牙舞爪的嚣张,也没有不小心触及就狂天放地的怒气,一个男人在醒跟睡梦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啊、呀……你……要做什么……”
她看得痴迷,想得糊涂,没料到只是假寐的戈尔真伸出魔掌将她拖到吊床上,一时间,麻床发出嘎嘎吱吱的叫声,害她以为吊床就要承受不住重量摔下去。
“我今天运气真好,你瞧瞧我逮到一只迷路小兔子。”戈尔真懒懒地睁开眼。
“我只是路过。”她发现他的眼珠是深深的褐,那褐有种魔魅人心的吸引力,她看着看着,脸红了。
“别动!吊床很小,摔下去可不保证你的安全。”由于两人的姿势是胸脯对着胸脯的,海荷官高耸的双峦抵着他雄厚的胸,天上掉下来的软玉温香要是没有乘机抓牢,就是暴殄天物了。
“我真的只是路过。”海荷官红了脸,她的机灵百变不管用了,在这样的姿态,这种气氛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瓣尔真用双手揽住她的小蛮腰,耍赖地低语:“是你跌到我身上来,我的手没有别的地方放。”
他还说得理直气壮呢!埃荷官气起来真想给他一巴掌。
“我警告你要敢乱动一下……唔……唔……嗯……”
她气红的脸比苹果还诱人,戈尔真一口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她先是捶他,使尽吃女乃的力气,但是,他的舌撬开她的唇齿辗转地吸吮轻触,那麻麻也似的快感征服了她的反抗。
不再欲语还羞,不再折磨彼此的心,在唇跟唇的结合里,两颗相属的心结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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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尔真不是很习惯吃熟食的,一个人的他总是狂热地做着钟爱的经典家具或是上山采药,这两种事都是耗神又耗力的工作,所以他常常是摘了林子里的野果和涧水果月复,真的饿到发慌了,了不起捕条鱼又过一餐。
自从海荷官来了以后,以前那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很自然被每一餐热腾腾的饭菜给替代了,他开始有了使命感,认真地狩猎,举凡野鸡、走兔、鹌鹑蛋,每天总是跟朔阳满载而归。
“你再这么把食物成堆地带回来别说够我们过冬,还能救济穷人呢。”海荷官蹲在地窖口把才腌好的山猪肉放下,顺手关上木栅。“家里什么都有了,不过,米缸倒是见底了。”
万事齐备就欠东风。
“所以,我想出门去。”除了吃的东西这个家空空如也,连补衣裳的针线也不见一根,她想纳双鞋给朔阳也没办法。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炊”。
悄悄打量一眼戈尔真的鞋,她注意到他穿来穿去就那几件衫子,一双夏鞋早就坑坑洞洞地还无所知觉,为他纳双鞋,剪块布作衫子都是有必要的。
“我送你去。”
“哈,不用。”不是心虚,是真的不需要,她宁可用两只脚走路也不想看畜牲的脸色,她绝——对——绝——对不骑马!
瓣尔真知道她忌讳的是什么,他点点头。“我找人陪你一起去。”他有他的打算。
“哦,好。”他没有像以往地固执己见,海荷官说不出自己是欢喜还是失落,敲敲自己的头,她喃喃自语:“笨荷官,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看见她稚拙的举动戈尔真莞尔微笑。原来,她也有举棋不定的时候,一直以来他以为癫狂的人只有他一个。
走向她,戈尔真把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子抱个满怀。
“你……这是做什么?”才觉得他正常些,怎么又发癫了?
“吻你。”他沙沙的声音无比好听,专注的眼养着一洼深刻的柔情。
“在这里?不行啦……不……唔!”她的嘴被无声地堵住,慢慢的,她下垂的手攀上他的颈将他更往下拉,双唇更紧密地接合。
本来认分让在一旁的朔阳眼巴巴地瞧着,猝然不自在的低下头哀叹。“我快受不了了,他们到底有没有想到还有我在这里?”答案非常明显,没有。
唉唉唉,他还是自动清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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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荷官想不到戈尔真所谓的找人陪她居然是“一大群”的人。
“荷官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记得我是谁吗?”一张英气勃勃的脸蛋横在海荷官面前。“我是拓跋——”她一身淡紫戎装,身带小刀,发披缀满珊瑚、银币、松石的装饰品,装束独抢眼。
“海棠贺兰淳!”海荷官很自然的接口。
“你记性真好,我告诉你这是——”她才指着身边的人,话到嘴边又被人打断了。
“我是黄蝶。”黄蝶果然像只翩翩的蝶儿,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冠盖群芳,鹅黄的藕丝衫子、柳花裙,裾开见玉趾,衫薄映凝脂,红颜如玉,气质如仙。“我也有很长的名字,独孤黄蝶。”
“呀,人家不依啦,你们都霸着新姊姊不放,姊姊,我叫可佟。”姊姊长,姊姊短叫着的是区可佟,玫瑰色的瓜子脸,可爱惹人怜。一双凤头鞋,罗衫叶叶重重绣,简单的白海螺环带在手腕上,非常讨喜。
“还有我,你们都把自己介绍过了,哀家也要。”小小的金冠镶在她的青丝上,绿色画眉,黄金缕衣,贵气斐然。
看见众人纷纷屈腰为礼,海荷官也不自觉地弯下腰。
“你们又来这一套,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说好大家以姊妹淘相认,你们这样拜来拜去我就先累死了。”平凡嘟着嘴,甭提母仪天下的威严,根本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你们?”好久好久,才轮到海荷官说话。
“呵呵,我们都是要陪你一起上街的啊!”众人有问一起答。
埃荷官一点也没能搞清楚情况。她只是买个米也能“找”出这么多人陪她上街,皇后出巡也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吧!
她不知道的是平凡她们以陪她闲逛为名义,偷看她为目的所组成的娘子军团可是预谋很久。
瓣尔真的龟毛难搞是群龙之冠,平常跟谁都不来往,清心寡欲地让大家以为他总有一天会看破红尘当和尚去,海荷官的出现比妖魔鬼怪出现人间都还稀奇,之前,一群结了婚的女人还找不到二访不欢石谷的理由,一听说缺个“地陪”,自愿军马上挤破了头。
因为无法摆平的缘故,干脆全部录用。
一个是皇帝老儿的老婆,皇后耶,谁敢不卖她面子?
有一个是八荒飞龙头头的爱妻,没理由说不。
再两个,都是长字辈的心头肉,戈尔真要敢大小眼恐怕老二跟老三不杀他个落花流水才怪。
所以说,他最讨厌人。复杂得难以讨好。
“她们的关系太复杂,你用不着搞清楚。”戈尔真可不希望她们的关系太密切,会被教坏的。
“哦。”在这种眼花缭乱的情况下想一下就弄清楚,还是别为难自己,女人最容易做朋友了,海荷官相信这一趟逛街下来,她总会弄明白的。
“我去去就回来。”回过头,她看着突然离她好一段距离的戈尔真。
“知道。”他的不自在非常明显。
埃荷官不明所以地靠近他,她一直觉得他奇怪,一屋子的人他偏偏站得老远,好像在躲瘟疫一样。
“你不舒服吗?脸好红。”她不是故意当着许多人面前表示他们的关系不同,是他的表现不太像他。
瓣尔真的脸色难看起来,他硬是往后又退一步,沉声说:“你要走就快走,不要再-嗦!”
败久了,海荷官几乎忘记戈尔真骂人嘴脸,这一吓可不轻,哑口无言,平常的利落全不管用,就张着水灵清澈和无措的眼被骂得一愣一愣。
胀红着脸,她确定戈尔真脸上的表情不是在玩笑,垂下了头,她安静地走出门外。
瓣尔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
“笨蛋!”娘子军里有人伸张正义。
“无药可救了。”又一个唾弃他的人。
“不好意思也用不着摆脸色,他以为我们第一天认识他啊?!”他的心思早被玲珑剔透的女人们看清楚。
“……”最后一声的讨伐失败,因为戈尔真已经寒着脸从她们身边走开,他的恼色那么深,深到让人想跪下磕头谢罪。
怎么?说实话也犯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