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伤又病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官儿从小就好动,身上带伤是常有的事。”
“爹,自欺欺人不是好藉口,做人应该有求是的精神。”将冰镇过的毛巾覆妹妹额头上,海香雪轻轻点破自己老爹的鸵鸟心态。
“寄人篱下果然不是好法子。”海绍怀有些赧颜,才一天光景就闹出纰漏后,他后悔自己不够缜密的想法,往后呢?他不敢想。
“爹,咱们回香雪岭去吧。”海香雪如梦似幻的眼光瞅向海绍怀。
埃绍怀举棋不定。
“要是您舍不得花掉的盘缠,我回去可以做更多绣匹来补偿。”她急急补充。
埃绍怀当她是姊妹情深,正要义正辞严一番地解释他摆荡不定的思虑并不是在意那一些费用,戈锦蠡充满抱歉和决然的声音从门外勿匆赶到。
“千万不可,你们要是这样就走了,老夫会一辈子愧对你们的。”接到通风报信的戈锦蠡,一头大汗地跨进院落的门槛,就怕从小苞海绍怀穿的情谊会毁在自己不肖子的手中。
一阵口舌交战,人情往来,戈锦蠡凭藉商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海绍怀的心。
“就这么决定,两位贤侄女还是在我这里住下,为了让老弟你放心和补偿官儿受的伤害,我会将所会的古董鉴定学倾囊教授官儿,把她教成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的女性古董师。”他不是会藏私的人,海香雪和海荷官实在深得他的喜爱,又为了不让老朋友的交情产生裂缝,说什么他也要留下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儿。
他是商人,商场上诡谲多变,人人在钱堆里打滚,像海绍怀这种单纯为友谊而友谊的朋友太少了,所以他珍惜。
埃绍怀喜不自胜,才悔不当初地自责不已,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女儿得到这么好的福报,连忙又是一番道谢。
在这男子是天,掌控一切的朝代里,女子除了刺绣、针芾还是嫁人与柴米油盐为伍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出路,海绍怀忍心割舍一对女儿,为的就是要她们得到幸福,他相信自己女儿们的能力。
两个中年人欢欣鼓舞的当儿,却不曾瞧见海香雪的眼睫蒙上了轻愁,一只柔荑忍不住哀上自己扁平如昔的小肮。
一直处在混沌意识中的海荷官被杂乱的声音吵得头昏,忍不住想睁眼起来骂人,谁知道眼皮一打开,朦胧中瞅见的是姊姊无声滑落的一滴泪珠。
不会吧!姊姊在哭?一定是对她生病的事独自烦恼不已。她们姊妹的感情从小就好,就算只有一块饼干也绝对会分着吃,从来没有闹过意气的时候,她悄悄握住埃香雪放在裙兜的手,海荷官对她报以“我没事”的微笑。
“妹妹,你醒过来了。”不着痕迹拭去不该伤感的眼泪,海香雪强颜欢笑,只是红过的眼眶无言地陈述着发生过的事实。
集中了焦距,海荷官看着俯在她上头的头颅怀疑地道:“姊,不要哭,荷官没事。”一开始说话的她,感到喉咙活像长了颗带刺的荆棘,梗得她又痛又哑。人呐,是不能逞强的,才在湖边泡过水就叫病魔给盯上,运气真是背!
单纯的她把一切病痛归咎于自己贪玩,也不管理由通不通!
“谁说我哭了,是你眼花。”海香雪镇定恒常。
说的也是,她有可能看错了。刚睡醒的人什么意识都不清楚,看走眼对粗心大意的她来说,是极有可能的事。
听到姊儿俩的对话,两个达成协议的中年人赶忙过来。
“爹、伯伯!”她没有回家,还是在噩梦连连的戈府。
“孩子,都是爹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委屈,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们就回家吧。”他的官儿是健康宝宝,从出生就没病没痛,没想到一离开香雪海又是生病又是受伤,说不心疼能骗谁?
“爹……”她一头雾水,睡上一觉醒来怎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之前,他们不是把“重点”放在才华出众的姊姊身上吗?原来生病能博得大人的注意呢,真是有趣!
“你伯伯答应要把一身品鉴古董的绝学教给你,你喜欢吗?”当然啦,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要找一个功夫绝顶的师父也不简单呢。
“那是……玩泥巴的意思吗?”从苏州一路走来,海绍怀曾指点过戈家的产业中包括了好几座土窖,海荷官对和泥拉胚进窖烧的过程极有兴趣。能理直气壮地玩泥巴又不会挨骂,她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是……也算不是……”在认知上是有那一点距离啦,但是,也不能斩钉截铁地说什么。
“好!懊……哎呀……我的手……”她一时忘形地拍了手,因动作太剧烈,扯得手伤一阵阵抽痛。
低头一看已经包扎妥当的手,她的心中一黯,可是更快的,另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取代了害怕,她非出人头地不可,她不要被那个可恶的男生看扁扁!
☆☆☆
尘埃落定,海家的姊妹花正式在戈家住下,海绍怀也在陪伴一对女儿适应陌生的环境后,依依不舍回苏州去了。
瓣锦蠡拨出一个院落供两姊妹居住,共同的院落,分开的厢房,能互通声息又不怕没有个人隐私,又一视同仁地派了一个贴身婢女、一个打杂丫头侍候着,整栋宅子的下人看见主人这般礼遇着两人,也不敢怠慢,在某方面来说,她们简直就像麻雀变成了凤凰地倍受礼遇照顾。
每天清早,海香雪总是让侍女陪着到指定的屋子去上课,这也是戈锦蠡对姊妹俩的德政,让她们姊儿俩也有认字的机会,可是因为海荷官还受着伤,上课的事自然就往后延了。
埃香雪去上课,大大的院落就只剩下无聊的海荷官。
“叩叩叩……”正当她托腮转着快生锈的脑筋想今天该怎么打发,门的剥啄声就响起了。
她精神立刻一来,跳着去开门。
一只逐渐加重劲道的拳头在她没能短时间内开门变成擂起,海荷官相信,她只要再慢上一眨眼,她的房门肯定会毁。
“你的腿瘸了吗?开个门要走上万里长城的路?我警告你,下次你要再跟蜗牛一样慢,别怪我宰了你!”戈尔真擦枪走火的声音在乍见她的同时炮声隆隆地轰炸起来,他的先声夺人饱含碎石裂碑的威力,敲击得海荷官一愣一愣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胸口的火气正要加足马力逼迫出来,却怎么都想不到海荷官尖叫一声,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他举起来的脚刚好狠狠吃了个闭门羹,痛得他差点吼出难以入耳的诅咒来。
“你到底搞什么鬼,最好你把自己失常的举动解释清楚,要不然看我怎么整治你?”一扇破门就想关住他,门都没有!
“你不要进来,我不要你进来……”她躲入床边的阴影处,匆忙中抓起尿桶威胁他。
庞大的光影随着戈尔真的入侵镶在他颀长的肩胛骨上,屋内的阴凉将他切割成光与暗的两片,加上他不善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老实说,被吓破胆的滋味太可怖了。海荷官在戈宅住下的几天,比她出生十年的时间都还要安守本分,除了院落的几公尺外她哪里都不敢去,生怕碰到言语恶毒、冷血如蛇的戈尔真。
尿桶虽说每天经过冲洗,人的尿骚味还是根深柢固地吃进木桶里,海荷官几乎快窒息了。
“笨瓜!”戈尔真就算有再多的怒气,瞧见又伤又瘦的她也消去了大半,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又激怒他,这下,她的拙样总算教他满月复不快理出一块平和。
“出去……出去……”她没敢多瞧他一眼,他的脸是禁地。
在每天作的噩梦里,她总是看见一张破碎的脸。那是她的杰作,一想到这里,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脸藏进尿桶里。
“怎么,当我是吃人的怪兽?先前你不才眼巴巴地找骂挨,现在又把我当鬼看了?”越看见她躲他,他瞳仁越冒火,才成灰烬的心火给热油一浇又爆出烫人的火花来。
埃荷官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抵死把背贴在墙壁上。
瓣尔真阴沉地怪笑。“你想得太美了,别以为视而不见就能逃避,”他以誓在必得的脚步靠近她,人手一挥,把她当做挡箭牌的尿桶丢弃在一旁,跟着抓起她的下巴。“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他的手劲捉得海荷官发疼,她血液逆流地被迫对准在她眼瞳放大的脸。一道还泛红的疤像红丝绳紧紧绾住她发颤的心脏,海荷官逼不得已用手捂住眼睛,双腿发软,要不是顶着凉冷的墙面是背,她恐怕会自责地撞墙。
跃入戈尔真眼帘的是她刚刚用过力,伤口子迸裂沁出血珠来的绢布,他一迳欺上的身躯,因为这份不期然的发现,不自觉地挺了挺。
罢才一瞧见她没有元气的脸,心中情绪还来不及理清,就被一头的闭门羹给气疯了理智,欺压一个年纪小他几乎一倍的女生简直是无耻,可是他就是气她。
埃荷官还没有从心惊胆战中回过神来,顿觉小腿肚一凉,戈尔真掀开她的裙子,冷冷的眼光阴森森瞪着她才折掉包扎的大腿。
“你居然受这么严重的伤?”他的口吻是无辜讶异的。
“救命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么惊人的尖叫声出来。
瓣尔真才皱眉,两个小婢女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小姐,发生什么事?失火、还是有小偷?”
几乎海荷官的心一动,戈尔真就如她所想地端起吓死人不偿命的恶脸。
“真失火还是强盗来,靠你们两个……”他冷哼。“根本是羊入虎口,自不量力!”
他简单几个字,就骂哭了想义勇救主的小侍女。
“你太卑鄙了,只会欺负我们,”她扯下被掀起来的裙子。主人有义务保护自己的仆人,尤其她把两个年龄跟她相仿的侍女当同伴。不发威,臭男生老是把她当病猫欺凌。“自吹自擂的大黄牛,你说自己很棒又能干,我从来没看过,要我服你,行!让我瞧瞧天才是怎么回事?”
天才?天才就不用吃喝拉撒睡啊,想骗谁!
虽说才十五岁的年龄,可是戈尔真稍带青涩的眼已经有了鹰一般的光芒,海荷官浴别重生的勇气使他生下来就铁石般的心肠晃了晃。
“那就走吧,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要不是受了他爹软硬兼施、要死要活地胁逼威吓他,他打死都不会走进女人的院落。
女人,全是一堆无用的废物!没有男人的庇荫,就像随地可见的蚂蚁,谁都能一脚踩死她。
目的。听起来一板一眼的字眼。可是,不管了,忍气吞声显然对这个恶劣的男人无效,她躲呀躲的还是逃不过要跟他相处的机会,那……就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她看不起懦弱的自己,了不起再受一身伤,反正也死不了人,豁出去就是了!
☆☆☆
瓣尔真阳奉阴违地把海荷官扔在戈家自己的木材厂,只吩咐监工的工头不用管她,就带着恶作剧的诡异笑容准备离开。
“慢脚,”她两手横打张开,挡住他的去路,还称不上痊愈的喉咙本来想威吓有力地大喊“慢着”,因为情急一开口就喊错了。“你想丢下我一个人跑掉?这跟我们当初的协定不一样,讲话不算话,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劳什子英雄,人要量力而为,就跟在我家当米虫的你一样,再说这趟路是我家的老头要我来的,没有一点我个人的意愿在里头,我就是想说话不算话,你能怎样!”
一席话说得海荷官面河邡赤,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无赖一样的男人是存心要折磨她的,她怎能让人看扁。
“我不会哭的,假如你以为我会的话,你准备失望好了。”
“哈哈,我会擦亮眼睛等着看的。”挑衅他?这丫头越来越对他的脾胃了。
埃荷官卷起袖子。“那就告诉我,我这只米虫该做什么吧?”她彻头彻尾对他生出厌恨,几日前初见面时的惊喜诧异全部化为水流。
小阿子的喜好本来就是凭着她的心情摆动,哪个无忧无虑的小阿会想学东西而不是到处去玩玩?然而,她偏偏碰上嘴巴坏、态度差、人又别扭恶劣的戈家二少爷,小小的喜欢还来不及萌芽就衰竭了,心高气傲的她为了保留自己寄住在旁人家中的微末自尊,她痛下决心,一生一世地讨厌这个臭男生!
瓣雨真是留下来了,可是他跷着二郎腿躲到树荫下喝茶睡大觉,摆明了站在高处等看她的笑话。
一整天,海荷官被日头晒得口干舌燥,满天的木屑呛得她喉咙生哑,木材厂的工人们多是粗壮的莽夫,靠体力混饭吃的人只觉她碍手碍脚,甭提教导她一丁点有关木料的知识,她走哪被人赶到哪,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工人放饭时间,全身又灰又脏的她还没能走到小坝边洗手,便双眼发黑,脸朝着小坝摔了进去。
“可恨!”她喃喃地抱怨,但是不知从哪来的水灌进她的嘴鼻耳……好痛苦……可是也好清凉……不如她就多泡一下吧……
堡人们一转头就不见了跟尼虫的影子,讪笑还在喉管里吞咽,整个上午都不见动静的戈尔真却疾如狂风的冲到河边捞起她。
“臭女生,你要敢用这种方式摆月兑我,我一定要你好看!”猛力掐她人中,戈尔真不顾一切地拍打海荷官的脸,不多久,她好看的圆脸已经烙下好几记红印。
堡人们看得是目瞪口呆。
“哇咧,小少爷,你这不叫救人是谋杀,这小丫头的脸都给你打肿了啦,要是毁了容,你可要娶人家喔。”
瓣雨真的手一僵,冲着看戏的人大吼道:“通通滚远点,她需要干净的空气。”
“少爷,小的看你巴不得操死她,怎么现在紧张了?嘿嘿……这小表长得又白又女敕,收起来当填房也不错。”他没能说完,口沫还喷在自己嘴角却被戈雨真着火的眼一眇,立刻变成闷声虫。
要不是看在这群樵夫从小苞他泡在一起,他会剪下他们过长的舌头晒干生吃。
将海荷官抱到树荫下,他粗鲁地抹去她脸上的水渍和发丝。
“二少,你这样不行啦,你看,这女圭女圭脸都被你擦破皮了,对女人啊,要轻点手脚,她们呐,跟我们这种鳄鱼皮的男人不同,是需要人小心呵护的。”硕壮的樵夫谈起女人经验丰富,惹得众人嘻嘻哈哈,暧昧的笑声回荡在整片林里的晴空中。
“你们有空在这里耍嘴皮,那表示今天的工作太轻松了,我会考虑每逃卩找一点事给你们做的。”他的领御之风是天生的,他的父亲把甫满六岁的他丢到这群粗人的手中,头角峥嵘的他很快就在野兽群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而且,有板有眼地领导起一群樵夫从寻找木材、泡水、晾晒、绘图设计到制造家具的流程一手包办,不凡的见解,天生的料子,不出十年就获得了死心塌地的拥戴。
众人见好收帆,对戈尔真常年阴多于晴的脾气没有谁敢赌上性命去捋虎须,他们还要留下老命养家糊口呢。
瓣尔真的唇才触上海荷官的,她就疲倦地睁开眼。
眼对眼,瞳映着瞳,嘴碰嘴,横看竖看,两人都是紧贴着的姿势。
埃荷官太过讶异了,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两眼瞪得斗大,四肢却无法动弹。
瓣尔真看她全无反应不禁拧眉掩耳。
久久,他想像中的惊声尖叫一直没落实,他疑惑地挖挖耳朵。“你不应该尖叫几声?”女人不是最喜欢动不动就用吓死人的声音来发泄情绪吗?
“我不会对一只狗尖叫。”一下不到的接触,就当给狗亲去,跟一只犬类动物计较,她没那份精神。“太花力气了。”
她闭上了眼,脸色又青又白,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童稚的小脸显得楚楚动人。
“起来,别想赖在这里睡觉,再病得不省人事,休想我会理你!”他不想做什么护花使者,更不想抱她,唯一能让她立刻清醒过来的方法只有激将。
“你走,我不用你管!”他好吵,跟嗡嗡叫的苍蝇一样惹人厌。风好凉,泡过水的身子轻飘飘的,就让她躺一下会怎样,吝啬鬼……她打了个呵欠……嗯……不管了……
瓣雨真发现她睡着了。“谁来把她送回去?”专门找麻烦的小表头!
没有一丁必响声。
他霍然回头,只见大树下的人一股脑溜光了,动作慢的瘫在树干下装睡,就是没人理他。
懊……他咬牙,这群人,他记下了!
☆☆☆
当海荷官被肚皮的擂鼓声闹醒,睁开了酸涩的眼皮,映进她眼帘的是床顶的刻花。
“丫头,你总算睡醒了,我才考虑要不要提桶水来让你洗洗脸呢。”海香雪甜美的笑靥摇曳生姿,让她的疲累一扫而光。
“我回来了?”那种置之死地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
“我一没把你看紧,你又一身脏回来,你究竟去了哪里?”被人用石头从阁楼叫下来看见的,就是睡在门外的妹妹,也顾不得别的,匆匆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海荷官送进房间,帮她清洗一切,又翻又月兑的,也没见她有清醒的迹象,只好任她去了。
“我啊……跟一头恶龙搏斗,累垮了。”她勉强挥动拳头在空中舞了舞,眼睛又悄悄闭上。
埃香雪尽避听不懂她说的是哪一国的方言,什么喷火龙的,还是细心地拧来温热的软巾替海荷官擦脸。
舒服的热气清除了毛孔的脏东西,海荷官察觉软巾拭过的地方都舒坦了起来,她低吟的叹息。“姊,你真好。”
“小表头,下回再玩一身脏回来,我就直接把你丢进外头的芙蓉池里,让青蛙陪你洗刷干净。”海香雪轻点她尖挺的鼻头,又宠又无奈地嘟嚷。
“呱呱。”海荷官不知后悔地学蛙叫,回应海香雪。
“看我来抓你这只胖青蛙炖枸杞吃。”做姊姊的也不甘示弱,两只纤纤食指呵向妹妹的胳肢窝。
姊妹俩你来我往,笑声不绝于耳。
屋内的烛火穿透油纸糊的窗棂,隐约有个木头也似的人杵在角落里,剪纸般的侧影在摇曳的灯光下迟疑又迟疑,好一会儿才决然无声地消失……
☆☆☆
迷糊地抱着枕头,海荷官习惯地在半夜走出房门,迈着短腿,走向对门海香雪的房间。
其实这不能怪她,在香雪岭的时候,家里因为经济不是很宽裕,姊儿俩是同睡一张炕的,来到戈家她也很努力地适应独自一个人睡觉的生活,可是小阿就是小阿,当她想赖人的时候,十堵城墙都挡不住。
为此,海香雪的房门总守着一个被迫“加夜班”的侍女,专门为了她的到来开门。
只差一脚就要跨进她姊姊的地盘,但清醒了几分的神志却叫近处约约隐隐的小提琴声给魅惑了。她转身穿过拱门之隔的前后院,在屋顶寻获那个老爱往高处爬的惯犯。
由下往上眺望,他幽魂也似的身影镶着皎洁的银月,大量的月芒将他全身罩住。
他闭着眼,狂野投入地随着乐曲摆动身躯,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出现的热情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毫无保留地开放展现。
不知道为什么,他孤傲的身形让海荷官心中发酸,他太难懂了,把心不知藏在何方的人注定要跟寂寞为伍,他把白天潜藏的情绪发泄在夜晚的冷清里,无法对人说。到底是他太不平凡,或者是把他留在这里的人们太卑微,没人能看懂他的心?
绞尽脑汁,她能想出来的也只有这些。离开前,她多瞅了他仍无所觉的背影一眼,在他空茫茫的乐声里仿佛听见龙困浅滩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