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才开始,却是遂莲白苦命的开始。
人家放假欢天喜地,她却因为得罪魔王被关在房间里不准出去。
天理何在!
那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暴君、昏君,暴政必亡!
“王妃,这些大不敬的话要是传出去要砍头的。”宫女姊姊可慌了,放下一盘时鲜水果,连忙阻止。
是口不择言啦,但是,让她吐口鸟气又怎样,说要杀人放火也不见得会真的去放火杀人啊,紧张什么!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言论自由,他要是一点批评都听不下去,度量那么小惫能算明君吗?”
“哎呀,我说不过你,不过陛下是我的偶像,你这样毁谤他我会生气的。”宫女姊姊也是有脾气的。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噤声、噤声,这宫女姊姊素常对她极好,可别为了一个男人翻脸了,不值得。
当个国家元首,有粉丝很正常,没什么好讶矣谑忌的。
要关是吧,既然大王都下令要她好好反省,不把她关到臭氧层破洞足以毁灭全世界是不会甘心,那她就蹲在寝宫里白吃白喝,看谁比较会养米虫。
穆札其实是宽厚的,说是关她,寝宫这么大随她趴趴走,吃喝照常供应,也没苛刻什么。
怨气过后,遂莲白又恢复那个乐观的人,她想,有多少人想当米虫还当不成呢,托那个鸭霸王的福,她天天吃饭锅中间,坦然极了。
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漱洗,吃过美味的早餐,到处去溜达,回来,午餐又有人为她准备好了,午觉是一定要睡的,睡到自然醒,换成逛网路,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方薇实上线,她几乎把所有的口水都用光了才取得好友的原谅。
都怪那个臭穆札,她还要想破头才能找全说服方薇实她临时不能去打工的理由,她总不能说自己身为高贵的王妃,去打工会笑掉全国国民的大牙。
她撒的谎越来越多,在天国的妈咪,我怎么办啊?!
当然啦,她也不是每天照表操课,花园里凉荫处处,带本杂志或是书本直到周公爷爷找她哈拉去,要不还有奥雅偷渡给她的游戏机,-,要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玩游戏的。
反应慢的人,怎么都破不了关,还被机器嘲笑……这……有天理吗?
反正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这样子居然也不知道几天过去了。
这中间,桑科来过,他苦口婆心,要她去道歉。
那位高不可攀的王后也来了,看了她一会儿,阴阳怪气的在侍女的扶持下又走了。
怎么,大家当她是动物园的猴子,想来就来,想走……她是拿人家没办法,也不能叫别人不要来,这都是穆札害的,谁让她真的变成任人观赏的猴子嘛。
她捱得住,想不到要处罚别人,最终却惩罚了自己的穆札出现了。
他……沉不住气。
沉不住就沉不住吧,把遂莲白关在寝宫,他自己也没快活多少,外宾来访接待时频频晃神,发表演讲更是错字连篇,她要是少吃点东西他心惊肉跳,他……真是活该!
他不让人传呼,直接走进寝宫。
爆女们看见他纷纷跪安,不料遂莲白也垂立在一旁。
“你这是做什么,存心气我?”挥退侍女,火气又被撩起,她就是有办法把他气得七荤八素。
遂莲白竟也跟著返身就走。
“站住!我没有叫你走。”
她嘟嘟嘴,不情愿的留下。
“陛下驾到,有什么指教?”
“你非要这样气我不成吗?”
“我做了什么?”她装无辜。“我在寝宫足不出户,是你心里有鬼吧!”
瞧!放眼他的疆土有哪个女人敢对他出言不逊的,就她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
但他一心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身在高处,很难听到真正的声音,就连指婚娶进门的王后也是貌合神离,人前一套,人后,又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情……
穆札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擦了擦,不是自己吃,而是递给遂莲白。
她呆呆的接过来,放在鼻子前嗅著苹果独特的香气,有些不懂穆札这奇怪的举动。
“我听说你喜欢苹果,每逃诩要吃一颗以上。”
“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怎么都没人来向我报告你的兴趣、嗜好、生活习惯?”
“你想知道?我让秘书打一份完整的报告书给你。”
喀嚓,好脆的苹果。“看那种不真实的东西浪费时间,亲眼看到的才算数。”
“你想知道什么?”
她眼珠一转。“譬如说……你跟王后的性生活协调吗?”
他瞠眼。
有空他一定要去查查皇家学院的师资有没有问题。
“你动不动就喷火,脾气比恐龙还要坏,一定是房事有问题。”
穆札告诉自己他不是来摆架子,是来寻求和解的……不可以咆哮,不可以生气。
“男人呐不要一天到晚忙国事,你那些后宫三千佳丽也要顾,家事都做不好怎么治理国家大事?”
懊啦、好啦,她承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看到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找话题,只好抓到话题就说……可是,呜,她到底讲了些什么?
被一个小女生质疑他的性能力,正常男人会怎么做穆札不清楚,等他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然伸向她,拿走她嘴边的苹果,接著,亲吻了她。
咚,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掉下地。
有什么东西变清楚了?也有什么在这一吻以后变得更模糊?
没有人知道。
懊消息是她的闭关结束了。
但是坏消息也接踵而来。
穆札为她请了更多的家庭教师,什么美姿美仪、插花课程、国际观学,把她一天的时间排满,她除了吃饭睡觉还有梳洗时间,完全没有个人娱乐的空闲。
这人,自己是工作狂也就算了,见不得别人好,居然也把她拖下水。
要逼她造反也用不著这样。
不过,只是单纯的嘴巴念念,遂莲白很快接受一切,她像干燥的海棉认真努力的吸收所有知识,尽避每天有听不完的课,看不完的影片,到了晚上还要贴消肿柠檬才能入睡,偶尔,她还是会突然跑到回廊下胡乱嘶喊,吼得宫女姊姊们心惊胆跳,看见鸡飞狗跳,制造噪音的祸首才神清气爽的回去蹲书桌。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她不知道她的小恶作剧不只骇到寝宫的大大小小,某年某月某一天不小心经过森森庭廊的穆札也被吓得怔住懊几秒,有那么一会儿才正常。
“桑科,我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
桑科努力憋住笑。“陛下,泰山不管要去哪里之前都会这么吼来吼去的,这是一种正常的发泄。”
“是吗?”
看起来他在后宫养了个女泰山啊!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种非人生活一直持续到她高中毕业。
毕业是开心的事,奥雅就说了,等她拿到毕业证书要出钱出力请所有的人出国去玩:所有的人也就是包括那些宫女姊姊还有侍卫大哥们,呵呵呵……多体贴人的意见。
他们可以自己成团,浩浩荡荡的阵容肯定很吓人。
难得齐聚众人的饭桌上,遂莲白献宝的秀出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入学通知单,以为总有人会拍拍她的头,说赞。
“没有别的学校可以选了吗?”
百年难得一见的穆札凉凉瞄了瞄,并不热中。
什么意思,这所大学可是有多少人抢破头还挤不进去的,想她还是以名列前茅的分数进去的,这是什么态度!
“我并不想去别的学校,而且这也是奥雅的母校,我去可是当他学妹,学校教授多少会多罩我一点吧。”
未来的大学生涯,有多少憧憬啊。
“你是为了奥雅去这所大学的?”穆札不动声色的对上正在吃他特制餐点的奥雅,神情莫测。
“不尽然啦,去哪个学校有关系吗,反正我有大学可以读就是了。”
夸奖,没有;赞美,去他的,依照她这几年锻炼下来的直觉告诉她,某块冰山又要不定期山崩,有够难讨好的人。
“换一家学校。”
遂莲白从桌底踢了下奥雅。“替我讲话!”
奥雅无辜的摇头晃脑。“这是你跟大哥的事,自己处理。”
他是中立者,别来找他。
遂莲白无言,只是很暴力的用她的脚好好的蹂躏了奥雅的高级手工鞋面。
“别忘记你身为王妃的责任,大学四年,又远在美国,别想我会乔出人力去帮你。”
这阴险小人,先是不给她任何打工攒钱的机会,现在又拿王妃娘娘的大帽子来扣她,接下来呢,她要是不识相的坚持,是不是就要断绝经济支援,逼她竖白旗投降?
这顿饭,好个鸿门宴。
“如果怕我扛著皇室的面子出去丢脸,那我离婚好了。”
罢刚被糟蹋却面不改色的奥雅这下幡然变色了。
穆札的脸也没好看到哪去,整张本来就不可亲的脸简直像铅中毒,黑得非常彻底。
“下次最好别让我再听到这些话,要不然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抛掉餐巾,穆札准备拂袖而去。
可是,他怔住了。
那是什么……一颗颗眼泪不停的从遂莲白泛红的眼眶翻滚出来,一串串掉落在餐桌上,她双拳紧握,唇咬得死紧,眼神却直瞪著他。
看见她的泪,穆札整个人便不对了。
懊死!自从把她带进宫他有哪天是正常的?
“我要离婚!我要去美国!就算你再把我关起来,我也要去,我跟奥雅离婚好了,这样就不会给你丢脸……也不会给你的国家丢脸,有我在……你很丢脸是不是,那我王妃不干了,可以吧……可以吧……”
她一直一直说,嘴巴一直不停的动,眼泪比水龙头还可怕,有谁知道她必须离
开这里,这样才能好好呼吸……好好忘记穆札这个人。
是的,她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
有谁明白她压抑的痛苦,太痛了!
相较穆札错愕的表现,奥雅一双干净的眼却什么波澜起伏也没有……让人不寒而栗。
穆札说到做到。
他不止断绝遂莲白经济上的来源,往后四年甚至说得上是不闻不问,就好像遂莲白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样。
反过来是一向对她采取放牛吃草政策的奥雅给了她最大的奥援。
他唯一的条件是,“不许离婚,就算我死了也不准!”
他不是没长眼睛、没神经,怎么会看不出来男人跟女人之间互相吸引是什么模样。
他必须隔绝。
遂莲白是他的。
谁都抢不走!
遂莲白的大学生活从刚开始的陌生到逐渐适应,平静无波的过了四年,再一个月,论文交出去,就算大事底定了。
她没有继续读研究所的准备,能够上大学已经是出乎她料想之外的际遇,她应该学著独立别再替任何人增添麻烦了。
大雪纷飞的纽约,走出邮局大门,这种天气即使适应了快四年,有时候还是叫人难以忍受。
每年圣诞节前一个月她都会跑一趟邮局,给穆札还有奥雅寄卡片,当然也不会忘记问候桑科跟琴,以及那堆对她好到不能再好的宫女姊姊们。
“-,你动作真慢耶。”等在外头的方薇实递了杯热咖啡给她,不禁要抱怨。
“人多嘛,这时候大家都忙著寄卡片跟食物,稍微等了一下。”带著毛线手套-咖啡不方便,她咬掉手套,呵著气小口小口喝起爱心咖啡来。
说起她跟方薇实还真是有缘,虽然不同科系,两人相隔两栋大楼,可却碰巧租在同一幢公寓,两人欢喜相见,干脆跟房东商量同住一层,下课后约去逛街什么的,这让遂莲白的客居生涯多添了很多乐趣。
“拉斯已经打电话来催过好几次了,我走喽,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方薇实四年的大学生活也不是白过的,她前后总共换了七个男朋友,这个拉斯已经撑过半年又零一天,阿门,希望他能熬过这艰苦的冬天。
“就说叫你不用等我,下次见面拉斯又要跟我抱怨说你有人性没异性。”
“还不是你害的,给你介绍那么多正点的男生,你就是没一个看上眼的,真不知道你的眼光看哪里。”
“别罗唆了,快点滚蛋!”
方薇实跺跺脚,穿著一身美丽的皮草走过对街等男友去了。
遂莲白转过头缓缓沿著到处冒蒸气的行人道往前走,其实,公寓就在几公尺的地方根本不用方薇实担心。
咖啡喝光了,随手往垃圾桶丢。
罢刚应该多买一杯带回公寓的。
就在她回首的同时,眼角余光看见了不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冻得脸色青白,却依然像柱子似的杵在公寓铜门前,动也不动,肩膀、鬓角边全是积雪。
遂莲白发现自己刚刚还好好的鼻子突然不通了。
“嗨!”她向前,挤出轻快的笑容。
四年不见的穆札轮廓更深,经过岁月的洗涤,刚硬的五官多了成熟男人富有的性感魅力,改变了偏冷的相貌,黑如钻的眼瞬也不瞬的看著遂莲白。
“嗯。”
她变了很多,素净的瓜子脸白女敕细致,以前的婴儿肥跟雀斑都消失不见,水凝般的粉唇带著少女的魅惑,乌溜溜的黑发已经长到肩膀,为她更增加柔媚的女人味。
“你怎么有空到纽约来?”
“有艘豪华邮轮下水典礼请我过来剪彩。”近乎著迷的看著她被冻得红通通的
双颊,穆札不确定自己在说什么。
“很辛苦吧,选这样的天气出门?”毕竟有著四年的空白,要一下熟络的像以前那样,有困难吧。
但是,看他兔毛帽,手上还有两圈兔毛暖手,一身长大衣,真是把纽约的冬天诠释的淋漓尽致。
“不请我进去坐?”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喽?”
他还是惜话如金,只点头不作声。
她到处采看。“那两尊门神你把他们甩了?”
“进……去,再说。”他冷到咬牙,很想把这故意逗他的丫头抓来打。
遂莲白忍住笑。“我不能让你进门耶,我这里是女子公寓,男人止步的。”
穆札闭了闭眼,唇上添了朵淡笑。
“四年不见,你被纽约教坏了。”
“哪是,”她终于舍得把钥匙拿出来,“说实在的,你不应该一个人出门,要想想你的身分。”
穆札低吼,一把将碎碎念的小老太婆推进屋子里,两人都没发现玻璃门关上的霎时,马路的树丛里发出古怪的声响,同时闪光了一下。
女子公寓共有十一层,是属于中价位的房区,屋龄都在二三十年左右,设备说不上好坏,只是因为住的全都是妙龄少女,处处春光可见,这让穆札一张脸不知道要摆哪去。
遂莲白住的单位在九楼左侧,三十坪的空间,由她跟方薇实一起分租,不算太拥挤。
一进门,她就先把暖气打开,月兑下在跳蚤市场买来的短大衣,身上是一件象牙色的高领毛线衣,最后才把手上的资料袋跟杂物放下。
“喝咖啡吗?”
远来是客,别的东西要费力张罗,咖啡壶里的咖啡却是二十四小时都有的。
“嗯。”他没反对。
目送她进厨房,也看见她脚下穿的毛毛袜。
他莞尔。
当遂莲白从厨房端出两杯咖啡,她看见了摘下兔毛帽的穆札剪了一头短而清爽的头发,他浓眉俊目,她只能暗自叹息,男人长得太有型,真是罪恶!
他在一张长背椅坐下,屋内的暖气还有热咖啡发挥作用,终于让他的脸色好上许多。
“我不知道你这么怕冷。”坐上另一张沙发椅扶手,讲话的她比手画脚,丝毫不怕咖啡溅出来。
“没有人规定我必须什么都不怕。”
“剪彩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想来纽约,你大可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来嘛,到时候通知一下,我可以带你到处去玩。”
这几年下来,虽说还称不上纽约客,也算小纽约吧。
他顿了下。“我是来看你的。”
遂莲白的表情不自在了,她耸耸肩。“我满好的,快毕业了,你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只要你欢迎我就来。”
这是什么世界,翻转了吗?他干么百依百顺的,让人模不著头绪。
“你有点奇怪……”
“一点都不会,我一直没变。”
“哎呀,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这些年,偶尔奥雅会飞来看她,可是他出门劳师动众得很,也就不许他不顾身体长途奔波,至于眼前这男人,奥雅从来不肯透露什么,她也就不问了。
大部分时间她跟一般大学生没两样,上课下课,有朋友邀约时间许可就出去,寒暑假方薇实回国去了,她留下来打工,帮研究所的博士、教授打打即将发表的论文或是助教,日子并不难过。
她存心把穆札留在记忆里。
说是暗恋或是单恋他都可以,可是他一直那么遥远,有时候她会感觉没办法把穆札定位在她心深处的哪里。
她长大了,也明白了有很多的爱情不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去爱。
一个对你有恩的家庭,她不能一次毁了两个男人。
这沉默的四年有没有把感情厘清?
看著突然变近的男人,她眉头打结。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那这样呢?”不知何时穆札来到她面前,一手拿走了她手上的马克杯。
遂莲白伸出一掌抵在他胸前,还没意会到他想做什么,穆札却已然伸出手来扶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她微凉的唇。
靶情来得激烈,她有些慌,红霞飞上脸颊羞窘不已,却无法也不想阻止他。
也许在心底深处她本就不想抵抗这男人。
脑中闪过的念头无数,都不及被穆札使劲的拉入怀中。
他在她嘴里尝到了咖啡的芬芳,在她香馥柔软的身躯感觉到热情和。
思念太久,干柴熊熊的烧灼,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扯开对方的衣服……
屋内,尽情宣泄的春光融融。
屋外,雪花有几片贴上窗子,剩下大多飘向地面……悄悄掩盖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