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丁绯不啻是绝无仅见的。
她将整个身子沉放于柔软沙发的最深处,修长的腿弯膝紧靠身侧,下额支在双手轻环的沙发垫上,不苟言笑的娟秀脸庞弥漫着温柔、沉静。黑湛的双眸混合着深思和落寞,茫然的意识似乎沉浸于遥远、古老的世界,仿若遗世而独立。
她浑然不觉身边有人在注视她。
丁女乃女乃趋前关掉正在上演着综艺大爆笑节目的十六比九长方型宽荧幕电视,希望能引起丁绯的注意力。
她还是无动于衷。
“丫头,你有心事?”
丁绯眨眨眼,如大梦初醒。
“女乃女乃。”
“后悔回到乡下来了?”丁女乃女乃故意迂回旋绕。
“怎么会呢?”
“傻丫头,女乃女乃还没有老天真到相信你是为了要孝顺我,才放弃台北大好的工作机会回乡下的。”
“女乃女乃!”她毫不考虑地抗议。
丁女乃女乃温暖地微微一笑,一抹睿智了然之色飞掠历经岁月风霜的面容。“先问问自己的心,不要太快否定。”
“女乃女乃!”丁绯睁大晶莹闪烁的眼眸,似懂非懂。
丁女乃女乃凝睇丁绯眼中熠熠不定的光采,心中忍不住一叹。
唉!真是个感情迟钝的孩子。
“我听沈野说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这两天就要回台北了?”
“那个臭乌龟!”她的反应激烈。
这么大的情绪反弹……不错!惫有药可救。
丁女乃女乃笃定地自忖。
尽避如此,对这个反应迟钝、还不甚开窍的孙女,丁女乃女乃犹嘴巴不饶人地说着反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是沈家的长子,年纪也到了适婚期,传宗接代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女乃女乃——”她抛开椅垫,跳得老高。“我不赞成。婚姻不是该因为两情相悦才决定彼此长相厮守的吗?若只是为尽义务而结婚,那多可怜啊!”
老女乃女乃安之若素。“丫头,你凭什么反对人家?你跟沈野既没婚约又不曾两心相属,充其量也只能说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他即将有结婚的对象,你应该恭喜人家才对。”
丁绯脸色倏变,一张俏脸先是通红,继而悉数转白。“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反对!”
“哦?”老女乃女乃心中窃喜。这丫头好不容易终于有点认真的态度,可喜可贺!
“小乌龟他胆敢丢下我一个人——”丁绯喃喃自语:“想都别想——”
“你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告你非礼!”
那气极败坏的声音,不用怀疑,就是打从医院的病房里传出来的。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只见沈拾叶一张清秀水净的脸怒意满布,衣着整齐地倚在床头,娇小的身子蓄满逼人之气,像头备战的雌豹,随时准备外起反抗猎人似的。
相对的,站在她面前的龙骧,一副“老神在在”、不温不怒的样子,沈拾叶的话听在他耳中,完全被当成猢狲在造反般。
他的独特沉静已到了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没错!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零号反应让她倍觉刺眼,他简单地穿着一件质料极佳的棉质白衬衫,褐色休闲长裤,外搭绿格布料的背心,意大利的PRINECESS麂皮皮鞋,整个人便帅得教人离不开眼。
她对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令她崩溃。每天的喂药进食,他得亲眼目睹拾叶吞进嘴里才肯罢休,夜里,他一声不吭,安之若素地在房中打地铺,更过分的是连她进盥洗室他也直愣愣地站在门外等候,直到她出来为止,丝毫不肯放松。
她讨厌他,在他面前,她根本毫无隐私可言。她恨他,要不是他的出现,她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恋情不会在还没开花之前就夭折,他还害她撞断腿,对!她讨厌讨厌讨厌他!这一切全都要归咎于他——龙骧!她命中的恶运、扫把星!
正在一旁帮忙打包行李的丁绯,即便站在角落也能感受到他们两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不过,她可没打算插手。
她印象中的沈拾叶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孩:眉目如画的依人神态,冰肌玉肤,仿佛有暗香盈袖。一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荷。
这等飘逸出尘的女子说什么也和动辄大声嚷嚷、脾气暴躁如雷的形容词沾不上边。怪就怪在这些日子来,沈拾叶只要一见到龙骧,经年累月隐藏在她性格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竟毫不考虑地跳月兑出来,这种月兑轨失序的情况——令人莫名狐疑。
她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听见沈拾叶一声低呼,她娇小的身躯被龙骧拦腰抱起。
拾叶在一阵羞怒的无措后,对他骠悍的作风更反感。“我有手有脚,放我下来,你这个登徒子、大、臭浑蛋!”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口不择言地骂过人。
龙骧不言不语任着她叫嚣,不为所动地踢开房门,径自将她抱了出去。
长廊外,满是求医挂诊的人。
拾叶羞得恨不得自己有五千度的大近视,免得瞧见那些投射而来指指点点的眼光。
“龙骧,你再不放我下来,我保证让你丢脸丢到北大西洋去!”
她生来绝少以这种字眼胁迫人,魄力自然没啥可信度,又见龙骧依旧旁若无人地长驱直走,鼻里又酸又甜,眼眶不觉一红,语气中便酿满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龙骧心里一动,不觉将她抱得更紧。
满天匝地的红潮淹没了拾叶的理智。跟他说话无异是对牛弹琴,强烈的挫折感油生之际,控诉和抱怨随即月兑口而出:“龙骧,我恨你!”
她疲倦的语音轻细如蚁蚋,要不仔细听还真不知其所以然,可是龙骧却揪然色变,在短短几秒的怔忡后,竟微微牵动嘴角——只是唇边的笑容殊无温度。“谢谢!”
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不会爱人,更不懂得该如何爱人。
拾叶为之气结。
笔作坚强,其实最让人心疼。
拾叶在那一瞬间仿佛察觉出龙骧潜藏的内在性格,并不似他形诸于外的那般冷傲难懂。
其实他和常人无异,他也会有悲伤、痛苦的时候,只不过不习于轻易表达自己的感觉。
蚌性喜怒不现、哀乐不展的人并不意谓着冷血与无情。当一个人将所有的快乐悲伤一股脑全埋至心底时,其实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还来得敏感和脆弱。
一思及此,原来盘据拾叶心中的忿忿不平,竟奇异地被样和取代,她不由自主地放软紧绷的神经,身子也不再僵硬如铁石,朦胧中她居然感觉到龙骧胸膛中散发出来徐徐暖意和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息。
嗯,暂且不跟他计较是可以,但对她大哥和二哥却是万万不能原谅。
在她住院期间,他们两人露脸的频率屈指可数,沈潜还算情有可原,他公司业务之繁,人又远在台北,就放他一马……至于她大哥,亏他还是害她出车祸的元凶,没有深刻反省忏悔也就罢了,居然还将他亲爱的妹妹交到一匹大野狼的手中置之不理,让她足足吃了七天的苦头。
此仇不报非“君子”喔!不,是“淑女”。等她回台北,不在她老爹面前好好“参奏”他一本才怪!
龙骧显然也感受到她微妙的改变。她竟不再顽劣抗拒他,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温柔有如夜之花朵地将拾叶安置于银色法拉利里,一回头,就见到丁绯也提着行李背包尾随而来。
像她这样一个“美绝人寰”的女人拎着一只不相衬的背包已经够令人瞩目,而龙骧那沉着自得的表现更无端惹来路人不知怜香惜玉的愤怒眼光,还以为他苛刻了大美人呢!
众目睽睽,丁大美人完全不理,她笑嘻嘻地把行李交给龙骧。
提个行李,帮个小忙,举手之劳,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去思索自己是否被冷落或被虐待等设营养的问题。
原本来接拾叶出院的应该是沈家兄弟,但沈野在临出门之际,被一通紧急命令召走,沈潜又远在台北,分不开身,于情于理,于她和沈家妹子的交情,她便责无旁贷地请假前来帮忙了。
她趴在车窗口,凝视一袭浅紫连身裙的沈拾叶。“回去帮我跟沈伯伯和伯母问好,过一阵子我会和小乌龟一起北上。”
她的笑容娇媚如三月春风微薰,老实说,同是美丽女子的沈拾叶也难免心旌神摇之撼。
她大哥爱恋丁绯的事在沈家早就是公开的新闻,双方家长也都乐见其成,偏偏,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她那只“笨乌龟”的大哥还是没追上动如月兑兔的丁妹妹。
“龟兔赛跑”的故事里乌龟获胜的结局,八成是写来安慰自卑的人的。
她愈来愈不看好她大哥,特别是在这么多年后。
“我爸妈也老叨念着你,有空就常上来玩吧!”
丁绯天真烂漫地一口应允:“没问题,小乌龟回家相亲时我一定陪他一起去,到时候再见了。”
沈拾叶闻言心中一凛,有些花容失色地说道:“你……知道我大哥要相亲的事?”
“嗯,乌龟跟我提过。”
她更不懂了。“既然知道还要跟他……”
丁绯忽然红晕生颊,难得一见的柔情和扭捏之色飘过她的双眸,黑瞳霎时烟雨蒙蒙,美得不可方物。
她咕哝:“就因为知道才非跟不可。”
这话乍听之下似乎没啥道理,明知道她大哥即将和另一个女人相亲,搞不好还一拍即合,她还有兴趣当电灯泡,这唯一的解释——她摆明准备专门破坏的。
沈拾叶蓦然双眼一亮,熠熠生辉。“放心!我一定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她兴奋得差点结巴。
“谢啦!”破坏联盟一时三刻成立了。
丁绯退后了一步。“龙骧……”
龙骧点点头,截断她的话:“我会平安把她送到沈家的,后会有期了。”
丁绯从来都不是他所喜欢的女人类型,但在和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他看出在她饱受误解歧视的惹火外表下,有颗远胜过真正庸脂俗粉的玲珑心灵,令他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不过,他更明白,他们之间将永远是朋友,那种和性别领域无关的朋友!
看见龙骧的法拉利在远处消逝成一个圆点,丁绯信步正想离开医院之际——
冷不防,两道黑色剪影般的巨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陡然扑进眼帘的一团黑雾,在丁绯努力眨动双眼适应下,周遭的景物才逐渐变得清净明朗起来。
原来,是四下拉低的百叶窗帘抽走倾注房间的阳光。
“我听说,你在找我?”
“嗯。”
原本低垂的百叶窗倏然被许多只无形的大手一扯,大片大片的璀璨金光便“哗”地泼进十分宽敞舒适的个人头等病房。
忍过金晃晃的刺眼光线,丁绯一抬头,不由得吃了一惊。
病床两侧各有两名看似霸悍的大汉伫立一旁,神情非常恭敬。
他们在乍见丁绯的同时也倏然惊艳,这其中又以韩追的眼光最为放肆。
在他的审美标准里,丁绯的美丽显然已经超乎他的想像之外。她的穿着简单优雅,灰黑混色的半雪圆领无袖衫,搭配柔软的针织宽边裙,银质加皮卷绳的项链和黑色细绒短跟包脚便鞋,流露出和她气质相近的柔媚之美。
矮追收紧下颚,目光如锁,圈住丁绯全身上下,仿佛豹寻获猎物一般。
“女人,是你在我身上划了一刀?”
眼前的男人,赤果着宽厚结实、古铜如小麦颜色的胸膛,横肩而过的层层纱布显示他的伤势着实不轻。
他的五官削瘦,粟色的头发长到肩后,菲薄的唇和峻冷的眼,毫无遮掩地传达出令人胆颤的寒意。
他的狠劲和龙骧的冰冷完全不同。
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很教人一眼难忘。
丁绯努力在脑海中捕捉似曾相识的残缺资料。
“你叫韩追。”
那天她急着救人,对他的面孔印象模糊。
“好记性!”他不知是真心或是嘲讽,淡漠的口气教人听不出端倪。
丁绯趋前,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掀开韩追覆在的白被单。
“你干什么?”
四个彪形大汉立刻包抄过来,把丁绯困在核心。
“走开!”她动手解开韩追上半身的纱布。
这四个人全是黑道叱咤风云的老大,不料竟受到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大声吆喝,脸色不由得各自纷纷一变。
“你们挤在这里,我怎么帮他查看伤口的愈合程度?你们非要我来不可,为的不就是这件事?”丁绯手脚利落地拆掉纱布和棉片,专注认真地审视韩追肋骨之处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
四个人在韩追“稍安毋躁”的眼色下,稍稍住绑退了些,可是凌厉的眼光依然在丁绯身上徘徊,深怕她会做出不利于他们老大的举动。
“你们——谁帮我到医疗站去拿消毒用具来?”丁绯仍埋首于韩追的伤口,头也不抬地下命令。
四个大男人不知如何是好地相觑一眼,继而不约而同地望向韩追。
矮追表情不变,淡淡地吩咐:“大夫怎么说就怎么做!”
闻天下颚轻抬,另一个靠近大门的黑衣人便无言地出去,几分钟后,果然把消毒器具一应俱全地同抬车送了进来。
“护士呢?”丁绯瞄了眼四个人。
这些人真不可爱,一点也不会举一反三,笨哪!
昂责推消毒器具进来的人转头旋即又要出去。“我去捉一个来。”
想来,这所医院的大小堡士对这些混黑社会的人没啥好感,要不就是他们太恶形恶状吓跑了人,总而言之,他们在这所医院并不受欢迎。
“算了!我自己来。”不过是换药消毒,根本难不倒她。
四个人就这样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丁绯以神乎其技的速度将韩追的伤口重新处理、上药、包扎。
懊半晌。
丁绯才直起腰,双手拍了拍。“他的伤口复原程度还不赖,可以考虑给他办出院,”她加重语气强调:“可是,回去后至少要休养四、五个月,而且不能从事太剧烈的活动。”
这些话,她是说给身边那四个大男人听的。语毕,她便打算离去。
“明天,你再来。”在换药过程中一直门声不吭的韩追,一开口就是命令句。
丁绯不去理睬他口气中的命令成分。“不用我再来了,医院里有更高明的外科医师会照顾你,往后,你只要不再随便意气用事动不动就和不良份子火拼,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替他执刀是看在人命关天的分上,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莫名其妙地因为医院人力不足而被延误救治。现在的他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也该功成身退。
“我要你明天再来。”韩追又重复一遍。丁绯正视他的眼。“不要无理取闹!”
“你敢说我无理取闹?”
他习惯掌握属于他的一切东西,也曾发誓不让任何人左右,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个女人的面前碰了个满头包。
“强人所难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看在你是病人的分上我原谅你,下次不可以了。”
除了韩追之外,余下四人全被她这篇话弄得呆住,忘记合上嘴巴。
“我说出来的话向来没人敢打一丝折扣。”韩追不相信硬碰硬无法折服这个女人。
她那艳若桃李的情妇相最适合他不过,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他便决定,要把她收纳己有,她将是他的女人。
喷火女郎和黑社会的角头老大,再“速配”不过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有求于你或是惧怕你的暴力,这有什么好威风的?”
“你一点都不怕我?”他愈来愈好奇。
“除非你长了三头六臂,外加钟楼怪人的样子,那么也许我真会吓一跳。”
“哦,”他居然笑了,笑得非常嚣张和邪气。“那还真是可惜!”
“我要走了,我还得赶回学校去。”她无视韩追若有所思的眼光,嘀嘀咕咕地喃喃而语:“再不回去,阎罗王这次铁定把我切下来清蒸……”
“你在学校上班?”他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我警告你,不准派人跟踪我,不准到学校去骚扰我的学生。”丁绯不是没看见韩追那道闪动着诡计的眼光,细细深思后,立即对他提出严重警告。
矮追抿嘴一笑,露出他深藏在唇畔的酒窝。“放心,他们不会是我的目标。”
“那就好,”她旋即面向立于身旁的人。“喂!你们四个,好好看住你们老大,别让他到处乱跑,以免牵动伤口,再见啦!”
她毫不留恋地离开,而且,四人之中没人敢出来拦一拦她。
“大哥!”四人异口同声。
他们出来混黑道可有一段为时不短的时间,还从来没被一个女人指挥到这么惨的地步,“龙门帮”四大天王的面子这下子全毁了。
矮追舒服地躺回床上,唇边的笑意丝毫未减。“医生不是说我随时可以办出院?咱们就从善如流,‘回家’休养去。”
“大哥!”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矮追把眼睑轻轻合上,手臂轻挥。这场有趣的硬仗打下来,他真的又有些累了,哼哼哼,既然硬的她不吃,那——来软的吧!
扒呵呵,未来还有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在等着他呢——
骆风吹荡,新月初始。
锁上保健室的门,丁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终于打发掉最后一批好奇宝宝,明明在朝会上她已经呼吁不下一百次,除非是“破病”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否则请学生们不要随随便便上保健室。奇怪的是自从她进驻这块原本乏人问律的地盘后,小小的医务保健室却老是人满为患,举凡千奇百怪、芝麻绿豆大的毛病都能让那些YounGuns不厌其烦地再三进出。
他们图的只是一时新鲜,哪知道悲惨的人是她啊!每天她非得熬到校工锁门的门禁时间才能回家。当初,她还天真地以为校医的工作说什么也比大医院的工作来得逍遥闲散。
她可是回来乡下休养生息的耶!
“怎么,被‘削’了,干么嘟着嘴?”校门外站岗的,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沈野。
丁绯不无惊喜。“小乌龟!”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肩膀,双手插在长裤里,显然是刚下班。“一起回去吧!”
耙情他是有心专程来等她下课的。
“小乌龟,你哪根筋不对?”
沈野的神情有些沉重,大异于往常的吊儿郎当,丁绯双眼一溜,马上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卑在他的嘴边打了个转,又给咽了回去,他言不由衷,随口找句话搪塞:“顺路过来等你还要倍受质询,真是好心没好报。”
“这样用!”她清亮有神的眼珠,很聪慧地转呀转。“我回到这里还找不出时间去逛街呢,你陪我去!”
她柔丽妩媚的笑声,举手投足间的喜悦之色,完全是天然未凿的,她的快乐更是与生俱来,任谁都无法改变一丝一毫。
沈野呀沈野,这也是你当初爱上她的原因,不是吗?她的不懂小心翼翼、不够温柔体贴、天真烂漫的个性、勇往直前的做事态度,从年少他便被她这些特质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将心许给她。
他明明知道和丁绯生闷气,根本是自讨苦吃,没想到濒临抉择关头,他还是沉不住气地自找罪受,唉!就让他们彼此维持原来的样子吧。
维持原状,对某些事情来说好过于破坏!
既然如此。“要逛街是吗?走吧!今天我发薪水喔,敲竹杠要趁早。”
丁绯笑逐颜开。“好啊,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走吧!”沈野伸出手。
彬许是太快乐了,丁绯早忘了她的“长大宣言”,这次,自然而然便把手交到沈野手中。
沈野用力一握,将她的小手稳稳当当地收纳在掌心,两人并肩而行。
越过马路,丁绯眼尖,发现家门口不寻常的景象。
一辆搬家小滨车和一辆黑色奔驰车很不相衬地停在丁家门前。
“家里的房间都租出去了,是谁在搬家呀?”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堡着丁绯走进了家,庭园里灯火辉煌,而了女乃女乃正指挥若定地站在门口大声叱喝着。
接着,丁然看见四个人朝她笔直走来。
“大姊头,以后要请多多指教了!”
必恭必敬的语气,一式黑色的三件式西装——居然是龙门帮的四大天王。
“你们……怎么在这里?”丁绯错愕地瞪大眼珠,继而脑筋飞快一转:“是不是你们大哥出问题了?”医者父母心。也难怪她会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要不是韩追的病情有变,这四个看守着他寸步不离的侍卫绝不可能一起出现在她家。
“没想到你对我倒是挺关心的,我决定搬到这里来还真是搬对了!”四大天王还未作声,支着拐杖的韩追倒是踱着蹒跚的步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韩追!”丁绯倒退一步。“这是怎么回事,我要你解释清楚。”
矮追面对丁绯咄咄逼人的俏脸,轻轻把肩一耸,一脸无辜。“我不过遵照你的吩咐,找个地方静养休息。”
“我们家的房间早已经客满,没有余屋可以租人了!”
矮追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可恶笑脸。“呵呵,据我所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喔,你们这幢公寓里的老师好像全部退租了,而且,在一天之内通通迁出,我来得正是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