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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之夜 第四章

作者:古灵类别:言情小说

“阿希尔,吃饭啦!”

方蕾用力敲敲猫食盒,”边大著嗓门从纱门喊出去,然后把猫食盒放到地上,不一会儿,那只壮硕的大猫懒洋洋的从厨房后门进来,懒洋洋的瞥一眼食盒,然后愤慨的用力喵一声,就算不懂猫语也听得出来它在抗议。

“喵什么喵,”方蕾看也不看它一眼。“告诉你多少次了,晚餐才能吃鲔鱼,OK?”

大猫更凶狠的又喵了一声,还露出牙齿来,现在不只是抗议,根本是在威胁。

“谁理你!”方蕾嗤之以鼻的哼一声,自顾自做早餐,不管大猫抗议到喉咙发炎,威胁到尾巴挂国旗,她一概当它是在猫叫春。

鲔鱼?

没有就是没有!

没辙,碰上这种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主人算它倒楣,大猫只好放弃吃生鱼片的奢望,乖乖啃它的高级法国皇家猫饲料,虽然没什么腥味,起码嚼劲还OK,也可以顺便磨磨牙齿。

半个钟头后,所有人都在餐桌旁坐定,又等了将近十五分钟之后,方丽才姗姗来迟,一副娇弱到快嗝屁的样子,不但没有道歉——好像大家本来就应该等她等到挂点,而且一坐下就皱著眉头提出“命令”,女王派头十足。

“我不吃培根这种油腻腻的东西,请给我水煮蛋。”

“可以啊,自己弄!”方蕾随口道,迳自哺喂儿子吃小鱼蔬菜泥。

“我……不会。”

“那就不要吃!”

方丽的表情若有似无的僵了一下,但半秒钟不到,她已挂上那副最常见的受害者面具,可怜兮兮的抬起幽怨目光,万般委屈的投向奥文,以为能如同往常那样博得所有人的同情与怜爱。

谁知奥文兀自躲在报纸后喝咖啡吃培根炒蛋,根本“没听见”她所受到的“委屈”,再转向克里斯,他也忙著为芙安娜倒果汁,目不斜视,连眼角也没瞥过来一下,好像那是一件需要贯注他全副心神的大工程,不容许他分心。

她不禁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宇,旋又不死心的再开口。

“可是我……”

“大姊,别说了,”方珊悄悄扯扯她的衣袖。“二姊提过这是他们家的规矩,不喜欢人家煮好的东西就自己去做自己想吃的束西。看,我的松饼是我自己做的,克里斯也要自己煎荷包蛋呢!!”

被句话说,要吃水煮蛋,可以,自己去开火煮蛋!

这回,方丽僵硬得很明显,还透著显而易见的怒意,不过两秒钟后就消失了,然后,她默默伸长手取面包卷来乾啃,一边偷觑著方蕾,表面上温婉柔顺,天知道脑子里又在转什么歪念头。

“小蕾,难得我来探望你,你不认为应该陪我到处看看吗?”

应该?

方蕾翻了一下白眼。“很抱歉,我要上课。”

一口就被拒绝,但方丽似乎反而很高兴,好像正等著她这么回答。

“没关系,那么,奥文你陪我好吗?”

就知道有阴谋!

“那更不行,奥文要上班,哪有空陪你演唱茶花女。另外……”方蕾端起果汁。“请你别叫他奥文,他不会理会你的。”

“为什么?”见奥文果然毫无反应,方丽困惑地问:“你不是叫他奥文吗?”

“我是他老婆,你不是,OK?”方蕾浅啜一口果汁。“一般亲戚都叫他艾默德,你想套关系请尽避套,但再怎么套最多也只是亲戚关系,所以请叫他艾默德,不然他是不会理你的。”

有片刻间,方丽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冻结了。

数秒后,她悄然垂下眼睑,又挂上另一副面具,那凄楚悲怆的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彷佛饱受凌虐的小媳妇,就差没掀开衣服让大家欣赏一下她身上的鞭痕——如果真有的话。

“我懂了。”声音居然还带著点儿哽咽,彷佛正在承受世上最残忍的酷刑。

“可是,我难得来一趟,艾默德应该不会介意为我请一、两个星期的假吧?”

为她请一、两个星期的假?

她以为她是谁呀!

“大姊,我说你真像奥文的祖母,无论做什么都只为自己著想,从来不为别人考虑,好像这世上只有你最伟大,其他人都得爬伏在你脚下为你鞠躬尽瘁。老实告诉你,奥文最讨厌见他祖母了,”

方丽神情微变,看来有点紧张,多半是担心真的会被奥文讨厌。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方蕾一点也不奇怪她会这么问,就像奥文所说的,方丽已经把自己的自私视为理所当然,一心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绕著她运转,如果出了差错,错的肯定是别人而不是她。

“你凭什么要奥文请假来陪你?”

“我……”方丽悄悄瞥奥文一眼,但后者仍躲在报纸后,好像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见。“我是客人啊!”

“客人就有权利要求主人撇下一切去招待他吗?那要是客人一住三五个月不走,主人还要不要工作了?你闲闲在家喂蛀虫就有人养你,我们家可是要靠他赚钱来吃饭的。更何况……”

方蕾慢条斯理的再喝一口果汁。

“你这个客人根本是不请自来-明明不受欢迎还装作不知道硬要留下来……”

其实她无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方丽明明知道奥文是她的丈夫,竟还执意非抢她的丈夫不可,全然不顾念姊妹之情,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使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现在又要求人家撇下工作来伺候你,以为只要你开了口,大家就必须牺牲一切来满足你的愿望,大姊,你也未免太自恋了吧!”

卑愈说愈令人难堪,方丽目光中逐渐透出怒意,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报纸后的奥文突然冒出脸来,她慌了一下,连忙再把柔弱无助的面具戴回来——居然没有戴歪,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委屈,好像无辜者刚被宣判无期徒刑的冤狱。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是吗?”方蕾眼神嘲讽的斜睨著她。“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勉强别人一定要请假来陪你?”

“这……”方丽窒了窒。“当然不会。”

“也不会在人家不方便的时候,硬要留在人家家里打混?”方蕾步步紧逼,企图一举攻破对方的无敌防护罩,迫使对方投降认输,快快滚回自己的地盘去,别再肖想人家的老公。

“不方便?”

“当然不方便,你可以整天闲闲没事在家练习做林黛玉,但我们要上班上课,谁有时间招呼你?而且你住的是奥文他妹妹的房间,这两天她就要回来了,请问你要她住到哪里去?”

简单一句话,她占了人家的窝,还不快快滚蛋!

方丽咬住下唇,幽怨的目光又飞向奥文那边,可惜奥文不看她就是不看她,只顾接替方蕾的工作——喂儿子吃小鱼蔬菜泥,丝毫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

“那……我会搬到旅馆去住。”

这样还不肯认输?

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呀!

“好好好,你爱赖在比利时多久都随你,”真是被她打败了。“只要你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怎样都好!”说是这么说啦,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方丽一天不离开比利时,他们就避开不了被骚扰。

半个钟头后,靳家四口人准时出门,后面跟著方家两姊妹,手上提著旅行袋,他们要顺道送她们到旅馆去。

临上车前,方蕾觑了个方丽没注意的时机,悄悄对方珊咬了几句耳朵,后者讶异的点点头,方蕾又说了几句,方珊马上摇起头来,还对著方丽的背装鬼脸吐舌头,再对她展开一朵顽皮的笑。

现在,方蕾几乎可以确定,方珊也是不一样的。

意料之外的,方丽并非如方蕾所猜想的要求住在布鲁日的旅馆,而是刻意住到安特卫普的饭店。

两天后的傍晚,当方蕾回家时,方珊早已等在她家并和亚伯特玩得不亦乐乎。

“你来了。”方蕾笑著把儿子接过去亲亲,然后和保母道别。

“被你说中了,大姊真的把大伯、二伯叫来了。”方珊一边解释,一边跟在方蕾后面进厨房。“我就藉口说不能请假太久,得赶回去工作,跷头了!”

“那你的工作……”把儿子再交给方珊,方蕾开始准备下午茶。

方珊耸耸肩。“我打算换工作,早就辞了。”

“原来如此。”顺手把水放到锅上去煮,再准备点心和做三明治的材料,方蕾不经意回眸一瞥,见方珊正在对亚伯特装鬼脸,逗得亚伯特咯咯大笑。“小珊。”

“嗯?”

“你干嘛给我五百块?”

正忙著在亚伯特胳肢窝呵痒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那回二伯说你偷大姊的零用钱,还记得吧?”

“那种事想忘都忘不了!”事实上,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是大姊把一千块偷放进你的书包里……”

静了两秒,方蕾猛然回身,惊叫,“咦?是大姊?”

“她以为没人看见,其实我全都看见了。”方珊漫不经心似的说:“后来也是她去跟女乃女乃哭诉说她的零用钱不见了一千块,而且是在跟你说过话之后才不见的,所以……”

“大家就认定是我偷钱,偏偏钱又真的在我的书包里找到了,二伯就说要扣我的生活费一千块连续三个月。”方蕾忿忿难平地嘟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你每个月从门缝底下塞给我五百元,因为你担心我不够钱生活?”

方珊没有回答她,反而用力在亚伯特腮帮子上啵了一下,然后说:“他真的好可爱耶!”

奥文猜的没错,真的是方珊!

深深注视著方珊,方蕾硬吞下心头的激动。“谢谢你,小珊。”

方珊又耸了一下肩。“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才知道大姊是个两面人。不过很抱歉,我不希望自己也变成你那样被大家孤立,只好偷偷给你钱。其实我也想多给你一点,可是二伯只给我一千块零用钱,我自己也想存一点,所以只能给你一半。”

“那已经很多了,小珊,真的!”虽然不过五百元而已,但当时没有任何人帮她,只有方珊啊!

方珊继续逗亚伯特,没说话。

“那么,你那些令人讨厌的事,都是故意做给二伯他们看的?”方蕾又问。

“必须那么做,他们才不会对我起疑心呀!”方珊淡然道。

的确,连她都没有想到!

方蕾又凝视她片刻。“你不怪我害死爸爸吗?”

“怪你?”方珊满脸困惑。“为什么要怪你?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是爸爸自己开快车害死自己的呀!”

“但大家都认为罪魁祸首是我啊!”

“可是老师说不是。”

这又跟老师扯上什么关系了?

“老师?”方蕾茫然以对。

“我小学四年级时的导师啊,她说出车祸的时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对方不对,一个是自己不对,那警灿诩说目击者说是爸爸开快车,而爸爸也的确爱开快车,所以是爸爸自己不对呀!”

苞奥文说的一样呢!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到机场去……”

“二姊是说上学出车祸的学生不应该上学,上班途中被抢的男人不应该上班,上超市买束西被偷钱包的家庭主妇不应该买菜罗?”

这个厉害,一针见血!

方蕾哑口无言。

“总之,出车祸肇事时的错误不是对方就是自己,关别人什么事?”方珊慢条斯理的做下结论。“除非是有人阴谋破坏车子,或者有人在旁边骚扰之类的,那又另当别论了。”

是吗?方珊并不认为是她的错,在八岁那年,方珊就知道不是她的错了?

方蕾欣慰的闭了闭眼。

上帝,总算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相信错不在她身上了!

她叹息似的吁了口气,再徐徐转回流理台继续做三明治,美乃滋、火腿、乳酪、小逼瓜……

“小珊,老实告诉我,你在二伯家过得并不快乐,对不对?”

方珊沉默片刻。

“你知道二伯为什么要收养我吗?”

“不知道,你告诉我。”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二伯没有女儿,看来并不是。

“因为二伯在外面玩女人,二伯母想跟紧二伯,跟他去上班、去应酬,免得他继续乱来,但家里没人照料也不行,所以才会领养我去帮她料理家务,因为二伯母不信任佣人,又怕人家说闲话,领养我最方便了。”

难怪她做起家事来那么熟练。

“但你又为何不想念大学?你很聪明,应该可以考上大学的呀!”

方珊又静默了会儿。

“想念大学就必须继续留在二伯家,但堂哥、堂弟他们……”她用力抿一下唇。“都很讨厌,我只想尽快离开他们,想念大学可以慢慢来。所以我就尽量刷卡,买来的东西再卖掉,这么做就不会让二伯他们知道我在存钱要搬出去了。”

原来如此,可是……

“但你自己赚来的钱还不是照样花在买衣服首饰上。”方蕾纳闷的说。

闻言方珊绽开得意的笑。“没错,我是都花在买衣服首饰上,但我穿过一次以后就会自己动手修改,变成独一无二的一件,再转卖给同事朋友,顺便替她们做造型,连首饰也卖掉,价钱起码可以高两成呢!!”

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我在想,将来有机会念大学的话,我要念服装设计或造型设计,在这方面,我真的很有天分喔!”

“我懂了。”方蕾颔首。“那你又为什么想找个富有的凯子?”

方珊悄然垂下眸子,“每当我觉得日子过得好辛苦,就会想让二伯他们在我面前低头,承认他们对我很差劲。”她低喃。“你知道,方家的人都很现实,他们只有在比他们有钱有势的人面前才会低头。”

虽然这种想法很幼稚,但她能理解方珊何以会有这种想法。

方蕾默默把一盘综合三明治摆到餐桌上,顺手拿片土司给儿子啃,再转回去泡茶。

“小珊,堂哥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逼我月兑光衣服给他们看。”

“Gee!”方蕾骇然惊叫,差点打翻刚滚的开水,又转回来紧张的瞪住方珊。

“那他们有没有……呃,有没有……”

“没有,”方珊低垂著脑袋,扶了一下亚伯特差点掉落的土司。“第一次就被二伯母发现了——那时候我才小学六年级,她警告堂哥他们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对我怎样……”

“只可以看,不可以真的对你怎样?”方蕾难以置信的喃喃重复。

“他们总是叫我月兑光衣服给他们看,还……还模我……”方珊愈说愈小声。“再当著我的面……当著我的面……”

“可恶!”丢下泡一半的茶,方蕾跑到方珊身边抱住她,感觉到妹妹在颤抖,她双臂更使力抱紧妹妹。“不要再工作了,小珊,我们会照顾你的,你可以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如果你不想学荷兰语而想念美国的大学,奥文也会帮你在美国买楝房子,负责你的生活费和学费,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你的!”

现在她才知道,当年父亲去世之后,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受苦,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方珊还比她更辛苦呢!

“安心吧,小珊,有二姊在,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了!”

一个星期后,方珊搬到巴黎和奥文的妹妹露薏丝住在一起,打算先学好法语再进巴黎的设计学院念书,因为巴黎的流行时尚向来是方珊最为向往的;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再回到美国,不想再碰见方家的人了。

方蕾知道方珊必然可以和露薏丝相处得很好,因为两人个性相近,露薏丝又恰懊是学珠宝设计的,她敢肯定她们一碰面就会卯起来聊到挂。

“二姊,你千万要小心大姊啊!”

这是临出发到巴黎之前,方珊对方蕾一再提出的警告,但方蕾全然不以为意。

“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二姊,你以为大姊干嘛住到安特卫普去?”见二姊那样满不在乎,方珊不由焦急起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你在,她就一点希望都没有。还有大伯、二伯,他们也知道你绝不可能帮他们,搞不好还会扯他们的后腿,所以他们打算避开你直接和二姊夫接触……”

“安啦,安啦,这点我也早就考虑到了,”方蕾老神在在的摆摆手。“不必你提醒,我老早就警告过你二姊夫,绝不能帮大伯他们,不然我会生气。至于大姊,这更不用担心,想符合奥文对女人的要求,她那样适得其反,没用的!”

“可是如果二姊夫瞒著你……”

“不会,不会,他不会!”

“但……”

“好好好,我会小心,我会小心,行了吧?”方蕾笑著把方珊推进火车里。“喏,记得,到巴黎后就到火车站大厅等,露薏丝会举牌子找你,还有,她也会说中文,你不必担心言语不通……”

她嘱咐了一大拖拉库,直到火车开动才住嘴,目送火车远去之后,她才转身离去,打算先去超市一趟再回家,对于方珊的警告,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相信奥文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

比利时的圣诞节是单纯的宗教节日,小朋友一样有礼物可拿,但并没有所谓的圣诞老人这回事,十二月六日的圣尼可拉斯节才是比利时会盛大庆祝的节庆,圣尼可拉斯在十一月下旬开始就会出来在全国“巡回演出”,娱乐小朋友,预先炒热十二月六日的圣尼可拉斯节气氛。

“走,没课了,到布鲁塞尔去逛逛吧,我要给小表买礼物!”

“不要!”

走在冷风瑟瑟的校园里,方蕾提出最符合季节气氛的建议,没想到其他三人异口同声打她回票。

“为什么?”太不合群了吧!

“我们要赶报告,愈快交出报告就愈早放假!”

“那有什么问题,我三天就可以交出去了!”话刚说完,方蕾就惊觉自己太大意,不小心把足够被丢到电椅上去电死三次的事实说溜了嘴。

“你说什么?”那三人面无表情的团团包围住她,三双手都很有掐上她的脖子的趋势。“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国家,就前三名任取其一做报告,请不要告诉我们说你早已在这方面做过完整的研究了?”

方蕾无辜的咧咧嘴。“全世界最多方言的国家,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巴布达,第三是中国。那我是中国人嘛,闲暇时自然会自己做点研究,所以……嘿嘿嘿!”

那三人相顾一眼,突然一起伸长手臂掐出去。

“杀死你!”

“不要啊,”方蕾又笑又叫著矮身从他们中间缝隙钻出去,拉长嗓门尖叫著逃之夭夭。

懊吧,既然同志们不挺她,她只好找上老公的办公室。

“不用你陪我去,只要给我建议就够了,不然光是想要买什么礼物给他们,我就想到头快爆了!”

办公桌后,奥文扶一下眼镜,模著下巴沉吟老半天。

“亚伯特的礼物应该比较容易,因为他还小,不懂得挑剔;至于芙安娜……嗯嗯,既然她爱漂亮,就给她买她最爱的蕾丝小洋装吧!”

“那还要配上蕾丝外套、蕾丝发带、蕾丝袜子、蕾丝小包包。”

奥文惊异的睁了睁眼。“小女孩也得这么讲究?”

“请别太小看你女儿好不好?”方蕾没好气的说:“说到爱漂亮这点,那个可恶的小表最龟毛了,譬如替她绑辫子,如果绑歪了,她要你重绑;绑丑了,她要你重绑;跳了一根发丝出来,她要你重绑;用错丝带,她要你重绑;蝴蝶结绑得不够漂亮,她要你重绑,于是,我每天光是帮她绑辫子就要花上半个钟头以上,有时候我真想把她抓来剃光头!”

“真那么夸张?”奥文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方蕾双眉猛然挑一局。“你不信?好,从明天开始,帮她穿衣服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

“那就不必了!”奥文慌忙摆手拒绝。“我负责亚伯特就够了!”

方蕾失笑。“胆小表!”

奥文淡然一哂。“你现在要去买礼物了吗?”

“对,买好了就回家赶报告,三天后交出报告,我就可以放假了。”

“这么快?”奥文有点意外。“过两夭才进入十二月呀!”

方蕾耸了耸肩。“本来教授还安排了两个星期的专题讨论,也就是说,正常来讲起码需要三个星期来找资料做研究写报告,可是对于这次的报告题目,早在两年前我就开始找资料做研究了,现在就可以直接写报告。”

“运气真好。”顺手拿起菸来点燃。

“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方蕾得意的笑道:“至于其他教授的课都是学期一开始就讲好期末要交什么报告,那些我早就写好了,只要交出去就行了。”

“不用再上课吗?”

“不必了,浪费时间,”方蕾摆摆手。“我查到的资料比教授上课内容更精深呢!”

奥文缓缓吸两口菸。“因为你有兴趣,所以才会主动花时间去研究。”

“答对了!”方蕾弹了一下手指,“那我走了……啊,对了!”又转回来。“我大伯、二伯和大姊都没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

“咦?为什么,难道他们回美国了不成?”

“也没有,”奥文神态沉稳地往后靠向椅背。“他们知道不能到家里来找我,因为会碰上你,只要有你在,他们的目的就不容易达成。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因为我告诉过他们说你不是双蕾的员工,”方蕾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必须先查出你在哪里上班,才能来找你?”

奥文颔首。“不过他们一定查不到,最后只好……”

方蕾弹了一下手指。“跟踪你!”

“那也不太容易,毕竟这里是他们不熟悉,”言语又不通的国家。”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你在哪里上班。”

“可是早晚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也没关系,总之,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帮他们,不然我一定会生气喔!”方蕾再一次慎重的警告他。

“我知道了。”奥文说,瞄一下手表。“快两点了,你还不去吗?”

“要去了,要去了!”她走向办公室门口,边又回头问:“要不要我顺便帮你买什么?”

“不用了。”

“那拜拜!”

方蕾开门出去并顺手关上门,下一秒钟,奥文的眉头就攒起来了,他燃起一根菸,在层层烟雾中陷入凝重的思绪里。

他究竟该如何处理方大伯和方二伯的问题呢?

圣尼可拉斯节过后翌日,奥文又出差到澳洲去了。

翌日早上,送克里斯和芙安娜出门后,方蕾正在计画如何度过这个寒假,门铃响了。

“你们……”她吃惊地望著门外那三个人,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会再来找她。

“我想你也不会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方丽唇上挂著最温柔又高雅的微笑。

“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艾默德已经答应帮大伯、二伯的忙,他要我们先回美国去,等他在澳洲的事情办完之后会到美国来找我们,届时他将尽全力帮我们的忙,所以我们要回美国了,嗯,就这样,再见了!”

方蕾震惊的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不想相信方丽所说的话,但既然方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向她炫耀,她说的必然是事实。

奥文真的要帮他们?

可恶,她明明一再警告过他,无论如何绝不可以帮他们的说,他竟敢把她的警告当作耳边风!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愤怒的关上大门到起居室,想打电话向奥文兴师问罪,不料才刚拿起话筒,门钤又响了。

“祖母?”

才刚打开大门,恩斯特老夫人便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有莉莉安、埃蒙特的老婆和奥文的两个姊姊,方蕾连打一下正式的招呼都来不及,那群娘子军就迳行闯入她的地盘里了。

“祖母,您今天来是……”

“怎么?艾默德没有通知你吗?你必须准备要参加一场败重要的宴会……”

把她引介入家族成员的宴会吗?

“有是有。但……”

“有就好了。”老夫人继续带领其他四个女人进入起居室。“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每天过来教导你适当的礼仪,高雅的应对举止等等……”

“请等一下!”终于搞清楚为何会面临大军压境的场面了。“那种事我不需要人教!”方蕾不耐烦地说:“我很清楚社交上的礼仪应对,也可以保证不会出糗,你们不必……”

“你清楚?”老夫人上下打量方蕾,目光极为轻蔑。“你真的清楚晋见国王阿尔贝二世的礼仪?不,我不相信你懂!”

“晋见国王?”方蕾听得一头雾水。“我干嘛要晋见国王?”

“你不知道?!”老夫人也愣了一下,满眼狐疑。“我不相信艾默德连这种事都没告诉你!”

“什么事?!”方蕾愈听愈奇怪。

老夫人怔愣地注视方蕾片刻。

“你知道艾默德的全名吗?”

“知道啊,艾默德-奥文-恩斯特。”

“不对,”老夫人摇摇头。“他的全名是艾默德-奥文-恩斯特-维丁。”

“维丁?”方蕾呆呆的重复最后一个姓氏,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姓氏好像是……

“我想你应该知道,维丁是王室的姓氏,换句话说,我们是王室成员。”

“王室?!”

见方蕾似乎更茫然了,老夫人不禁皱了一下眉,旋即挥挥手要她坐下。“坐下,我来向你说明一下。”

方蕾乖乖听命坐下,因为她迟钝的脑袋已经不太灵光了。

待其他四个女人也分别落坐后,老夫人才坐到壁炉前的单人沙发上,严肃的清清喉咙,然后开始说明。

“首先,我们必须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三世说起,同欧洲其他国家一样,当时比利时也未能逃月兑大战的浩劫,直到战争结束前夕,德国人把国王一家人掳走,当盟军解放比利时的时候,国王仍被扣在德国人手中,比利时人民当即另行选举利奥波德三世的弟弟查尔斯亲王为国王……”

现在是怎样?复习历史时间?

方蕾愈听愈茫然。

“但六年后,被美国军队救出的利奥波德三世要求复位,查尔斯亲王很爽快的应允退位,但由于许多比利时人民无法谅解利奥波德三世与德军妥协的做法,所以查尔斯亲王要求由利奥波德三世的儿子博杜安一世继位……”

某人最好不要跟这位慷慨大度的亲王扯上任何关系!

方蕾暗暗祈祷,额上开始出现一条条黑线。

“博杜安一世继位后,由于感激叔叔的成全,于是在王室继承法上多加了一项条文。第一,查尔斯亲王的后裔世代承继亲王头衔和封地,永不废除,而且……”

懊死,不是跟那位亲王有关系才怪!

“够了!”方蕾申吟。“请不要告诉我说奥文是现任亲王,那是不可能的,还有埃蒙特在呀!”

“这……”老夫人咳了咳。“在今年八月之前,埃蒙特确实是亲王,但后来他出了一点,呃,小麻烦,陛下原就不喜欢他,于是拿那件小麻烦做藉口决定要把他的亲王头衔转给其他人……”

“奥文?”方蕾申吟得更悲惨。

老夫人颔首。“元旦时,艾默德将以亲王的名义晋见国王和王后陛下,确认他的亲王身分,往后你们将不时要代表王室出席各种社交场跋。现在,你明白学习正式礼仪是必须尽快进行的事了吧?”

方蕾面无表情的与老夫人四目相对片刻,再垂眸思索半晌。

“我明白了,但我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件事,所以,不管还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行不行?”

老夫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起身。“好吧,三天后我们再来,”

方蕾甚至没有起身送她们,仍然呆坐在原位发愣,整整半个钟头后,她才突然跳起来,怒气冲冲的跑上楼。

太可恶了!

那个该死的混蛋,明明答应她不会帮大伯、二伯的说,却又背著她去帮他们,难不成他真的屈服在方丽的柔情攻势之下了?

包可恶的是,她以为他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了,没想到他不但隐瞒了帮助大伯、二伯的事,更隐瞒了这件天大地大的“灾难”,竟还敢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他们一定能够继续保持平凡的生活。

听他在说!

顶著比利时亲王、王妃的名衔,还得代表王室出席各种社交场跋,谁又能平凡得起来?

真是够了,

懊吧,他要做双蕾的幕后老大就随便他去做,他要当亲王也随便他去当,他想帮全天下的人也随便他去帮,但恕她不奉陪,她只想做个平平凡凡的人,享受平平凡凡的快乐,其他的,她没兴趣!

于是,拿了护照证件,再交代保母几句后,她又匆匆奔下楼,出门赶到火车站搭上到布鲁塞尔的火车。

两天后,她偷偷带著儿子和女儿逃回台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