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涩的寒假里,夏子冷的每一逃诩是在接听过早餐后的那通固定电话后才开始的。
电话里,凯琳会先替他“消毒”一番,接著又闲嗑半天牙,自然是她在嗑牙,他在听。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吩咐几句后切断电话,跟著他会到书房待到午餐时分,在这段期间,他必须尽量去了解公司的业务运作,这是他身为夏家子女应尽的责任。
午餐后,以往他会回到房里继续思索死人究竟要干什么?可是现在却没有时间再去让他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因为凯琳“命令”他用完午餐后必须先去看两本书,然后到健身室运动两、三个钟头,接著冲澡,再睡一下,好像只是一晃眼,居然就到了晚餐时刻。
大约十点左右,当他还在拚命想完成凯琳交代的“功课”时,凯琳又会来电话追踪他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凯琳会唱首轻柔的摇篮曲作为奖赏,让他在放松的心灵下安然入眠。
如果不是,这种机会当然很少,但若是他很不巧的没有及时完成,凯琳便会换上另一首唠唠叨叨的催魂曲,叨叨絮絮地碎碎念到她爽为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催眠曲也好,催魂曲也罢,两者都同样能让他整个人沉淀下来,平静地进入安睡中。
除夕夜,本该是家人团圆,热闹欢聚一堂的重要时刻,但在夏家的年夜饭桌上,却是十多年不变的沉闷寂寥。
夏仲文,夏子冷的亲叔叔,一个真心疼爱侄儿的长辈,他欲言又止地望了埋头吃饭的侄儿一眼,出口的却是一声忧郁的长叹。
他爱他的哥哥,也爱他的嫂子,他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然而,对这个在意外中唯一存留下来的晚辈,除了尽心照料之外,对于他心灵上所受到的重大创伤,他这个作叔叔的却只能暗叹无能为力。
从尚未出生开始,嫂子就对这个侄儿怀有相当大的排斥感,然后是意外的发生,而嫂子却把一切都归咎于唯一存留的么子,最后嫂子居然丧失心智地狠心亲手对儿子下毒手。
虽然夏子冷的生命是救回来了,但他的心却死了!
虽然他似乎仍然生存著,其实他的灵魂却早就消逝了!
上天明鉴,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愿侄儿能找回他真实的生命!
而夏子冷对面的夏子聪,夏仲文的养子,未婚的夏仲文原意是要培养他来辅佐夏子冷管理夏家庞大的产业,没想到却看走了眼,选了一匹恶狼养在身边虎视眈眈。
善于察言观色、假善伪慈的夏子聪,很早以前就懂得如何把自已的野心隐藏得一丝不见,只有在单独面对夏子冷时,他才会将所有的恶意毫不隐瞒地透露出来,因为他认为夏子冷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他也很尽力地去保持夏子冷的“死人”状态。
而死人是不会吐露秘密的。
一旦夏仲文归天,他自然也会让夏子冷变成真正的死人,届时,一切便都是他的了!
就在一喜一忧中,夏子冷放下碗筷,默然的,他起身离座走出餐厅,夏仲文无奈地望著他的背影。
“我想,初二不要带他去见他母亲了。”
夏子聪闻言双眉倏地皱起,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碗。
“这样好吗?爸,子冷半年才能见伯母一面,他应该会很想念她的。”
“想念?”夏仲文苦笑。“看他的样子根本都没有任何情绪了,哪还会有什么思念!”
“可是……”
“子聪,”夏仲文摇摇头。“不要再说了,我实在不想让子冷再去接受一次伤害,他已经受够了!”
“爸,伯母已经好了不是吗?她的神志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情绪比较容易激动,所以大夫才希望她继续住院,我想,她可能也会想见见子冷的。”夏子聪努力想说服养父推翻原有的决定。
“但是,她还是很恨子冷,”夏仲文沉声道:“难道你忘了上回我们带子冷去看她时,她一见到子冷就破口大骂,还诅咒连连,甚至抓到任何东西就往子冷身上扔过来!”他叹息。“虽然子冷始终是那个样子,可是我感觉得到子冷把自己的心埋藏得更深了,他再也承担不起任何伤害了!”
夏子聪咬咬牙。
“也许这回会比较好。”
“若是没有呢?”夏仲文反问。“难道要眼睁睁的看著子冷再受一次伤害?不,不要了,我们去探望她就好了,除非我能确定她不会再伤害子冷,否则我不会再让他们母子俩见面了!”
“爸……”夏子聪还想挣扎。“可是……”
“够了!”夏仲文沉声大喝。“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了!”
知道改变不了夏仲文的决定了,夏子聪暗暗咒骂不已,表面上却仍是一副温驯的服从态度。
“是。”
懊吧!既然每半年一次的大刺激没有了,那就只好由他来加强每日给予夏子冷的小“提示”了!
夏子聪暗忖,但是……
夏仲文突然啊了一声。“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德国分公司总经理因病退休,过年前的会议决定调派纽约分公司副总过去接任,但他的任期还未满,所以,过完年后,你必须到德国去暂代总经理职务半年。”
夏子聪闻言顿时傻眼。
怎……怎么会这样?
那夏子冷这边怎么办?
夏子聪懊恼地垂下脑袋假意继续进食,实际上脑袋里却加紧转动。
半年……半年……算了,半年就半年,他就不信拖了十几年都没有什么进展,偏偏就在这半年里会发生什么奇迹来!
就算夏子冷真的在这半年里有什么正面变化,那也应该不大,他只要在半年后回来时,立刻偷偷带夏子冷去见见他母亲,一切便会恢复原样了。
夏子冷的母亲可是很乐于亲手毁灭自己的儿子呢!
一般来讲,高三下是最紧张的时刻,大部分的学校都会提供留校自习辅导的服务,有些是强迫性的,沛风则是自由参加。
所以,当下学期一开始,夏子冷总是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里时,夏仲文当然会关心地询问。
“怎么这么晚?”
“念书。”
夏子冷一贯简洁的回答却让他会错意,以为夏子冷是参加留校自习,也从来没有想到要去问一下老王少爷的行踪如何,因为他早已认定夏子冷除了学校之外,也没有别处可去了。也因为老王是唯一一个在每天工作完毕后便直接回到自己家中的夏宅员工,所以,想要与他碰上面谈话并不太容易。
而事实上呢!夏子冷根本是被凯琳抓回家作免费的补习老师,顺便让他品尝一下真正的家庭温暖。
小薰大都是一放学就被敖书涵接走,凯琳便拉著尚汝屏和夏子冷先上超市探购,再回公寓去好好煮上一餐,她不但叫夏子冷帮忙洗菜、切肉,用完饭还叫他一起洗碗,从不把他当作什么大少爷看待。
然后认真K上两个小时的书,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来就是玩乐时间,大富翁、扑克、电动,或是录影带,甚至漫画书,凯琳总是腻在夏子冷身边试图让他开怀。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他大部分时候还是保持那副没心没灵魂的模样,而他最大的进步也只不过是和她对话时多半会专注地凝视住她,或者会因为她的话而表现出疑惑困扰的神情,他主动发问的对象也始终维持在仅有她一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就完全没辙了,即使是尚汝屏或小薰也一样。
她知道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存在,但是,不管她如何审问探讨,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惫好,她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笨蛋,所以,她决定放慢脚步,这厢先放下暂且不管,因为那厢……联考已经越逼越近了,即使她再散慢,也知道到了这种地步,不要说是佛脚,就算是马脚也得抱一抱、亲一亲了!
“子冷、子冷、快,快,数学笔记借一下!”凯琳一面翻著自己的笔记,一面推著又在死望著窗外的夏子冷。“我好像有个地方抄错了,快借我对一下!”
夏子冷慢吞吞地转过脸来。“借人了。”
“借人了?”凯琳高八度的叫了起来。“又借人了?”
什么跟什么嘛!以前都当人家不存在,现在人家一抓紧全学年第一的宝座,又是那种人家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结果大家就当他是公共用品一样拚命来借东借西,又指使他这边教一下、那边补一回的,害她这个“主人”需要的时候都“使用”不到!
越想越气,凯琳蓦地火大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子冷,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不管谁来跟你借任何东西,统统不准借,懂吗?”刚说完,她又皱眉,旋即改口道:“不对,以后任何人的话你统统不准听,就只准听我一个人的,听清楚了吗?”亦即借笔记不行,要求补习更不行!
她超大声地说著,不但说给夏子冷听,也说给全班同学听。
“清楚了。”只属于易凯琳的机器人乖乖听命。
可他这一回应,班上的同学顿起轰然,抗议声连连,差点连染血白布条都拉起来了。
“喂!有没有搞错啊!易凯琳?他又不是属于你的,凭什么叫他只听你一个人的?”
“是嘛、是嘛!人家他都没说话,你那么鸡婆做什么?”
“这样太过分了啦!”
“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
“不行啦!不公平啦!”
“你好自私喔!易凯琳,没有人可以这样一个人霸占住他的啦!”
“对咩、对咩!苞大家分享一下又不会死咩,否则要是我们有谁考不上就都是你害的喔!”
“早知道我就先叫他只听我一个人的,现在你就没份啦!”
凯琳冷哼。
“算了吧!你们心里明白得很,他才不可能只听你们之中任何一人的而不听我的呢!”
“易凯琳,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吧?”
凯琳嘿嘿一笑。
“小姐我高兴,怎么样?不爽就来咬我啊!”
“夏子冷,”知道跟那个恰查某争再久也没用,有人忙把最后希望放在公用机器人身上。“你不会真的只听易凯琳的吧?”
听不见任何反应,机器人兀自沉迷于窗外的春光美景,根本连根眉毛也没动一下下。
最后希望顿成泡影!
柄器人之主粗鲁地把右脚搁在椅子上发出得意的胜利狂笑,三年三班一干被害者掀起一片革命浪潮……
有敖书涵在,小薰当然不需要夏子冷的笔记,而尚汝屏则在刚一进门,连书包都还没放下,就急著转身向凯琳抗议。
“喂!不是连我都没得借吧?”
凯琳笑笑。
“你还用得著借吗?我们公用的啦!”
尚汝屏吁了口气,“这还差不多!”继而瞟向跟在最后面的夏子冷,“不过,他就让你一个人专用就好,我才不敢碰呢!”她调侃道。
“什么啊!”凯琳用力捶了她一记。“你敢笑我!”
“嘿!贬痛耶!”尚汝屏揉著肩膀。“今晚轮到你下厨,笔记先拿来借我补抄一下吧!”
凯琳一声不吭地反手一摆,不到十秒,夏子冷的笔记便乖乖的躺在她的手上了。她把笔记交给尚汝屏,跟著就和夏子冷一起进厨房报到去了。
三个钟头后,当尚汝屏从房里出来时,凯琳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玩选台器了。
“咦?你到底有没有看书啊?”
“有啦、有啦!”凯琳盯著电视继续转台。“只不过今天只让他帮我复习一下英文而已,然后我就差点睡著了,所以乾脆就不念罗!”
“你喔!”尚汝屏叹息著在她身边坐下。“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
“至少上次模拟考我有上啊!”凯琳说著转向另一边的夏子冷。“啊!对了,子冷,你也是要进G大的吧?”
夏子冷颔首。
凯琳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这样我才保护得到你嘛!”
尚汝屏歪了一下脑袋看著夏子冷。
“喂!夏子冷,你是为了要跟凯琳在一起才打算考G大的吧?”
“是。”依旧是那么惜言如金。
“我就知道。”尚汝屏说著靠向椅背。“否则凭你的实力,就算考T大也应该没问题才对。”
凯琳得意地笑了出来。“早知道他会想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学了!”
“是喔!”尚汝屏似笑非笑地凝住她。“那请问一下,你们现在究竟算不算在交往了?”
“交往啊?”凯琳瞄了一下夏子冷,又搔搔脑袋。“这个嘛……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啦!我们就是这样相处在一起,也没有讲明白,所以……”她顿了顿。“哎呀!这个问题不重要啦!”
“怎么不重要?”尚汝屏反驳。“亏你平常精明得很,怎么事情临到自已头上就糊涂了!”
“有吗?”凯琳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尚汝屏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姐啊!如果你没有和他正式交往,你凭什么霸占住他?如果有别的女孩子想要追他怎么办?到时候你根本没有权利去做那种吃醋之类的模事,也没有权利反对,更没有权利阻止,难道你要眼睁睁看著他被别人抢走?”
“啊……”凯琳眨了眨眼。“我没有想到那么多耶!”
“没有想到那么多?”尚汝屏哭笑不得地翻了翻白眼。“拜托,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可以不认真想一下呢?你不也很清楚吗?一旦上了大学,那可就不是纯粹念书的环境了,你追我、我追你,大家追成一团,看上了就死命缠,大会长的例子不就活生生的摆在那儿了吗?”
“嗯!你说的也对,那就……”她突然转向夏子冷,“子冷,你愿不愿意和我正式交往?”她以少见的认真神情严肃地问道。“你仔细考虑一下,千万不必勉强,即使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几乎是她还没说完,夏子冷就迸出了一个很肯定的回答。
“愿意。”
凯琳愣了愣,随即回过脸来对著尚汝屏。
“他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耶!”
尚汝屏噗哧一笑。
“那就表示他很乐意嘛!”
“说的也是。”凯琳笑嘻嘻地又转了回去。“哪!子冷,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所以,你的眼睛只能看我,可不许随便看别的女孩子喔!”
“是。”
凯琳想了想。
“那现在我就有权利叫他只能听我的了吧?”
尚汝屏不觉又翻了翻白眼。“你喔!真是有够野蛮的,就只想要人家听你的,如果他不是这样,我看有谁受得了你喔!”
凯琳嘿嘿直笑。“所以说我们是天生一对鸳鸯,地上一双贱狗!”
“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尚汝屏笑骂。
“普通而已啦!”
“真是受不了你!”尚汝屏笑著望向夏子冷,可一瞧见他那死人样,笑容就自动消失了。“喂!小琳……”她用肩膀推推凯琳,再用下巴指指夏子冷。
“你打算怎么办?”
凯琳也向他望去。
“我总觉得还有些情况我不清楚,所以等联考过后,我打算到他家去,我相信他叔叔一定知道。”
“你认为他叔叔会告诉你吗?”
“到时候再看著办吧!”凯琳怜惜地抚挲著夏子冷的脸颊。
“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想办法找回他失去的心和灵魂的!”
夏宅是一栋仿自欧美庄园式建筑,宅屋广,庭园更广。无论是宅屋或庭园,宽广的范围自然需要不少仆人照料服侍,管家、园丁、厨娘、打扫女佣、警卫等,二十多个人就只服侍三位主人,这就是豪门的气派。
但是在偌大的夏宅里,为数众多的佣人间,却没有半个人察觉到夏子冷似乎有些不同了。
彬许是因为佣人们都已习惯不去注意他,因为以前的他总是教人看了就心寒;或许是叔叔不想去注意他,因为以前的他看了就令人伤心;也或许是堂哥认为不值得去注意他,因为以前的他看了就不觉得会有什么威胁。
所以,宅内宅外那么多人,就是没人注意到以往总是躲在书房、卧室里的夏子冷现在不但会上健身室运动,每天清晨也必定到宅后的游泳池晨泳,偶尔还会到花园散散步,或是在凉亭里看书。
包没有人注意到,一向总是一副死人样的夏子冷,竟然也会有沉思的神情。
当然,夏仲文也没有注意到,但是,夏仲文并不是不关心唯一仅剩的侄儿,只是他实在是太忙了。虽然他晚上总是会尽量赶回来陪夏子冷吃晚饭,可除了用餐时刻外,他在家里的时间还是大部分都耗在书房里处理公事。
以他人的眼光看起来,夏仲文的牺牲实在够大了。
为了专心照顾幼小的侄儿,他始终未娶;为了根本不属于他的产业,他付出所有的精力;为了大哥的妻儿,他浪费了十多年追不回的光阴。
但是他无怨无悔,因为他对夏子冷有一份深深的歉疚,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夏子冷不会承受到那么大的打击,遭受如此深刻的伤害。
从十一年前的那一天起,他就发誓,没有看到夏子冷幸福,他绝不会放下肩上的重担!
这是他欠夏子冷的债!
夏仲文偷觑著夏子冷对自己发下又一次的誓言!
夏子冷默地吞咽下饭菜,机械式地再扒进另一口饭进口。
虽然他不想知道,但是,他就是感觉得到叔叔又在看著他偷偷叹息了,因为对叔叔来讲,他一直是个太过沉重的负担,所以他真的想不通,叔叔为什么要坚持他还没死,又为什么还坚持留他这个死人在身边做什么呢?
他根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啊!
他是个魔鬼,是他害死了爸爸、哥哥和姊姊,所以妈妈也要他死。
一个死人究竟能干什么呢?
即使凯琳一直告诉他,他还没死,他不是魔鬼,但是……
他明明是魔鬼,他明明已经被妈妈杀死了啊!
他真的好困惑!
“小冷,决定考哪一所大学了吗?”夏仲文突然问。
“G大。”
“哦!那……小心身体,不要用功过度了。”夏仲文关心地提醒。
“是。”
就是这样,无论他再怎么关心夏子冷,他们之间的谈话最多只能到这种地步,再多就没了。夏仲文又叹息著想道。
“小冷,联考结束后有打算到哪里去轻松一下吗?”
“没有。”人要是死了,应该就能真正轻松下来了吧?
“小聪在德国,你要不要去找他?”
“不想。”找堂哥做什么呢?他不会想和一个死人在一起的。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陪你到美国走走。”
“不用了。”
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是无法得到解月兑呢?
联考一旦进入最后倒数阶段,那种紧张气氛啊!简直是让人食不下咽,睡觉作噩梦,走路脚打结,整天叽哩咕噜自言自语地活像刚从疗养院溜出来晒太阳找乐子的同伴。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这会儿,那个例外正是地上那对贱狗!
一个是魂飞九天、心游宇宙,犹尚悠哉悠哉双眼飘四方,发飞掠八面;同唱我悠然、我快意、我自在、任逍遥的机器人。
一个则是背个片语唱首歌,解道数学习题跳支舞,诵篇课文就叫嚣著要打电动看录影带的恰查某。
两个人两种狂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那群把自己的人生押注在这场联考上的人。
自古以来,暴君总是会引起公愤的,所以群起激愤之下,那对狼狈为奸的贱狗就被绑赴刑场,众人吆喝一声,双双被扔出校门外了。恰查某抚著摔成两瓣的,姿势可笑地跳起来,当场就在校门口破口大骂起来。
“@#$%☆%#★%&”
然后是——
“天理何在啊!怎么可以不让人家参加辅导嘛!人家也要考大学啦!”
柄器人则默默捡起两个书包,而后继续瞪眼发呆神游于校门外两排鲜艳的凤凰木中,对于那个“人家”的“悲嘶”恍若未闻。
懊半晌后,恰查某才死心地拿回自己的书包,转身与机器人相偕离去。
“走,我们去租录影带回家看!”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几个钟头后,电视里开始高唱片尾曲,凯琳懒懒地靠在夏子冷的肩头摊在沙发上,神情似乎有些无奈。
“怎么办?我不是不紧张啊!可是我越紧张就越看不下书嘛!”
夏子冷当然不会有什么适当的回答,于是凯琳不甘心地捶捶他。
“喂!教一下嘛,我都没看见你念书过,为什么你就能那么厉害,考那么高分的?”
这种事用想也知道,天资的问题嘛!
突然,凯琳坐正身子,狐疑的两只眼在他身上飞来飞去。
“喂!你不是另外有参加补习班吧?”
“没有。”
“补习老师?”
“没有。”
“在家里预习?”
“没有。”
“半夜爬起来K书?”
“没有。”
“搞屁啊!你到底有没有念过书呀?”
“没有。”
凯琳双眼倏地喷出火来。
“喂!有没有搞错啊?你都没念书会考出那种成绩来?”
“没有。”
凯琳一听,不觉怒眼瞪著他那张好看的死人脸。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因为你很聪明,所以不必念书就可以考出那种成绩来,而我很笨,所以就算我念个半死,也还是差你一大截吧?”
再笨的人也不会去回答这种问题。
所以,夏子冷只是直眼盯在电视上默不作声。
她凯琳的双眉蓦地挑高,可当她正想吼出来时,突然又泄气地垮了下去。她颓然垂著脑袋好片刻后,才慢慢地半抬起脑袋偏著头瞅著夏子冷。
“喂!子冷,你……喜欢我吗?”
夏子冷好半逃诩没动静,然后逐渐的,他的眼底、脸上又出现了困惑之色——死人可以喜欢女孩子吗?
凯琳见状,不由得叹口气、耸耸肩,再搓搓鼻子,然后又看回他。
“好吧!那你为什么那么快就答应和我交往?”
又是好半天后,夏子冷却依旧没有任何回答,只是让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浓而已——是啊!当时他为什么那么急于……想让她只属于他?
凯琳推推他。
“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呀?”
“为什么。”
为什么?
天哪!苞他说话真的非常、非常累耶!
算了!
“我跟你说啊!”凯琳把他的手抓来合在自己双手里。“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才答应和我交往的,我都是好喜欢好喜欢你的,真的喔!所以呢!你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因为啊!就算你真的是个死人,或者真是个魔鬼,我的好喜欢已经都收不回来了,明白吗?”
他越加困惑了——她为什么能那么喜欢他呢?
凯琳又叹气。
“我真的搞不懂耶!你为什么老是认为自已已经死了呢?死人有像你这样活蹦乱跳的吗?”
困惑之色不再。“我妈妈杀死我了。”
“可是你确实没死啊!”凯琳努力想说服他,他的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那时候只是受伤而已,伤口好了就没事了嘛!”
困惑之色又出现。“我妈妈……希望我死。”
“拜托,她疯了嘛!”凯琳叫道:“疯子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道理的,都是不正常的,你不能相信她啦!”
“她是……我妈妈。”
老天,这个家伙身体没有死,可脑筋却死透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长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好看的长相,偏偏他某些方面的思想却好似还停顿在八岁上头,似乎当他被亲生母亲伤害之时,他的部分精神状态就被卡在那里前进不了了。
你如何和一个根深柢固认定某件错误想法的八岁孩子讲道理呢?
谤本没道理可讲嘛!
所以说来说去,她还是只能去他家客串一下福尔摩斯,效法一下科学家的精神追根究柢,把当时的事件彻底地挖出来摊在阳光下探讨一番,这样才能找出真正的症结来解决。
至于现在,还是先解决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卡要紧!真庆幸他的智力并没有因那次事件而有所损伤,否则她就不能……
“走啦、走啦!跋快来帮我复习,我要是考不上啊……哼哼,你就死定了我跟你讲!”
柄器人上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