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餐过后,曹北琪主动请缨清理厨房的工作,曹妈妈莞尔一笑,把厨房留给小女儿去负责。当小女儿突然变得很“孝顺”的时候,这是“失踪行动”的预告。
半个钟头后,曹北琪离开厨房,朝客厅里探了一下头,曹爸爸在看报纸,曹妈妈正要进书房去拟写讲义,曹大姊在和未婚夫通热线,曹二姊也在打手机,曹小弟不见人影,多半又去偷菜、偷鸡蛋、偷牛女乃了。
缩回脑袋,曹北琪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静悄悄的离开家里,关上大门,再走几步,停住,按两下隔壁大门的电铃,大门很快就开了,来开门的是罗二哥。
“二哥,你还没出门泡妞啊?”
“正要出去!”罗二哥愉快地跨出大门。“门给你关啰!”
“OK,BYEBYE!”曹北琪笑着挥挥手,再关上大门,经过前院,进入屋内。“罗爸爸,早。”
“早。”罗爸爸含笑打招呼,再继续看财经杂志。
“罗妈妈,”曹北琪笑咪咪地迎向从厨房出来的罗妈妈。“我又来啦!”
罗妈妈疼爱的搔搔她的脑袋。“会留下来午餐、晚餐吧?”
曹北琪点点头,随口问:“今年大哥会回来过圣诞节吗?”
“谁知道!”罗妈妈无所谓的耸耸肩。“要他回来,他总说美国市场竞争性强,随便离开几天,可能客户就被抢走了,所以他不敢随便离开。”
既然如此,何必到外国去跟人家拚?
曹北琪硬吞下差点月兑口而出的话。“秀秀呢?”
“约会去啦!”
“那三哥呢?还在睡吗?”
“早餐没出来吃,可能还在睡吧!”
“我去看看!”话落,曹北琪便蹦蹦跳跳的跑上二楼,轻车熟路的来到罗楚逸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目光落处,罗楚逸果然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明明是一张清奇月兑俗的脸貌,却爱果着身子睡,苍白的肌肤与散乱的黑发在墨紫色的丝质床单上绘成一幅令人口干舌燥的瑰异景象,他的身材虽然瘦削,其实相当结实,这也只有当他果着身子时才看得出来。
放下袋子,蹑手蹑足地来到床边蹲下,她专注的凝视他的睡容好一会儿后,纤指彷佛飞絮般,悄悄地飘落在他的五官上,细细描绘着那柔和的线条。
到现在,她都还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呢?
无论怎么看,罗楚逸都不是个好男人,连边也沾不上,也不是个好男朋友,更不可能是好丈夫,从头到脚没一处好,彻头彻尾的烂货,她却痴恋着他怎么也舍不下,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说得对,我真的脑残了大概!”她低低咕哝,七分自怨自艾,三分自嘲,旋即倒抽一口凉气,猛然收回好像蜘蛛一样在某人脸上恣意爬行的手指。“三……三哥?”
幽邃的黑眸笔直的望入她眼底。“你又来干什么?”
她想来就来,怎样?想他,所以来看他,不行吗?她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不能来?一串接一串挑衅似的回答差点冲口而出,不过在舌根上转了好几圈后,终究还是又吞了回去,她实在没兴趣让他用那只“名脚”和她打招呼。
呜呜呜,她是懦夫!
“我……我……”
幸好也不用她再伤脑筋另外找什么理由了,才“我”了两个字,忽地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后,躺在床上的人换成了她,他则权充棉被覆盖在她身上。
“闭嘴!”
接下来是十八禁的镜头和音效,未满十八岁者请自重自律,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谢谢!
四十分钟后,罗楚逸起身进浴室冲澡,浴罢出来,窗前的矮几上已然备妥早餐!都是他最爱吃的!抱候大爷享用;曹北琪也堆满一脸讨好的笑在一旁等着伺候大爷。
“半温的稀饭,鱼松和刚煎好的半熟荷包蛋!我煎的喔!”
“……”罗楚逸半个字也没给她吭!譬如称赞一下或说声谢谢之类的,纵然是用餐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副神游太虚、漫不经心的样子,她还真怀疑他怎么没有把稀饭塞进鼻腔里头去。
“呃,那个……三哥,今天天气很好,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喔,好吧,既然是恶魔的老祖宗,谁碰上谁遭殃,也幸好他不爱出门,成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发酵腐烂,天下苍生才得以逃过被摧残蹂躏的劫难。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那我陪你看书。”
“你很碍眼,滚回去!”
眼看罗楚逸一脸厌烦,一副恨不得她实时即刻从地球上消失的样子,曹北琪耸耸肩,视线拉开,当作没瞧见,兀自取出袋子里的书本和笔记,占据他的书桌和宝座,专心准备期中考。
他若真的想赶她走,会直接把她丢出去,但他没有,所以,她可以留下来。
悄悄地,白色窗纱随风微拂,静谧的气氲流淌一室,安详恬适,不知不觉中,已是两个钟头过去,期中考复习终于告一段落,她挺背伸了一个超级大懒腰?再回头看,不觉绽开一抹笑,那笑,贼兮兮的。
罗楚逸躺在床上,胸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又睡着了。丢下书和笔,她悄悄溜到床上,小心翼翼的把原文书挪到一旁,拉开他的手臂,躺下去枕在他的肩窝上,手臂再拉回来圈住自己,然后闭上眼,满足的叹息。
这就是他们的约会模式,没有看电影,没有吃饭逛街,也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柔体贴,更没有鲜花礼物,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他的厌烦和“蹂躏”,可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爱他,只能完全按照他的方式相处。
也许旁人会认为她太傻,为何不觉得委屈,全然一方的付出,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确实,刚开始交往那半年里,她也的确有这种想法,总觉得这种交往方式对她太不公平了,超不甘心的,每一想到就满肚子火、一脑子哀怨,有时候他太过分,她也会恨不得用剪刀戳他两下泄泄火。
但一年过去,她也慢慢习惯了,最近这几个月来,她更省悟到,既然她是在清楚了解他的恶劣脾性之后才向他告白的,那么,她就没有权利对他提出任何抱怨。
毕竟,是她要求交往的,而不是他,她若不能接受,分手就是了。一经想通,她就不再多做期望,反正期望再多都是白搭,只会让自己一再失望而已,倒不如想办法自力救济,他不给,她就自己拿,即使只是掉在地上的屑屑,喂蚂蚁都不够,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太贪心,幸福永远在遥远的天边,模不着也看不见;不贪心,幸福就在眼前、在心里。
她,一点也不贪心。
***
除了体育系,大学的体育课通常不会太难PASS,而且一学期只有两次考试,期中和期末,只要稍微认真个几分钟,两次合起来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应付过去了。
不过,如果发生意外的话……
“你真的很夸张耶!”
“不是故意的嘛!”
“是要你跳过跳箱,不是要你用脑袋去撞跳箱,你是不是耳背没听清楚老师说的话?”
“人家脚滑了一下嘛!”
“真是被你打败了,在垫子上居然也会滑脚?请问你是在耍哪种水平的呆?”医护室里,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曹北琪一脸尴尬地嘿嘿傻笑,而哭笑不得的罗楚秀则碎碎念个不停,早习惯曹北琪偶尔会耍笨、耍呆一下,但这回耍得也未免太英勇壮烈了,竟然用脑袋去撞跳箱,还昏倒了!
她是想试试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是不是?
幸好只是撞破一个小洞,也不必缝针,只是会有一、两天比较容易头晕,而且体育老师还看在她如此“卖命”分上,不必补考就给她PASS了。
懊,她学到了,以后体育成绩过不了关就去撞昏头!
“不晓得商事法研讨和货币银行学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招要到及格分数呢?”罗楚秀开始编织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但不久,秦少游就拉着赵鸿宇到医护室来破坏她织梦的灵感了。
“你们还有课吗?”
“没有了。”
“那我先送她回家休息。”
这是表现体贴的最好机会,说不定可以一举打动佳人心,但很可惜,赵鸿宇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时机,硬是泼给他一大桶馊水。“你忘了下堂课是不能跷的吗?一跷就死当,你真敢跷?”
“我可以先……”
“就算你先送她回去再赶回来,也来不及点名了。”
秦少游窒了一下,转注罗楚秀。“那你……”
罗楚秀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体育考试还没考完耶!”
秦少游皱眉。“她家里……”
“她爸、妈在教书,大姊和未婚夫到南部去,二姊和小弟也在上课。”
也就是说,没有半个人可以送曹北琪回去,也没有半个人可以来接她回家。
“好了、好了,你们去上课吧!”罗楚秀看看手表。“我考完就可以送她回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
失去一个最佳表现机会,秦少游好不沮丧,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和赵鸿宇去上课;罗楚秀也说要去看看还要多久才会轮到她考试,于是医护室里只剩下曹北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拿起手机来拨号。
惫是有一个人可以来接她,只不过……
“找谁?”
“三哥,我是琪琪啦!”
“什么事?”
“呃,我……我撞到头了,现在在学校的医护室里,你能不能来接……”喀啦!
丙然,挂她电话了,曹北琪耸了耸肩,并不感到意外,也不在意,早料到会如此,她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惫是等秀秀吧。
***
“可恶的白目猪头,我要送琪琪回去嘛,为什么不能让我先考?”
必医护室途中,罗楚秀一路走一路骂,火花四处飞扬,幸好沿途没有易燃物,不然一定引发火灾,然后整所大学都被烧掉,包括体育馆在内,她就不用再等了。
大家ALLPASS!
“好了啦!”班代走在一旁,耐心地安抚她。“我说我会送她还不行吗?”
“琪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我送?”
“因为还没轮到你考嘛!”
“所以我说那家伙有够白目的,明明……咦咦?”愤怒的脚步愕然定住,“还没下课,你们怎么又来了?”罗楚秀疑惑的目光在秦少游与赵鸿宇身上来回。“逃课?”
“谁给你逃课!”赵鸿宇笑骂。“教授临时有事先走人啦!”
“那正好,琪琪就给你们送,我都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罗楚秀这才松了一口气。“班代,琪琪给他们送就好了。”
“好,不过,我还是去看看她吧!”谁叫她是班代,这是她的责任。
于是,罗楚秀挥挥手就回头走人了,其它三人一起走向医护室,班代随口向赵鸿宇解释。
“本来是我要送的,因为我已经考完了,所……咦?他又是谁?”
脚步又停下了,三人六只讶异的眼不约而同投注在医护室前的男人身上。
懊高、好瘦、好苍白的男人;好飘逸、好淡然、好虚缈的气息,而那一张脸更是清逸月兑俗、纤尘不染,彷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的天人,随时都可能化做一阵轻烟消失在空气中。
“耶?他进医护室做什么?”
三人疑惑的互观一眼,随即举步急赶上去,一进医护室就见那男人静静地伫立在病床边,而曹北琪就睡在那张病床上。以为他意图不轨,班代不假思索的月兑口叫过去。“喂,喂,你想干什么?”
但那男人彷佛没听见似的,连根头发也没动一下,反倒是曹北琪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翻过身来,一瞧见床边的男人便错愕地失声惊呼。
“咦?三哥,你……你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接她的吧?
“回家了。”男人淡淡道,并顺手将她的背包背上肩。
耶耶耶,真的是来接她的耶!
曹北琪狂喜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咧嘴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道:“我穿上鞋子就可以走了!”语毕,赶紧跳下床去手忙脚乱的套上鞋子,傻笑还挂在嘴边上―这个惊喜大概足够她快乐个十年左右吧!
不过还有更令人意外的,她一穿好鞋子,男人便双手一抄将她横托在怀里。
“三哥?”她惊呼。
“闭嘴!”不耐烦的语气。
“喔。”曹北琪乖乖闭紧嘴巴,两条藕臂羞涩的圈上罗楚逸的脖子,脸颊也满足的贴上了他的颈侧。
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这一刻!她就这样被男人抱走了,一秒钟也没注意到班代三人;而那三人则目瞪口呆的看着曹北琪被抱走,人已经消失许久了,他们还在发怔。从没见过曹北琪流露出如此娇羞柔婉的风情,还真是妩媚动人呢!
“那家伙究竟是谁?”终于,秦少游打破了静默,声音有点沙哑。
“曹北琪叫他三哥,是她哥哥吧?”赵鸿宇依理推论。
“嗯嗯,应该是。”班代连连点头赞同,忽又定住。“咦?不对!”
“不对?”
“曹北琪没有哥哥呀!”
“耶?”
三人顿时面面相觎,表情怪异、满脸疑惑,既然不是曹北琪的哥哥,为何她要叫那男人三哥,又跟那男人如此亲密?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
懊奇的目光定在开车的男人身上,曹北琪不但意外,更惊讶,那么不喜欢搭车出门的人竟然会去学开车?
“三哥,我都不知道你会开车呢!”
罗楚逸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也没什么,她早习惯了,问题是……视线移向前方,曹北缑摧佛暴风雨中的溺水者抓救生圈似的,两手紧揪住束在身上的安全带,心惊肉跳的猛吞口水,肾上腺激素直线上升,血压狂飘,恨不得替罗楚逸操控方向盘。
虽然轿车是以十分稳定的速度奔驰着,不算慢,但也不算快,笔直的往正前方行进……
太笔直了吧?
不管前方有什么障碍物,轿车始终以不偏不移的最直线方式前进,连半公分也不肯稍微让一下,非常坚持原则的不走“歪路”,于是,每当轿车差点撞上摩托车时,曹北琪就反射性的屏住棒吸……重重吐气,一层冷汗……
又差点擦撞公交车,屏住棒吸……重重吐气,两层冷汗……
差点撞上路人,屏住棒吸……重重吐气,三层冷汗……
差点擦撞另一辆轿车,屏住棒吸……重重吐气,四层冷汗……
差点撞上超车的货卡,屏住棒吸……重重吐气,五层冷汗……
差点撞上突然冒出来的脚踏车,屏住棒吸……重重吐气,六层冷汗……不……不行了,她的心脏已经进入职业倦怠阶段,届临罢工边缘了。
“呃,三哥,能不能,呃,能不能麻烦你稍微看一下前面的路,你刚刚差点撞到一辆脚踏车耶!”
没错,就算是在开车,罗楚逸依旧是那副神游太虚、漫不经心的样子,右手稳稳扶着方向盘,眼睛却没看前方路况,而是以靠在窗沿的左手支住下颚,心不在焉地望着左车窗外如飞而逝的景物,思绪不晓得搭航天飞机飞到宇宙的哪个角落去了。
他们能安全回到家吗?
柄会好像不太大,接近零吧!
“三哥?”
“……”
“三哥?”
“……跟我一起死吧!”
耶耶,跟……跟他一起……死?
这种具有极度震撼效果的要求,曹北琪就跟所有正常人一样,听得猛一下呆住了,而接下来的反应,一般人多半会吓得马上跳车逃命,就算吓得动不了了,起码也要问一下为什么要死吧?
但不知为何,曹北琪呆了一下之后,不但没有被吓到,也没有任何疑问,竟然还月兑口道:“好啊,不过我们至少要再做最后一次吧?如果明天死也可以的话,一整晚更好!”
大概这种回答也很有震撼效果,足足十分钟后,罗楚逸才回过头来瞄她一眼。
她实在看不出他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总算安全回到家里了!简直就像是奇迹,而且他还直接把她抱回他家、他的房间里。
包叫人讶异的是……
“三哥,十一点多了,我该回去了。”
“不许。”
“可是我再不回去,我妈会担心耶!”
“打电话告诉他们,今晚你不回去了!”
“钦?”
再一次,曹北琪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因为罗楚逸从不允许任何人留在他房里过夜,这是他头一回留人过夜,而且对象还是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哇哈哈哈,他终于被她感动啦!
她高兴得太早了!
“三……三哥,都半夜两点多了,我们,还不睡吗?”
“一整晚,你说的。”
……整晚?
呜呜呜,女人有反悔的权利,她改变主意了可不可以?一次就好行不行?最多两次,三次就很勉强了,而现在已经四次了,他们可以去死了啦!
在运动方面,曹北琪向来不太灵光,所以她也不喜欢运动,总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要是去问她各种运动竞赛是什么滋味,她是全然不了。但此时此刻,她是彻彻底底了解了在经过一万公里马拉松竞赛之后到底是什么感觉,就是像她现在这样,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被压榨到完全净空,不要说动动手指头,她连飘一下头发的精力都没有了。
“喝!”
“唔,什么?”
“……毒药。”
“喔。”脑袋里是一片浑沌,她迷迷糊糊地张口喝下一口口的“毒药”,唔唔,好香好甜的毒药,还有巧克力香味呢!
这种毒药多来几杯她都不会拒绝。
“还不醒?我要掐死你!”
“好,请掐,不要吵我睡觉就行了。”
“……”
当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睁眼就瞧见罗楚逸端坐计算机前,凝神专注的侧影,她一开始动,他就转过来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很想摆出最迷人、撩人、诱人的波士给他欣赏一下,可是她的身体依旧不属于她,怎样都不肯好好的听她使唤,只好厚着脸皮在他嘲讽的注视下,用乌龟翻壳的滑稽动作翻过身来,再以山崩地裂的壮烈姿势摔下床去,然后像即将寿终正寝的老人家一样爬进浴室里。
半个钟头后,她围着浴巾出来,眼睛又快闭上了,趴回床上,继续睡。再一次醒来,她是被吵醒的,被她自己肚子里的咕噜咕噜抗议声吵醒的,而罗楚逸也已睡在她身旁了,她下意识瞄了一下床头闹钟,不禁吓了一大跳。十一点五分,不敢相信,她竟然睡掉一整天了!
她急忙跳下床,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飘出房,想赶回家,却在下楼梯一半时碰到正待上楼的罗妈妈。
“终于醒啦?”罗妈妈的口气是揶揄的,眼神是调侃的。
“罗妈妈,”曹北琪面河邡赤,垂首不敢看罗妈妈。“我……我该回家了。”
“不用了,”罗妈妈笑得很开心,“你妈妈说了,要是超过十一点,就留在这儿再睡一晚吧!”
她转身,“来,”走回厨房。
“我给你留了晚餐,快来吃吧!”
片刻后,曹北琪坐在餐桌前,罗妈妈从微波炉里取出晚餐放到她面前。
“偌,快吃吧!”
“谢谢罗妈妈。”曹北琪立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她真的坑邛扁了!
罗妈妈溺爱地揉揉她的脑袋,又倒了一杯果汁给她。
“别担心今天的课,秀秀说有找人帮你点名了。”
“唔唔!”谢谢!
见她吃得连话都回不清,罗妈妈不禁失笑,“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又宠爱地模模她的头,“那你吃你的吧,我先去睡了。”走两步,忽又回头。“你知道吗?这是那小子头一次留女孩子在他房里过夜呢!”
罗妈妈离去后不久,罗楚秀也出现了,她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果汁,然后坐到曹北琪对面;后者却只顾吃,根本没空理会她。
“琪琪。”
“嗯?”
“老实告诉我,你怎会去喜欢上三哥的?”
罗楚逸是有史以来最滥交的恶男,他交女友只为了上床,绝不会付出真心,这是全家人公认的,因此,罗楚秀一直都很反对曹北琪和三哥交往,就算曹北琪都睡到罗楚逸床上去了,她还是不承认他们在交往。
她早已认定,她最要好的朋友很快就会被三哥伤到心,然后分手。
没想到他们竟然持续了一年多的交往,而且从罗妈妈口中,她得知去重庆南路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令人意外的是三哥的反应。
太诡异了,那个恶魔三哥竟然会吃醋!
这已经够她讶异的了,更没料到三哥居然会“千里迢迢”特地跑到学校去接曹北琪,又留曹北琪在他房里过夜。难道,三哥对琪琪也是真心的吗?要真是的话,她就失去反对的立场了,既然两个人都是真心的,尽避罗楚逸是个恶魔,她也没有权利拆散他们。
真不甘心,但是,没办法,恶魔也是有权利谈恋爱的。
所以,在他们交往一年多之后,她终于想到要认真了解一下,他们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琪琪不可能跟其它女孩子一样,都是煞到三哥那副骗人的外表吧?
曹北琪瞥她一眼,先没有回答她,直到把整份晚餐都解决掉,又一口气灌下一整杯果汁。
“满足!”
然后,她把空杯子往前一挪,用眼神示意罗楚秀帮她再倒满,缩回手,又喝下大半杯,放下,吁出一口气后,方才将目光移到罗楚秀那边,深思。
她知道,要说服罗楚秀比说服罗妈妈更困难,因为罗楚秀是最不赞同她和罗楚逸在一起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呢?”
“原因,你明明知道三哥是个恶魔,又怎会去喜欢上他的?”
“原因啊……”曹北琪垂下眸子。“那就得说到我高二那时候了……”
“高二?”罗楚秀十分惊讶。“那么早?”
“唔嗯,记得是高二下学期刚开始没多久的有一天……”曹北琪歪着脑袋,在回忆。“我到我们班同学家庆祝生日,结果玩得太开心而忘了时间,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十点多?”罗楚秀抛给她吃惊的一眼。“喂喂,那么晚回来可不太好吧!”
“我知道,是我不对,”曹北琪老老实实的承认“做坏事”。“那一天我就得到教训了!”所以说,做坏事一定会有报应的。
“什么教训?”
“那天……”
曹北琪开始叙述那一夜的经过,而且叙述得很仔细,仔细得罗楚秀都不知不觉地也跟着紧张起来了,不断月兑口追问:“然后呢?然后呢?”直至听到最后,她却是一脸错愕,“三哥会做那种事?不可思议!”摇摇头,难以相信。“所以你就迷上他啦?”
“也没有那么快啦!”曹北琪娇嗔道。“但后来我就常常注意他,用另一种角度去观察他,又主动去找他说话,直到两、三个月后又有一回……”又一次的“往事回忆”,这回听完,罗楚秀开始怀疑曹北琪是不是认错人了。“你确定是他?罗楚逸?我三哥?”她直摇头。“不,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曹北琪失笑。“没有,没有,从小认识到大,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嘛!”
罗楚秀愣了一会儿,然后咕哝一句听不清楚的话。
“后来呢?”
“后来我就更注意三哥啦,”曹北琪轻快地说。“然后到了暑假,有一回,有个女孩子跑来找三哥告白,当时我心里真的超级不爽,好想学三哥一样一脚把那个女孩子踹出去,那时候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喜欢上三哥了。之后,在我高三毕业典礼那天,又有一个女孩子向三哥告白,我终于忍不住啦……”
罗楚秀霍然瞠眼。“你不是真的把那个女孩子踹出去了吧?”
“才不是咧!”曹北琪啼笑皆非的否认。“是那个女孩子一告白,三哥还没有机会响应,我就忍不住冲口而出说我也喜欢三哥,要交往不如跟我交往,然后,我们就开始交往啦!”
“请等一下,”罗楚秀双眼瞪得更大,十分不可思议。“只因为一个不爱管闲事的家伙帮了你两次,你就爱上他了,喂,小姐,你会不会太好拐了?”
曹北琪注视罗楚秀半晌,再落下眸子静默片刻。“还有一件事……”
“原来还有一次啊,总共三次忙,嗯嗯,了不起,了不起!”罗楚秀嘲讽道。曹北琪没理会她的嘲讽,自顾自往下说:“你还记得吧?高三时,我们课后辅导课都要上到九点……”
“我没有。”罗楚秀嘟嚷。
“我有!”曹北琪没好气地横她一眼。“你们学校是自由参加的,我们学校是一定要参加的好不好!”
“好好好,我认输!”罗楚秀举手投降。“请继续!”
“反正,我们学校是一定要参加的,”曹北琪重申一次。“可是课后辅导课都要上到九点,等我回到家时都差不多十点了,起初我是打算在捷运站下车后再打手机通知爸爸来接我,没想到才第一天,我一走出捷运站刚掏出手机,就看到三哥从公园那头走来,他要到超商买东西,我正好可以等他买完后跟在他后面回家……”
“凑巧的吧!”罗楚秀咕哝。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曹北琪垂眸,凝住握在手中的杯子。“隔天也是,再隔天也是,再再隔天也是,每天每逃诩是,上学期是,下学期也是,每一天,我一走出捷运站就会看到三哥去超商买东西……”
罗楚秀不禁哑然。一整年都凑巧,未免太凑巧了吧?
“你是他妹妹,应该比我更清楚,”曹北琪低低道。“其实三哥是最不爱出门的,就算去超商买东西也不可能天天去,最多一个月去五、六次,可是在我高三那一年里,除了假日,他每天每逃诩会去,而且每天每逃诩是那个时间,恰恰懊让我跟在他后面回家……”
罗楚秀更是无言。说那不是有心的,谁信!
“那一年里,我每天跟在三哥后面回家,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我跟在他后面,但是,我知道他是有意来接我的,就那样,我每天每天跟在他后面回家,每天每天看着他的背影……”曹北琪轻轻叹息。“我想,我是先爱上了他的背影吧……”
背影?
罗楚秀怔愣片刻,继而苦笑,竟然是先爱上了人家的背影,实在太可笑了,可是……
懊死的是,她竟然也觉得那样很浪漫!
“虽然,之前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三哥时,也有想过不应该喜欢上他,并下定决心绝不能爱上他,拚命告诉自己他不是个好对象,不值得我付出心意,”曹北琪一边说一边严肃地点头,以强调她说的是很认真的。“甚至我还禁止自己再跑到罗家来,免得再碰到三哥,可是……”表情飘过一抹恍惚,她的语气悄然一转,软软地化为柔和的絮语。“在高三那一年里,每天一次,他的背影烙印在我的心版上,一回又一回,一天深过一天,我的决心也一点一滴悄然流失了,最后……”
她无奈地耸耸肩。“我还是爱上他了!”
罗楚秀无限同情地啾着她!竟然被某只恶魔的背影蛊惑了。
“可是,你不觉得跟三哥交往得很委屈吗?”
曹北琪失笑。“当然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好几次我都气得想杀了他,没事就幻想一下杀了他之后会有多爽快,不过,久了之后,我也习惯了,而后慢慢省悟到,要跟他交往,就得先调整自己的心态去配合他,他给我多少,我就要多少;他不给的,我也不去奢求,然后……”
她漾出美丽的笑颜。“我终于开始能体会到幸福的感觉了,真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男、女之间的交往方式并不只有一种,要和他交往,就得是这一种方式,你懂吗?”
罗楚秀深深望住她,凝思好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我懂了,难怪你能和三哥交往这么久。”再叹气。“可是,我还是要说,三哥真的配不上你!”
曹北琪笑得灿烂无比,因为最要好的朋友终于能理解她和罗楚逸的交往了。“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我爱他!”
“好吧,那我……咦,三哥?”
曹北琪一怔,转头看,厨房门口,罗楚逸彷佛一抹魅影似的飘浮在那里,依旧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恍惚,甚至连视线都不在她们身上,而是漫不经心地飘向窗外。
天知道他究竟是在看什么,因为漆黑的夜色中,什么也没有。
“三哥?”
“上床。”
曹北琪脸一红,但还是以最快的动作朝罗楚秀摆了一个BYEBYE的手势,再追上已转身离去的罗楚逸身后。
见状,罗楚秀实在忍不住,跳起来追过去,大叫。
“罗楚逸,你最好不要辜负琪琪,不然我一定会叫人暗杀你!”
对罗楚逸来讲,这种不切实际的威胁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不吼一下,她实在不甘心。
不过……
罗楚秀突然笑了,笑得好不开心,再想一想,最要好的知己做她三嫂,她们就可以天天腻在一起了,这不是很好吗?
嗯嗯,没错,再好不过了!
***
原来如此,一整年默默的守护,他果然是在意你的。
咦?不是吗?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你说是在大二寒假里,不是,呃,高三……对不起,请继续。
我保证不会再插嘴了,可以了吧?
总之,秀秀终于能够理解并接受我和三哥的交往了,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