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世界上最嘈杂的都市之一,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有点儿也肮脏,也有点儿混乱,但生气逢勃,活力充沛,走在路上的西班牙人,几乎每一个都拥有一身自然耀眼的古铜色肌肤,与那些苍白的观光客一比,哪个健康,哪个不健康,一目了然。
譬如毕安婕,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标准的健康宝宝,但现在……
“我想……”看着自己“白惨惨”的手臂,她喃喃自语,中文。“我应该再晒黑一点才够健康吧?”
一旁传来轻笑声,毕安婕努力憋住搬劈去一眼的冲动。
迪亚戈·艾瓦洛·多明尼克,这是好心收留她这个“东方来的难民”的西班牙人的名字,今年才二十五岁,却已经拥有一座橄榄树园和一家橄榄油公司,不过那并不是他努力奋斗来的,而是去世的父亲留给他的。
未来的老板兼未来的房东,不要说嘲笑,就算他要拿她当小丑一样耍到爽,她也得任由他耍。
“他们……”迪亚戈目注广场上的一对观光客。“比我们更健康吧?”
“呃?”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毕安婕先是一怔,继而啼笑皆非。“最好是,那已经健康过头了好不好!”
那是一对黑人夫妇,果然比西班牙人“晒”得更“健康”。
“所以,”就跟所有的西班牙人一样,迪亚戈总是笑得很阳光。“顺其自然,适可而止就好,嗯?”
“你们都已经拥这么漂亮的肤色了,当然这么说”毕安婕不甘心的咕咕哝哝,“最起码,我也要晒成小麦色,那才够……”咦?不对,他怎会……“你听得懂中文?”她惊呼。
“我教你哥哥西班牙文,他教我中文。”迪亚戈解释,不太纯正的中文,虽然口音很重,起码还听得懂。
“你学中文干嘛?”标准的西班牙文。
“能多学一种语言,没什么不好。”流利的西班牙文。
败浪费时间好不好!
“那很……呃,我是说,你教我国际手语,我也教你中文手语好了。”依照毕安婕的习性,她原本应该吐槽回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很特别,不是低沉得很性感,也不是沙哑得很有磁性,而是他的声音听入耳里,有时候——当她超想施展一下伶牙俐齿的时候——会好像在脑子里温柔地、伶爱地抚挲你,让人不由自主地失去了“战斗”的意识。
就好像愤怒的猫咪在主人的抚慰下,泄去了怒气,心平气和地不想再反抗了。
懊诡异!
“好啊!”
“那现在你要带我回你家了吗?”
“不,既然来到这里了,你不想逛逛马德里再走吗?”迪亚戈笑问。
“当然想!”毕安婕重重点头。
“想的话就走吧!”
不提初见面时的印象,凭良心说,迪亚戈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离开机场绑,他并没有直接带她启程回安达鲁西亚的家,而是先带她到饭店去眯个眼,调整一下时差,等她又回复容光焕发之后,就带她离开饭店,准务带她去看看马德里。
“现在?吃晚餐吗!”
“不不不,现在还不到吃晚餐时间……”
“可是已经快八点了呀!”
“八点都还太早了,现在……”迪亚戈笑吟吟地道。“我们要先去吃一点开胃菜。”
“开胃菜?”什么东东?韩国泡菜吗?
没有回答她,迪亚戈迳自带着毕安婕三拐两转,转进了一条街巷,街道两旁都是供应轻食小点的酒吧餐厅。
“来吧,看看你想先吃哪一家?”
“先?”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字很有陷阱的味道?
“就这一家好了,这家的tapas很好吃喔!”迪亚戈热切地说。
“他怕死?”谁怕死?
谤本没有表示意见的机会,她就被扯入一家酒馆里,叫了一大堆tapas——下酒菜,综合沙拉,西班牙香肠,生火腿,炭烤茄子等等,当然,少不了两杯酒。
“我没喝过酒。”毕安婕喃喃道。
“连啤酒都没有?”迪亚戈讶异地问。
“没有。”毕安婕俏皮地皱皱鼻子。“我不喜欢酒味。”
“你可以试试看,这是红酒加果汁,水果调制的,要真不喜欢,我再帮你叫纯果汁。”
“喔。”
然后,他们就吃吃吃,吃吃吃,吃完了。
“好,再换一家!”
“咦?”
另一家酒馆,迪亚戈还是叫了一大堆tapas,腌橄榄、油渍淡菜、烤沙丁鱼、大蒜炒蘑菇等等。
“这家的腌橄榄味道很不错,你尝尝看。”
“喔。”
继续吃吃吃,吃吃吃,好不容易又吃完了。
“来,再换一家!”
“耶?又换?”
“这是我们的传统,我们不喜欢一直待在同一家,我们会一直换,这里吃完再换另一家
,我们的习惯就是这样,”
“……”无言。
所以,他们又转入另一家酒馆,迪亚戈再叫了一大堆tapas,炸花枝圈、西班牙蛋饼、
炸肉丸、油渍虾子等等。
凭良心说,所有的tapas都很好吃——从第一家酒馆到第三家都是,好吃到虽然脑子里一
直警告她要节制一点,嘴里却还是不停的一口接一口,但当她吃到食物都已经涌到喉咙口,再吃就要从鼻腔里冒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投降了。
“这些小菜不应该叫“他怕死!”
“不然应该叫什么?””我怕死——怕胖死!“
迪亚戈失声大笑,并像疼爱小妹妹似的揉揉她的脑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出毕安婕自出
生以来,所听过最最恐怖的话,比亲眼看到一百个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更惊悚。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吃晚餐了!”
“……”这个人惊吓得连惊骇声都发不出来了。
开玩笑,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但是,迪亚戈真的又带她到另一家餐厅里,点了西班牙海鲜饭、沙拉、炸鱼和烤肉,满满一桌,看得毕安婕目瞪口呆,刚刚吃的那些小菜已经自动膨胀到大脑里去,使她完全无法思考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是要整她的,一定是!
然而,眼看迪亚戈自顾自先埋头大坑阡颐起来,吃得好像饿了三天三夜似的,她错愕得下巴掉了,好半逃诩说不出话来。
“迪亚戈。”
“嗯?”
“请问……”
“给你问。”
“用过晚餐后还要去吃消夜吗?”
“没有,没有,我们不吃消夜的……”
“……”上帝保佑,佛祖有灵!
“只不过再去喝一杯睡前饮料而已。”迪亚戈轻描淡写的续完下文。
只不过?
睡前饮料?
阴谋,一定有阴谋!
“请问,是什么样的睡前饮料?”
“夏天吃冰淇淋,冬天吃吉拿棒和热巧克力。”
“……”
西班牙人对“喝”和“吃”的定义实在很有问题!
晚餐后,毕安婕不得不勉为其难地从迪亚戈手中接过来那个比潜水艇三明治更庞大的冰
淇淋,犹豫了老半天,方才痛苦万状地舌忝了一小口,三秒后,她就决定要舍生忘死,从容就
义,不,就冰淇淋。
那个起码要慢跑一年才消耗得了所有热量的冰淇淋,她一口气就吃光了。
然后,痛苦地捧着威胁要爆破给她看的肚皮,她归纳出来到西班牙第一天的心得——
西班牙的冰淇淋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肯定会让你胖到死!
翌日,一觉醒来,毕安婕才刚把前一晚在第一家酒馆里吃的“我怕胖死”消化完毕,正准备继续消化在第二家酒馆吃的食物……
“走,去吃早餐!”
“饶了我吧!”
“胡说,不吃早餐怎会有力气逛街参观马德里!”
不吃早餐就没力气逛街?
她看起来有那么弱鸡吗?
幸好,跟台湾人“早餐应该是最丰盛的一餐”的观念不一样,西班牙人的早餐是以清淡
为主,一杯咖啡或果汁,几片饼干或面包就解决了。
然后,迪亚戈正式开始带领她参观马德里。
败快的,毕安婕就察觉到迪亚戈不但体贴,也很细心,就算是再有名的景点。只要她稍
微露出一点点无聊或不耐烦的神色,他就会立刻带她转换地点,而且再也不会带她去同类型
的地方,但这么一来,马德里就没有多少她可以去的地方了。
她对那些古迹古董、艺术艺品什么的,实在没多大耐性去欣赏。
“十点半了,走,来去用点心!”
“欸?”
一分钟后,他们就在一家着名的咖啡厅里,和一大堆西班牙人挤在吧台旁站着吃点心、吃“我怕胖死”,喝酒、喝咖啡、喝果汁,一边听那些西班牙人热烈地讨论说午餐要去哪里吃?
于是,到达西班牙第二天尚未结束,不,连半逃诩不到,毕安婕又归纳出另一个心得——
西班牙人是全世界最会吃的动物。
吃完后,迪亚戈继续带她参观马德里,直到两点多,当迪亚戈又说要去用午餐时,她
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连迪亚戈那种特别的声音也安抚不了她。
“走吧,到时间用午餐了。”
“不要,我还不饿。”
“你可以少吃一点……”
“不、要!”
“但……”
“够了,我是人,不是猪,不需要吃那么多好不好!”她愤怒的拒绝。
因为她恶劣的语气,迪亚戈眉宇微微蹙了一下,深深凝视她一眼。“洁西卡,我听你哥哥说,你到西班牙来的原因之一,是想学习与外国人沟通的要领了?”
洁西卡是毕安婕的西班牙名字,但她并不喜欢,太女性化了。
“是又怎么样?”她没好气的承认。
“那么,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境随俗。”难得的,迪亚戈失去了笑容,显得极为
严肃。“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生活习俗,你必须学着接受,才能够真正的了解到应该如何与
对方沟通。难道你跟人家沟通的时候,只会要求别人屈就你,你自己却完全的不肯让步吗?”
毕安婕怔了怔,静默片刻后,两眼悄然浮现一片深浓的羞惭之色。
“你说得对,我懂了,谢谢你”
打从搭上飞机那一刹那开始,她就一直处于“终于能够出国”的得意与兴奋之中而不自觉,直至此时此刻,迪亚戈的话才宛如当头棒喝般敲醒了她,使她清醒过来,能够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处境与目标。
她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工作,来学习的,凭什么嚣张?
“不客气。”
“还有,对不起!”她羞愧的低头道歉。“我刚刚对你发脾气,”人家明明是好意,
她不但不知好歹,还对人飙火,他们还是昨天才刚认识的呢!“又说得那么听……”
“没关系。”迪亚戈不在意的道。
“真的,我会好好反省的!”毕安婕的下巴已经一整个贴上胸前了。
黝黑的双眸中蓦然闪过了一丝怜爱,“我也是说真的,没关系。”迪亚戈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
眼角往上偷瞄他,“真的不生气?”毕安婕怯怯地问。
迪亚戈笑了,又恢复了阳光般的表情。“真的!”
毕安婕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谢谢。”
“那么,用午餐?”
“好,舍命陪君子,用午餐!”毕安婕一副壮士断腕的惨烈表情,又装了个鬼脸。“不过,哪一天如果我胖到跟猪一样,你要负责帮我减肥喔!”
迪亚戈失笑。“你不会的。”
“不会才怪!”毕安婕喃喃咕哝。“真搞不懂,你们这么会吃,为什么都不会胖呢?”
“除了吃以外,我们也很喜欢运动啊!”
“真的,什么运动那么容易减肥?快告诉我,我也要做!”
“。”
“……”
仿佛要证明他的话似的,用过午餐后,迪亚戈又带她回到街道上,在四十一度C的大太阳
下闲晃、晃得毕安婕开始头发昏,因为头上顶着一盆热辣辣的火炉。
“在夏季六月到九月这段期间,为了避开阳光最炙的时段,一般商店午休时间是两点到
四、五点,所以,在夏季午休这段时间里,会在街上出现的大部分都是观光客,至于西班牙
人呢……”
他神秘兮兮的一笑,带着她拐进一条狭窄但很优雅的巷子里,不说话了,迳自往前走,
而毕安婕,紧跟在他后面,走了步,满脸诧异;走两步,恍然大悟;走三步,脸爆红;走四
步,想逃难……
真是不敢相信,右边是嘿咻声,左边也是嘿咻声;楼下是嘿咻声,楼上也是嘿咻声;往后退是嘿咻声,继续往前是嘿咻声,名副其实的左邻右舍大家一起来嘿咻。
是怎样,这是西班牙人的国民运动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预支明天的归纳心得,而且是最重要、最贴切、最令人啼笑皆非的
心得——
西班牙人是全世界最爱嘿咻的人种!
对毕安婕来讲,马德里实在不算有趣,一天就逛完了,她以为迪亚戈应该要带她回家了,岂料……
“快,整理一些换洗衣物,其他行李我会帮你寄回我家!”
“呃?”
“我先带你到托雷多和哥多华逛逛……”
“可是……”她是来工作的。
“再带你去罗西欧看奔马节和基督圣礼节游行……”
“这……这……”入境随俗,对,要入境随俗!
“还有仲夏夜烟火,索利亚的过火节……”
“……”学习,对,要学习!
“海边斗牛节、奔牛节……”
“我整理好了!”
“咦,这么快?”
接下来三个多月,迪亚戈带着毕安婕参加了数不清的这个节日、那个庆典、这个游行
、那个活动。
“西班牙每一逃诩是节日,每一逃诩有庆典!”他说。
而毕安婕也真的差点玩疯了,如果不是每天早上醒来后,她就先对着镜子严厉的提醒
自己,恐怕她又要忘了自己是来学习、来工作,而不是来度假的了。
包令人惊讶的是,她原以为迪亚戈只是要带她一路玩回西班牙南部的家,谁知才刚看完
西班牙南部托雷多的基督圣礼节游行,翌日他又带她跑回西班牙北部的巴塞隆纳参加圣琼安日。
“迪亚戈。”
“嗯?”
“我不是来工作的吗?”
“你是来学习的,所以,我正在带你认识西班牙,这也是一种学习呀!”说得也是,那就继续“学习”吧!”
既然迪亚戈这么说,她也就放开胸怀地跟着迪亚戈到处玩、到处疯,而在这期间里,她
首先学会了在每天的五顿餐里,适度的口尝即可,千万别像猪一样,有多少吃多少。
但最后那道“睡前饮料”:冰淇淋,上帝原谅她、佛祖宽宥她、阿拉容恕她,她实在受不了诱惑,总是一口气就消灭掉它们。
阿门!
另外,她也了解到西班牙人一些特殊的人生观,因为这些特殊的人生观,他们生活得比任何外国人都要来是闲情逸致——另一种说法是懒散。
譬如:生命,就是为了享乐!
为了享受美食,他们一天要吃上五餐,西班牙人平均一年起码有一百五十天在放假,而他们工作就是为了放假,够悠哉了吧?
这个国家早晚会经济破产!
惫有,西班牙的夏天,晚上不到十点,天是不会黑的,难怪他们的晚餐要过十点才吃,既然叫“晚”餐,自然是要晚上才吃。
天还没黑,怎能叫晚上?
最后,也是最令人惊奇的是,不管走到哪里,几乎都能碰上迪亚戈的朋友,不是迪亚戈特意去找他们的,而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碰上了,然后,那个朋友热情的招待他们食宿,这个朋友自告奋勇担任他们的向导,带他们到到处去玩。
她终于明白“交友满天下”是什么意思了。
当然,迪亚戈也没忘记毕安婕到西班牙来的最主要目的:学习国际手语。从离开马德里开始,一有机会,他就会教她,时间不够,就教一个手语,时间长一点,就教一整句或一整段对话。
而毕安婕也再一次证明了她果然十分聪明,学习进度惊人的快,只要教过她一次,她就能够完全的记住,再也不会忘记,也不会与中文手语搞混,学得多了,有时候她干脆用国际手语跟他交谈。
“斗牛是你们的传统,为什么你不带我去看?”
“很多人觉得斗牛很残酷。”
“即使如此,我也想看一次——用最中肯的心态去看,然后你可以对我解释,为什么你们会认为这是一项值得保留的传统。”
“如果你坚持的话,好,我带你去看。”
看完一场血腥又刺激的斗牛之后,两人默默地跟着人群离开斗牛场,然后她刻意回到斗牛场大门外,望向大门里片刻后,拉回视线,仰眸,深思地望着他,他询问地俯视她。
“我想,这是无法单凭个人意见来决定的。”
他失笑。“好油滑的回答!”
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不然要我怎么说?”
“说实话。”
“实话?”她搔搔脑袋,“好吧,其实我觉得好残忍,可是,从另人一个角度来看,你所说的我也能够了解,那就有点类似……“歪着头想了一下,”对了,像英雄,英雄是从战争中产生出来的,没有战争就没有英雄,所以你们祟拜斗牛士,因为他们就像战争中的英雄。
“然后?”
“我能理解,但不想再看。”
“很诚实。”迪亚戈笑道。
“那你呢?”毕安婕反问,“你以身为西班牙人的想法呢?”
“跟你一样,能理解,但不喜欢。”迪亚戈也很坦诚。
“太好了!”毕安婕彷佛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出来。“要是你说你很喜欢,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看你呢!”
迪亚戈沉默一下。
“我不喜欢血。”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说那个“血”字,毕安婕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我更不喜欢!”她喃喃道,旋又振起精神,看一下腕表,“时间到,咱们该去吃、开胃菜”啰!”
“的确,不过……”迪亚戈左右张望,“这里我不熟……”
“那怎么办?”
“……跟着人群走!”
他们要去吃“开胃菜”,同样的,其他人也要去吃“开胃菜”,所以,跟着其他们人走一定没错。
在吃“开胃菜”的同时,他们也要顺便讨论一下:晚餐要到哪里吃呢?
六月中,他们从马德里出发,一路到安达鲁西亚,再到加泰隆尼亚,又到瓦伦西亚,继续到卡斯提尔、拉曼查……
最后,九月下旬,他们居然又回到了马德里,毕安婕有点啼笑皆非。
“你要赶我回台湾了吗?”
“不,”迪亚戈失笑,“十月就要开始采收橄榄,我们非回家不可了。”
原来迪亚戈是自己开车到马德里来的,既然要回家了,自然要回马德里来开车回去。
“对不起,为了我,你耽误了很多工作吗?”毕安婕不安地问。
“那倒不会。”迪亚戈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弯在车窗上。神态悠闲。“不管是橄榄园或公司都有专人负责,我并不需要操太多心,只不过,有一些特别工儿,我还是希望能够亲自参与。”
“譬如采收橄榄?”
“嗯嗯,第一道橄榄我都亲自下去采收,要制作最珍贵、很精华的橄榄油。”
“我的工作也是在橄榄园吗?”毕安婕猜测。
“不不不,不是在橄榄园里。”迪亚戈飞地瞄她一下。“你在学校里是学什么的?”
“资料处理。”
“对、所以我要你帮我整理书房,也算是我的辨公室。”
毕安婕沉默一下。
“你是看在我哥的份上,故意给我一个轻松又简单的工作吗?”
“轻松?简单?”迪亚戈喃喃道,苦笑。等你先看过我的书房再说,我还怕你逃回台湾去呢!“
毕安婕呆了呆。“有那么恐怖?”
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必须在这里头工作,连我都不想进去。”迪亚戈承认。
这么一来,反倒激起毕安婕的好胜心了。“没问题,就交给我吧!”
于是,他们一路直驶回安达鲁西亚的哈恩省,途中只在某个城镇里停下来过一次,参加一个连迪亚戈都没听过的庆典。
两天后,他们才到达哈恩附近的一个小城镇。
“到你家了吗?”
“快到了。”
但车子并没有在小城镇中停留,而是直接穿小城镇,又开出镇外去了。
一出城镇外,便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橄榄树海,阳光照耀在橄榄叶上,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芒,鲜绿色、黄绿色、红色、紫色及褐色的果实粒粒累累,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色泽,宛如绿绒布上的七彩钻石。
“好美!”毕安婕不禁赞叹不已。
迪亚戈笑笑,没说话,但可以看得出他引以为傲的表情。
“难不成……毕安婕吃惊地扬手挥向目注所及的那一整片橄榄树。”这些全都是你的?“
迪亚戈含首。“是。”
“哇呜!”毕安婕惊呼。“到底有多少?”
“超过四万棵。”
“……”惊骇的无言。
十五分钟后,毕安婕终于看到橄榄树海中一座建筑物,白墙红瓦,十分的显眼,还有魔坊,仓库和另一栋建筑。
“到了。”迪亚戈说,车子直驶入建筑物前的道路。
由于是下午三点多,属于午休时间,因此屋外根本就看不到半个人,只有几只懒洋洋的猫和打瞌睡的狗。
车子缓缓地在建筑物大门旁停住,然后,两人相继下车,毕安婕却没有好奇的东张西望,反而直眼瞪了磨坊旁的一株大树,那株大树的树干纠结粗壮,有种古老而典雅的风姿。
“那应该也是橄榄树吧?”她不太有把握地问。
“是啊!”
“可是,怎会那么高大粗壮?”
“因为它已经有三百年以上的树龄了!”
“哇,老人家!”
迪亚戈大笑,“来吧,小妹妹,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这里将是你的家,来看看吧!”
“好,那我要先看看你的书房!”
“这……过几天好吗?”
“为什么?”
“我不想你刚到就把你吓跑!”
“……”
他的书房不会是在地狱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