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在路上闲晃,童瑶的眉心紧紧纠结,懊恼到不行。
懊不会是狗急跳墙了吧?她怎会突然之间想到“包养男人”这方法?更可怕的是,她还跟童芯老老实实地说了,真要命!
都怪爷爷啦!要不是爷爷没事搞出个什么乌龙竞赛,她也不至于想出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一年为期,以成家的顺序排列,冠军一千万,亚军五百万,季军三百万,殿后则只有一百万,以新台币计算;若不愿走入婚姻的牢笼,找个优秀的男人留下他的种,也是可以被接受的,这就是爷爷开出来的竞赛条件。
眼看着童芯都怀孕了,也有芯芯阿娜答的同事在追童颜,她却连个稍稍称头的男性朋友都没有,要让她们知道了,铁定被笑死!
人家说输人不输阵,撇开爷爷拿来诱惑人的Money不说,光失了面子这一点就让她受不了!从小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学校更是社团的风云人物,一向习惯众人掌声的她,怎堪忍受由顶端坠入谷底?杀了她还舒畅点。
问题是,现在她要到哪儿去找个男人来“配种”?头痛啊~~
童瑶满脑子充塞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转弯,恰巧在弯角路口冒出一个人,她下意识踩了煞车,但还是来不及──她紧张地瞠大双眼,直愣愣地目睹车身撞上那个青仔欉!
“砰!”
呆滞──
童瑶握着方向盘,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在驾驶座上呆滞了一分钟。
那个人咧?
没起身?!
哇咧~~这下代志大条了!她头皮发麻地惊呼了声,这才匆匆忙忙开门冲下车。
只见躺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要爬起,腿边有些玻璃碎片,还有几条不很大的鱼可笑地在地面上挣扎。
他的腿受伤了,血迹染红了裤管,手肘上显然也有伤口,让他的行动变得困难、迟缓。
没心思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玻璃碎片和垂死的鱼,童瑶赶忙趋上前去搀扶他,不过因为那个人很高大,因此她扶得很吃力。
“你……还可以走吗?”她不确定地问。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男人试着推开她,可惜一脚才跨出去,另一只伤得较重的腿便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前倾,要不是童瑶不放心地伸出双臂杵在他身侧,在第一时间将他撑起,恐怕他又要跌个四脚朝天了。
“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到医院去。”我的老天!这家伙跟熊一样重,她的手差点要月兑臼了!
“不需要……妳?!”男人不耐烦地转头瞪她,在看清她的容颜后微愣。
童瑶也愣住了。“怎了?我有什么不对吗?还是你认识我?”这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没有,不认识。”她没什么不对,他也不认识她。虽然在股巿有一面之缘,但两人事实上真的不认识,况且当时或许她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
“……喔。”
不认识就不认识嘛,回答得那么快做啥?好像她身上有传染病,回答慢了点就会将细菌传染给他似的。童瑶心里直犯嘀咕。
“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还是让我送你到医院去。”
“我说不用就不用,这点小伤死不了的。”男人脾气很硬而且逞强,因为他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且有过度苍白的嫌疑。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童瑶不高兴了,受伤就得看医生,何况她是肇事者,由她送受害者去医院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是我撞了你,理应带你就医,这是人之常情。”
“妳这个人也真奇怪耶。”男人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别人撞了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妳偏偏硬要架我就医,我看妳比较奇怪吧?”
“我是敢做敢当!”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逻辑,她从来不是做了不认的人,何况他还活跳跳的啊,又不是被撞死了,她有什么好怕的?“至少让医生帮你包扎一下,这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不用看医生?他以为他谁啊?超人吗?呿!超人也会挂点的好吗?
“既然是小钱妳就留着吧,我也不需要。”
童瑶不晓得男人的语气为何突然变冷,似乎她说错了什么。“我就说我不在乎……”
“妳不在乎我也不在乎。”男人很有骨气地推开她,即使脑子开始感到晕眩。“小钱我还出得起,我缺的是大钱!”
大钱?对他而言,多大的数目才叫大钱?童瑶攒起眉心,仍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
“喂,你别这样好不好?万一你死在路上,我会良心不安耶!”
男人踉跄的脚步顿了下,猛地回头凶狠地瞪她。
就在童瑶以为他会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之际,陡地“砰!”的一声──
男人昏倒了。
拿个鱼缸去处理,竟也会造成闭合性骨折?潘韦儒蹙着眉,十分无奈地望着自己腿上的夹板。
因为父亲的工厂倒闭,连带使得家里的每一份子都受到牵连。像他,除了正常公务员的上下班之外,还兼了送海报或其他零散的工作,只要有赚钱的机会他就去,即使收入有限,但总是一笔款项,比待在家里看电视或上网好多了。
这两天,他心想自己养了好久的鱼,恐怕再没时间及心思照顾,不如送给附近的孤儿院,既可让那些孩子们观赏,又可以培养他们照顾弱小的观念,因此他才会趁着休息时间赶忙将鱼缸抱出来,没想到就出事了。
彬许是这阵子的过度劳累,让他没注意有车转进巷子吧?可怜那缸鱼,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在半路上夭折了,阿弥陀佛。
“还好骨头没断,只是有些裂痕,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好的。”童瑶推着载有他的轮椅走出医院,见他神色凝重,不由自主地开口安慰道。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我没时间休息。”家里背负不少的债款,教他怎能安心休养?简直是天方夜谭。
“为什么?”这是对方的隐私,她其实不该多管闲事,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要工作。”又不是大家都像她大小姐那么好命,每天等着钱从天上掉下来。一人一种命,他知道“认分”两个字怎么写。
以享乐为生活目标的童瑶并不了解他的处境,听他这么说有点恼火,不禁端起架子准备训人了。“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当然是工作重要。”没工作就没收入,没收入就没办法偿还积欠的债务,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万一身体搞坏了,留着工作有什么用?”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她就是不舒服,口气也明显变差。“你这个人看起来挺聪明,怎么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
“妳不懂。”静静地看着她的愤慨,他并没有随她的情绪起伏。“像妳这种大小姐,不会了解我的辛苦……”
“你又知道我是大小姐了?”她最讨厌人家说什么有钱人不懂之类的话,大家都是人,何必有阶级之分?
“知道啊,我在号子里见过妳,听说过妳看股很准。”现在他连投资的闲钱都没有了,以往的日子彷佛离他好远好远……
“你也做股票?”童瑶挑起眉,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说法。
大家都说她是厉害的投资客,买股票全凭直觉,其实她也花了不少精神做功课,例如观察哪家公司或哪个类别有升值空间,哪家公司又有负面消息之类,包括各公司的营收都要留意,不如门外汉想的那般轻松。
“一阵子没做了。”抬头看看月亮,他感到忧郁。
晚上的兼差怎么去啊?哎~~
“为什么不做?”奇怪了,这家伙明明还很年轻,怎么讲起话来像快挂掉的老头一样,死气沉沉的?
“我现在每天追着钱跑,哪还有闲钱做股票?”他露出苦笑,满脸沧桑。
有这么严重吗?“做股票不是赚得比较快?”
“快是快,但要承担风险;我没承担风险的本事,凭什么跟人做股票?”现在连一块钱对他而言都很重要,他可承受不起股巿无常的起伏,光想到看那升降迅速的股盘,就几乎让他心脏麻痹。
童瑶沈思着,静静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额宽、下颚饱满,浓密好看的眉形下是有神的眼,只是略带忧郁,但任凭她怎么看,他都不像福薄之人,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愿意谈谈吗?如果有必要就让我帮忙吧,算我欠你一次。”
原来是被父亲的债务给拖累了,童瑶在了解大致的状况之后,捧着水杯微微发愣。
“谢谢妳的招待,我该回去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会跟童瑶回到她的住所,还跟她谈了那么多自己的私事?或许是过度紧绷的情绪无处宣泄,正好有人愿意倾听,他便傻里傻气地一股脑儿全说了。
哎~~反正他也没损失,说说话而已,又不用付“心理谘询费”,偶尔为之应该无妨。
笨拙地推动轮椅,他还很不习惯这个机器,但医生交代得用一个半月左右……哎,看来这一个半月也没办法工作了,等等得记得打电话跟处长请假,办理留职停薪。
“等等。”童瑶陡然惊醒,直觉拉住他的轮椅。
“还有事吗,童小姐?”跟她谈过之后,积压在心里的郁气似乎消减许多。
“我说了我可以帮你。”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隐隐成形。“况且你这样出入不方便,等我们谈完我再送你回家。”
这个人,说他笨还真有点笨过头了。以今天的情况来说,她撞了他,在他这么缺钱的状况之下,又知道她在股巿“小赚”了一点,理应乘机向她狮子大开口,要求巨额赔偿才是,他非但没有,刚开始还直推不用,光看这点,就知道他正直得过火。
他的外型不差,在公家单位上班,有正常的收入,只不过时不我予,让他遇上这道难关,不然应该有不错的远景。
她才刚跟芯芯说想包养一个男人,没想到天上就掉下一个男人给她──虽然相遇的过程太“坎坷”了点,不过这也算是种缘分吧?如果这男人愿意让她包养,双方各取所需,谁都不吃亏。
现在想想,当时她之所以没有多想,只是因为想跟他聊聊,又考虑到他坐着轮椅不太方便,就直接将他带回来了,会不会是隐隐有种预感,觉得两人之间会有所牵扯?不然她真找不出自己带他回家的理由。
莫非……莫非这就是人家说的“无形间的牵系”?
噢!教人兴奋得发抖!她忍不住弯起眼儿笑了。
“我跟妳非亲非故,凭什么接受妳的帮助?”有人帮助他的担子当然会减轻很多,但他实在没有立场接受她的好意,也只能婉拒了。“而且我的负担不轻,我不想造成妳的麻烦,不过我还是谢谢妳,真的很谢谢妳。”
贫贱不能移喔?真有骨气!童瑶弯起的眼迸出激赏的光芒。
“那么这样好了,我来跟你谈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或许他不容易被收买,她也有点乘人之危,不过既然机会上门了,哪有放弃的道理?她总得试试看,不行的话再死心还来得及。
“交易?”潘韦儒有丝茫然,不明白她和他之间能谈什么交易。“我都快穷死了,没有东西可以卖给妳。”
“不,你正好有我需要的东西。”她轻咳两声,要女人来说这种事好像太不知羞耻了点,但这是很严肃且事关颜面的问题,要以很严肃的态度来面对。“我需要一个孩子,而你,可以给我一个孩子。”
潘韦儒不可思议地瞠大双眼,全然不敢相信自己耳膜所接收到的讯息。
童瑶耐心等待他的反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直到他发出震天惊吼──
“妳这女人疯了!那种东西可以用交易来取得吗?”他差点没由轮椅上跳起来,若不是因为腿伤的疼痛,他不会还安分地坐在轮椅上。
“那是个小阿,不是“东西”。”她冷静得彷佛事不关己。
“对!没错,一个小阿!”那是一条生命啊!什么样的动机可以让一个女人疯狂至此?而且还是个颇有身价、各方面条件都很吸引人的漂亮女人?“妳凭什么以为那可以用金钱换得?!”
“因为你需要钱,而我,就需要一个孩子。”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处理和爷爷之间的约定。
一针见血!
潘韦儒无法否认这一点。光是积欠员工的薪资就有一、两百万,更别提银行的信贷,扣除工厂抵押剩下的部分……他连想都不敢想,因为光是利息钱就足够把他压死。
“这不是那么困难的,你知道,如果不制造成孩子,不是一样得“定期处理”吗?”她指的是精子,可以很重要又可以很不重要的东西。
潘韦儒狼狈地瞪她一眼。“纯属正常生理反应。”
不仅这女人疯了,他也跟着疯了,竟然可以跟一个还算陌生的女人谈论这种事……俊脸微微发烫,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脸红!
“嗯,我能理解,所以对你而言,这应该没什么太大的损失。”童瑶弯起眼,显然在压抑某种情绪。“银行信贷先还一半,减轻利息负担,之后我每个月再给你十万,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想不到我的精子还真值钱。”他嗤笑,感觉自己幻化成“种猪”。
他可以很跩地甩头就走,但现实逼得他没有退路,她正为他开启一条新路,令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诱人前景,他实在无法开口说不。
“我还可以教你如何操作股票,从中赚取包多的钱,加速还款的速度,搞不好你很快就可以清偿所有的债务。”童瑶佯装没听见他的抱怨,兀自提出更多动人的条件。
她懒得再去寻寻觅觅,既然老天送他过来,也不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除了看起来挺顺眼之外,品行也还不赖,那就他吧!
“够了!妳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牛郎。”撇撇嘴,他哀悼自己悲惨的境遇。
约莫是这个意思啊……童瑶忍在心里没敢说出口,她深吸口气,瞬也不瞬地凝着他。
“那你的意思是……要,还是不要?”
“要,当然要!”他几乎不用思考,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的男人该知道选哪个对自己才有利。
套句现实点的说法,即使是一夜也没这么好的“行情”,大部分全是做“白工”,即使他从来不搞一夜那一套!
利字当头啊!呜……
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何需要一个孩子,但在这敏感的节骨眼,没人会把机会往外推吧?一旦错过,或许再没这等好机会让他提早月兑离庞大的负债,因此他也没打算问她理由。
“那太好了!”童瑶漾起甜美的笑,她更想开怀大笑,但怕自己太过“嚣张”的情绪吓跑了好不容易“买下”的男人,她只容许自己浅笑,很有气质的浅笑。“你把银行资料给我,明天我就去处理信贷的部分。”
凝着她,潘韦儒霍地感觉口干舌燥。
她真是个漂亮的女人──细致的五官分开来看或许不十分突出,但奇怪的是,不突出的五官整合在她脸上,竟显得如此协调、妩媚,别有一番特别风味。
他无法欺骗自己,若两人相识的情况不是这般另类、惊悚,或许他会猛烈追求她也说不定。
“那……我什么时候得开始“执行任务”?”也就是说,什么时候开始进行“配种计划”?
“嗯?”童瑶眨眨眼,小脸蓦然胀红了起来。“呃、欸、呣……不急,不急啦!”
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童瑶没想到在他提出这敏感的话题之际,自己会这般惊慌失惜。
虽然看他顺眼,也知道这男人不错,但再怎么说双方都不熟悉,要她贸贸然地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油~~想到就头皮发麻!
她的反应让潘韦儒觉得有趣。这么大胆的交易是女方提出来的不是吗?怎么他才起了个头,她便慌慌张张的支支吾吾?反倒他才是付钱的一方,至少他自豪地认为自己坦然多了。
“小姐,一个月十万耶,更别提那一半的信贷。”察觉她的窘迫,他反倒变得轻松自在,有了逗弄她的顽皮念头。“况且使用者付费,在我什么都还来不及付出的情况下,妳不怕我跑了吗?”
“你……会吗?”要死了要死了!什么“使用者付费”?羞死人了!
“不会。”闭上眼吐了口气,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男人。
“那、那就好了啊!”不知怎的,她也松了口气,在得到他的保证之后。“再怎么急,也得等你的腿伤好了再说,毕竟是我害你……”
“别再提那件事了。”过了就算了,他自己精神不济也该担负部分责任,不过只消想到她今天若是撞了别人,那么这段“奇遇”的男主角是否就换人了?他的心头竟莫名漾起些许不快。“妳一个人住?”他陡地没头没脑问了句。
“嗯。”她点头,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
“明天我将银行资料准备好带来给妳,顺便带点换洗的衣服过来。”单身女郎双人床啊?说不出所以然的,他的心情更沈郁几分。
“啊?干么?”她傻呼呼地反问。
“既然被妳买下,我就是妳的人了,从明天起我会搬来跟妳一起住,直到我们契约终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