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SPA馆事件之后,唐泽民和韩佑月之间已然跳月兑初识时的疏离感,相处起来越见自然,即使是原本不怎么相信两人关系的吴美俐,也因为他们越来越自然的互动,心中的怀疑因此而消失无踪。
至于唐泽民,似乎全然没有“借用男朋友”身分的自觉,自得其乐且不露痕迹的逐渐渗入韩佑月的世界,经常可见他出入咖啡屋,次数之频繁俨然是所有客人之冠。
用餐、饮用下午茶自然不在话下,还时常可以看见他卷起袖子,帮忙两位老板娘做些粗重的工作,像换灯泡、清水管什么的,经常让佑月有种多了位合伙人的错觉。
这日不晓得吹了什么风,来店用餐的客人特别多,佑月和玉洁全挤到厨房准备套餐,正巧唐泽民也来凑热闹,遂自告奋勇为她们站吧台权充招待,同时引来两个女人的侧目。
“你行吗?”佑月以将他瞧扁了的轻蔑眼神睐他一记。
“像不像三分样,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安啦!”他拍拍胸脯保证。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让佑月不由自主的忆起那日在SPA馆窥见他健硕的体魄,顿时脸儿一红,低下头佯装忙碌,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交给你是没问题,但万一有客人抱怨你冲泡的咖啡不好喝,砸了我们的招牌,到时看你怎么赔偿我们。”
“不难啊,顶多我再弄家新的来玩,由妳们两个负责经营,我则领干股,尽心尽力压榨妳们。”他开心计划道。
佑月和玉洁都在忙碌着,炒菜的炒菜,盛饭的盛饭,却同时以凶狠的眼神扫向他。
“你想得美!”佑月又好气又好笑的损他一句,催促着他到柜台充当门面。“你再不出去看柜台,等等店被搬走了,我就找你算帐!”
唐泽民领了懿旨离开厨房,心情愉悦的当他的“门神”去了。
“喂,妳来真的还是来假的?”玉洁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登对,老觉得他们总有假戏真做的一天。
哇~~光是想就觉得好浪漫,跟小说里写的一样耶!可惜她死会了,不然她也真想来真真假假一番,一定很好玩。
“什么真的假的?”哎呀!蒸蛋快好了呢!佑月掀开锅盖,在蒸蛋表面撒上些许葱花,一道香喷喷的葱花蒸蛋就上桌了,是套餐中极受欢迎的配菜之一。
“我说妳跟他啦,到底可不可能一直走下去?”依她的观察,唐泽民是个挺优的对象,佑月若是不懂得好好把握,可就真是大头呆一个了。
“啊──”冷不防的,佑月手上的锅盖滑了下,偌大的锅盖滑落地上,烫到她的小腿,她惊惶的惊叫一声。
“小姐们,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唐泽民手上拿着咖啡豆密封罐,一听见声音便探头进来问道。
“没事,只是不小心弄掉锅盖。”忍着小腿的微烫,佑月硬是扯开浅笑。
“没事就好,我煮我的咖啡。”他点头,厨房门口立刻不见他的踪影。
“啧,不过掉个锅盖嘛,瞧他紧张的。”玉洁好笑的揶揄。“我只不过随便问一下,妳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哪有,就只是没拿稳嘛,又不是故意的。”佑月心口一缩,赶忙找了个烂理由解释。
“我好像没问妳为什么弄掉锅盖吧?妳啊,分明心里有鬼!”玉洁再也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佑月的脸再度胀红。“我才不信这世上有鬼。”
“嗯哼。”用托盘盛装了两份配好的套餐,玉洁临走出厨房前不忘再调侃道:“做人别太铁齿,世上的事无奇不有,我劝妳宁可信其有。”
败多事点到为止,虽然她认为唐泽民是个适合佑月的对象,但那也得佑月自个儿也这么认为,否则她在这里一头热个什么劲儿?自讨没趣嘛!
佑月对着锅子里飘散而出的烟雾发呆,心里却似乎有某个角落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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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上店门,挥别玉洁和她老公,佑月唇边挂着浅笑,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玉洁的调侃。
她当然知道唐泽民对她好,就她记忆所及,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似乎还没有任何异性待她像他那样,既温柔又体贴;一想起他那俊朗的脸庞,不禁教她芳心一阵荡漾。
她没笨到不清楚唐泽民是个条件超优的对象,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没什么傲人的本钱,他愿意帮忙自己,她就该躲在棉被里偷笑了,哪还敢痴心妄想他会对自己心动?
她还记得自己预约要借唐泽民三次,第一次很快就要被用掉了──这个礼拜天,也就是吴美俐结婚的好日子。
美俐果然没忘记发红色炸弹给她,在收到红帖的同时,她还不得不感叹自己的第六感真准!
虽然美俐的个性不太讨喜,但她承认,看见美俐即将走入婚姻,她很羡慕。
哪个女人不想要有个美满的归宿?但她就是没有男人缘,还能怎么样呢?能借到唐泽民来帮她,或许已是她所能过上最大的幸运……
“走这么慢,不怕遇上?”倏地,一道男音由她身后响起,狠狠地吓她一大跳。
她赶忙回头,看清对方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气。“泽民,你怎么也这么晚?”
“加班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随后抚了抚肚皮。“本来想到妳店里看看还有没有东西吃,谁知道妳今天这么准时就打烊,看来我今晚要饿肚子了。”
“干么讲得那么可怜?台湾夜市一堆啊,随便都嘛有得吃。”她被逗乐了,极有特色的丹凤眼瞇成一条线。
他霍地夸张的叹了口气。“说到这个就该怪妳了。”
她无辜的眨眨眼。“我做了什么吗?”
“妳看我这阵子几乎每天在妳店里搭伙,胃都让妳养刁了,一想到外面随便吃就没胃口。”不着痕迹的将她带往停车场,非常顺便的提起。“我送妳回去。”
“喂,你不吃饭不行的啦!人是铁,饭是钢,况且你又加班,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她挂心着他的空月复,完全没注意自己越来越关心他。
“安啦,饿一个晚上死不了。”他拉开车门,径自坐进驾驶座,待她不得已也跟着坐进车里,他才接续话题。“妳看我壮得像头牛似的,没这么脆弱。”
“最好是啦,没见过这么瘦的牛。”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她想了又想,终于咬咬下唇,突然没头没脑地说:“等等到我家去吧。”
唐泽民发动车子,闻言挑高眉尾。“妳有需要?”
“啊?”她的眸里冒出问号。
“女人邀请男人,通常只有一个涵义。”意思就是说,再装傻就没意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直说无妨。”
他很快将车开出停车场,平稳的滑入车道。
“你……你别误会,我、我发誓,我绝对没那个意思!”她急忙用力挥手,脑袋里一片空白,差点没被他的话给吓死,连忙澄清自己的想法绝不像他想的那般邪恶。
“那到妳家是……”这会儿换他不懂了。
“既然你说你的胃是让我给养刁的,所以我才想,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一下,我好弄点东西给你吃。”她诚恳说道。
唐泽民微微诧异了下,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突地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到我家吧,我记得我的冰箱里好像还有点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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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唐泽民家距离咖啡屋还真近,约莫五分钟车程,加上他又曾经说过公司也在咖啡屋附近,这样的距离居然还要开车上班,着实让她有种多此一举的错觉。
走路就可以到了咩,当运动也不错。
“老天,脚还真有点软了,我以为一个晚上不吃没关系的说。”一进屋,唐泽民彷佛月兑去了平日的内敛外衣,全然不加掩饰本身的真性情,窝进沙发里嚷嚷道。
“所以我才说一定要吃饭啊。”韩佑月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的确有些简单的食材,不禁笑道:“很难想象你会上超市买菜。”
“我哪那么多闲工夫?全是我妹买来的。”他抽掉领带,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忍不住摇了摇头。“讲几百次了也不听,我这个人手笨死了,根本不会自己弄来吃,她却偏偏一买再买,脑袋就是转不过来。”
“可见你妹妹很关心你啊。”这是他头一回提起他的家人,瞬间,她竟有种离他更近的恍惚感。“我先煮给你吃吧,免得你真饿坏了。”
“那我先去冲个澡,冲好之后八成就可以吃东西了。”他像个孩子般欢呼,转身往房间走去。
佑月没敢去想他挑这个时间洗澡,是否可能潜藏任何绮色的意念,她只敢赶快煮食,用力甩去脑子里的遐想。
败快的,一碗热腾腾的什锦面上桌了,正巧唐泽民也由房里走了出来,换上一套干净的休闲装。
“哇~~我就知道妳的手艺是最棒的!”他嚷着,快速走到餐桌前坐定。
佑月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这样子真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等着吃点心的样子。”
“小姐,我成年了好吗?”没好气的横她一眼,他拿起筷子动手又动口。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子吗?”他一个人住?佑月吐吐舌,她从没想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感觉挺空虚呢!
“OK啊,妳尽量。”他塞了一嘴面,含糊应道。
得到主人的同意,佑月便大方的开始“参观”──说参观有点言过其实,因为他家除了卧室之外,全打成一大块空间,或许是为了让访客感到舒适、无压迫感吧?
他用的东西,即使只是个装饰品,每样东西都带有些许特别的趣味。例如他的钥匙盒,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制品,上面用薄铝片及金银铜线勾绕出一幅可爱的猫咪图样,超吸引人,还有他的相框……
咦?怎么放张小阿子的照片?
她好奇的看仔细些,发现相片里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感觉竟有点似曾相识。
“泽民,这小阿是谁?”她没多想便月兑口发问。
唐泽民正喝下什锦面的最后一口汤,循声抬头一看,差点没将嘴里的汤喷出来──
“别动!”
他发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她面前,急躁的将她手上的相框抢过来,随即发现自己的举动过于紧张,安抚性的扯开笑脸。
“呃,是我表姊的儿子,老爱黏着我,这照片好像也是他自己拿来的,我就顺手将它装框了。”
包疑的看着他额上冒出的薄肮,大概是这种天气吃面太热了吧?她想。
“但是我怎么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孩子?”而且不是最近的事,那个印象好像距离她很遥远,可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唐泽民窒了窒,嘴角微微抽搐。“大概是大众脸吧?我表姊常说很多人老说见过她儿子,我都见怪不怪了。”
“喔。”单纯的佑月很快便接受了他的说辞,暗骂自己无聊。“你吃饱了喔?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好啊。”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他似乎松了口气。“什么事这么慎重?”
“我要麻烦你把这个礼拜天的时间留给我。”一见他的眼闪了闪,她连忙绷起全身的神经。“我没别的意思喔,是美俐在那天结婚,你没忘记你答应要借我三次吧?”她不安的再度询问。
“没忘,礼拜天是吧?”感觉自己好像牛郎,他无奈的闭了闭眼。“我需要穿得很隆重吗?妳觉得宫廷服怎么样?”
“你有那种衣服?!”不会吧~~她竟能联想到他化身为童话书里,由城堡里走出来的王子?!难道最近脑袋不太正常了?
“以前学生时代演过戏剧。”他咧开嘴,皮笑肉不笑。
“……”佑月瞪着他,不知怎么回应才好。
“真的,不信我可以拿给妳看。”只是他有点忘了压在哪个箱子底下了,得花点时间找找看。
“不,不用了。”真让他找出来还得了?美俐的婚礼他们只是去帮忙热闹而已,一点都不需要喧宾夺主。“你确定那天能空出来厚?”
“没问题。”先答应她了嘛,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事先挪开才行。
“嗯,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漾开放心的浅笑,她拿起摆在沙发上的布包。“我再拿帖子给你看,我们另外再约时间好吗?”
“好。”他完全没有异议。
“就这么说定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家去了。”她起身,再留下去便成了打扰。
“佑月。”
唐泽民霍地攫住她的细腕,她起身的动作一时收势不住,整个人以狼狈的姿态跌进他怀里。
矮佑月惊魂未定的靠在他胸膛,剎那间,他的心跳混杂着她自己的心跳,她几乎分不清谁的心跳比较快,只能像块逐渐硬化的石膏,全然不敢或动。
“那个……对不起,可能是我没站好……”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个人就变成这副暧昧的模样,她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先道歉再说,免得他又以为她有不良企图。
她看起来真有这么“肖想”他的样子吗?哎~~
他好似愣了下,直至听见她的声音,这才将她扶正,略显快速的起身,拿了钥匙后杵在门边等她。“妳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妳吧。”
“其实我可以……”佑月觉得他的情绪好似和刚才天差地别,她隐隐觉得自己说错或做错了什么,心情也随之低落。
“不行,太晚了,我绝不会让妳一个人回家。”待她走出大门,他将门锁好,领着她前去取车。
佑月安静的跟着他,沈默的让他送自己回家,心情,跟夜的天空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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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全班班费就剩你一个没缴,你到底要不要缴?”总务股长走到他面前,以她那双小小却很可爱的眼瞪他。
“不缴。”男孩佯装很酷的回她一记白眼。
“你这个人很不合作喔!”总务股长攒起眉毛,一双瞇瞇眼瞇得更小了。“才一百块而已,你真有这么穷吗?”
男孩像被拆穿了心思似的,霍地胀红了脸,握紧双拳。“不缴就是不缴,妳管我穷不穷。”
“喂,你讲不讲道理?”总务股长不怎么高兴,板起脸来跟他讲道理。“每个人都要缴班费,你也不能例外!除非你很穷,或许我还可以跟老师讲,要老师帮你忙。”
“不需要。”男孩挺了挺胸,咬牙不肯承认。“我就是不缴,要妳管!”
“你──”总务股长真的生气了,一张脸跟着胀红起来,像在和他比赛一样。“好,我去报告老师,要他自己跟你收班费。”
“喂,妳不要走!”男孩有点慌,突地伸手抓住她的长发辫。
“啊~~好痛!你放手啦!”总务股长的小脸痛得扭曲起来,她抓着自己发辫的发根,不由自主的尖嚷起来。
“不准妳去打小报告!”男孩又急又气,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你放开我!”小女生吃痛的直觉反击,恼火的用脚踢他。“放手放手,好痛喔~~”
“妳打人?!”男孩不敢置信的闪躲着,手却依然揪着她的发辫。“妳妈妈没教妳吗?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你先动手的,恶人先告状!”女孩红着眼,不间断的以手脚攻击他。
“妳要打我耶,我又不是笨蛋,干么乖乖的让妳打?”
男孩被她踢了好几下,一时间气不过和她打了起来,两人扭打成一团,直到被其他的同学发现,跑去告诉老师──
熟悉的场景掠过眼前,唐泽民双眼专注的盯着车道,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重播着许久以前的一小段回忆。
没错,他就是那个不缴班费的男孩,当年不是他不愿意缴班费,事实上是他根本缴不出来。
打小,他和妹妹就是由阿嬷养大的,阿嬷从来没跟他们讲过,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跟他们住在一起?每次问,阿嬷就哭,久而久之,他和妹妹都不敢再问。
就在打架事件前不久,他们才和阿嬷一起搬去那个城市,因为阿嬷说在那里他和妹妹可以念比较好的学校,所以他才转到那个班上就读,谁知道那个班级还要缴班费,实在有够倒楣!
当然,他可以伸手跟阿嬷要钱,可是他知道阿嬷为了他和妹妹,晚上在他们睡着之后还要到电子公司上大夜班,只因为大夜的薪水比较高;阿嬷这么辛苦,他怎能再增加阿嬷的负担?所以他早打定主意不缴,即使被骂也不缴。
可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小小的总务股长,会坚持跟他收那笔班费,且演变成两人打架,被学校处罚劳动服务的下场。
因为他和总务股长打架的事,让阿嬷很伤心,没多久,阿嬷就又带着他和妹妹离开了那个城市,到南部生活,他也因此又办了一次转学,可奇怪的是,和那女孩的冲突却不断的在他脑子里重演。
当时的他,曾经憎恨过女孩,但在不断忆起那件事之后,他发现女孩并没有错。
彬许是顾及他的颜面,女孩并没有在同学面前向他催缴班费,而是将他约到校园后操场,离班上最远的地方跟他“谈判”,所以他们才有打架的“机会”。
整件事情全是他的错,他根本没理由埋怨女孩。
可能是想通了这一点,对那女孩他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歉疚,原以为这辈子恐怕没机会跟她说句抱歉,没想到在事隔近二十年之后,他和她竟意外的再度重逢──
在一个下着雷阵雨的午后,他不经意的发现藏在小巷里的咖啡屋,走进去想喝杯热咖啡,却意外的和当年的总务股长又碰面了。
她,就是韩佑月,他从来不曾忘记她那双可爱的眼和她的名字。
这是个怎样的缘分,竟让两人有了再次相识的机会?
这次,他会好好把握机会,还给她一句积欠了她近二十年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