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摆满了自己收集的巫毒女圭女圭,夏宜婷盘坐在中间,用右肩夹着电话筒,双手则忙着将各个巫毒女圭女圭的“功效”配合说明书配对出来;因为数量太多了,哪个女圭女圭代表什么意思她都有些乱了,得稍做整理才行。
至于帮自己补运的巫毒女圭女圭……就算了吧,和黎志浩学长吃过饭之后,她觉得学长变得成熟许多,往后应该不会再动不动就欺负她,反正也没那个环境再让他那么做,毕竟不是在同一个职场堡作,她根本不用太紧张。
“是喔?没想到你竟然会在你公司里巧遇黎学长。”电话的另一端,正是跟黎志浩一样在“戚氏设计”工作的叶惟蓁,她的笑闹声听在夏宜婷耳里显得分外剌耳。
“喂!不过足遇见学长嘛,有这么好笑吗?”她咕哝抱怨道,还不忘照着说明书逐一配对。
“没什么好笑啦,只是觉得设计界好小。”叶惟蓁笑咪咪的以手指缠着电话线,突然有了另一种解读——“会不会是你跟黎学长特别有缘,所以才会在毕业后还遇在一起?”
手上的说明书突然没预警的滑出指尖,夏宜婷差点没黑了半张脸。“欵,你这是诅咒我喽?”
“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叶惟蓁无辜的回应,可在电话那头早已笑弯了腰。
她太清楚宜婷对黎学长的“心结”,毕竟姊妹淘可不是当假的,只不过她认为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凑在一起应该是件极有趣的事……天下没什么不可能的事不是吗?嘻!
“实你的大头啦!”夏宜婷没好气的啐了声。“再怎么有缘也比不上你跟戚学长,到现在都几年了,两个人还黏在一起,拔都拔不开。”既然被挪揄了,她自然也得回敬一下,这才合礼数。
“哪、哪有?那是工作,工作。”叶惟蓁反驳道,在电话那头的她已经双颊灼红,差点没就地自焚。
“最好只是工作啦……不过说真的,我总觉得戚学长其心可议,哪有人照顾学妹照顾到这种地步?居然连毕业后的出路都帮你想好了,摆明了挖个坑让你跳嘛!”会不会其实戚学长是喜欢惟蓁的,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倘若真是如此,那男人的感情也未免太迟钝了?都好几年了呢!
“你别乱讲啦!”厨房里传来笛音壶的鸣叫声,叶惟蓁抚着小鹿乱撞的胸口,急着要结束话题。“我的开水滚了,下次再聊喔。”
收了线,夏宜婷这才想起忘了跟惟蓁提联谊的事。其实不提也无所谓,反正主办人就是她的老板,她理当不会糊涂到忘记才是。
她专注的检视着巫毒女圭女圭及说明书,最后抓到一个“冰圈猪”,她仔细的阅读它的说明——一个会强力守护正为节食所苦的瘦身男女,贪食症、暴食症的救世主,提醒胖子注意身材,并要拥有者减肥不忘快乐,无论几公斤,永远保持好心情的巫毒女圭女圭。
减肥吗?感觉好辛苦耶!
她扬起手臂,模了模垂在臂下的“蝴蝶袖”——虽然不算太明显,但感觉似乎小有规模,实在不能让它再有“长大”的机会。
决定了,最近就将它别在包包上吧!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瘦下来会得到男人的注意,但太胖对身体的确是个负担,也该是开始减肥的时候了。
小心的将“泳圈猪”挂在常用的包包上,她不由得浅叹一口。
减肥啊减肥,希望不是条太困难的路……
事实证明,减肥还真是条超艰辛的路。
为了不想花钱买减肥药伤身又伤心,所以夏宜婷选择最容易又省钱的方式——断食减肥法。
除了喝白开水之外,她不碰触任何食物,因此到了午餐时间,同事们吃便当的饭菜香几乎将她“薰毙”。
懊饿喔~~她的肚子不断在号叫,口中唾液控制不住的分泌,她赶忙抓起包包往外跑,以免自己溺死在阵阵饭菜香里。
信步走到自己平日经常解决午餐的快餐店,见到里面坐满了食客,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好吃的餐点,她的肚子更饿了,却说什么都移不开贪婪的眼,仿佛就这么看着就能填饱肚子似的。
她好想吃那个三杯鸡、清蒸鳕鱼、红烧排骨……那些菜色不断的向她招手,诱引着她迈开双腿往快餐店里走。
惫是别减肥了吧?反正她又不是第一天胖,都已经胖了二十几年了,现在才想减好像太迟了,况且减了肥也未必交得到男朋友。而且像唐明皇就爱杨贵妃那般圆滚滚的身材,或许她也会遇上生命里的唐明皇,那她这肥不就白减了?
不行!她的意志怎能这么薄弱呢?好不容易昨天已经撑过一天了,万一她就这么受诱惑走进去大吃一顿,那昨天的断食不就白白浪费了?那她的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又算什么?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白痴。
她卖力的在心里和自己的天人交战,浑然不察自己的脸已紧贴在快餐店的玻璃上,更没发现店里许多客人已纷纷向她投以惊愕的眼光。
夏宜婷一边看着里面色香味美的菜色,一边拼命的吞咽口中迅速分泌出的唾液,直到领口被人揪住——
“别吵,我再看一下就好。”她不耐的挥挥手,要那个意图将她拉离落地窗前的家伙别打扰她。
“饿了就进去吃饭,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黎志浩听见了由她肚子发出的“鼓声”,好气又好笑的压低声音建议。
他的声音宛如恐怖的魔咒,成功的将夏直婷的注意力由美味的餐点拉到自己身上。
她猛一转身,整片背就像壁虎般贴紧偌大的落地玻璃窗,脸上的神情就像遇上鬼似的。“学长?怎么又是你?!”
“看到我不好吗?”他极无辜的耸耸肩。
“呃……还、还好。”吐吐舌,她有点违背良心,但为免伤害到学长的自尊,她选择回应善意的谎言。
“听起来不怎么好。”他眯起眼,凝着她俏皮的举动,感觉血液莫名的骚动。“你干么站在这里?大大方方走进去啊,餐馆就是开给人用餐的。”事实上,他原本想问她干么贴在玻璃上吓人,可女孩子脸皮薄,他实在不好说得太直接。
“那个……我在减肥啦!”她回避他的眼,感觉脸上一阵灼热。
学长的提议超级诱人,她也超级想进到快餐店里享用美食,但这样一来她不就半途而废了?她开始和自己的理智拔河。
“减吧?”黎志浩挑挑眉,不赞同的上下打量她。“你又不是很胖,干么减肥?”
就他的审美觐而言,她只是小圆,有点肉肉的,看来软女敕软女敕,却还不到肥胖的地步,况且街上比她胖的女人比比皆是,她有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吗?
“不是很胖?”她怀疑的挑高眼角。“是谁在学校的时候,每回都不让我走出校门买早餐的?还说什么得感谢你让我的脂肪免于再堆积的危险?难道那些全都只是我的幻觉?”现在才说她不是很肥,不是自打嘴巴吗?
黎志浩的脸色微微转红。“呃……”这妮子的记忆力未免太好了吧?那些陈年往事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他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走吧,进去,我请你吃饭。”
“又请我吃饭?”犹豫的抚着月复部,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学长,我昨天才断食一整天,现在你要请我吃饭,那我不就前功尽弃了?”可怜她难捱的一整天哪!
“断食?你竟然用断食这么激进的方式减肥?!”黎志浩的脸色可难看了,一副想将她痛打—顿的凶狠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肚子发出好大—声“咕噜”,让他的脸突然有些扭曲,仿佛想笑又觉得不合适似的。
“够了,结束掉你愚蠢的行为,进去,我非得押着你吃这顿饭不可!”
“喂!人家在减肥啦~~”她虚软的抗拒声显得有点心口不一。
看过拖吊车拖走违规车辆没有?意图减肥的夏宜婷就像违规的车辆,被黎志浩那宛如拖吊车的铁臂一路拖进快餐店里,场面糗到不行。
不是她不减肥的喔,是学长对她“施压”,“强迫”她进食的,她绝对是被逼的!不过被逼着吃饭的感觉……真是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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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夏宜婷再以断食来残害自己的身体,黎志浩不辞辛劳的每天到她公司“押”着她用餐,押到公司同事不注意都难。
“小夏,你的护花使者又来了喔。”刚进门的业务一脚踩进公司大门,便语带瞹昧的调侃道。
“又来了喔?真好,被人这么关心着,感觉好幸福喔~~”
“那都不算什么,最最重要的,那个护花使者还是个超级大帅哥,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狗屎运。”
“……”同事们的揄揶排山倒海而来,夏宜婷闷不吭声,暗自在心里翻个白眼。
狈屎运?他们要是知道她在学校的时候被学长欺负得多惨,恐怕不会羡慕这“天上掉下来的狗屎运”吧?那可是她在大学里被欺负了整整三年才换来的耶!
而且这些人的脑袋着实有愧于设计者的身分,怎么就只会往男女情爱的方面想?她跟学长才不是他们说的那般风花雪月——就算她有这个意愿,黎学长也不可能看上她的,毕竟他的外型这么优,绝对不可能考虑跟个恐龙妹交往。
咦?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不不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绝对不可能!
“你发烧了吗?停一下,脸怎么红成这样?”黎志浩的声音让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没变成弹跳的小肉球。“你还好吧?”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她深吸口气,硬是扯开僵硬的笑。
“我要是有个这么关心我的男朋友,我也会好得不能再好。”一个女同事凉凉的消遣道。
“去踩踩狗屎,看看能不能也捡到个狗屎运。”一旁还有多事的同事跟着起哄。
夏宜婷没敢再多待在办公室里,忙不迭的拉着他闪人。“我坑邛扁了,走吧!”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你的肠胃终于开始恢复正常了。”这次可是她主动说肚子饿要填肚皮,他应该可以放心了。
“我的肠胃本来就很正常好吗?”她可没有厌食症。
“只要你不再乱断食,你的肠胃就不会有问题。”黎志浩纯粹觉得这么做对她最好,便义无反顾的做了,却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甚至还天天跑来陪她吃饭。
“我的肠胃没问题啦!”她微恼的再度重申。“肠胃不好怎会吃得这么胖?”
“就说了你不胖,不准你再减吧听见没有?”他略显凶狠的警告道。
“好啦,好啦。”那种过程一次就够了,而且因为那一次的断食,害她在学长面前超级没形象的大吃大喝,吃到肚子再也撑不下才停止,丢脸死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胖,早就胖习惯了。”
“乖。”
他露齿微笑,伸手揉揉她的发,然后两个人都惊觉这举动似乎过于亲昵,同时尴尬的撇开头。
要死了!夏宜婷,学长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关心过了头,你少犯花痴了——因为刚才突然窜起的遐想而羞红了脸,夏宜婷连忙在心中暗斥着自己。
而黎志浩心中的震撼并不亚于她,掌心仿佛还留着她的发香和温度,
他不记得自己曾有这种悸动的感觉,包括以往交往的女朋友都不曾有过。
“学长不是要请我吃饭?人家坑邛死了啦!”为了打破那短暂的迷思,她急忙开口,即使肚子并不是很饿,她却扯谎扯得极顺,就像不久前为了逃避同事们的调侃一般。
“啊?喔。”黎志浩猛地一震,随即醒了过来。“那我们去吃饭吧!今天你想吃哪家的餐点?”
她的眼顿时亮了起来。“学长的意思是随我点喽?”她记得在杂志的美食介绍中看过一家颇具特色的店,她早想去尝一尝,但一个人总难成行,难得有人陪她还自愿付钱,她当然想去吃吃看。
“不太远的话没问题,别忘了我们下午都还要上班。”瞧见她毫不掩饰的“饥渴”,他不禁笑了出来。
对嘛,这才像他的停一下学妹,所有的情绪全写在脸上,多可爱!
“不远不远,就在伊通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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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叙旧茶饭剧场”,黎志浩有种误入不同空间的错觉,倒是夏宜婷一脸兴味,像个好奇的孩子般,这里模一下、那里碰一下,愉快得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这是家以布袋戏为主题的茶饭剧场,怀旧的木桌仮凳、满满的人头充斥席间,摆满戏偶的舞台就像小时候在乡间陪老祖母去看野台布袋戏的场景,亲切的乡上风情,在讲究精致美食的现代反而独树一格。
太神奇了!简直像布袋戏博物馆嘛!
“我看杂志介绍的啊。”喜孜孜的拉开板凳坐下,招来服务人员点餐。
既然不用由她付费,她点起菜来可大方了,接连点了招牌豆腐、烤黑胡椒去骨鸡腿,铁板荫豉蚵、五更肠旺及一道青菜,每一样都极开胃,她准备大坑阡颐一番。
“问题是,那种东西看看就忘了,谁会记得这么清楚?”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我啊,对吃的店家特别容易记住……也不是刻意的啦,莫名其妙就记得了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
他笑着损道:“我看是你肚里的蛔虫帮你记住的吧?”
“对啦对啦!”看着身后的布袋戏舞台,她不禁笑开怀。“好怀念喔,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可以看见这种布袋戏的野台戏,我阿公都会拉着我去看,然后我就会躲到附近的香肠摊去陪老板烤香肠,偶尔老板还会赏我一根香肠吃呢!”
“你怎么老是记得吃的?”他哑声失笑。
“没办法,我对吃的特别敏感嘛!”她微赧的搔搔头。
服务人员很快送上她点的菜色,香喷喷的味道让她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忙不迭的拿起卫生筷,顺道也丢给他一双。
“你喔!”他笑着摇摇头,随着她的注视望去,情不自禁的也忆起幼年的时光。“我小时候也常跟我阿嬷去看这种野台戏。”
“学长不是在台北长大的吗?”照理说在台北很难看到这类的野台戏,似乎在比较乡下的地方才看得到。
“屏东,我是我阿嬷带大的。”他不曾在外人面前提及他的童年,她是第一个有这种“荣幸”的人。
“喔。”听起来好像有好长一段故事耶,不过夏宜婷并不是喜欢探人隐私的人,若学长愿意说,她听听也无妨,不然就算她问了也等于白问,反而可能会让场面变得尴尬。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黎志浩发现她没再追问,反倒感到些许兴味,主动的反问起她。
一般来说,很多女孩子都爱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为什么三个字几乎等同于女人的发语辞,但这个特质并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这反倒让他感到好奇。
“我该问什么吗?”啃了一口黑胡椒去骨鸡腿,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问你想问的啊!”真有趣,看她吃饭是件极为赏心悦目的事,她总是大口吃、大口吞,似乎每一样食物在她嘴里都成了人间美味。
“我没什么想问的啊。”她眨眨眼,用力的咀嚼起来。
凝着她可爱的吃相,他越来越觉得她的率真与单纯很难得,也很可爱,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学长你不饿吗?好好吃耶,快吃嘛!”她忙不迭的催促道。
她并不爱贪小便宜,但学长从没让她付过钱,所以这一摊应该会照惯例由他结帐;既然他是付费的那个人,那他就该多吃一点。
看你吃我就饱了——忍下心里真正的想法,他拿起筷子优雅的挟了些青菜到碗里。
“根据我妈的说法,我爸被外头的狐狸精给骗了,她为了赚钱养我,不得不将我带到屏东给我阿嬷带。”
笑意凝在嘴边,夏宜婷以为他不会讲的,没想到他竟然说了?!
“不过我在屏东过得很快乐,或许是乡下的孩子没什么心机,很快就接受我这从外地来的孩子;我还记得那时候每逃诩玩得筋疲力尽,洗完澡后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去想大人复杂的世界。”想起那段不难熬的童年,他忍不住笑开了。
“那很好啊,不像现在的小阿子多可怜,每天被逼着念书补习,想玩都抽不出时间呢!”还好不是太悲惨的过去,夏宜婷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么说来,好像我还得感谢我爸跟狐狸精跑了是吧?”他边笑边自嘲道。
“嗄?!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吓得差点没掉了筷子,不晓得自己再简单不过的思考,在他眼里竟成了阴险的阴谋论,小脸一片惨绿。
“你要真有那种复杂的心思就好。”他凉凉的调侃道。
“啊?”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有听没有懂?
“快吃吧,吃太慢可是会来不及上班的。”可惜阿嬷已经辞世,不然他还真想再回屏东看看,缅怀一下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喔,好。”她听话的埋头拼命吃,脑子里还在想着学长刚才那句玩笑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灿烂的骄阳热情的绽放光芒,把每颗心都照耀得暖烘烘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