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色墙面,干净整齐的房间,阎皓细细的模过房里每一个家具的棱线,心头感慨万千。
曾经,他以为家就是用金钱及俗不可耐的华丽装饰品堆彻而成的囚牢,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原来“家”也可以这么简约、朴实,即便只是贴皮的组合家具,现在在他眼里都显得弥足珍贵。
巴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孙家,仅因孙乔乔一时鸡婆将他“捡”回家,也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轻易的接受他成为家里的一员,而且在相处的这些天,完全没有追根究柢的采究他的过去及来处,有的,只是浓浓的关怀。
这样数人动容的恩情他该如何回报?
坦白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虽说他在巷口的水电行找了份工作,可是身上的现金并不多,就算有心想回韵这份情,也买不起任何像样的东西。
总不能嘴巴上说回馈,却送给人家两串蕉吧?那实在太丢脸了。
正当他满脑子胡思乱想、苦恼不已之际,霍地听见孙乔乔的尖叫声由他隔壁房里传了过来——那是她的房间,就紧邻着他的,他想都没想便拉开门冲了出去。
那声尖叫太过凄厉,自然惊动这屋子里的其余人等,待孙家大大小小全冲至乔乔房间察看时,就看见孙乔乔紧抱着阎皓,只差没像只无尾熊般攀附在他身上。
“咳!你这丫头,有什么话先放开皓子再说。”孙存德清清喉咙,不晓得该责怪阎皓乘机吃女儿豆腐,还是该怪女儿不知检点?
打从江欣如决定让阎皓在孙家定居之后,“阎皓”两个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较为亲切的“皓子”二字,以免阎皓有种格格不入的不自在感。
叫了几天下来,大伙儿还当真叫习惯了。
“不要不要!懊大一只老鼠,就从我窗边的窄框上窜过!你们都没有看到,它的尾巴好长好恶心,好可怕~~”孙乔乔死命的抱紧阎皓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孙柏东走到窗边看个仔细,哪还有什么大老鼠的影子?
他回头怜悯的看了阎皓一眼,只见他完全不敢或动,只差没举双手投降,反而是乔乔吃尽人家豆腐;若不是乔乔的情绪过于紧绷,他真的会当场笑出声音。
“孙乔乔,就算真的有大老鼠,也被你的尖叫声给吓跑了。”孙柏东上前拉扯妹妹的手,想不到这丫头攀得可真紧,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喂喂喂,你是想把皓子勒毙是吧?还是你今天就要他留在这房里,陪你到天亮?”他好气又好笑的调侃自家妹子。
皓子?
阎皓?!
孙乔乔似乎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谁,猛一抬头,立刻对上阎皓深沉且无奈的双眸。
颁~~
她的小脸瞬间爆红,双手一松,就像刚才看到老鼠那般放声尖叫——
“嘘,不准尖叫。”阎皓直觉伸出手掌捣住她的嘴,他的耳膜不想在一天之内再承受第二次刺激。
只见孙乔乔意图扳开他的手掌,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的,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怕老鼠再跑回来?”阎皓挑眉问道,并在她点头后接著说:“你现在先把窗户关好,等等我就到后阳台帮你检查一下,保证不会让它再跑进来,但你也要保证不再尖叫,OK?”
乔乔瞅着他半晌,终于妥协的点点头,而阎皓这才松开手掌,放她自由。
孙乔乔一获得自由,立即瘫软了似的跌坐到床上,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看样子似乎在埋怨阎皓用力过重,但却没有说出任何责怪的怨言,适才激动的情绪已不复见。
其余的孙家成员,个个惊异的瞪著阎皓及乔乔的一举一动,每个人的心里都冒出许多惊叹号。
彬许是因为孙乔乔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因此不论是父母或兄弟,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让她一分,也养成了她偶尔会有些骄纵的个性。
向来被当成孙家宝贝的她,何时曾被人“命令”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了?但她在被阎皓如此命令之后,竟然没有跳脚?!
以往的她总会再叫嚷个几句,藉以扳回些许颜面的啊!
看样子,阎皓不仅是个技术不错的水电工,还是个优秀的“驯兽师”呢!
“你们都挤在我房间里做什么?热死了!”好不容易放松紧绷的神经,孙乔乔这才发现自己房里挤满了人,连老妈都在门外观望,不由得心生烦躁。“没事了啦!你们都出去好吗?”
女王下了懿旨,臣子哪还有不从的道理?就见房里的其他人陆续步出她的闺房,唯有走在最后的阎皓想走却走不了。
“乔乔?”
哇咧~~这丫头扯住他的衣服是干么?难不成她真打算像柏东说的,留他下来过夜?!他心口一提,不禁冒出冷汗。
“你答应我要到后阳台帮我检查的,不能骗我喔!”她像个无助的孩子般扯着他的衣角不放,完全忘了家里还有更值得信赖的血亲,仿佛阎皓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阎皓的眼神放柔了,忍不住伸出手揉乱她的发。“放心,我答应你就一定做到,嗯?”
“嗯。”她放心了,绽开如花的笑颜。
说不出任何理由,她就是相信阎皓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做到,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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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我为什么要在这么热的太阳底下晒干?”骑着机车,头戴安全帽,挥汗如雨的阎皓忍不住抱怨两句。
“对不起啦,人家的花布没有了,正好你又休假,所以才会拜托你载人家走这一趟嘛!”
坐在后座的孙乔乔也不好受,在用手帕擦拭脸颊的同时,想到前座的他也是汗水狂飘,她想也没想的伸手用手帕帮他擦了擦脸。
一抹幽香窜进鼻端,阎皓心口一紧,机车龙头差点没握稳,车身微微晃动了下。
“啊~~”孙乔乔吓一大跳,双手赶忙抱住他的腰,就怕没抱稳会摔下车,跌个开花。
“吼~~你乖乖坐好啦!别给我乱来!”他烦躁的低吼道。
开什么玩笑?现在机车正在行进间,万一跌倒了,可不只是开花那么简单,不磨破一层皮才怪!
“我哪有乱来?我只是好心帮你擦汗嘛!”
懊讨厌喔!贬不会是今天的太阳太大,连带的连阎皓的脾气都跟着火爆了起来?从“捡回”他以来,他明明不会对门山这样大声说话的呀!
“太阳这么大,等等就干了。”
孙乔乔噘了噘嘴,虽然心里不太舒坦,但现在她可是被载的一方,万一他心情不爽,突然将她丢下车怎么办?这个月的收入已经少得可怜了,她可没预算搭小逼回家,只得乖乖的闷不吭声。
到了永乐市场前的机车停车处,阎皓架好摩托车,拿下安全帽当扇子插,无聊的看看周边不怎么热络的商家。
“你不进来吗?”乔乔见他没有动作,狐疑的问了句。
“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什么该死的天气?热得教人抓狂!
“可是……里面有冷气耶。”别看这旧旧的建筑,里面还是有冷气设备,虽然不是强冷,但至少会让人感觉舒爽些。
“有冷气?”阎皓一听精神都来了,双眼跟着放大。
“嗯,真的有冷气。”乔乔勾起嘴角,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可爱极了。
“那你不早说!”二话下说的丢下安全帽,阎皓一蹬就要往二楼冲,却被乔乔伸手拉住。“干么?”
“先买杯凉的喝嘛,我需要补充水分。”小手扇了扇晒红的小脸,她看起来快虚月兑了。
“喔。”
阎皓见对面有便利商店,便很快的冲到对街买来两罐红茶,然后跟着她走上位于二楼的市场。
旧旧的市场大楼看起来不甚牢靠,楼梯间也不很光亮,阎皓正暗忖着这里能有什么好布贩售,想不到一走入二楼平台,沁凉的冷气迎面而来,入目所及全是琳琅满目的花色布疋。
哇哇哇~~不晓得这算不算别有洞天?
苞着孙乔乔穿梭在不算大的走廊间,坦白说,他有种走入迷宫的错觉——怎么这条路好像才刚走过,可店家的招牌又长得不太一样,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皓子,你来帮我看看这块布好不好看?”她似乎挑到喜欢的布料了,招呼他过去。
浅蓝色的底布缀上优雅的白色小报,看起来很清爽。
“这种东西我又不懂,你自己挑就好了。”
“帮人家看一下啦!”她的手又模向另一边的粉红布疋,眼里漾满幻想的色彩。“蓝色搭上粉色会很梦幻喔,挺适合这次向我订整套床罩、床单的少女。”
梦幻?
听起来真不切实际,不过他仍顺从的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倚着布疋,凝视她挑选时的专注神采。
他早忘了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了“梦幻”二字,有的,只是竞争再竞争,为的只是想让那老头多看自己一眼,好为自己和母亲争取多一点疼宠的机会,即使那依旧少得可怜……他深吸口气,扭开罐装饮料,仰头大口饮灌。
“皓子,你再陪我去看看底布好吗?”结好帐的乔乔摇了摇他,将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嗯。”想都没想的伸手接过她手上略有分量的塑胶袋,他像条摇着尾巴的小狈,再度跟上她的脚步。
望着她和店家杀价时的亢奋模样,阎皓的唇不禁微微勾起。
要说这女人市侩,她偏偏要将他捡回家;可若要说她天真无邪,她又挺会跟店家杀价,杀得店家老板面子;“目笋笋”……若真要他对这女人下个定义,他还真找不出适合的字眼来形容她。
天使……或许只有天使会比较贴切一点吧?
她是第一个不为任何理由就对他好的人,不但给他一个安稳的居住空间,更带给他意想不到的家庭温暖,这是他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因为她的出现,全都再真实不过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他爱上她所给予的一切,包括她的美好,只是……
他能拥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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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么热的天气,要是能来碗河诠冰该有多好?”新闻里介绍着最新推出的奇特冰品,江欣如忽然有感而发地讲。
“老婆要吃河诠冰喔?”刚洗完澡才回到客厅的孙存德听见了,手上还拿着毛巾擦拭湿发。“等等我去买。”
“我去好了。”阎皓由沙发上一跃而起,扭扭腰身说道。“我顺便带毛毛去走走。”毛毛是孙乔乔前两天捡回来的流浪狗,目前被放置在后阳台。
“带毛毛散步喔?”原本还窝在沙发里吹冷气的孙乔乔,一听到要带毛毛散步,也赶紧跟着起身。“那我也要去!”
“我去就好了,你去干么?”阎皓挑起眉尾,双臂环在胸前,一副不打算让她跟的样子。
“带毛毛散步啊!”乔乔挺了挺胸,理直气壮地嚷道。
阎皓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她的动作吸引到她胸前,他颧骨微红的撇开脸。“外面热得要命,你还是留在家里吹冷气比较好。”
家里?他愣了下。
难道……他真的把孙家当成自己家了?他不禁暗自苦笑。
“喂,你很奇怪耶,让我跟一下会死喔?”乔乔可不管他有没有看自己胸部,反正她就是要跟。“况且毛毛是我捡回来的,带它散步我也有责任。”
“你还好意思说毛毛是你捡回来的?平时都是谁在喂它?”这女人当真会习惯性的捡猫啊狈的回家,搞不好当初他也是被当成阿猫阿狗,才会被她给捡回来。
“老妈啊!”
“你还真好意思说欵你。”
“我干么不好意思?以前也都是这样啊!”
“……你这样的行为,根本是不负责任好吗?”
“我哪里不负责任了?我已经带毛毛去兽医那里驱过虫,也打过预防针了,过两天再上网刊登它的照片、帮它找新主人,这样哪里不负责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既然亲手捡了它们回来,就该自己喂食比较有诚意……”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来我一句的走出大门,直到大门被关上,孙氏夫妇耳里似乎都还听得到那两个小辈的声音在耳边缭绕。
“这两个还真能斗啊……”江欣如的嘴张成O形,似乎不太能适应女儿和阎皓的互动模式。
“年轻人嘛,没事就爱抬杠几句。”孙存德倒是习惯多了,毕竟他也被刺激了好几回。“这样家里也热闹些,不是吗?”
“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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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欵,我从没看过像你这么爱跟的女人。”两人都已经走到巷口了,阎皓一张嘴还没停下来,叨念个不停。“只不过去买个冰而已,死爱跟耶你!”
“我就爱跟不行喔?人家说四十岁的男人剩一张嘴,你明明就还没四十岁,怎么也只剩一张嘴?”未了还不忘损他两句。
打从他载自己到永乐市场买布开始,她发现自己喜欢跟他独处时的感觉,虽然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她就是喜欢,而带毛毛散步只是藉口罢了。
“……”她的意思就是他像个碎碎念的老人婆址吧?
阎皓闭上嘴,烦躁的拨拨浓发,毫无所觉的拉大步伐,连毛毛都得小跑步跟上,张大嘴伸出舌头轻喘。
乔乔小跑步跟上他,小心的不踩到毛毛,她撒娇似的扯扯他的衣角。“欵!你生气啦?”
“没有。”声音闷闷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没有才怪!”她孙乔乔可不是被唬大的,虽然家里的人宠她,但外头的人可不见得宠她,以前在学校里“混”了那么久,多少学会看懂人家的脸色,她才不信他真的没有生气。“让人家损两句会死喔?小气鬼!”
走了两步发现脚步不太拉得开,他懊恼的由她手上抢回自己的衣角,旋身再往前走。“我不是为那个生气。”
“那你为什么生气?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懊吧,不是为了那件事,不过起因在她身上是错不了;事出必有因,她可受不了他无端对自己生气。
“说咩!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欵,很热耶!你走慢一点行吗?”
也不看看毛毛身上的毛那么多,它一定更热,“哈~~哈~~”喘个不停呢!
“我早跟你说过外头很热,你偏要跟,现在热了怪谁?”仿佛触动了他的引信,他的嗓音听来火药味十足。“叫你留在家里吹冷气,你就不听,现在有什么资格喊热?”
孙乔乔一听,火气跟着上来,原本想开口反驳,但却发现他由口袋模出一包薄薄的东西,坚持不转身的将那包东西递给她——
看见他递来的那包面纸,她的心瞬间融化。
这是他的体贴吗?明明怕她热着,偏偏要以最犀利的口吻责备她,然后又不舍的递面纸给她擦汗?
她的心里漾趄一丝甜意,伸手接下他的体贴。
“皓子。”
“干么?走快点啦!”
“其实你气的是我自己出门找罪受,对吧?”
阎皓的脚尖稍顿,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走,一手不忘扯动手上的狗链。“想太多了你;毛毛,跟好,走丢了可不管!”
落在他三步之后的孙乔乔才不管他的口气多差、火气多大,她弯起眼眉看着他的背影——
百嘿!他的耳朵泄漏了他真实的情绪,害羞得脸都红了呢!
一股说不出口的甜意缠绕在心头,没来由的,她的脸也感到微烫……这绝对不是因为气温太高!
炎炎夏日正是冰店生意最好的抢钱时机,俗话说“热天卖冰呷一冬”,意思是卖一个夏季的冰品,收入足够维持一年的家计,因此两人到达冰店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当然,除了江欣如的河诠冰,他们还买了各种口味的冰品,算算家中成员正好一人一碗,不致发生有人向隅的“惨剧”。
“毛毛,走快点,等等冰要是融化了,就只剩糖水了。”拉扯着狗链,阎皓呛明了是喊着狗儿,实则说给身后老是慢半拍的女人听,那景象看来有点可笑。“万一河诠冰变成了河诠汤,伯母生起气来,不给你饲料吃你就知道!”
毛毛无辜的吠了两声,完全不懂自己怎会扫到台风尾?
人类的世界真难懂,它还是当它的犬类比较安全。
“来喔毛毛,我们用跑的,看谁比较先到家!”乔乔一时玩心大起,依样画葫芦的学阎皓“隔狗喊话”。“输的人是毛毛二号!”
“啊?”阎皓愣了下,很快明白自己被她戏耍了,赶紧拉着毛毛拨开脚步,“喂!不公平,你怎么可以偷跑?!”
“呵呵~~”
燥热烦闷、没有风的夏夜,催化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愫,悄悄的在追逐中的男女心田里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