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婕向公司请了十天假,她飞到加拿大去找她的三姊,这是朱家唯一还肯和新堤保持联络的亲戚。
朱曼珊是个温柔婉约的女人,她在两年前随丈夫移民,育有一子一女,她有名门望族传统的特质,但是对于新堤这个自小聪慧但调皮的妹妹,因为年龄相近的关系,在新堤逃婚离家后,她非但对新堤败坏门风不予计较,还偷偷瞒着父母与新堤联络,名媛时尚的创立有一大半是她资助的。
初抵机场,没有人接机是当然的,她没有通知曼珊一家人,并不是想制造什么惊喜,而是不希望自己想知道的真相被阻止。
披上薄风衣,展婕搭上大巴士,继而往曼珊所居住的高级住宅区驶去,据闻住在这里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名人,曼珊的丈夫能事业有成,是很不容易,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国家,要冲破各种生活上的差异,不是很好适应的。
在沉思中,巴士缓缓驶近曼珊家,展婕下了车,吁了口气,终于到了,这幢外表是细灰磨石子的两层半花园洋房,一片绿草如茵,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正盛开着,车库半开,停着一辆酒红色奔驰敞篷车。
展婕大步的越过花园,酒红奔驰正在倒车,看样子是想出来但不太顺利,接着,一颗小脑袋瓜由驾驶座伸了出来,那是一个美丽又性感的金发女郎,她对着远观自己的展婕咧齿一笑,表示友善。
她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看得出来很热情,不知道是曼珊家里什么人的朋友。
“嗨!你找谁?”她向展婕招了招手,白晰诱人的手臂很动人,她讲出一口标准的中文。
展婕颇为意外,她向金发女郎走了过去,“你住在这里吗?”
“对的。”金发女郎立即向她自我介绍,“我叫洁西卡,你呢?”
“朱展婕。”展婕微微一笑的问:“洁西卡,你中文说得很不错,是谁教你的?”
“我的男朋友教我的。”洁西卡大方的一笑说:“妳呢?你不是住在这里吧!”
“我是来找人的,这里住的人是不是姓林?”展婕问。
“没错,你找对了。”洁西卡打开车门下车,车也不管了,她热情的挽住展婕,“你找谁呢?林和曼珊都不在,阿健巴明明也不在。”
“都可以。”展婕说道,心想:看来这个洁西卡还认识不少人呢!林健是曼珊的儿子,林明是曼珊的女儿。
“我们先进去吧!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他们都不在。”洁西卡挽着展婕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阿健去参加地区大露营,明明跟男朋友去了明尼苏达。”
“没关系。”展婕淡淡的说,反正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洁西卡很熟悉的打开门,像是她自己的家一样,她热情的招呼展婕坐下,接着扭动着腰往厨房去倒饮料了。
展婕这才发现洁西卡有一副惹火的好身材,尤其是她身上正穿著一件麻纱短洋装,没有穿内衣的她看起来非常诱人。
“喝这个好吗?养颜美容。”洁西卡递给展婕一杯柳橙汁,自己接着走出大门,丝毫不见外的说:“你随便坐,我还有事要忙,忙完再陪你。”
她这么大方,展婕也落得轻松。
晚餐时,洁西卡做了好多法国菜,她说自己其实是美法混血,做法国菜是她的专长。
菜做得好,展婕也吃得尽兴,收拾杯盘时展婕才问起曼珊。
洁西卡边洗杯盘边说:“林和珊去拜访朋友了,晚一点才会回来,你可能在明天早餐桌上才可以见到他们。”
展婕点了点头,上楼洗澡后,她在洁西卡安排的客房里休息,一天的疲累使她要自己快快躺在床上,然后闭起眼睛。
展婕这一觉,一直睡得不熟也不安稳,她隐隐约约总像听到什么似的,翻来覆去的,半夜两点钟的时候,她终于因无法成眠而起身,一时燥热涌来,她翻身下床,想下楼倒杯开水喝。
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阵阵的申吟声,低低的,像怕人听见,又像无法忍受的欢愉低鸣,展婕不是傻瓜,她马上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摆暗中透着一点光还是可以看清楚的,客厅宽大的沙泼上两个赤果的男女,在上面的女郎很明显是洁西卡,她那头鬈而迷人的长发正披散在肩头,眼睛闭了起来,头高高的往上仰起,她结实丰挺的胸部上有一双男人的手在移动,展婕定神一看,那个在洁西卡身下热切挺立的男人居然是--姊夫?!
展婕没有惊呼出声,只悄悄的走上楼,反锁上门后,她久久无法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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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展婕没有多睡,她梳洗整齐后就快步的来到餐厅,没有半个人,推开后院的门,果然看见曼珊在对着一排玫瑰花洒水,原木的餐桌放在草坪上,几张极为休闲的椅子围着桌子,桌上是丰富的美式早餐。
“三姊!”展婕扬起声音朝着曼珊喊。
曼珊一回头,她露出一个喜悦温慈的笑容,立即关了洒水设备,“展婕”真的是你!早上洁西卡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开玩笑的呢!你又把客房的门锁得那么牢,害我想偷看都不行!”
谈到洁西卡,展婕又想到昨天夜里那个交叠的身影,是那么清晰、那么不避人耳目。
曼珊牵着展婕到餐桌坐下,从透明瓶子里倒了两杯冰咖啡,烤好的香酥吐司发出香气,曼珊动作轻柔的涂抹着花生酱。
“三姊,你别忙了,我不饿。”展婕赶紧说。
“一点都不忙,这是我早上才现磨、现煮的咖啡,你一定要尝,新堤说你现在是个工作狂,而且也是个咖啡狂。”曼珊说完,又继续她手上的工作。
展婕笑了笑,“真是的,连这种小事都不忘记跟你说。”
“来,坐下!让三姊好好看看你,你好几个月没来了吧!”曼珊仔细的端详她,那副宠爱的模样好象在看小时候的展婕,“你是愈来愈像新堤了,尤其是这双眼睛,活灵活现,跟新堤最像。”
“像吗?”展婕弯着唇微笑问。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徐圣远才会喜欢她!展婕的心隐隐的有点痛。
“外表当然会相似,你们是姊妹嘛!”曼珊柔柔的说:“但是你和新堤的个性是截然不同的,新堤任性惯了,你向来比较沉得住气。”
“三姊好了解我。”展婕说。
曼珊笑了,“那当然啊!你小时候都是我带着你读书、写字,度过一个又一个无聊的下午,怎么会不了解你?”
展婕感动的、深刻的凝视着曼珊说:“三姊,你好吗?过得好吗?”
“很好啊!怎么这么问呢?”曼珊一脸的笑意,“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啦!否则怎么会突然来看三姊?”
“什么都让你猜中啦!”展婕放松的一笑,娓娓道出所知道的事情,包括新堤和斐辛,但是她省略掉自己与徐圣远的那一段。
“真是不可思议。”曼珊感喟的说:“躲了那么久,新堤还是让徐圣远给遇上了,而且还爱上了斐家的独子,这就是叫缘分吧!”
曼珊知道斐家在英国也是深具名望的,而斐家和徐家是世交,在社交界不是新闻。
“这么说来,四姊和徐圣远的事,你都知道?”展婕故意轻描淡写的问。
曼珊点了点头,她喝了口咖啡,直视着展婕。
“展婕,你很在意吗?那时,她不过是个少女,任性是难免的。”曼珊微笑的问,笑容安详而肯定。
“我怎么都不知道?”展婕顿了顿问:“这是我在美国寄读时发生的事,对吗?”
曼珊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三姊。”展婕佯装好奇的说。
曼珊笑了笑,点点头。
在温暖阳光下慢慢的讲着那个属于十年前的陈旧往事,朱家四小姐的爱情,以及徐家的不谅解。
当说完了故事,彼此都沉默了半晌。
曼珊又倒了一杯咖啡,她慢慢喝着,“新堤的勇气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当时我们几个兄弟姊妹都只知道听从父母的安排走这一生,从来没想过能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新堤不同,她的性情太真了,她勇于追求她想要的,虽然最后那个男人还是离开她了,但是她从没有后悔过。”
“可是却深深伤害了另一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展婕接口。
曼珊摇了摇头,她轻缓的说:“展婕,感情的事没有对错,难道你不能明白,爱上了就是爱,没有理由。”
“三姊……”展婕注视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你知道洁西卡和你姊夫的事吗?”曼珊不以为意的笑笑。
“三姊!”展婕再喊了一声,原来三姊不是被蒙在鼓里。
“妳知道了?”看展婕点头,曼珊又说:“不必感到太惊讶,这是很平常的事。”
她温柔的说:“洁西卡只不过跟新堤一样,她们都无法阻止爱上一个人的心,我虽然知道,却不想拆穿。”
“洁西卡到底是谁?”展婕问。
曼珊从容的说:“她是你姊夫公司里的助理,寄宿在这里,并且很快的爱上了你姊夫,她的感情很难理解,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洁西卡很善良,她从没有掠夺之心,而你姊夫也一直对我很好,他没有想过要离开我。”
“我并不想要破坏,因为我深深的了解你姊夫,他有才华也很热情,当初也是因为媒妁之言,所以他娶了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因为孩子的相继出生和生活的过程,一点一滴培育起来的,并不是有狂热的爱,我对他很敬重,而他对我有责任。”
“所以,当姊夫和洁西卡发生恋情后,你就一直默默忍受着?”展婕有些心痛的说。
“我们都不再年轻,说实在一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这么做能让他获得快乐,一偿年轻时没有得到过的快乐,我不会计较,你姊夫是个好男人,一直对我和孩子们都很好,我希望他能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论是什么,即使是一份不合乎道德规范的感情,我都不会介意。”
阳光下,曼珊的话仿如醍醐灌顶,直入展婕的心中,或许,姊夫的心态就是四姊的心态吧!不论对错,只想勇敢爱一次,再回头,才能计较得失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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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堤接到曼珊打来的电话,她知道展婕已经明白一切,那些恩怨情仇会在时间的河流里悄悄的流过。
新堤约了徐圣远见面。
“又想和我旧事重提吗?我最近已经很少跟展婕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徐圣远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杯咖啡。
新堤看了他一眼,满月复的话,她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好象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公司有事?”
“没有,公司营运向来很好,有斐辛在,他最近很努力工作。”他似乎是故意要这么说。
提到斐辛使新堤微感不自然,多久没见他了,甚至连他的电话她都不接,要断得彻彻底底,不是那么容易,斐辛依然对她不死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斐辛,他……还好吗?”新堤润了润唇问。
“不好。”徐圣远很快的说:“他虽然工作效率一流,却像个行尸走肉,每天把自己当成工作的机器,吃得很少,睡得更少。”
听了他的话,新堤心痛起来,她略微急促的说:“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应该要好好开导他,怎么可以放由他自生自灭?”
“没有用的,你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扫了她一眼,很坚定的说:“任何人都无法使他月兑离现在的生活模式,除了你。”
新堤苦笑了笑,“我能怎么样?展婕现在连我都不见,我还能怎么样?”
“你说什么?!”徐圣远惊跳了起来,他慌惶的模样说出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是在乎展婕的,一直在乎。
“展婕听到我们那天的谈话,她到温哥华去找曼珊,曼珊什么都跟她说了。”新堤疲累又沮丧的说:“我要和展婕讲话,她不接我电话,而且还让曼珊转告,要我不要去找她。”
徐圣远拢紧了眉头,不想让展婕知道的事,她还是知道了,而且还是由这么直接的管道,偷听到两个当事人的对话,展婕情何以堪!
“她什么时候走的?”他问。
“休假的第一天。”
徐圣远握紧了拳头,重重的责怪自己,“她告诉我,她要到美西旅行,没想到她骗我。这个我早应该想到的,这阵子我对她这么冷淡,她怎么可能对我说真话?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自己去旅行?我太笨了!”
新堤安慰的说:“你别再自怨自艾了,她也是这么骗我的,我作梦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跑去找曼珊,更想不到她会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妳打算怎么办?”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一趟加拿大,没见到展婕,我不放心。”新堤忧心忡忡的说。
“展婕的心情怎么样?”他静静的问。
“看不出来,曼珊说她没表示什么,也没有提到你,她很沉默。”新堤的眼眶开始湿了,“我早说过展婕是不会原谅我的,现在她连我都不见,就算是你在她面前,她也会放弃……”
徐圣远很快的打断了她,“照你的说法,到了加拿大,见到了展婕又如何?你想怎么做?”
“我现在也不知道,心里很乱。”她烦躁的说:“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必须要见到她!不在她身边,我很不安,无论她怎么责怪我、怎么看不起我都无所谓,如果我现在不在她身边,不取得她的谅解,我就永远失去她了。”
徐圣远顿了顿,他想了一会,终于脸色苍白的开了口:“新堤,让我代替你去吧!”
“你?”新堤惊愕的问。
“是的,我。”徐圣远肯定的接口:“你不觉得由我去比你去妥当吗?有些话以你的立场可能会说不出口,我知道怎么让她了解事实并不是那么丑陋,况且,我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我爱她。”
“你……”新堤凝视着他,还是问了。
他语气怅然若失的说:“我爱展婕很爱很爱,我真后悔自己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不应该对她冷淡,不应该以为自己为斐辛牺牲很伟大、很理所当然,就全然的不顾及她的感受,我明知道她是那么倔强、明知道她无法忍受的是什么,却还是在她面前表演了,她一定恨透了我。”
新堤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快虚月兑了,“我们都错了!我也不该自私的阻止你和展婕,我明知展婕和斐辛都是无辜的,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想蒙蔽过去错误的心,或者,我不愿展婕占有你,毕竟你曾是属于我的,我知道自己过去这种想法很可笑,圣远,我是不是很可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悲哀?”
“你何必这么说自己?”徐圣远阻止了她接下来的无法自容,他深刻的说:“新堤,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新堤垂下了睫毛,继而把眼光停在徐圣远身上,“你说,我答应你。”
“不管你跟斐辛有没有结果,不管我和展婕会怎么样,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对斐辛说出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他也被困在这张网里,更不希望他痛苦。”
新堤点了点头,她郑重的说:“我答应你,我一个字都不会对斐辛说的,你放心。”
在新堤的承诺里,他们像是回到了在校园的时候,彼此再一次有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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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按照约定,由徐圣远率先飞到了温哥华,渴望见到展婕的心在这几天里愈燃愈热,那份恣意生长的想念,像是在波涛中挥动的手足,忐忑不安。
他脑海中无时无刻不浮现出展婕的样子,她调皮说笑的时候、她认真工作的时候、她谨慎考虑他们这段情的心路历程……
展婕了解他,知道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跟她相处就想要一辈子拥有,这种情绪和当初想极力呵护新堤是不一样的,和爱怜青黛继而想照顾她也是不一样的。
想和展婕一起生活,像平常一样,能和她谈许多生活上的共鸣,一起做许多共同的嗜好,只要有她陪伴,一切都是安详的、是好的。
自从新堤之后,他从来不再渴望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那不适合像他这种人,他所要的就是像展婕这样,懂心,又不会要求朝朝暮暮的人。
他可以错过很多人、可以错失很多机会,但是,他不能放走展婕。
他风尘仆仆的来到曼珊家门,应声而来的洁西卡好奇的盯着他看。
“又一个中国人!”她笑笑,褐色的眸子紧盯着徐圣远潇洒的脸孔和挺拔的身材,“你找谁?”
“朱曼珊在吗?”他单刀直入的问,顾不得礼貌。
“哦!她在,最近年轻的中国客人还真多!”
洁西卡最后一句是自言自语说的,听在徐圣远耳里却感到一阵兴奋,他心想:展婕在!她在!
“请进吧!我帮你去叫珊。”她很中国的帮徐圣远倒了一杯红茶,边上楼边扬起声音喊曼珊的名字。
当洁西卡嘹亮有劲的声音消失后,曼珊微微带笑的脸庞也出现了。
曼珊拾级而下,徐圣远的光临带给她一阵重逢的喜悦,这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差点成为她妹夫的人。
“圣远!怎么来了?一定是新堤告诉你地址的是吗?”她洋派的拥抱了徐圣远一下才松开,“新堤呢?她没和你一起来?”
“没有。”徐圣远摇了摇头,他看了曼珊好一会才说:“曼珊,妳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人都是会改变的,不是吗?”曼珊笑了笑,“你也变了很多,比我记忆中的你变得还有男人味,看起来很有魅力,难怪展婕会爱上你。”
徐圣远楞了一下。
“觉得惊讶是吗?”曼珊温柔的一笑说:“展婕什么都没告诉我,但是凭女性的直觉,我猜到她是因为爱上了你,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才会来我这里走一趟,如果单纯只是因为斐辛爱上新堤,而新堤和你曾有一段过去,她不会那么徘徊,不会那么难下决定。”
“她呢?”
“你应该猜得到,展婕那么聪明。”曼珊瞅着他,清楚的说:“她走了。”
“走了?!”他的心反射动作似的惊跳了起来,“走去哪里?”
曼珊沉吟的说:“圣远,展婕既然要走,她怎么可能告诉我?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不是回去台湾。”
是的,依照展婕的个性,她是会这么做的,与其困在锁里,她倒宁愿把锁弄坏,没有锁也好,虽然不再可以再关,但至少可以开。徐圣远心想。
就这样,展婕不留只字词组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