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钟自封拿着报纸左端右详,皱皱的嘴角倾泄出藏不住的笑意,对报上那张金童玉女的合照是越看越满意。
“希丫头,你什么时候开始跟飞鹰那优秀的孩子交往的?怎么都没有告诉爷爷啊?”钟自封眉开眼笑的问。
希希白了钟自封一眼。“爷爷,拜托你不要那么叫我,难听死了。”
程丫头、研丫头、戎丫头,听起来都没问题。
只有她,希丫头——听起来像外省的退休老兵在喊女儿“死丫头”一样。
“你这丫头不要逃避爷爷的问题,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和飞鹰那出色的孩子交往的啊?”钟自封继续追问。
“爷爷!”希希皱起眉头。
她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陪那家伙去参加舞会根本是不智之举,现在果然被误会了。
程程吸了口女乃茶,笑盈盈地说:“希希,你跟飞鹰交往,我们大家就放心了,飞鹰成熟体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袁伊郡和他父亲到大陆去视察新厂房的营运情况,父子俩一去要一个月,因此落单的她索性回娘家来小住,彼此有个照应。
“大姐,我根本就没有和他交往,你们大家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希希把涂好草毒果酱的吐司放下,实在没有胃口吃了。
自从参加完那个舞会,她心里已经够烦够乱的了,偏偏大家又来搅和。
她根本不知道那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她这一、两天来,满脑子想的却都是他,想起他来还会脸红心跳,一点都不正常。
没有人知道,连续两个晚上,她都对着他的窗子发呆。
美其名是看星垦、看月亮,其实是在看他房里的灯有没有亮着,他人有没有在家。
其实他在不在家关她什么事?就算他在,她也不可能跑过去找他,可是为什么她会在意起他的行踪?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而且答案是她所不敢接受的,所以她宁愿不去想,宁愿多忙忙餐厅和美容坊的事,以时间换取空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没有交往?胡说八道!”钟自封斥责一声,指着报上斗大的标题。“你看,报上登的很清楚,顾氏集团总裁恋人曝光,神秘和服美女据传为钟氏家族的掌上明珠!”
希希头大的夺过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
钟自封老眼突出的瞪着希希。“你你……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湮灭证据?”
希希撇了撇唇。“爷爷,不要讲的现在我好像是杀了人好吗?我心脏负荷不了。”
钟自封冷哼一声。“你这丫头伶牙利齿,飞鹰那好孩子肯要你是你的造化,你若不要,很多女人抢着要哩,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我干么要后悔?”希希不以为然地说,“从小他就欺负我,他只喜欢大姐,他根本就没注意过我。”
程程温柔的一笑。“小妹,你是当局者迷,飞鹰他虽然老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称赞我,可是他私底下却一次都没有约我出去过,相反的,他常约你出去不是吗?”
希希一怔,随即反驳道:“哼哼,那是他无聊,想找个倒霉鬼陪他,而我就是那个倒霉鬼,因为年纪小,所以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他。”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钟希希,你为什么不跟飞鹰交往?他是个好对象啊!”研研和言东堂一起下楼,忍不住插嘴。
希希挑衅的看着研研说:“又是以商业利益来考量是不是?顾氏集团和钟氏集团门当户对,所以顾飞鹰就是一个好对象?二姐,我觉得你越来越讨厌了!”
早餐不吃了,希希拿起背包就冲了出去,气呼呼的发动她的小跑车。
她今天跟全家都犯冲,大家都针对她,罪魁祸首就是顾飞鹰!而他,应该还悠哉悠哉的在家里睡大头觉吧?
罢刚出门前,她应该先去把他吵起来才对,她耳根子不清静,他也别想好过。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可是她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本来无忧无虑,自从他毫无预警的回来之后就变得乱七八糟,他要负上全部的责任!
她按了CD键,听着东洋流行歌曲,把车开得前所未有的猛,飞快抵达了她今天的目的地攀岩场。
若不是可以攀岩消消气,她恐怕会闷上一整天。
“嗨!希希!”
她走进攀岩场,几张熟面孔纷纷与她打招呼,这些人都跟她有同样嗜好,喜欢享受攀岩的快感。
近来攀岩风吹起,不只男人热爱,女孩子来挑战攀岩的也不少,她也因此在这里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人工的攀岩场比较安全,岩壁还可以调整难易度,比较适合体型娇小的女孩子,也因此她独钟人工岩场。
“吴教练!”希希叫住她的指导教练,一脸的期待。“你不是说今天会有新教练来吗?人呢?”
吴教练笑了笑,很明白希希对攀岩的那分狂热。“你不提醒我也记得,我正要为你介绍我们最新的攀岩教练,他的身手和技巧都是一流的哦!”他随即扬声喊道:“顾教练!请你过来一下!”
一名男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闲适踱至希希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令她张大了小口,讶然之情溢于言表。
吴教练拍了拍她的肩膀。“希希,这位就是我们神话攀岩场最新聘请的教练,他姓顾,顾飞鹰教练,以后你就由他指导了。”
“你——攀岩教练?”她瞪着顾飞鹰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她一心期待、憧憬的攀岩高手怎么会是他?他应该只会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吧,怎么会拥有攀岩教练的资格呢?
将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顾飞鹰微微一笑。
“多多指教了,小姐!”
“飞鸢!说实话,你知不知道你大哥会攀岩?”希希和飞鸢在饭店的下午茶座碰头之后,她劈头就问。
飞鸢瞪大一双水灵大眼。“大哥会攀岩?”希希挑起眉毛。“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飞鸢摇摇头。“从来没听过这回事。”
“可是他真的会!”
希希把早上在攀岩场的事描述了一遍,她在那里受到很大的打击,所以去没多久就匆匆离开,把飞鸢约出来喝下午茶。
“那大哥现在人呢?”
“大概还在攀岩场吧,因为他还有别的学员要指导,大家都瞎了狗眼,很热爱他。”希希酸溜溜的说。
飞鸢不解的望着颇为烦躁的希希。“大哥会攀岩不是很好吗?这样你们就有共同的兴趣了,为什么你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她杏眼圆瞪。“我以为在这方面我一定比他强,现在一切都搞乱了,他不但会攀岩,还是教练级,跟他一比,我这个初级学员算什么?”
飞鸢噗哧一笑。“无聊!连这个也要比,你真是好强。”
“你不懂啦。”希希扬扬眉梢。“你大哥从小就爱欺负我,我当然要把自己的身体练得比他强,这样才能打得倒他!”
“我相信大哥从不想将你打倒。”飞鸢旁观者清的说。
她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对,因为他只想将我打扁。”
闻言,飞鸢真是好气又好笑。
“希希,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大哥对你比对我还好,五年来,他写了那么多信给你,都没写给我。回到台湾,又特别送了你一双水晶高跟鞋,却什么也没买给我和飞鹞,他实在很偏心你耶。”
她撇撇唇角。“如果你喜欢那双水晶鞋送你好了,我不希罕。”
“真的?”飞鸢露出恶作剧的笑,逗着她问。
希希露出一个求之不得的表情。“当然是真的,反正我也穿不到。”
那双高跟鞋太有女人味了,她穿起来显得老气,与她实际年龄不符合,送给飞鸢也不可惜。
“谢了,就算你肯送我,我也不敢接受。”飞鸢敬谢不敏地摇摇手,“我怕大哥看到水晶鞋穿在我脚上会大义灭亲,把我的脚给剁了。”
“其实他老是欺负我,根本就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对我比对你好,是你想太多了。”希希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才怪!”她不服气的抗议,“那你十三岁那年的过年发高烧,为什么大哥都不留在家里,整天在你家守着等你退烧,连除夕都不回来?”
“拜托!他是在我家和四人帮的其他三人玩桥牌,才不是在等我退烧。”
只不过那天真的很奇怪。
他动不动就上楼察看她的体温,还不时为她准备冰枕,吃药时间到了,也是由他拿着药到她唇边,强迫她吃下去的。
不过单凭这样,就说他是为了她留在钟家的?
那太牵强了吧,照顾她是顺便,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玩桥牌才对,飞鸢的说法根本是本末倒置了嘛。
“那我们国小毕业那年,去海水浴场玩水的事怎么说?你和飞鹞一起被海浪打到,大哥居然第一个冲过去看你有没有怎么样,这太不寻常了吧?”
飞鸢和她杠上了,翻起陈年旧事。
“那是因为那时我还不会游泳,飞鹞姐已经会游泳了,身高又比我高,他当然会先关心比较瘦小的我啊。”她答得理直气壮。
“强词夺理!”飞鸢提高了音量。“那时飞鹞比你高不到哪里去,而且她才刚刚学会游泳没多久。”
希希一时哑口无言,随即反驳道:“那——那他一定是怕我死了难对我爷爷交代,所以先看我。”
飞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难道飞鹞死了,就很好对我爸妈交代吗?”
希希为这不伦不类的话皱起眉头。“说到哪里去了?呸呸!大吉大利,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飞鸢笑了。“好,不提那件事。”她继续说:“那我们两家人一起上阿里山看日出那次怎么说?早晨阿里山的空气稀薄得要命,天气又冷,我和飞鹞都冻得半死,大哥的羽绒外套偏偏就只套在你一个人身上。”“飞鸢,你是不是有恋兄情结?”希希突然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飞鸢研究起来。“你好像一直在挑我的毛病耶。”
“去你的!你才有恋兄情结!”飞鸢没好气的对她嚎叫。
希希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又没有哥哥,无从恋起。”
飞鸢吸了口果汁,忍不住笑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好无聊,一直谈这些过去的事情干什么?其实我只是要告诉你,大哥对你真的很好。”
“你跟我爷爷、我大姐、二姐都站在同一边,他们今天早上甚至叫我和你大哥交往。”
“有何不可?”飞鸢眼睛一亮,兴匆匆的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就和亲姐妹没两样,如果你变成我大嫂,我一生真是受用无穷。”
希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指的是一生免费做脸和一生免费吃,对不对?”
罢刚飞鸢提起的那些事,本来在她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掉了,现在又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
那家伙对她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超乎寻常得好。
“希希,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变成我大嫂。从小我就和飞鹞格格不入,如果有你来跟我作伴就好了,我妈也喜欢你。”
希希的俏脸微微晕红。“神经,你以为你们喜欢就好,我又不是嫁给你和伯母。”
她知道顾伯母喜欢她,但顾伯母从小就只叫程程长大了给他们家做媳妇,可从来没有叫她给他们家做媳妇。
“希希一大哥啊!”飞鸢突然出声喊着。
“哪里?”希希连忙转头,顺着飞鸢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他正和一个女人走进饭店电梯,那个女人衣饰名贵,应该不是特种行业的女子。
瞬间,希希的头顶好像有五雷在对她轰轰轰轰轰。
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女人到饭店开房间……真是该死的、该死的下流胚子!电梯门阀上了,希希回过头,忍住心中那股强烈的怅然若失,很轻快的露出一个微笑。
“满漂亮的!飞鸢,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飞鸢担心的望着她。“不知道。”
“不知道无所谓,反正不重要。”她嘻笑地挑挑眉。“晚上我爷爷不在,到我家来吃火锅,我亲自准备的,保证味美实在,每人只酌收一百元的清洁费,记得来哦!”
“希希你……”
唉,明明很难过又要装作不在乎,这样最难过了。
.希希吆喝一声,拉起飞鸢。“别说那么多了,走,我们去着电影!”
晚上的钟宅很热闹,希希准备了麻辣火锅、沙茶火锅和涮涮锅,她以为只有自家人和她邀请的飞鸢,没想到四人帮的其余三人也到了。
突然见到那家伙跟着大伙一起进来,她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当然也不可能当场把他赶出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阴魂不散吗?一整天,早。中、晚都见到他,如果这算有缘,那他们还真有缘。
“到底是谁把他们请来的?到底是谁?”希希在厨房里,一边调沙茶酱一边念念有词。
“我
言东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东堂!”她皱起眉头。“你要吓死我啊?”
“解铃还需系铃人,是不是?”
言东堂微微一笑,在希希愕然的表情中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希希有一分钟的失神。
东堂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些什么吗?.否则为什么他会讲这种话?
她端着沙茶酱走出去,餐厅里的人已经等不及的吃起来了。
三种味道截然不同的火锅居然颇为协调,大热天开着超强的冷气,每个人都吃得不亦乐乎。
不能避免要和顾飞鹰在餐桌上见面,希希只好一直很努力的装忙,在餐厅与厨房之间进进出出,就是不肯好好坐下来。
“小鲍主,你就坐下来吃吧。”麦跃人终于对她的忙碌看不下去了。
“没关系,我不会很饿。”希希又站了起来。“汤已经见底了,我再去厨房拿点高汤出来。”
“希希,汤还有啊……”飞鸢看着满满的汤,有点模不着头脑。
“那我再去切点肉片好了。”希希不管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直接起身走进厨房。
唉,奇怪了,为什么她今天这么紧张?做坏事的又不是她,和女人去饭店开房间的人也不是她呀。
走进厨房,她打开冰箱倒了一大杯冰水,咕噜咕噜一下子喝完。
“喝慢点,小心呛到。”
彼飞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吓得手一滑,玻璃杯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小心!”他瞬时伸手将她拉离失事地点。
希希面容有点呆滞,因为脑袋一团混乱,脉搏因为他的出现而失去了正常的频率。
他怎么会跟进来的?还无声无息,连点脚步声都没有,分明是故意想吓她。
“你进来干什么?”她终于挤出一句话。
彼飞鹰黑眸闪着笑意。“听说你对我有点误会。”
希希哼了哼。“哪、哪有?”
“没有吗?”他的眼睛望着她,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下午你看见的那个女人,是美商财团老板的执行秘书,她的大老板跟我约在饭店房间密商,所以我才会跟她一起走进电梯。”
希希的俏脸红成了蕃茄一般。“你干么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又不介意。”该死的飞鸢,居然全告诉他了。
“不介意那件事,那么你该不会因为我,下礼拜不去攀岩场了吧?”他戏谑地笑问。
早上她在攀岩场看到他的表情,那震惊错愕、嘴还张成了O型的好笑模样,这辈子他大概很难忘记了。
希希轻哼一声。“你没有那么伟大,我还是会去。”
她本来想换一家攀岩场的,可是他既然这么说,她当然不可以不去,以免被他看扁了。
“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你愿意经营我公司楼下的餐厅吗?”
他微笑看着她,意态轻松的等候她的回答。
“经营餐厅?”一阵喜悦滑过心头,希希立刻被吸引住了。“为什么找我经营?”
他微微一笑。“我说过,你有这方面的才能。”
她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我考虑考虑。”其实心里已经有一百个愿意了。
经营另一家不是由她爷爷投资的餐厅一直是她的理想,现在她已经朝理想迈进了一大步,真是件好事!
她溢于言表的兴奋表情,令他忍不住泛起轻笑。
“或者,你可以顺便考虑考虑要不要上大学。”他建议地说。
她才二十岁,就此将人生放在美容和料理中未免可惜。
“我对大学没兴趣。”她扬眉,强辩道:“而且人不一定要读大学才有出息,我不需要那张文凭。”
“读书的目的不在学历,而在变化气质。”
她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气质,或者气质很差喽?”
她的说法令他哭笑不得。“我完全没有那种意思。”
她挑起眉争辩。“你明明就有……”
奇怪,她突然觉得好轻松,一个下午的阴霾一扫而空,一整晚在她头顶上飘来飘去的乌云也不见了。
天哪!她有问题吗?为什么她好像爱上了跟顾飞鹰的抬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