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紧紧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心里的不情愿一直涌出来。
“喂喂,女人,把眼睛睁开。”
石少勇有点火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她依言睁开眼,看到他大蹙其眉。“怎么了?”
他瞪着她。“跟我接吻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吗?”
他们已经交往一个月,以前他跟每一任马子都是在一起一天就立刻进入接吻阶段,只有跟她拖了这么久。
没想到今天气氛够了,她也默许了,却给他看这副表情,叫他怎么吻得下去?
“我怎么知道?”他又还没吻她,她哪来的感想?
“妳这女人……”石少勇气结的撇了撇唇,双手猛然捧住她的脸,狂吻她玫瑰花般的柔软唇瓣。
原以为悍强的她会发火,没想到她竟然落泪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痛?”他连忙放开她,慌乱的抽了张面纸替她擦泪。
“不痛,你别紧张。”娜娜吸了吸鼻子,杏眸失神地看着车窗外的夜空。
睽违许久,她又来到擎天岗了。
失恋的人最怕触景伤情,今晚却是她主动提议要来这里。
她发现,自从知道上官图真被踢出祥义帮之后,她就很难将他的身影真的从心里拋掉。
就连刚刚石少勇狂吻她的方式,她都感觉到好象回到从前,是上官图真在狂吻她,心里一揪,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痛?”石少勇怀疑的看着她。“那妳为什么哭?”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是被他吻哭的,这感觉还真他妈的奇怪。
“你不会懂啦。”想也知道他这种情场浪子还没真正爱上过一个人。
“废话,妳不说我怎么会懂?”他哼了哼。“难不成我的吻让妳想起别的男人?”
娜娜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原来这小子也有细腻的一面,她还以为他找女朋友多半是为了满足心理需求,根本就不懂爱情摧人之深有多痛。
石少勇眉一蹙。
见鬼了,还真被他给蒙中了。
他又不屑的哼了哼。“谁啊?妳的上一个男人?”
“嗯……”她幽幽低垂着眼眸,想到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还是很不甘愿。
“妳看起来不像是有伤心事的女人。”她脆弱的样子让他挺不自在的,不过,却很吸引他,让他想再吻她。
她赏他一个白眼。“什么意思?”
丙然小了她四岁,思想差满多的,人家都在伤感了,他还猛泼冷水,看来他跟范恬心还比较配,都是刺激人的专家。
“没什么意思。”石少勇打开车门,点起烟来抽。“说说妳的上一个男人吧,既然他的吻法像我,那至少有点个性,我满想听的。”
娜娜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还真是狂傲耶,才不是上官图真的吻法像他,明明是他刚刚的吻法有点像上官图真而已。
“说啊。”他有点烦的吞吐着烟雾。
在这种浪漫的地方,旁边的女人却想着别的男人,真是让他一肚子大便。
“你知道上官图真吗?”
她还没问过他是混哪一帮的,只知道他是混黑的,身旁常带着大批兄弟出入,饶是如此,他太年轻了,未必知道上官图真的事,更何况那个人据说已经是江湖的过气人物……
“妳说--上官图真?”他瞇起了眼。
“没听过吧?”她自嘲的笑了笑。“我跟他有段奇怪的爱情故事。”
石少勇捻熄烟看着她,眼里有抹古怪的光芒。“多奇怪?”
娜娜很淡的扬起嘴角。“你真的要听?”
“所以,妳还想见上官图真一面?”
听完她在夜空下叙说的爱情故事,石少勇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语气问娜娜。
她抬眸看着他,故作潇洒的说:“至少让我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我,这样我才不会心理变态,一直恨男人。”
他挑挑眉,扯了抹怪表情。“妳根本是还爱着他吧?”
骗他没谈过真正的恋爱啊?看她说起上官图真时的模样,让人一眼就看穿她很在乎他。
“反正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爱不爱已经变成其次的问题,两个无法碰面的人要怎么爱?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眼睫。
这妞外表看起来那么辣,没想到这么死心眼,男人都跑了一年多了,她还在牵肠挂肚,真是笨极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
石少勇忽然冒出惊人之语。
娜娜为之一呆,整个人像被电到,一动也不动。
“不过,妳要有心理准备,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上官图真。”
情绪像是坐着云霄飞车起起落落,她心头蓦然一拧。
他有别的女人了,可能已经结婚生子,也可能早就不记得她了,所以,他不再是以前的上官图真……
“他毁容了,脸部伤得很严重,现在都戴着面具。”
这次,她心中的震撼已非笔墨可形容。“你说什么?!”
“腿也瘸了。”
她的脸色有如雪般白,心脏好象快停掉了,眸光紧张的跟着他转。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种事可以开玩笑吗?”他瞥了她一眼,他还不至于那么不懂事吧。“除了毁容和腿瘸之外,因为子弹打入体内的关系,重伤后,他的肺和肾都换过,也比以前更沉默。”
“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发现自己在颤抖。
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径地恨他……
“他没跟妳提过要替他老爸报仇的事吗?”
“他提过。”因为不懂,她没有细问,只叮咛他要小心。
她应该阻止他不要去吗?
但是他的复仇决心那么强烈,就算她阻止也没用吧?父仇血恨,如果不报,他一辈子也不会安心,这也是她未曾阻止的原因。
“他是在报仇时受伤的?”
“据说当时伤得很重,连医生都差点要放弃他。”他不在场,只能对她说个大概。“虽然他亲手报了仇,却也身中数十枪,内脏严重受创,最后还被大量化学药剂毁了容,虽然经过整型手术,仍然残留很多伤疤。”
“这是一年半前发生的事?”她越听越是懊悔,如果她曾积极找他,或者现在守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懊强的她,因为自尊心的问题,不肯拉下脸来好好找他,哪知道她在恨着他不告而别的同时,他正在和死神搏斗。
如果当时他就死了,现在的她要如何自处?她一定会恨死自己为什么那么死要面子,再好好打听打听他的下落不就好了吗?她大可以请征信社找他啊,只因自尊,她没有那么做。
“好象是吧。”事不关己,他怎么可能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她的拳头握紧了。“所以,他被踢出了祥义帮?”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她为他感到不平极了。
石少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娜娜瞪视着他。“难道不是?”
“祥义帮的帮主现在虽然不是上官图真,但大家都知道,颜小姐只是听他的命令办事。”
“那么,上官登智呢?他不是想当帮主吗?”最后一个猜测是她自己想的,当然也是根据谷大头的话推测的。
“拜托,妳这女人不要信口开河好不好?”石少勇睐了她一眼。“我舅公才不是那样的人哩,他老人家把上官图真当自己儿子一样,怎么可能想谋夺帮主的地位?”
娜娜一愣,俏脸上有一秒的呆愕。
“上宫登智是你舅公?”
石少勇撇了撇唇,有点烦的应道:“对啦,我女乃女乃是上官家的长女。”
本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说,他喜欢凭实力闯荡江湖,不喜欢靠关系,这样才能服众。
“你是祥义帮的?”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那么上官图真是?”
“是我老爸的表弟,也就是我表叔啦。”这女人怎么回事?他脸上都已经写着不想讲了,干么还问那么清楚啊。
“你是上官图真的……”这些突如其来的转变,完全搅乱了她的心湖。
“侄子。”他替小姐她接了话,看看她还有什么能问的。
天哪!
“你居然是他的侄子!”
她跟上官图真的侄子交往,老天到底送了她怎样的一份大礼?
北投,秋天温泉度假会馆。
娜娜拿着请帖走进宴会厅,守卫控管得相当严格,若没有请帖,连一步也走不进来。
请帖是石少勇给她的,今天是上官登智的大寿,上官图真极可能到场,这是她见他的唯一机会。
从石少勇口中,她知道了更多关于上官图真的事。
他重伤五个月后,颜介琪就奇迹的醒来,她替他掌管帮里的事,也因为要保护他的安全,因此对外一律宣称他已经月兑离祥义帮。
他的行踪相当神秘,除了颜介琪和上官登智,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哪里出现,即使身为上官图真侄子的他,想见他也得碰运气。
因此她知道,自己今天未必见得到他,她也只是来碰碰运气罢了。
踏进华丽的会场,她不停梭巡着上官图真的身影,手机乍然响起。
“妳快点到机场,妳想见的人正在往机场的途中!他要去美国再做一次整容手术!”
石少勇急迫的声音传来。
真是他妈的,为了得到这个消息,他可是彩衣娱亲,在他女乃女乃面前又是端茶又是送点心,放下平日狂傲的身段,好不容易才让女乃女乃泄漏消息的。
哦!为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个跟他不会有结果的女人,他石少勇居然肯这么牺牲,真是够了!
只能说,他是被她那股傻劲给感动了吧。
娜娜飞车来到机场,若不是因为要参加寿宴,又是裙装又是高跟鞋的,她可以开得更快。
“拜托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他,她想告诉他,不要因为身体的残疾就跟她避不见面,她不会嫌弃他,一点也不会!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不停的找。
一楼没有,她快速找到二楼去。
如果他进海关就糟了,她就见不到他了!
她焦急的寻找。
没有,没有她要找的人……
蓦然,她的眸光定在书店前,一个戴着面具,正在翻看杂志的男人身上。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是--他吗?
是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吗?
她忽然想起,她在圣心医院也见过这个男人,当时她跟现在一样,心脏难抑的狂跳。
“上官图真。”
她轻声叫他,自己都听到自己心跳得好快,咚咚--咚咚--
听到她叫他的声音,他居然无动于衷,连头也没抬。
难道这不是他吗?
不可能,连身高都一样,气息又是那么熟悉,不可能不是他。
“上官图真。”她叫,声音大了点。
他还是没有反应,倒是他旁边的旅客抬头看了她一眼。
“上官图真!”她的声音大了,而且充满了愤慨和悲伤。“你为什么不理我?就因为你变残废了吗?所以你就可以有理由不理我了?”
往来的某些旅客在看她,他还是动也不动。
“我知道你这一年多来是怎么过的,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她的火气狂冒,泪水却掉下,从内心深处说了出来,“我一直在等你买蒂芬妮经典白金六爪单颗钻戒回来给我,却怎么等也等不到,我们曾有一个孩子,我却狠心把他拿掉了,如果不是你连点消息也不给我,我才不会那么残忍,我才不会……”
越来越多人在看她,但她不在乎,她只想把心里的话倾巢倒出,让他明白,身体无恙的她,并没有比他好过!
可是,他却还是连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算了,当我没来过,我会忘记你,这没什么难的!”
她恨恨的踩着步伐离开,手臂却蓦然被抓住。
艾着泪的眼一抬,看到了面具。
娜娜深吸了一口气,任由他抓着她的细腕,她反手一拉,把他拉往僻静的角落,行动间看到他的右腿微跛,她的心一揪,又想哭了。
冷薄的唇终于打破沉默。
“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已经习惯了。”
这是报仇付出的代价,他不怨任何人。
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知道自己残疾的现况后,他就决定不再找她。
他告诉自己,他不再有资格跟她交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她还可以有她美好的人生。
于是,他在她生命里消失了,他也以为,她应该早就忘了他。
可是在圣心医院与她偶遇那一次,她强烈的反应撼动了他,他知道她并没有忘记他,甚至还感应得到他。
她的眼珠黑幽幽的盯着他。“把面具拿掉,我不要这样跟你讲话。”
“会吓到妳。”上官图真僵硬的说。
这样的见面,不在他的预计范围内,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娜娜大大一震,迅速扬起睫毛。“我想看!”
他以为她那么肤浅,会怕他的脸吗?就算是再怎么丑陋的一张脸,也是她苦思许久的他。
他咬了咬牙,眉头微蹙了一下。
自从决定不再见她之后,他就自以为聪明的认定,毁掉的容貌再也不能困扰他了,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别那么怕好吗?”她好深切、好深切的注视着他。“我不会拔腿就跑,我也不容许自己这么做,如果我在乎你的残疾,今天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他一直用这点说服自己,有谁会为三个月的感情看不开?
“你的意思是,只有三个月,我就没有资格看你了吗?”娜娜定定的望着他,那乌黑闪烁的眸子转也不转,眼里有着不争气的泪雾。“别忘了我拿过我们的孩子,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你能了解吗?”
一个人去医院那天,她真的好脆弱,当医生开始动手,悲伤的感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那个手术的。
“娜娜……”他不能再拒绝她的要求。
焙缓的,他拿下了面具。
往日俊酷的脸,布满了疤痕,彷佛可以看到当日事发时的惨烈。
娜娜轻抚着他的脸,她深刻的思念。
“你还是你……”她一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去。
上官图真动容的一颤,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用大拇指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痕,这个举动让她的心微微一阵悸动,泪水又静悄悄的涌出眼眶。
他的嘴唇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吻去了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