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去哪里了?
夜深入静的聂宅,全家人都睡了,只有聂少龙一个人心神不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等待未归的管祈羽。
他告诉管爷爷,小羽因为节目收视好,和同事庆功去了,要晚点才回来,他来等门就行了。
事实上,制作单位真的有去庆功,但她并没有参加,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了解她的,像是外表甜美的她,其实相当有自己的主见,可是像这种时候,他就觉得年纪小小的她难以捉模。
在他关机之前,他听得出来她有点怪怪的,但他猜不出来她为何心情不好。
他以为任何一个新人,第一次主持就拥有她这么好的成绩,一定会视自己为天之骄女,可是他错了,她是那例外的一个。
一切的问题都可以等她回来再慢慢讨论,如果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他都可以替她解决,但前提是她必须回来。
他知道很多新人难以承受成名太快的压力而自甘堕落,他只愿她不是那其中的一个,否则他会对她非常失望,也会很自责,因为是他没有尽到监督的责任,才会让她走偏了……
想到这里,他蓦然从沙发里起身。
他不等了,等得心烦意乱,不如去外面找找,就算像只无头苍蝇到处找,也比在家里干等好。
拿起车钥匙,甩上大门,大步走出之后,他一眼即看到有个长发身影寥落地坐在喷泉边。
夜深人静,她抬眸望着只有几颗星星的漆黑夜空,四周似乎充满了孤寂的气息,只有喷泉的水声不息。
他深吸了口气,放心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深夜气温骤降,她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那里坐多久了?要是他没出来,她打算坐多久才进去?
他大步走向她,两道剑眉拧在一块,存心要惊扰她。
“妳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大嫂曾说喷泉边很难坐,她却安之若素的坐着,连动一下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没有看他,“不知道,很久了。”
他走近她身边,庆幸自己没有闻到半丝酒味,她并不是醉了才回来的。
“妳去了哪里?”他的语气稍稍和缓了些,如果闻到她喝酒,他想自己可能会对她很严厉。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说道,她的鼻子有些堵塞,像是哭过的声音。
他的心一凛,“妳说。”
他察觉到自己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生怕从她口中听到她失踪的这几个小时里,做了什么荒唐事。
“今天是我爸妈和我大哥的忌日。”她哑声地说。
她已经很久不愿去想起她挚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今天却又全部回到她的心头。
到底要用多少时间才能真正不在乎这一切?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坦然面对他们死得那么令人心疼?
“哦——”换他的喉咙像梗住了。
原来如此,所以她看起来这么感伤,他还误会她去做坏事,真是错怪她了。
“不知道他们在天上过得好吗?”她抬头凝看着夜空。“我好想他们,真的好想他们,但我也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看到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坠落,她的表情如常,好象眼泪只是装饰品,不是属于她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看着她抬得高高的面孔,不时就像变魔术似的,滑下一行泪水。
连哭也这样有个性……他摇了摇头,体认到她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女生,再坚强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将她的头揽进了怀里,轻拍她颤动的肩膀,也轻抚她的栗色秀发,更蓦然感觉到他有多想做这个动作。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吧,如果思念的话就说出来吧,没什么好压抑的,没有人会笑妳。”
有种微妙的感觉震撼了他,原来抱着她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夜风只是让两人的体温交流得更紧密。
“谢谢……”她闭着眼睛笑了。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她任他搂着自己的头,闻着他身上那股男性的气息,完全不想动。
今晚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夜,看着琳琅满目的橱窗,看着街上迎接新年的气氛,走到脚也酸了、肚子也饿了,才拦了部出租车回来。
所以现在的她好累,能这样靠在他怀里感觉好踏实,她真的困了……
“小羽?”
半晌之后,看她动都不动,他知道她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这才知道她原来这么轻。
事实上,他看过她交到人事部的履历表,一百六十六公分,四十六公斤,看的时候没感觉,抱起她才知道她没几两肉。
他忍不住蹙眉。
聂妈都在干些什么?不是一天到晚跟她补来补去吗?怎么不见她多长几斤肉?
明天他要多买些糖果给她带在身边,当作补充热量也好,女孩子瘦成这样太不象话了。
“好好睡一觉吧,郝思嘉说的,明天醒来又是另外一天,愿妳远离所有的悲伤。”
他将她抱进房间,轻轻放上床,盖上被子之后,他却还不想走,眼眸深深的凝视着她沉睡的巴掌小脸。
他终于情不自禁,低头在她额际烙下一吻,只是一个哥哥给妹妹的晚安吻。
这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震撼了他的心,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蚌然,门把转动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也令他霍地回神,心跳却越加强烈,因为来者是管祈羽的外公。
“丫头睡了?”管居德走了进来,他慈爱的看了熟睡的孙女一眼,示意聂少龙跟他出去。
聂少龙连忙跟上他的脚步。“管爷爷有话跟我说?”
“你会保护丫头对吧?”他用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你有资格知道关于丫头的一切。”
“龙少?龙少?”
安琪的声音唤回了聂少龙不知道飘去哪的思绪,他看了秘书一眼,好象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
“这个,”安琪把一份文件呈上桌面。“这是您昨天吩咐要的特急件资料,已经整理好了。”
打开文件,他开始翻看。
他很少在上班时间分心,今天却例外再例外,他一直在分心,脑海里想的全是有关于管祈羽的一叨。
“安琪,给我一杯黑咖啡,”他终于还是搁下了文件。“还有,查一下“星星知你心”的录像结束了没有?今天是不是要预录存盘,会到几点?”
安琪送上一杯黑咖啡之后,忙着去查上司要知道的事。
在安静的空间里啜着黑咖啡,聂少龙又跌回了沉思里。
祈羽的身世原来比他的更加复杂和特别。
避爷爷说,她的父母都是德国的科学家,也在军方的实验室工作,她的兄长更是一名十五岁就从研究所毕业的天才少年,也和她父母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
她的外公管居德也不是普通人,他拥有超凡的念力,只要集中意志力就能扭转乾坤,近年却因身体日渐走下坡的原故,已经失去了这项异能。
彬许是遗传自他吧,祈羽自小就有强烈的预感,这项预感经常困扰着她,也无意中被她父母工作的实验室负责人知道了,在一次失败的实验里,她同时失去了父母和兄长,实验室的负责人一直纠缠着她不放,希望她替他们做实验。
所以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她往后的人生,他才会带着她逃到了他祖父母结婚的地方——英国。
然而日渐衰老的他却没有办法给她好的生活,反而全赖她的照顾,他不想自己死后留下无依无靠又异于常人的祈羽,才会带她来台湾,投靠同样拥有异能的爷爷,如此一来,她的异能至少会变得比较寻常一点……
“该死!”
那些德国人真该死,连个少女也不放过,他们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龙、龙少?”安琪看着上司咬牙切齿已经很久了,忍不住出声唤他。
龙少一直是个文质彬彬、笑容动人的阳光男孩,很少看他动怒成这样,连青筋都浮现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惹龙少这么气愤?
“有事吗?”他拢眉看着安琪。
幸好还会回神。安琪吐出一口气,““星星知你心”还在录像,不过快结束了。”
她看着上司马上站起来,她也连忙跟上去。
就是这样!一个尽职的秘书就是要像她这样,亦步亦趋,随时体会上司的需要、随时待命,令上司感觉她存在的重要性……
“妳要去哪里?”进电梯前,聂少龙总算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影。
安琪一愣,期期艾艾地眨了眨眼,“我跟您去,看看有什么需要……”
“不必麻烦了,妳可以先下班。”不等她回答,他关上电梯门,直接下降到摄影棚的楼层。
人声鼎沸的摄影棚刚好结束了录像,他的出现自然引起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划开一条路。
两名制作助理马上跑过来。
“龙少——”
最近总经理对他们这个节目的关切特别多,受宠若惊之余,不免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没事,只是来看看。”
他看到管祈羽在替粉丝们签名,她笑容盈盈、若无其事,昨天的阴霾好象已经不存在。
人群散去,她从主持台上走下来,有个戴鸭舌帽的挺拔男孩靠近她,两个人有说有笑,相当融洽。
看起来不像工作人员,他是……
聂少龙拢着眉峰,“和管祈羽说话的男孩子是谁?”
制作助理之一马上答道:“那是目前最走红的少年团体ABC的主唱董君佑,他在隔壁棚录像,原本是慕名来询问精灵老师运势的,一谈之下好象很聊得来,所以这几逃诩有过来。”
聂少龙又凝视了他们好一会儿。
年龄相仿,外型看起来也满相配的。
不过,他不希望她这么快谈恋爱,至少等她满二十岁再说,况且他也不赞同她和艺人谈恋爱,她不会承受得了那种被媒体追逐的压力。
惫有,他希望她继续完成大学学业,如果谈了恋爱,肯定没心注意课业,搞不好还会发生什么他们无法预料的事,例如意外怀孕等等……
他无法想象她怀孕的样子,而她也太年轻了,不适合当个小妈妈。
“你来找我吗?”管祈羽拿掉小型麦克风,走到了他面前,董君佑已经被他的助理拉回去录像了。
“边走边聊。”他率先迈开步履,反剪着双手。
他们并肩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她巧笑倩兮的瞅着他。“昨晚是你抱我回房的吧?谢啦。”
他没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只淡淡地告诫她,“以后别这么晚回家,若要晚归,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老大或老三,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接妳,自己一个人坐出租车上山太危险了。”
“所以我有个打算,我想买部车。”她的户头里有足够的钱,她可以买部小车做为代步工具。
“这样也好。”他马上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李组长,替我订一部车,女孩子开的,颜色款式不拘,性能要好,安全性很重要,明天我就要看到车子。”
币掉电话之后,发现她盯着他直看。
“怎么了?明天妳就有车开了,有国际驾照吧?”他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宠她,但一个哥哥宠妹妹是正常的吧?
“车子是要买给我的?”她向他确认。
他点了点头,“不必太感动,我是怕管爷爷担心妳的安全,毕竟那一带的房子不多……”
“宝蓝色的。”她忽然插嘴,“我要宝蓝色的车子,流线造型。”
他蓦然瞪视着她。
这女生,难道就不能少点自己的意见吗?
在她甜甜的眸光下,他再度拿出了手机。“李组长吗?订的车子要宝蓝色的,流线造型……对,其它条件不变,就这样,辛苦你了。”
他收起手机,看着她,“这样行了吗?还有没有别的意见?”
她摇了摇头,嫣然一笑,“没有。”
两人弯进了休息室,闲杂人等看到他们俩进来,打过招呼之后,马上很识相又很自动的缓缓往外栘,最后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他们两人。
“好,那么换我说……”他蓦然住了口,手指挑起梳妆台上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亮片羽毛低胸紧身衣。“这是妳的?”
她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说:“哦,那是下次录像要穿的衣服,造型师叫我先试穿,不合要修改。”
听完她的话,他的眉峰越拢越紧。
她是个主持人,干什么给她穿得像情郎?
看来他有必要找蒲制作好好谈一谈,别的女主持人就算月兑光了衣服主持他也没意见,但小羽不行!
“你刚刚要说什么?”她一边卸妆一边问他。
伴下低胸衣,他清了清喉咙,“我要说的是,妳不要和董君佑走太近,会招人非议。”
她从镜里送他一个甜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就知道她不会顺从的对他说“好”,他撇了撇唇。“任何一对恋人开始时都是普通朋友。”
懊象充满了敌意哦!她微微一笑,“你讨厌君佑?”
君佑?听了真不舒服,她从来就不叫他的名字,老二一家回来了,她就叫二哥,对他却连声四哥也不叫,需要时只叫他喂,真是有够不尊重他的。
“总之,这个圈子是非很多,妳才刚入行,叫妳不要跟他来往是为妳好,将来妳就明白了。”他苦口婆心的说。
“你可以走了吗?”她已经卸好妆了,也不应允他的要求,扬了扬眉梢问他,“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虽然她不正面回答令他感觉有点不悦,但她主动约他一起回家却令他感到高兴。
他自信满满的认为她也喜欢他们一起回家,路上可以说说笑笑,还可以停下来买买路边摊的那种感觉吧?
“聂妈炖的鸡汤好油哦。”她站了起来,帅气的把背袋甩上肩膀。“我不忍心告诉她老人家,可是她每次都要我喝完,你可以帮我挡一挡。”
霎时,俊脸划过三条黑线。
他堂堂龙少唯一的功用就替她挡油鸡汤?
这理由要他的俊脸不臭也难。
当他看到热腾腾摆在他面前的八卦周刊封面时,俊脸才是臭到人鬼蛇神都勿近的地步,安琪一下班也早早避了开去,以免波及她这个无辜的人。
老早就告诫过她了,她偏当成耳边风,现在被杂志拍到她去董君佑家过夜的照片了吧?这下她不被支持董君佑的歌迷当成公敌才怪。
枉费他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后,还极力想保护她,吩咐节目的化妆师,极尽夸张之能事,将她化得越不像她越好。
而她呢,却大谈恋爱来公开自己,唯恐世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门板被叩了两下,管祈羽走了进来。“安秘书说你找我?”而且安秘书传话时的表情很惊惶,好象被什么吓到似的。
“妳自己看看。”他的五官和表情很一致,都寒得像罩了层冰。
她淡淡的瞄了桌面一眼。
“我看过了。”
杂志一出刊,就有热心人士拿给她了,而内容呢,只有四个字,那便是——不予置评。
她去董君佑家过夜是真的,但他们只是聊聊天,倾听他的心声,再谈谈彼此相同的际遇……
“妳怎么解释?”他站起来,拿着杂志走到她面前挥扬着。“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在男人家过夜象话吗?”
他猛然想起在伦敦的那一夜。
被拍到的那一晚,她是否也在董家的浴白里泡澡,然后睡着了,直到那臭小子来叫醒她?
叫醒她之后,他们又做了什么?那臭小子会像他一样柳下惠吗?
“我们只是聊聊天。”
“谁相信?”他的声音大得吓人,那面孔也冷峻得吓人。
“随便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她淡淡的说完,转身要走。
她还以为他是了解她的,也是她可以信赖的人,然而他却令她失望了,他和世俗的人没两样,都相信片面之词。
“站住!”他粗鲁的拉住她的手,把她扯进了怀里,黑瞳紧盯着她。“是不是心虚,所以说没两句就想走?”
他如此的生气,又如此的在意,绝不是因为她是个妹妹,也不是在气他旗下的主持人闹绋闻,而是……
他深吸了口气,眉峰蹙得死紧。
她也看着他,瞳眸澄澈,“我已经成年,就算和男人过夜也不为过吧?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愿。”
“妳的意愿?”他咬咬嘴唇,口不择言的问她,“妳的意愿就是和个乳臭未干的娘娘腔上床吗?”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又冷又硬。
“不知道聂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在教训我,你要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不要一污辱我的朋友。”
她挥开他的手,甩上门走了,虽然看得出来她也动气了,但起码的风度还在。
他闭了闭眼,拳头收紧了。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怎么可以那么过份,他明知道她是个知道自爱自重的好女孩……
今日事要今日毕,今天的误会也要今天说清楚!
他连忙追上去,追到了地下停车场,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站在她的宝蓝色小车旁,正准备要上车。
他大步走向她,而她明知有人走过来了,脚步声还那么急促,她却连头也不抬,把包包甩进了车里。
“别走!”他边定边朝她投降。“我道歉!我向妳道歉!”
她总算肯看他了,站在车边,等着他走来。
“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是——”他咽了一口口水,原来告白这么困难,尤其是在一个他笨得将之定位为妹妹的女孩面前,他迟迟说不出口。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烦恼,又好紧张,他向来都是自信满满的,帅气的脸上,总是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他。
她带着困惑的眸光打量了他一会儿,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她凝视着他的眸光那么困惑,却深深撩动了他的心,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拉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栗发,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许久许久之后,他放开了她。
她轻抚着自己的嘴唇,表情有点不真实。“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妳的意思是,这是妳的初吻?”
她的眸波透出灵灵的水光:心跳得好快。“我没想到,我的初吻是跟你。”
“我也没想到。”他轻拂她的发鬓,一古脑的说:“现在是不是可以原谅我刚才的口不择言了?我绝对相信妳的人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切只是嫉妒心作祟……”
她没说什么,笑了,杏眸发亮,那微笑好美。
她闪亮亮的眸光令他呼吸一窒,他忍不住将她更紧的拉进了怀里,“妳在笑我吗?废话不说,还有就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妳的,妳呢?妳有没有一点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交往看看……”
他住了嘴,问这不是更加废话吗?如果没有一点感觉,怎么会任他吻她?
她的眼眸那么动人,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唇与唇再度相接,只不过背景有待改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