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点,女子依照命令,如常将饭菜送进屋子里。
进屋时,女子还忍不住暗自打量四周,用鼻嗅了嗅。
有桂花茶的香味。
若不是上面有交代,女子早就忍不住去查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忍住退下。
待女子走后,安芷萱来到桌前,看着三菜一汤和一个馒头,忍不住摇摇头。
“这些人肯定很穷,连肉都吃不起,难怪看到我吃鸡腿时,眼睛瞪那么大。”
上头监视的两个男人,一阵沉默无语。
乔桑听到鸡腿二字,诧异地瞪了易飞一眼,用眼神问他——你这么神秘兮兮的,是要查鸡腿?
易飞沉着脸,不理会他,继续往下盯着。
这一回,连乔桑也认真盯人了,是谁这么大胆敢瞒天过海,送一只鸡腿进屋,他都没吃到鸡腿呢!
安芷萱嫌弃了饭菜一番后,就搁在茶几上不理了。之前吃太饱,她还不饿呢。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屋子就这么大,必须自己找事做才不无聊。
她现在有旺盛的学习心,遂来到案桌前,把文房四宝拿出来——练字!
上头两个男人都惊了,哪来的文房四宝!
是屋里本来就有?还是她自己带的?
不对呀,当初抓她过来就检查过她的包袱了,没有文房四宝呀!
是屋里本来就有吧?
安芷萱不知上面两个男人的挣扎,她正有模有样地执笔蘸墨,笨拙地练字。
她一连练了好几张,突然想去浴房,便离开一会儿。
她一走,一抹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跃下来,偷了一张纸后又往上一跃。
两个大男人看着纸上的字,脸上都很精彩。
看着像鬼画符,两人很认真地去辨别,最后终于认出上面三个字——安芷萱。
她正在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乔桑忍不住瞥向易飞,不是他想怀疑,而是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像高手呀。
易飞冷道:“派人查这张纸是哪家买的?”
“……”乔桑默默地将纸张收起来。
安芷萱回来时,又继续练字,练了半个时辰后,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舒展筋骨。
那送来的饭菜早就凉了,她才懒得吃呢。
她走到门边,敲了敲。“喂,大哥哥。”
守卫面无表情,不予理会。
安芷萱叫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回应,她想了想,改口。
“灰鼠大哥哥。”
谁是灰鼠?!
守卫冷声问:“你说什么?”
“这些字怎么念?”她靠在门边,把花瓶贴在门上给他瞧。
守卫只是瞪了瞪她,然后置之不理。
“喔,我知道了,原来你不识字啊。”
“哼,谁说我不识字!”
“咦?你识字啊,太好了,教教我吧,这些字怎么念?”
守卫转过头,依然置之不理。
“你不教我,我就告诉别人,说是你送鸡腿给我吃。”
“你!”守卫气冲冲地威胁。“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哼道。
守卫忍了忍,心想不过就是跟她说个字,应该不至于被罚吧,大不了把这事告知易大人。
“那两个字叫鸳鸯。”
“鸳鸯?”
“花瓶上不就画了两只鸟吗!那是一对,叫鸳鸯。”
安芷萱瞧了瞧花瓶上两只像鸭子的鸟,恍然大悟。“喔,原来这叫鸳鸯。”
她一脸心喜,道了谢,高高兴兴地去练字了,因此上头两个人接下来看到的,便是一张又一张的“鸳鸯”。
事后,乔桑拿着纸张,不忍卒睹地摇头。
“瞧这写的,笔画都错了,这不叫写,根本是用画的。”
虽然一时控制了毒性,但靖王始终虚弱,需要找到更多的花蔘来解余毒。
易飞派出去的人马,总算找到了李大夫。
原本已经出城躲避风头一阵子的李娴玉,还是被带了回来。
当对方提到花蔘时,李娴玉立刻就明白了。
她当初就知道这些人来头不简单,所以才会答应将药铺卖给济世药铺的东家,自己出城去避一避。
她料得没错,这些人果然找来了,她心下叹息,看来她跑得还不够“远”哪!
她坐在屋中,静静地观察周遭环境。
对方虽是强制将她带回,但对她依然礼遇,有茶水伺候,下人对她的态度也十分恭敬。
一名女子进来,对她道:“李大夫,咱们大人有请。”
李娴玉听到“大人”两个字,也不多问,点头微笑。“有劳。”
女子领着她来到另一处屋子,屋内有三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卧床,两名男子站在床的两旁,很明显护卫着他,而其中一名黑衣男子,正是李娴玉在药铺见过的男人。
李娴玉心中了然,他们将她带来,为的便是这位卧床的男子。
柴先生上前道:“李大夫,还请为我家公子诊脉。”
李娴玉走上前,坐在他们为自己准备的椅垫,床帏遮住了床上男子的容貌,在她靠近时,床帏被人掀起,她这才瞧见男人的脸。
是个斯文俊美的男子。
她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坐在椅上,伸出手指按上手腕,从脉象看,果然中毒了。
“他中的毒伤,已有三个月之久。”
柴先生立即点头。“没错,还请大夫为公子解毒。”
“此毒必须用花蔘解。”
“实不相瞒,之前咱们已经用花蔘解毒,只可惜花蔘用量不够,只能暂时抑制毒性。”
李娴玉故作恍悟。“原来如此,那就烦请你们再找一朵花蔘来,相信就能解了剩下的余毒。”
“这事还请李大夫为咱们想办法,当初咱们也是从李大夫的药铺买来花蔘的。”
李娴玉故作为难。“实不相瞒,我那药铺也只得一朵花蔘而已。”
男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柴先生问:“你找何人买的花蔘?”
李娴玉心头一动,面上不显,温和道:“是外地来的村姑,采药为生,不是一般的药商,这也是我运气好,遇到了这个机缘。”
“可否告知那村姑是何模样?人在何处?”
李娴玉想了想。“她年纪轻,大约十四、五岁,相貌清丽,是个单纯无害的姑娘,笑起来时有个小酒窝呢。”
柴先生立即吩咐下去。“告知易大人,即刻去找。”
“是。”
李娴玉被请回了屋子里,离开时又瞧了床上男人一眼,不经意对上男人的目光,他虽然苍白虚弱,却有一双好眼。
李娴玉避开目光,心下暗惊,这男人……目光十分精明。
回到屋里,李娴玉前后仔细思考,这些人走路无声,全是练家子,可见那中毒的男人非富即贵。
再看这屋子,分明是租来的,因为这本是李大富的屋子,她之前来过,既是租来,又一切从简,表示只是暂住。
中毒,护卫,租屋……
她断定,这是一群逃亡的人。
李娴玉感到伤脑筋,她若没治好那男人的毒伤,这些人恐怕是不会放她离开。
隔日,程崑带人在城里城外抓了几十位符合条件的姑娘,请李娴玉来认人。
李娴玉看了所有姑娘,摇摇头。
“都不是。”
柴先生问:“李大夫再瞧瞧,她们之中确定没有你说的那位村姑?”
李娴玉道:“那位小姑娘可比这些姑娘们漂亮多了,笑起来时,美得像朵花呢。”
易飞听了一愣,微微拧眉。
十四、五岁左右,外地来的姑娘,生得美,笑起来有酒窝……
他脑中浮现一人,巧的是,这人还真完全符合条件。
“还有一人,等着,我去带她过来。”易飞丢下话,转身大步离去。
众人见他离去的方向,也立即恍悟。
不会吧?难不成是她?
不一会儿,就听到安小姑娘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而近。
“放手——死棺材,你要带我去哪儿?痛死了,你快放手!”
众人瞧见易飞冷着脸,拖着小姑娘进屋,而那丫头一只手被他抓住,空着的另一只手则不客气地对他拳打脚踢。
易飞脸色阴沉,额头青筋微冒,怒力隐忍着,劈头就问:“是不是她?”
安芷萱莫名其妙,一脸气呼呼的,忽然见到李大夫,两人相见,皆是一惊。
“啊,李大夫!”安芷萱转惊为喜。
李娴玉也很惊喜。“安小姑娘。”
“李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芷萱忽然恍悟。“难不成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这话说得太直白,柴先生在一旁轻轻咳了咳。“李大夫是咱们请来的。”只不过是强行请来就是了。
李娴玉笑笑,故意装傻。“咦?难道安小姑娘也是被『请』来的?”
安芷萱不像她说得客气,她有话就直说,因为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才不是,我是被他们抓来的,还软禁我,每天吃青菜,肉都瞧不见一丁点儿。”
程崑忍不住了。“怎么没肉,听说有人送鸡腿给你!”
安芷萱一个眼刀子丢去。“谁?你叫他出来!”
程崑哼道:“老子会查出来。”
“屋子是你们的,人也是你们的,有人送鸡腿还需要查,这表示根本没有这回事,哼!”哎呀!原来他们偷窥她?好危险,她得小心!
易飞问李娴玉。“卖花蔘给你的人,是不是她?”
安芷萱怔住,这才知道原来易飞将她带过来是为了花蔘。
但她卖花蔘给李大夫又怎么了?
李娴玉知道瞒不住,又见小姑娘一脸莫名其妙,心中有了底,便转身与柴子通商量。
“柴先生,卖给我花蔘的正是这位安小姑娘,可否让我先跟她谈谈,免得吓着了小姑娘。”
李娴玉不找其他人谈,只找柴子通,因为根据她的观察,这些人中,就数这位柴先生能作主。
柴先生想了想,点头道:“可。”
有了柴先生的许可,李娴玉便走上前,温柔地拉起安芷萱的手。
“事关人命,咱们进屋谈,看看要怎么救人。”这话带着提醒和暗示。
安芷萱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她并不笨,感觉到李大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她心中警觉,立即附和。“救人吗?好啊,李大夫快进屋说给我听,看看咱们要救谁。”
李娴玉弯起嘴角,果然是个机灵的姑娘。
她将安芷萱带进她的屋中,缓缓开口。
“这事,还得从花蔘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