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之焰来自地岳,冥冥之中来到五大洲之一的义方国土,有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大的陆地,资源贫瘠,物产不丰。
袁之烙生于义方国,他出生的这一年,义方国起了大火,几乎烧掉义方国一半的资源,森林烧尽,物产烧尽,最后也把人们的希望燃烧殆尽。
远古时代的义方国,民不聊生!
那一年,发生了怪事,世界各地的男婴,不是在病中去世就是胎死月复中,唯一平安诞生且顺利生存下来的,只有袁之烙一人。
有人说他是扫把星,有人说他是妖魔鬼怪,更有人说他是鬼阎王的儿子降临世上,准备毁灭世界。近龄的孩子没有人敢跟他玩,一出生就背负着恐怖诅咒的袁之烙饱尝怨恨、毒骂的人生。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村里的人将袁之烙绑在高架木桩上,光果细瘦黝黑的小身子,腰间仅系一块污黑碎布。
他困难地张开被殴打成伤的眼皮,看着方圆十里传来齐声高喊烧死他的声浪,恐惧是他此刻唯一的感觉。
“妈妈……救我……”他的声音沙哑无力,身子因为药物发作而使不上力气,只能吃力地找寻母亲的身影。
“别叫了。”执火者靠近他耳边,“是你母亲下药迷昏你,否则我们怎么有机会靠近你呢,就死吧!”说完,还嫌恶地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痰。
瞬间袁之烙的表情变得狰狞,恶狠狠地怒视执火者,用尽力气嘶吼:“不可能!你说谎!”
“你母亲要是知道自己生出一个妖怪,早就杀死你了。”执火者恶毒地说出事实:“她比我们还惧怕你、厌恶你,要不是她毒昏你,我们怎么有机会靠近你。”
“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他愤懑失控地呐喊。
袁之烙的血液在沸腾……突然,他目光一凝,在围观行刑的拥挤人群中捕捉到母亲身影。
“烧死他!”
巫师一声令下,执火者将手中火把丢入木桩下大小不一的柴薪后快速跑开,火“轰”地一声燃烧了起来,袁之烙瞬间被烈火包围,四面八方随即传来欢呼声,他近乎绝望地颤抖着。
袁之烙绷紧的身子开始胀大,肤色变灰,紫眸变漆黑,被火灼伤的身子瞬间复原,身体里有股陌生的力量在苏醒……
“何妨!”他嘴角扬起鬼魅般的笑,邪恶得像魔鬼。
想烧死他是吗?
“不如就让大家体会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他咧嘴而笑,笑得阴沉,笑得诡异。
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风势助长火势,以袁之烙为中心延烧开来。
所有人开始惊惶失措地乱窜。
『不可以!不可以烧死他……』
混乱人群中突然传来为他请命的声音,声音稚女敕、空洞而遥远,却清晰无比,让正陷入狂乱失控的袁之烙为之一愣。
大火停止蔓延。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小小……好小的女孩,吃力地提着装满水的桶子,身影忽明忽暗、忽实忽虚地朝他走来,小脚所到之处,烈火瞬间熄灭。
小女孩笨拙地来到他身边后,再提不动水桶,只好用一双小手将水泼到他身上,直到终于提得起水剩不多的桶子,便朝袁之烙倒去。
这一倒,不只浇息了袁之洛的怒火,也浇息了一股原始、欲窜夺而出的恐怖力量,让身体难受到几乎爆胀的肌肉瞬间恢复原状。
有人企图阻止小女孩救护袁之烙,拿起棍棒就往她身上打,未料棍棒未近她身就被熊熊烈火烧得焦黑,这令所有人不敢再接近她。
稚龄女孩从口袋里拿出美工刀,笨拙地割着捆绑袁之烙的绳索。用力的小小手,伴随咬牙的稚女敕脸庞,那认真的模样霎时消弭了袁之烙几乎要失控的心魔,他身上的伤、他心里的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救赎,内心里只有难以言喻的感动。
这小女孩是唯一希望他活下去的人。
但,简直愚蠢!
凭她矮小的个头也妄想救他!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她早被熊熊烈火烧得尸骨无存;还有,那点儿水,恐怕只够弄湿她自己身上的奇怪衣裳吧,如何救得了他!
哼!根本自不量力。
『啊!』小女孩终于割断绳索,却也同时割伤了自己的手。
体内药效渐渐褪去,袁之烙略微施力,绳索瞬间断裂,他挣月兑捆绑,抓起她的手仔细审视,呈月弯形的伤口在她嫰白的皮肤上渗出血来,是因为他……
“你受伤了。”他心里满是歉意。
『快逃!』小女孩开口。
“什么?”她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你快逃!』不顾手上还流着血,小女孩两手推着他的身子,用她的语言叫他离开。
就算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但肢体动作已清楚表达了她的用意。袁之烙捉住她的小手说:“一起走。”
见小女孩没回答,仍一直推着他,顾不了她的意愿,他当机立断抱起软软的小身体走向蔓延而去的火海中,而所有的人都在火海之外,无法靠近他们。
视线穿过火焰,他看到了远方的母亲变得歇斯底里,看到了惊惶失措的村民,也看到了那群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抱着小女孩,他没有丝毫眷恋地转身离开。
袁之烙抱着已然熟睡的小女孩儿一直走,没有目标地一直走,走过小溪,走过森林,再走向山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身体不曾感到疲惫,精神也反常地愈来愈好,心想应是药效褪尽了吧。
想起母亲,袁之烙无比心痛;他最依赖、信任的母亲竟然下药迷昏他,想置他于死地……
袁之烙不想相信执火者的话,但母亲对他下药一事他是知道的,不避不阻止,是因为他选择相信母亲不会如此残忍对待他……
回忆起前日,如同今夜一样的夜晚,月明星稀……
睡梦中他彷佛听见母亲与人对话,他睡眼惺忪地起床,走到简陋的客厅门前,看到远处凉亭里的两个人,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传说魔鬼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会为人类带来罪恶,小儿子带来灭亡。你的儿子……”那人停顿了一下后说:“是第二个。将来势必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毁灭。”
“巫师……”他听到母亲惊恐地说:“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是人类最大的威胁,必须毁灭。”女巫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说话同时将手中的迷药递给她,“由你来下药,其它的让村民来做。”
接过迷药,袁之烙看到母亲伤心欲绝。
“妈妈,你们在聊什么?”袁之烙稚音已退,声音低沉。
女巫师和袁之烙母亲惊吓地望向他,想着他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的?听到了多少?
伫立于黑暗中,女巫师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看到了他眼里泛着邪魅诡谲的阴光,令人不寒而颤。她立刻跪了下来,以膜拜之姿趴在地上,害怕得全身颤抖。
“请原谅我、请放过我……”女巫师不停地重复这两句话。
袁之烙的母亲早吓得发不出声音,完全忘了要将手里的迷药藏起来。
袁之烙即便知道他们的计划,却没打算点破,只因为他相信母亲不会对他下药,反而是女巫师腰间的石饰配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那石饰摆月兑了重力,悬浮地朝向他。
他走了过去,在女巫师身旁蹲了下来,女巫师吓得全身发抖,连牙齿都颤得喀喀响。
“这是什么?”声音依旧低沉。
女巫师颤抖地抬起头,发现袁之烙近在咫尺,同时也看到自己身上的石饰悬浮在半空中朝向他,要不是绑在她身上,怕是早飞向他了。
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袁之烙的脸。
这男孩明明一副刚正不阿,与方才站在黑暗处的邪魅迥然不同。
女巫师恐惧的神情里夹杂着困惑,但仍颤抖地解上的石饰配件。结一打开,石饰便飘向袁之烙,停在他手上。
女巫师惊讶道:“莫非……这是你的?”
“我的?”袁之烙不解地看着黑色石饰,它约莫一个鸡蛋大小,上圆下尖,圆的部分是一个漩涡图腾,尖的部分被镶着黄金的底座包覆着。
女巫师的先祖曾告诉她,这石头会找寻自己的主人,遇到主人便会飞向他。她佩戴了二十年,几乎不再相信先祖的话,直到遇见这个男孩。
女巫师激动不已,但……他是魔鬼!
女巫师叩头,颤抖地说:“神女……现世时,就是生死日,你……”她手颤颤地伸向袁之烙,在接近他胸前时停住,不敢再靠近。虽然是看着袁之烙,却像是在跟另一个人说话,“你的原形,在神女面前,将无所遁形。”
隔夜,母亲便对他下了药。
『我们要去哪里?』小女孩问,顺便打了个大呵欠。
小女孩的问话拉回他的思绪。
“睡吧!”听不懂她说什么,但见她疲累得紧。
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云层渐渐散了开来,皎洁的月亮和满天星斗以微光投射大地,四周显得幽暗蒙胧。
他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将身上石饰戴在已经熟睡的小女孩脖子上。现在他一无所有了,这是唯一能送给她的东西,以做为救命之恩的答谢,然后他抱着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深深地、紧紧地拥着。此刻,她是他唯一的慰藉。
突然之间,小女孩变得透明,在袁之烙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就在他怀中消失不见了。
袁之烙惊讶得无法言语,要不是手上还有方才她划破自己掌心的血渍,他当真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因为幻觉。
袁之烙抬头仰望黑夜,天上繁星点点,晈洁的月亮大得不寻常,他不由自主地问:“你是谁?”
手一使劲,掌心窜出一股力量,将干涸的血迹慢慢渗入皮肤里,形成暗红色的痕迹,然后大掌一握,紫眸变成深不可测的幽潭。
那一年,他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