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空荡荡的,显然是被华离包了场,一眼就可以看到靠近窗户的大圆桌旁边端坐着的女人。
殷月不由得顿了顿,就和那女人的目光对个正着。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烟儿。”走近圆桌,华离边招呼殷月坐下边介绍道,“烟儿,这是殷月。”
没想到华离还带着其他人,烟儿这名她之前听过,就是当年华离迎娶的那名千仙楼的头牌……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相遇,殷月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便垂下了头专心看着桌上雕刻精细的花纹。
“想吃什么,再让小二点。”华离突然开口,殷月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说话,抬头刚想回话,却发现对面的华离正细心地为身边的女人布菜,动作优雅,两人相视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
对面你侬我侬的两人,殷月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假装咳嗽一声来掩饰刚刚的自作多情。
“噢,对了,”华离看向殷月,像突然记起她在旁边般,“光顾着关心烟儿了,你呢?想吃什么,让小二上。”
殷月连忙摆手,看着眼前金灿灿的鱼鸭鸡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不用了,这些就很好……”
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说饿不到可是每顿要想有鱼肉那也是不可能的,顶多上山打猎回来的铁柱会分给她打到的野鸡野兔,可她又一向不会做菜,磕磕绊绊做好了一般不是味道重了就是火头过了,好好的野味也变得不好吃了,农村不像达官贵人的府邸,肉类是很珍贵的,这样让她一个人糟蹋就太浪费了,所以渐渐地铁柱再来送的时候她就推托了过去,反正她现在粗人一个,之前有过那种经历只是觉得能自由地活着就很开心了。
“再来一份红烧肉……”华离突然扭头对一旁伺候的小二说。
“真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已经够了……”
“这是给烟儿点的。”华离仍旧是温润地笑,一向厚脸皮的殷月却因窘迫有些脸红了。
坐在两人的对面全身都不自在了,殷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蠢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多情,难不成还以为华离对她有感情么……
“喝点酒吧,”华离示意一旁伺候的小二上前给殷月倒酒,然后转头,溺笑着捏了捏一旁女人的脸,“烟儿也馋酒了?不过烟儿前些日子贪杯喝坏了胃,可不能再喝了,不然胃疼我可是会心疼的。”
女人似乎因为华离的话很是感动,微微低头,红着脸抓住抚着她脸的手,娇羞着说,“侯爷说怎样,烟儿就怎样……”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侯爷,要叫我离……”华离似乎并不在乎在外人面前秀恩爱,把烟儿的手捏在手里,看似爱护至极。
只是一直在一旁当电灯泡的殷月有些不好意思了,接过小二斟满酒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立即就被烈酒辛辣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也牵动了刚刚被摔在地上的伤,不由得疼得一哆嗦。
“这么着急喝酒干嘛,”华离露出白亮的牙齿,仍然亲密地握着烟儿的手,看着殷月,“说起来我还要敬你一杯呢。”
“……?”殷月疑惑不知华离话中的意思。
“噢,你可能不知道,”华离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用大拇指摩擦着酒杯上繁琐的花纹,“我娶烟儿也是多亏了你的『提点』呢……”
“提点”两字意味深长,殷月也差不多清楚那字里行间的意思,渐渐地感觉现在的华离虽然在笑,却似乎有着其他的寓意。
殷月努力不把刚刚帮过她的华离往坏的方面想,可能只是这话题太过微妙的原因。
“你……你们感情可真好……”主动开口,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华离看似疼爱地望着烟儿说道,“当然,我对爱的人一向如此,我会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她我所能给的所有爱护……”接着莞尔一笑,突然抬头端详着殷月,“怎么?羡慕了?”
“……咦?”
“那个时候如果你选的我,现在坐在我身旁享受荣华富贵的就是你了,是吧?”
殷月愕然,还来不及开口,华离又继续说道,“可惜就算你选了炎涅,炎涅却也只是一时兴起,最后不还是落到如今这副丧家之犬,任人揉捏的模样。”嘲弄的话语,让殷月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炎涅只要对你勾勾手指头你就乖乖地爬过去,连平定侯府的夫人都可以舍弃,是对那正麟王妃的位置还抱有希望么?真是可惜,炎涅心里只有宁霜……”
殷月垂着头,圆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发出腻人的气味,华离看似随意的嗤笑让她坐立难安,果然这顿饭的意思并不是那么单纯,“那个……我看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急什么,菜还没有上齐呢,”华离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稍稍歪头看着殷月有些磨损的袖口,“一个人的生活很辛苦吧,平时应该也吃不到这些好菜,有机会就多吃点吧。”
这时小二端着红烧肉走了过来,华离拿起筷子夹了两块放到烟儿的碗里,就示意小二把整盘肉都放到殷月眼前的位置。
刚出锅的红烧肉,泛着深褐色的油光摆在精致的瓷盘上,此时殷月却一点没有动筷子的。
“……那么你现在这副样子有没有些后悔了呢?”华离用手撑着下巴,微笑,“可惜我身边的位置只有一个,不过烟儿身边倒是少一个侍奉的丫鬟……你知道的,平定府的条件可比你现在优越多了……”
没等华离说完,殷月猛地起身,小二备好的酒水随着桌椅的晃荡也洒了出来,殷月没空理会被沾湿的衣襟,只是悄无声息地把破碎的袖子遮起来,“感谢侯爷抬爱,殷月自愧不如,就不去碍您和夫人的眼了,告辞……”
面无表情地走出酒楼,殷月回到原本的摊位上,头也不抬地把用具收拾起来,匆匆地挑着扁担离开了月老街。
直到此刻她总算明白了,从碰见炎涅那一行人到华离的邀请,她只不过是从众人的蔑视到个人单独的嘲讽而已。
之前的事华离并没有释怀,就算他在危难的时候帮了她……就算他在别人都憎恨她的时候对她笑……
殷月不生气,只是难过……什么好心帮忙,华离只是想看她更加可笑的样子而已,给足了甜头又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你一巴掌……其实早该在第一句带着嘲弄意味的话里察觉出来的,防备卸下了怎么就能连那么恶劣的羞辱都看不出来呢?
真是有够逊的……
回到家连准备第二天食材的心情都没有了,看着虽然简陋却住了近一年的屋子,不知是要走还是要留……
毕竟她可不认为帅哥美女组的那俩男人心眼有多大,一直都是视她为敌的模样,这次运气不好被他们碰上了,因华离的原因没有把她带走,等过后指不定又要来找茬呢,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跟这些达官贵人们比……
……可是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去呢?炎涅厌她,华离笑她,柳承天更是恨她恨得入骨……这么大的天地又有哪里才是她殷月的容身之地呢?
正在殷月为是否去留而一筹莫展时,屋外响起敲门的声音,接着就是铁柱因紧张而结巴的声音,“殷、殷月姐,你回来了吗……”
殷月这才记起来早些时候和铁柱的约定。
起身开门,把铁柱让进屋里,经过上午的一番事件,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出去逛了,可是看着铁柱一身崭新的衣服,原本乱糟糟的头发也梳得铮亮,明显精心打扮过的,刚毅的脸上也满是期待的模样就不忍心拒绝。
估计现在炎涅他们肯定一心只在不知何故晕厥过去的宁霜身上,也无暇来顾忌她吧,毕竟她可不觉得自己在炎涅和柳承天心里的地位能比上那个女人。
能和殷月出行铁柱看起来很高兴,上山的一路星眸都是眯着的,走到一半,有些扭捏地看了殷月一眼,“殷月姐……我、我可以叫你小月吗?”
“……当然。”殷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口应道。
之后铁柱更开心了,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叫她“小月”。
虽然感觉有点肉麻,不过看铁柱那开心的模样,殷月倒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