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平姬前去与耿家老夫人共享晚膳的同时,德贞正在酒馆设宴。
为了招待瑾凤等三人,他特地准备一席精致的扬州菜,并召来四个眉清目秀的少女替四人布菜,更有一美貌女子在旁边抚琴相伴,此外,最让人兴奋的就是德贞搬来了好几坛名为“玉泉瑞露”的珍贵好酒,人人一闻到那酒香莫不心醉神驰,心情大乐。
此刻她约莫被耿绪文一家老小绊住,满心不痛快吧。
想起柳平姬恼怒地将那凤冠踢来丢去的景象,他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不过话说回来,他看过的女人形形色色可不少,竟没半个眼神像她这般,既冷且狠。
明明外表挺斯文的啊。
“德贞,什么事这么高兴,何不说来让大家听听?”瑾凤可没错过他一闪而逝的快意。
水月一听也看向他,显然也在等着答案。
“难得四个都凑齐了,可不是值得乐上一回吗?”德贞一脸正经,总之死不认刚才偷笑的事儿。
况且,其实他也没说错,他们四人替圣上办事以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圣上有意,总让他们四个互相协助,几次下来当然就产生几分患难感情。
“我倒觉得不太妙。”奕格煞有其事地摇头。“你们难道没发现,每次只要咱们四个碰头,就会有大事发生?”
其余三人全都一愣。
“别触我楣头。”德贞没好气冷睨他一眼,也不想想此刻谁在办差事。
水月笑了一下。“奕格还不自罚一杯,你把气氛都弄拧了。”
“算我乌鸦嘴,罚就罚!”奕格不以为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将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看。
瑾凤“呿”的一声。“这么小一杯算什么,应该喝一整坛。”
“等等,他若喝完了咱们要喝什么?这不成。”水月阻止。
奕格听了却忽然拍手大嚷:“拼酒拼酒!咱们来拼酒如何?”
此话一出倒是人人同意,瑾凤头一个欢呼附和。
他们几个能够帮圣上办些不可明讲的事,当然个个都是精溜能干,不过四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玩心仍是有的,尤其又都出身权贵名门,此时松懈下来难免就将以往京城宴会里喧闹的本事都表现出来,德贞和水月性子向来较冷也就罢了,瑾凤本就狂妄嚣张,奕格个性又极为活泼,凑在一起简直闹得不成体统,这下子两人硬拉着要来比酒量,屋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琴棋书画四人守在门外,其余尚有十来个护卫站在稍远处,人人全都听见瑾凤和奕格夸张的笑闹声。
“单单比酒量有什么意思,得想个不同以往的玩法。”奕格一脸兴奋至极。
水月皱眉。“又想什么怪招?先说好,你别乱整人,不然我可翻脸。”
“小心整到自己。”德贞冷冷提醒。话说得虽狠,但也没阻止的意思。
瑾凤哈哈大笑:“连德贞都没反对,这下子可得想些刺激点的。”
“有了!”奕格笑嘻嘻拍手跳起来,从腰间取出四根细细的短箭,走到离他们最远的茶几边,一使劲将四枝箭的箭头钉入桌面,剩下箭身笔直地竖着。“咱们一人一杯,每喝一轮之后就将酒杯丢过去套在短箭上,玩个几轮下来,谁套不上最多次谁便是输家。”
其余三人一听,比的不只是酒量更是身手,当场激起骨子里的好胜心,瑾凤拍手叫好,德贞和水月也没反对。
“喝这种小杯的没意思,改拿大碗来,但是仍用最小的杯子丢箭,如何?”瑾凤说着,也不管其他人,迳自开门吆喝:“你们谁去取几个大碗来!”
“是。”怀琴听了,连忙叮嘱小厮快快去拿,还不放心地往屋里偷瞄,见德贞神色如常面带笑意,这才稍稍放心。
却见那小厮一下子捧来四个精致的金鱼水藻粉彩瓷碗,必恭必敬放在桌上。
这粉瓷碗的碗面比手掌还大,一个碗分量大约是五至六个酒杯不止。
水月将碗拿起来看了一下,眼神露出赞赏:“拿这种碗来比酒,真是可惜,尤其还给你们俩这种粗人来用。”
他说的粗人当然是指笑闹不休的奕格和瑾凤,四人当中就属水月和德贞最喜爱收藏珍玩,也最讲究吃穿等各样用品的精细雅致。
“是,就你最配这碗!”奕格笑呸一声,动作俐落将四个碗都斟满酒。“先说好,可别喝半碗漏半碗,谁漏半滴出来谁就再罚多喝一碗。”
“罚三碗!”瑾凤拍桌子叫嚷,一副兴风作浪的模样。这提议正好又合了奕格的意,竟也跟着拍桌喊好。
“等等,还没说好输了又要如何?”德贞看向他。
其实四人酒量在伯仲之间,谁也没把握赢谁,可是喝了酒还要比身手,这就从没试过,当然人人都十分兴奋,德贞这一问,大家都眼睛一亮,像是都在思索该怎么整那输家。
“输家把衣服月兑得一件不剩,到外头绕一圈。”瑾凤当即提议,奕格拍手大笑连连附和。
水月立刻蹙眉:“不行,我不想看赤条条的男人,何况这对你们两个来说哪算什么惩罚,这玩法我不要。”
“你们好像以为赢定了,是吧?”德贞睨他们一眼。“硬要把规矩往死里订。”
“好好,换一个,这样好了,也不能单单只罚了输家,赢的也要犒赏。这样吧,咱们各拿一样东西出来当赌注,大赢家可以取走输家的,如何?”奕格见众人没反对,率先将手边长剑拿出来,“碰”的一声放在桌上:“老子赌了这柄家传的『红斑青铜剑』,你们全都得拿出配得上的东西来赌。”
水月笑着。“奕格,你真是不怕死!好,既然你连剑都可以赌,那我就赌外头那匹日行千里的西域名驹,马身白如雪,四蹄却像被墨泼了似的乌黑,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你们可以打开窗户瞧瞧!”
瑾凤和奕格一听立即抢在窗边,德贞也起身过去探看,果然楼下有一马正如水月所描述,旁边还有一人正在替那匹名驹整理鬃毛。
“包括那个年轻貌美的小马僮也一并?”瑾凤眯起眼打量那道纤细身影。
“马就够稀罕了。”水月摇头不肯。“你呢,你赌什么?”
瑾凤三步并作两步将门推开,喊道:“珍儿珠儿,将我那『黄金宝石弓箭』取来!”
两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听见主子叫唤,立刻捧着器物入内,只见一人拿着一个闪烁着金光的弓箭,另一人捧着一桶装着十二枝金箭的桶子,刹那间灿烂非凡,那弓箭竟是黄金包覆其上,还缀着好几颗豆大的红宝石,一拿出来就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而那十二枝金箭每枝都闪亮夺目,显然也都是黄金包覆生铁铸成的。
“哗!简直奢侈得过分了,这到底是兵器还是赏玩用的?”奕格啧啧有声地模着那红弓与金箭。
德贞以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金色箭头,又扯了一下弦:“既是兵器又是珠宝,这东西哪里弄来的?”
招摇得让他联想到那顶绿珠凤冠,应该拿来赌才对,德贞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某人送的定情信物。”瑾凤毫不正经地说着,三人一听都当他在胡扯,没人往下追问。
“俗物俗物,偏又俗得有趣。”水月摇摇头,忽又看向瑾凤,语气徐徐:“有没有包括你的珍儿和珠儿?”
瑾凤一听,竟然两手一左一右放在两个少年背上,不轻不重地将两人往前一推:“统统奉送!”
“免了吧。”
“我不要。”
竟是奕格和德贞一先一后几乎同时开口。
水月也两手一伸,在两人肩膀上轻巧一转,又推回给瑾凤,露出斯文一笑:“回去回去,我不习惯侍儿叫什么珍珠翡翠玛瑙的。”
待两个少年走出去,奕格忙看向德贞:“你呢,你要赌什么?”
德贞正想开口却被瑾凤抢先──
“我帮你说,你就赌身上这条麂皮腰封和手圈吧。”他伸手就要去拉那腰封,却被德贞俐落地以小擒拿手格开。
“怎么,这腰封手圈很稀奇吗?”奕格看向德贞腰间。没错,这条麂皮宽腰封连同手腕上的麂皮手圈挺别致,但怎么说也不够格跟其他三人的赌注相比吧?
水月忽地勾起一抹笑意却没开口。
奕格一下也明白过来,马上嚷嚷:“瑾凤,我看那是你自己想要吧?只要是德贞用过的物品,随便一样都胜过其它宝物是吧?”
瑾凤嘿嘿笑得跟贼一样,竟没否认的意思。德贞早习惯他荒诞不正经的个性,懒得发火,只是白他一眼。
“这是圣上御赐的,不能拿来赌。”他早想好其它赌注了:“就赌我身上穿的这件『火牛软胄甲』吧,那是我阿玛留的,普通刀剑刺它不破,火也烧不穿,这样赌注够大吧?”
“火牛软胄甲?听起来挺厉害,我看看什么样的!”瑾凤一听连忙就要去拉德贞衣领。奕格最好奇,登时也围过来要看。
“急什么。”德贞不疾不徐,迳自将领子钮扣解开,果然里面有一件暗红色牛皮软背心,紧紧贴在他身上,三人过去一模,果然质地奇特,模着虽软却又极有韧度,与一般兽皮的触感大不相同。
一时间,四大贝勒讲定了,赌注便是红斑青铜剑、西域名驹雪中送炭、黄金宝石弓箭,以及火牛软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