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设计师的关系,顾蕾其实很少在众人面前讲话,就算真有意见要发表,也都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鲜少到前面去。
别看她平常落落大方、个性外向,真要当着全公司多人的面说话,而且还是昨晚硬背下来的资料,她还是会紧张的手狂冒汗。
她想如果这个身体不是一口醉就好了,那么她还可以喝点酒镇定一下。
第一个挑战就是当众宣布这个礼拜因为工作繁多,因此由“顾蕾”暂时当她的助理。
“为什么总监要挑你当助理?”八卦的黄碧瑄立刻侧过身子来,与林浅之咬耳朵。
林浅之讨厌上头主管还在说话,下面有人讲悄悄话的行径,况且,他还要监督顾蕾有没有讲错话,因此完全没搭理她。
平常都会与她有问有答的顾蕾突然摆了张脸,让黄碧瑄觉得奇怪。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假休息?”黄碧瑄关心的问。
“开会,不要讲悄悄话。”林浅之忍无可忍的回。
“好啦,受不了再跟我说喔。”黄碧瑄坐正身子假装专心。
简短的例行会议开完了,接下来就是部门会议了,第一个就是程式部门。
由于设计要配合程式,因此顾蕾对于此方面也不是一无所知,但若是更专业的地方或术语,舌头难免打结。
虽然她的紧张难以掩饰,偶尔结巴,但是昨天林浅之要她背诵的地方倒是没有出错。
而下面的部属虽然觉得今天的总监怪怪的,与平常游刃有余、从容自若的模样大相迳庭,但也没人有胆问他是怎回事,倒是林浅之,因为他一直面无表情,因此一场会议下来,至少有三个人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四场会议下来,累积了十五个人的关心。
这让林浅之觉得有些好奇了。
他知道顾蕾的人缘不错,只要她不是在办公桌前,身旁一定有人与她笑着聊天。
但打屁是一回事,神色一有个不对就一堆人来关心,这可不是靠表面交情就做得到的。
这家伙不是奉行“上班好同事,下班不认识”吗?
照理跟同事只是表面应酬的关系,怎感觉不是这么浅薄的关系?
回到办公室,林浅之直接落坐于高级皮椅。
林浅之的办公室比温瑾舟的还大,毕竟实际在操作业务的人是他,温瑾舟主要是出资的挂名老板,一个礼拜顶多出现两三天。
他的办公室并不奢华,而是简约大气,样样以舒适为重,能够让林浅之在此办公一整天也不会疲累。
办公桌的前方有一组深棕色的真皮沙发,其宽度超过一百八十公分,林浅之有时中午休息时间会躺在上头小憩,因此特别挑了一张可容纳他身高,躺起来又舒服的沙发。
沙发前方是乳白色的茶几,左手边放置一张浅棕色Egg Chair蛋椅,宛如蛋壳的造型典雅又充满个性,温柔的包覆使用者的身体,顾蕾一进来,就直接往上坐。
“这椅子真好坐。”顾蕾的手几乎把椅子模了个遍。“我喜欢这造型,可是我买不起。”
毕竟一张椅子价格好几万,一个月的月薪得全部扔下去,实在下不了手。
林浅之没有回应她,毕竟星期一通常是最忙的时候,加上开会耗掉了一个上午,他又没请秘书,没闲工夫聊天。
坐在蛋椅上头约莫五分钟,顾蕾就觉得无聊了。
上班时间没事可做,那可是闲得发慌啊。
况且她这礼拜要开始构思新版面的背景图,要是这礼拜真的没工作,等灵魂换回来,她就等着过地狱生活,加班加到死。
可是她又不能出去外面把自己的工作用电脑搬进来,那太奇怪了。
“总监,你的笔电能借我吗?”她昨天看到他的笔电有安装绘图软体。
“要做什么?”林浅之头也不抬的问。
“工作啊。”
“你不是很庆幸今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吗?”他还记得她当时乐翻天的表情,开心得很欠揍。
“我如果真的什么事都不做,等灵魂交换回来,你一定每天催我稿,每天打电话骂我,我太懂你了。”
讲得他很恶劣似的。
“随便你。”他说,“里头的东西不要乱看。”
“我才没那么无聊。”但她又忍不住问,“总监是有小秘密藏在笔电里吗?”
林浅之瞪她,她吐舌做了个鬼脸。
他忍无可忍的说:“不要用我的脸装可爱!”太恶心了。
“好啦!”她答应,然后又吐了下舌。
他退一步。“在外头给我正经点。”
“我今天表现得不正经吗?”她委屈的噘起嘴。“我可是很努力学你高冷的模样呢。”
顾蕾双手还胸,昂起鄙夷的下巴。“顾蕾,你给我过来,你画的这什么封面?你当照片画吗?要画照片,我不如直接买版权!”
“……”这表情也太机车了吧?“你别故意夸大!”
“我没夸大啊,我看你的脸看两年,可以模仿得维妙维肖喔。”
看她又要摆pose模仿他,林浅之立刻从抽屉里拿出私人笔电来。
“笔电拿去。”
“噢。”顾蕾果然停止模仿,快步走过去拿笔电。“那我在茶几那边工作喔。”
“随便你。”果然不能让她太闲,一闲就会搞怪。
顾蕾把笔电搬过去,工业风茶几下面铺设有一张四方形地毯,顾蕾直接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大概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
“进……”林浅之倏忽发现不对,迅速站起来,冲到顾蕾面前催促,“快跟我换位子。”
“啊?”忙着构思图样的顾蕾一脸茫然的抬起头。
“换位子,有人要进来了。”
霍然明白的顾蕾飞快跳起,冲到办公桌后坐下。
“请进。”她故作镇定地喊,心跳因紧张而飞快。
林浅之从不说“请进”,他一向说“进来”,因而白了顾蕾一眼。
不过顾蕾没看到,她一双眼睛死盯着门口,暗自祈祷不要进来什么麻烦的同事。
大门开启,是温瑾舟进来了。
啊啊啊……是大老板啊!
虽然老板很温和好相处,但是林浅之平常跟温瑾舟私底下是怎么相处的,她一无所知啊!
“你们在干嘛,怎么磨蹭这么久?”温瑾舟好奇的问,脸上写着大大的“八卦”两字,毫无疑问就是来吃瓜的。
“什么磨蹭这么久?”林浅之问。
“这么晚才让我进来啊。”
“我、我刚才没听到。”顾蕾有些慌乱的找着借口,看向林浅之,“是他提醒我才发现的。”
“噢?”温瑾舟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你们两个今天都怪怪的,老实招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她哪会有……”注意到语气不对,林浅之连忙调整,“没有什么事,总裁你多想了。”
温瑾舟一步步接近离他最近的林浅之,也就是众人眼中的顾蕾。
“你要干嘛?”林浅之纳闷的看着无缘的姊夫。
“浅之很强的,凡事都能自己来,连秘书都不用请。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让你做助理,但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的,知道吗?”
林浅之傻眼看着温瑾舟。
他这什么意思?
难道温瑾舟以为是他强迫顾蕾来当助理的吗?
接着温瑾舟又对顾蕾道:“我看你也不太对劲,是不是太累了?你特休还一堆,要不要休几天假去散散心?你休假的时候,我可以每天来上班,帮你顶着,不用担心。”
温瑾舟猜林浅之八成身体不舒服,但因为责任心重,所以勉强撑着病体来上班,也因此才叫顾蕾当他的助理,帮他处理公务。
也许星期五他叫顾蕾带林浅之回去,加上两个人又是邻居,所以顾蕾才会知道林浅之的状况。
但是顾蕾她并不想当林浅之的助理,却又不好意思或不敢拒绝,勉为其难当上这个助理的职位,让她脸上的笑容因为压力太大而消失了。
他一直很喜欢顾蕾镇日笑容满面的模样,好像不管什么难事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需杞人忧天。
所以一旦她不笑,彷佛室内的阳光不见了,让人感到抑郁。
“呃,好。”不知该怎么回应才是正确的顾蕾看向林浅之,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
温瑾舟露出欣慰的笑,“那你明天开始休假吧。”
“欸?”不知为什么就“被休假”的顾蕾惊慌地看向林浅之。
这样没关系吗?
她可以休假……不对,总监可以休假吗?
她刚说“好”是不是错了?
她会不会被总监吊起来打?
“我……可以吗?”她问着林浅之。
温瑾舟看着顾蕾,又看着林浅之。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浅之”是在征询“顾蕾”的意见?
这个笨蛋!
林浅之迅速起身,快步走来顾蕾旁边。
“总监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的,对吧?”
“呃,对对,我没什么问题。”她多此一举的模额头。“没发烧。”
林浅之觉得他要“发烧”了。
而且温瑾舟的眼神看起来有点不太对了,好像在怀疑他们之间有奇怪的地方。
“总裁,我跟总监还有小会议要开,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好吗?”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温瑾舟请出去。
林浅之的肘子推了下发呆的顾蕾。
“对对,有会议。”她傻笑复述。
把你的嘴巴合起来!
林浅之在心中大喊。
温瑾舟看着两人三秒钟,突然,眼睛弯起来了。
任谁都看得出他在笑,而且笑得很八卦。
“好,我走,呵呵呵……”他走到门口时,转过头来冲着以为是林浅之的顾蕾奸笑。“你们慢慢开会。”
门关上前,又是一脸贼笑。
林浅之无奈扶额。
“总监,刚才总裁笑得怪怪的。”怎么看都不对劲。
原来这小白目并没有他想像中迟钝啊。
林浅之想,两人若又继续待在同一个办公室,恐怕就要花边新闻满天飞了,但若是一起休假,就是实锤这八卦了。
问题是,不管放她或他一人来上班都不是好主意。
目前除了暂先忍耐没有其他方法,等到灵魂换回来,恢复过去生活,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吧?
“总监?”干嘛看着她不说话,很可怕耶。
林浅之叹气,拿起杯子走出办公室。
为什么要看着她叹气?
她知道自己刚才表现不好,但那也是因为温瑾舟来得太临时了,她这是非战之罪啊。
回想起温瑾舟刚才那段暧昧的言词,难不成是以为她跟总监有一腿吗?
而总监是因为这样才叹气的吗?
想着想着,心情突然不好了。
“又不是我害的。”她噘了噘嘴,觉得自己很无辜。
模了模头顶的伤口,稍微用力一压,就痛得她龇牙咧嘴。
想想自己现在是一口醉的体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至少在过程中,她是处于“无知”的状态,不像林浅之要维持某程度的清醒,来引导这事。
“可怜的总监。”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叹气了。“我以后会尽量不要惹你生气。”
虽然,好像,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