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哽咽,感觉脸上热热痒痒的,预期中的难堪并没有发生,只有男人轻浅温柔的亲吻。
她疑惑地睁开眼,见唐雄正凝望着自己,眼中映照出她的哭颜,掺着几许温柔的碎光,眼眸深情。
是她看花了吗?
没有见到他的暴怒,只有心疼和无奈。
“哭够了吗?”
唐雄轻点她的鼻尖,得来的是她瞪大而疑惑的眼。
“哭完了,就轮到我说话了,如何?”
“不听!”浓浓的鼻音让这两个字的威吓完全褪去,只剩下孩子气地耍赖抗议。
唐雄低低地笑了,又在她脸上温柔一吻后,才哄着她。
“绑着你,是为了让你乖乖听我解释,免得你一气之下又来咬我,咬我不打紧,但会让我兴奋的,你必须明白,我已经十天没碰你了,日思夜想。”
“禽兽!”
双手不能动,她只能靠嘴骂人,大哭一场后,这会儿完全就像个耍性子的孩子。
“禽兽就禽兽吧,但我也只对你禽兽啊。你说说,有哪个禽兽甘愿被猎物咬的?就只有你。瞧瞧我这身上的咬痕,都是你干的。”
柳惠娘气呼呼地瞪着他。
大哭之后,她现在冷静下来了,也看出他并不是要对她做什么,就只是绑着她而已。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嫁官兵,不当寡妇,不做弃妇!”
唐雄胸膛震动,被她的话逗笑了。
“放心,不会让你当寡妇,也绝不让你有机会当弃妇,但是这个兵,我是一定要当的——你别气,先耐心听我说。”
他一边说,一边为她清清鼻涕,将自己多年来的打算,毫无保留地说予她听。
也怪他一开始没明说,才会惹得她误会,心中惶惶不安。
唐雄开始跟她分析朝廷和边疆目前的局势,告诉她许多她不知道的危机。
当初他为何当土匪,就是因为贪官污吏,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民心思变,不是加入义军反地方官,就是去当土匪抢富户官粮。
皇帝越来越老,也变得昏庸;皇子分成三派,斗争激烈;而地方贪官压榨苛税,更让时局动荡不安,造成边境蛮夷蠢蠢欲动。
京城的繁华只是一种假象,若是不出明主,恐怕会有动荡。
所谓乱世出英雄,想要出头,就得趁势而起。三位皇子争夺帝位,收揽各方势力,各方守将也在观望中。
唐雄心不大,就想趁这个机会捞个将军做做。若是太平盛世,根本没机会出头,只有趁着局势乱的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乡野蛮夫,才有一步登天的机运。
三位皇子之中,他看准了三皇子。
他认为此人最有实力,而他加入的虎旗军,便是这位三皇子的势力。
唐雄并不想当枭雄,因为他恋上了儿女私情,只想与她厮守,可只有他强大了,他们才能有个安稳的家。
三年多前,他带着弟兄们离开土匪窝,这些弟兄跟着他,就是因为信任他,想跟着他找机会放手一搏。
他之所以待在楚家商行,便是看上楚家商行在各地行走,眼界广,消息灵通。
他一方面跟着商行赚些银两置产,一方面观察时局,寻找契机。
他就算不为她,弟兄们也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他迟早也是要离开楚家商行的,而他也不想只做个小小的商队护卫,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只不过在寻找机运的途中,他遇见了她,想呵护她这朵花,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在外头见过不少美人,但那些美丽的外表,不过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装扮,哪及得上她的心美?
她的韧性与坚强,让他真正入了心。
他相信,当他在外头拼死拼活时,惠娘能把他们的家顾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他知道未来京城将有一场腥风血雨,那些打算大展鸿图的贵人们需要他这样的才干,他必须让他们瞧见自己,才能争得一席之地。
这不仅是他和惠娘的机会,也是那些跟随他的弟兄们的机会,这便是他坚持去从军的原因。
柳惠娘听他娓娓道来,从一开始的冷漠无视,到逐渐听得专注入神。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男人其实想得很远。
他的心思细腻、敏锐,与他粗犷的外表完全不同,他不单为自己打算,他早就将他们母子纳入他的未来。
入营从军这条路,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在她凝神专心听他说话时,唐雄已经将她的双手松绑,指月复细细抚着她手腕上因挣扎而勒出的痕迹。
“所以——”他坚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你和润哥儿好好在家等我,我会把所有产业转移到你名下,你帮我好好打理。高老七和阿襄的功夫很好,负责保护你和润哥儿;银钱和生意上的事,文昭会帮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这三人与我有过命的交情,值得信任。”
也就是说,不管是安全还是其他什么的,他都为他们母子安排好了。
他说把产业移到她名下,也是怕有个万一——万一他一去不回,有他的产业傍身,他们母子不会流落街头,还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银钱。
柳惠娘不笨,听出了他话外的用意。
“好,我愿意等你,条件是你必须活着回来娶我。你若是不回来,到时我就带着你的产业、你的银钱去嫁给别人,你的女人、你赚来的辛苦钱,都成为别人的——唔——”
泼辣的小嘴被男人用力堵住,唇舌报复性地吮吻纠缠一番后,才恶狠狠地道:“真是狠毒的女人,你男人还没死,就说这种话,真是不能对你太好。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看来我在离开前,得好好教训你,好教你知晓,你跟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虽然嘴上威吓,但他的惩罚不过就是在她上一拍罢了。
柳惠娘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还把残余的眼泪、鼻涕往他胸口上抹,孩子气地赖皮撒娇。
在他一番剖白后,她其实已经不气了,多日的积怨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加上适才大哭一场,此刻心情已经好多了。
她的初潮来时,还是他偷偷去弄来月事带,教她女人家的事。
为了不让他人起疑,每回她月事来,他就不准她出门,让她待在屋子里,他再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假装兄弟俩又打架了,闻到的血味都是他身上的,而郭小弟被兄长打趴,需要在屋子里休养几日。
随着阿襄越来越大,正在发育的身材恐怕再也藏不住,迟早被人发现,高老七心想必须想办法,幸亏,他跟了唐雄。
高老七唯一打不过的人就是唐雄。他知道这男人很厉害,只是故意藏拙。
他带着阿襄跟着唐雄混,直到有一天,官兵要剿匪,高老七知道机会难得,便带着阿襄,跟随唐雄以及一批弟兄趁夜离开山寨,自此月兑离土匪的身分。
☆☆☆
清晨鸡鸣,高老七被后院的公鸡叫醒了。
他坐起身,怔怔地看着四周。
屋子宽敞,干净整洁。
时光飞逝,八年过去,他已经二十二岁,不再是十四岁的少年。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过去了。他坐在床上,一脸怔忡地发呆。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阿襄闯了进来。
“切!怎么还杵在床上?昨天是谁说鸡鸣就起身,今天要教我一套新的招式?”
眼前的女子早褪去当年瘦巴巴的模样,长成了前凸后翘、曲线玲珑的妙龄少女,身上穿的是柳惠娘为她裁剪缝制的衣裳,头上的簪子是高老七送给她的及笄礼。
现在日子富裕了,他们不愁吃穿,花用足够,他后来送她的簪子比这个更好、更高贵,但她总喜欢戴着这支旧簪子。
他看着阿襄,不答反问。“我送你那么多簪子,你为什么总喜欢戴这支旧簪子?”
阿襄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但还是老实回答他。
“我就喜欢这支,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根簪子呢,别有意义。”
别有意义吗?他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对她而言,也是特别的人?
“喂,你发什么呆啊?不舒服?”她走上前,伸手模他的额头。
高老七突然握住她的手。“阿襄,你也大了,该嫁人了。”
阿襄愣住,继而拧眉。“不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离开你啊!”嫁人就得跟着丈夫,她才不要呢!
高老七看着她,突然说:“要不,你嫁我吧,嫁给我,你就不用离开我了。”
阿襄听了一呆,怔怔地看着他,似是被他的话给惊住了。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过了片刻,她似是终于回神,轻轻开口——
“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