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这就是童姑娘买的男人,长得真俊。”
“他是哪里人?童姑娘怎么喊他的?小朱子?这是当下人使唤吗?”
“杜三娘也不知是没脸了,还怎么的?人又离开了,你知道吗?”
“最近好多人找何三,叫他多找像小朱子一样的货色,调侃说绝不只付几两银,气得何三挥拳揍人呢。”
宁晏与朱礼尧走在热闹大街上,时不时就有人走来跟宁晏套近乎,打量朱礼尧,问东问西,话题也都围着那天的事情绕。
当事人只是站着不动,即使如此,浑身散发慑人气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他太近,这让疲于应付的宁晏更是一肚子火,对他臭脸相对。
朱礼尧可不在乎他的臭脸,要他去应付那些发花痴的大娘大婶,甚至一些豪放的姑娘,他也不愿意,但一路走来,他发现身上贴着童依瑾的标签不算坏事,人们会耍嘴皮占便宜,没人敢直接对他动手,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脚步更为从容。
在尚未被人贩子抓来这里时,他从未来过水浒城,但身为大魏皇朝把持多条贡品线的皇商少主,他对各地的商业脉络都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对这个边际黑市也有相当程度的认知。
水浒城处于边陲地带,初始只是马市,相邻的是贫穷的异族部落,由于没有什么侵略性,大魏皇朝并没有什么边关政策。
马市热闹,为了生活,异族部落的人就过来做点小生意或卖些手编饰品、猎物,久而久之,通婚同化,也算相处融治。
二十年前,先皇德政,开辟运河至此,也为这里开启新的一页,更多的人到这里来讨生活。
然而大魏国土辽阔,这里离京遥远,被派来边陲之境的地方官,不是犯错被贬外放到这里,就是刚刚出仕的小官。
这种官说白了就是没能力,被丢到这里,哪有胆量敢管地头蛇?往往是任期一到,回京述职后便想方设法的求解月兑。
因为这些昏庸、无作为的地方官,一年年下来,间接造就黑市坐大,十年下来,这座城龙蛇杂处,腐败也繁华,江霁成为土皇帝的事情也隐约传了出去,只是山高皇帝远,水浒城又从未入过今上的眼,地方官接受江霁的贿赂,掩盖非法交易,上达天听的,永远是报喜不报忧的事。
如今,江霁已成为此地最大主宰,后到任的新官亦不敢招惹势力庞大的土皇帝,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两方相安无事最好。
天气炎热,宁晏与朱礼尧走了一个时辰已是满身大汗。
朱礼尧大约看清水浒城的面貌,由于是慢慢繁荣起来,他曾被关在人笼贩卖的市中大街是拥挤热闹,也有许多重建的豪华建筑,而临近运河的临河大街,景致又不同,码头旁,大小船停泊不少,几间占地极大的货物仓库矗立,搬运工忙碌干活,街上人车熙来攘往的。
除了一些特色餐馆外,还有更多异国异地的零嘴饼干等吃食,他们就在这里买了童依瑾口中的精神粮食。
“姑娘就爱吃这些东西,说干活时,有时遇到瓶颈,就是困难时,吃这些东西能补脑,提振精神。”宁晏这么解释道。
两人采买一大圈下来,店家还免费送一些新吃食,另外又添了一小包说是要孝敬宁晏的,他决定回去就送给小芷,她一定很开心。
小芷开心,他就开心,这心情一好,他就又教朱礼尧哪几家店家要怎么来,怎么回去,哪几家店更是姑娘的最爱,所谓的最爱,多是糕点小吃、蜜饯肉脯等物。
顶着烈阳,两人又绕了一个多时辰,手上拎了大包小包,宁晏觉得自己完成了姑娘的使命,让小朱子广为人知了,这才熟门熟路的带着朱礼尧到一家豪华酒楼。
因一进酒楼,朱礼尧又引来众人目光,宁晏特别要了一间雅间,图个清静。
朱礼尧今天已经被当猴子看太久,再加上“小朱子”这名字实在让人喷饭,有些人怀疑他是阉人,接收到很多复杂的眼神,多得他都麻木了。
只是……一个下人到酒楼吃饭还开雅间,也太大手大脚了。
宁晏似乎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喝了口茶,润润喉就说:“姑娘从不亏待下人,我们小厮到这种地方吃得上饭,代表她这个主子大方,她博得好声名,我们吃上好酒好菜,她说这叫双赢。”
朱礼尧很困惑,听得出来她对下人是真的好,那为何独独对他苛刻?
宁晏真的很敢点菜,顺口就点了三肉二素一汤,一顿吃下来至少要十两。
店小二跟掌柜跟宁晏都熟,边招呼边看着优雅喝茶的朱礼尧,啧啧称奇,“长得这么俊,难怪会让童姑娘看上,咱们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宁晏不平地撇撇嘴,“男人看脸是好听话?别影响我吃饭,去去去!”
接下来,有人酒足饭饱离开,也有新的客人落坐,都会聊起最热门的八卦——童依谨买男人了。
此时,隔壁雅间就聊起童依瑾,你一言我一语,越聊热络。
“不管什么事,再困难、再棘手,她也办得妥贴漂亮,难怪江爷当宝贝宠。”
“要是百花楼的艳娘在这里,肯定又要抱怨一番了,当年花魁的她也相中童姑娘,打算从小栽培,才想着要去找人贩子谈价码,没想到江爷动作更快,一见小小人儿在拍卖场指个古物,言之凿凿说是假货,抢先一步买了她,艳娘现在都当百花楼的老鸨,逢人就说她丢了个宝贝。”
“可不是个宝贝?那一手仿画、监识古董的技艺,还有那一身好功夫,上回啊,不知从哪里来一个卖假画的被她揭穿,买凶杀她,要不是她一身好功夫,都不知道要死几次了。”
“别忘了,还有从西市来的程爷,竟然跟江爷要她,五万两黄金啊,江爷还是舍不得,可见江爷是拿她当女儿疼了。”
外人赞美姑娘的话,宁晏也听到了,他一脸自豪地看着一口一口仔细吃饭的朱礼尧,“你初来这里不知道,黑市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黑心肝的更多,以假货当真货交易的买卖,随便都能碰上,当街追杀的事不少,但这一两年状况好一些,这都是姑娘的功劳。”
朱礼尧看他一眼,继续挟菜入口。
闷葫芦!但宁晏还是忍不住凑近炫耀,“姑娘跟江爷说的,再这么乱下去,谁敢将宝贝拿来这里卖,又有谁愿意来这里,一个不好,项上人头不保,人不来,这里就没落了,届时又打回原形,剩一个马市而已。”
她如此聪慧,难怪年纪轻轻能在此安身立命,还过得如鱼得水。朱礼尧边吃边这般想着。
宁晏两人用完餐,便雇了辆马车回瑾园,提着大包小包进到立雪斋。
朱礼尧就见童依瑾眼睛一亮,从那些大小包小包里挑出一盒吃食,打开后就挑起一颗裹糖的核果,俐落的往上一抛,张口接了核果,这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常做。
他看得却是浓眉一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开心咀嚼,斜看他一眼,咽下美味核果后,道:“有意见?”
他抿紧薄唇,“既然姑娘问了,在下便直言,姑娘是女子,刚刚那种行为太过粗鄙。”
闻言,她开玩笑地道:“胆子不小,还真开口训我。”
“姑娘若是放我自由,我便是想训也没机会。”朱礼尧又说。
童依瑾嘴角一勾,气笑了,倒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就是可惜了,“那我口味重,你爱说就说,我听烦了,随手抽你几鞭也行,再不行,一指点了哑穴也能落得耳根清净,总有方法治你的。”语毕,还挑衅地朝他挑挑柳眉。
朱礼尧气闷无言。
见状,小芷跟宁晏拼命憋笑,想跟姑娘斗嘴,那是自己找虐。
童依瑾也是乐可不支,“对了,小芷把这些整理整理。”她顿了一下,突然又改变主意,喊了林嬷嬷,“嬷嬷带小朱子去整理这些吃食,让他尝一尝,也顺便记熟了,下回要他去采买。”
林嬷嬷笑咪咪的点头,“好的,姑娘。”
童依瑾将臭着一张俊脸的小朱子丢给嬷嬷,笑咪咪的回书房忙活儿。
朱礼尧头大的与一桌零嘴搏斗,他从来不爱也不吃这些零食甜点,但偏偏买回来的口味还不少,看似相似,口味却截然不同,不想吃又要死记种类,饶是聪明的他也有点招架不住。
林嬷嬷有耐心,一再重复,手上也没停,将一桌子的吃食,分别摆到一个三层的八宝盒里,每一层都有八格,每一格都放了糕点、零嘴、糖果、蜜饯。
这种食盒,童依瑾的香闺里放一个,工作坊放一个,竟连马车上都放了一个。
朱礼尧还真没听说有姑娘家这么爱吃这些东西,但扪心自问,他也没注意过其他姑娘家是啥模样。
“姑娘就爱吃这些,吃多了,正餐就吃得少,可姑娘也说了,吃得愉快就好,谁规定一定要吃正餐。”林嬷嬷呵呵笑道。
“我前两天回家,我娘说东街又出了一家新店,我休假时就去走走,看有没有新鲜货给姑娘尝尝。”另一名丫鬟走了进来,笑咪咪的道。
见到冷冷的朱礼尧,她胆子颇大,叽叽喳喳就说:“小朱子哥哥在姑娘身边久了,就知知道咱们姑娘有多好,你就放心的待下来,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我们说,帮不了的就找姑娘,她肯定帮!”
闻言,林嬷嬷在一旁也频频点头。
可朱礼尧没有接话,她们口中的童依瑾与他所见并不同,明显的差别待遇。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朱礼尧也发现童依瑾虽然是主子,但屋里的丫鬟、嬷嬷都是宠着她的,知道她喜好美
食、新鲜零嘴,小厮及丫鬟外出遇上了,都会买来让她尝鲜。
童依瑾出手大方,好不好吃都会赏点小钱,但他看得出来,这无关银两,她是真的没将奴仆当奴仆,她会习惯的说“麻烦了”、“请”、“谢谢”或“抱歉”等语,也会关心下人,病了就给钱看大夫,若有家人病了,她也让人回去照顾,也许就因为她不像主子,奴仆们与她都特别亲厚。
“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在瑾园的每一个遇见他的下人,都会这么跟他说。
“还有,家里不管男孩或女孩,只要愿意送去学堂读书,她便出学费,但若是私下讨要学费回去,一经发现,钱得双倍还回来,也因为如此,我的弟妹才能读书。”此时,一名清秀小厮笑咪咪的与朱礼尧并行说话,“我娘都说了,这瑾园的差事可不能有半分懈怠,毕竟这么好的主子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小朱子。”
月明星稀,朱礼尧提着灯笼,往自己住的偏院走,小厮并不是同一路,但说得欢快,也继续同行,半点也不在乎灯笼下,某人那张出色俊颜是多么面无表情。
这几日,像小厮这样特意来找朱礼尧说话的很多,为的就是打消他换回自由身的念头,
姑娘都不惜喂毒控制他了,可见她有多喜欢他。
所以,即使他绷着一张俊脸,身冒寒气,可为了姑娘,他们还是鼓起勇气靠近他说上一说,让他知道姑娘有多好,被她喜欢,他又有多么幸运。
小芷跟宁晏嘴巴紧,不好套话,但院里其他嬷嬷、小厮、丫头就容易得多,朱礼尧顺利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是童依瑾唯一喂毒控制的特例。
呵,这种幸运,他真心不要。
“姑娘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她,可只要你喜欢她,姑娘放心了,肯定不会再喂你毒。”
小厮一脸好心的又说。
深夜里,瑾园寂静,偶有虫鸣唧唧,朱礼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横木,真心佩服童依瑾,她收买人心之强是他见过的人当中最厉害的,可也因此,他要挣回自由身就更艰难,难道真的要靠美色?
水浒城的仲夏,万里无云,阳光刺眼,走在街上,人人挥汗如雨。
立雪斋的屋檐下,童依瑾躺在贵妃椅上阖眼晒太阳,朱礼尧伫立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搦着扇子也看着她。
他眼中的童依瑾,不仅生得好,待人也好,处理事情起来井然有序,更有胆识、聪慧灵敏,但有时调皮了一些,除此之外,她还是个喜好美食的饕客。
这地方酒楼林立,什么腌螃蟹、红烧鹿肉、松鼠桂鱼、无锡排骨等等,无一不爱,她虽不像大家闺秀们吃得那样秀气,但也并不粗鲁,反之,看着她吃的样子,就让人觉得那些菜肴很好吃,引人垂涎三尺。
她很自律,每两天一次晨起练功,练完功、洗完澡后,会像只猫儿在屋檐下晒太阳,休息一会儿才去用早膳。
平心而论,他觉得她很会过日子,看似忙碌,却自有一套章程。
“备膳吧。”她坐起来,看着他道。
他看她一眼,就退下,再回来时,手里多了食盒。
对于他对童依瑾没有半点尊卑之分的态度,宁晏跟小芷从私下碎念教训到现在放任。
姑娘说了,他肯动作就好,她还挺喜欢看他那张面瘫脸,只能说,颜值高的就可以任性。
宁晏两人将食盒里的银丝卷、烧饼、热粥,几道小菜摆上桌。
在户外用早餐,就姑娘的话,叫做与阳光有个约会,他们不懂,但姑娘开心就好。
童依瑾净手后坐下用膳,再看了站在一旁的朱礼尧一眼。
这几日,他总算收敛身上那让人畏惧的气息,但她清楚这不是他安分了,只是要所有人放下戒心,当然,包括她在内。
但令她不解的是,他前阵子冷眼观察,应该发现她的致命弱点,不然也应该从下人口里得知她对美男子特别宽容。
他并不笨,以他那张出尘绝色的容颜,微微一笑绝对很倾城,那是可以引人犯罪的魅惑笑容,她铁定难以抵抗,怎么不用美男计来求自由?
不过她跟他有过节,美男计效果有限,但连用都不用,是不屑用,还是知道对她没用?
童依瑾边吃早膳边看着朱礼尧,一旁的小芷跟宁晏不禁窃笑,觉得姑娘边吃饭边配美男的样子很逗人。
被看的朱礼尧很是无言,若不是她眸中不见半点猥亵,他早就甩袖走人了,倒是她眼里的遗憾浓得让人无法忽视,他不想承认,但他竟能猜出她是遗憾他没用美色讨好她。
他又非小馆男妓,要他对一个女子奉承阿谀,他都看不起自己。
饭后,童依瑾习惯性的要喝一小壶茶,过去是宁晏准备,现在则由朱礼尧伺候。
童依瑾闲来无事就想逗逗美男,见他气得脸发黑、说不出话就特别解气。
呵,让你小小年纪就骗人,老天爷将你送到我手中,怎能让你太好过?
她端起盖碗青瓷茶杯,掀开杯盖,吹了吹,唉,真想念现代的手摇饮啊……
她喝了口热烫好茶,眉头微拧,“我说这上等龙井泡起来是好喝,但怎么让它更好喝,能韵味回甘?”她喃喃自语着,眼睛骨碌碌的看向朱礼尧,半晌后嫣然一笑,“上回收集的露珠水泡茶很不错,还是明夭你再去忙活几桶?”
几桶?他脸色铁青,她当是用勺子捞的吗?
变脸了,她心中乐呵,又装不舍,“好像很辛苦,还是有什么替代方法啊?”
“以山涧泉水泡茶,自然更加清香,用雪水也别有一番滋味。”收集露珠水的事,他不想再做一次。
她想了想,高山雪水本就清澈甘甜,但跑一趟高山?那是折腾人;山涧泉水倒离不远,骑马大约一炷香功夫可来回。
穿越这一世,她只想活在当下,能享受的,她就努力享受。她回身交代小芷派一名小厮去拿山涧泉水后,就支着脸颊,看着朱礼尧道:“很懂得品茶?”
“略懂。”其实是很懂,但看她一脸狡狯小狐狸样,他下意识的就不想吐实。
她又模模下巴,这是不想跟她说太多吧,品茶在大魏皇朝是文人雅士带起的风气,这几年下来,上好的茶叶价值可不输黄金,拜这黑市之赐,外面难得买到的上好茶叶,总有人免费送来请她喝。
她指指她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后,再看着他,“你说说碧螺春茶。”知道他没那么好使唤,她又说:“不听话的奴才,留着没用,小芷,问问杜三娘是否还在城里?”
这女人说起威胁话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
他抿紧薄唇,冷冷道来,“此茶最佳采摘为清明节前,因一芽一叶,完全依靠人工,光炒茶就得经过六个加工步骤,极为费时,泡茶自然也有其讲究细节。”他说的极为清楚。
她兴致一来,叫他先背对着她,又吩咐小芷跟宁晏去拿其他茶叶罐及茶具等物,自己忙活了好一会儿,一共泡了四种茶,再叫他回过身来,“猜猜这四种茶是哪种茶,不能喝。”
小芷觉得姑娘刻意刁难,不喝哪能猜出来?
“若猜中,姑娘能不能应我一个要求?”他直言。
她吐气如兰,说的却是,“不能!本姑娘是闲得慌,你是小厮,听命即可,哪能要求。”
就是,连做奴才的自觉都没有,你谁啊!宁晏在心里嘀咕。
朱礼尧抿紧薄唇,沉着神色,时间一天一天过,童依瑾**控制也从没断过,他离开的却越来越强,如同挣不出铁笼的困兽,积压的郁火越烧越旺。
童依瑾掀开茶盖,轻轻拨弄茶叶,再轻啜一口茶香,神色悠闲。
小芷跟宁晏看看姑娘,再看看小朱子,有点恍神,两人都是主子气势,而且认真比较,小朱子还更胜一筹,即使那身小厮布衣都掩盖不了与生俱来养尊处优的气质。
朱礼尧见童依瑾依然神定气闲的品茶,黑眸微眯,卯足气势想威压她,过于沉寂的氛围就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小芷跟宁晏尤其心惊胆跳,额头都冒冷汗了。
其实不止他们,被强力针对的童依瑾更是头皮阵阵发麻,再对上朱礼尧那双跳耀着怒火的黑眸,她也有些撑不住。
但要她这么认输她也不甘愿,念头一转,她突然喙声喙气的开了口,“你确定要跟我杠上?你这样太帅,我小心肝有点受不了,很想扑上前去啊,还是你别当奴才,当我的男宠?”她故意娇嗔的看一眼,装出色眯眯的模样。
顿时,朱礼尧脸色黑了一大半,这女流氓出口调戏得很自然,好像做过上百遍一样。小芷圆脸都涨红,双腿还有些发软,她知道姑娘大胆,但一向有色心没色胆,可从来没这样明晃晃的表现过。
宁晏倒看出来了,姑娘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口头上占便宜,让小朱子那吓死人不偿命的恐怖气势自动消减大半。
朱礼尧为了不让童依瑾扑向自己能怎么办?只有妥协一途。
他咬咬牙,收敛慑人气势,冷冷的指了第一杯茶,“这是精选熟芽……”
听他以淡漠的语气一一道来,她眨了眨眼,她是这些年喝多了,才得以分辨茶种的不同,但他只看茶色、闻茶香就能知道是哪一种茶,那……
她眼睛瞬间一亮,茶这么会,吃的肯定也不差,也是,瞧他长成这副肤白滑女敕的模样,哪会吃不好。
这般想着,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表现很好,赏你了。”
她大方的将那几杯好茶赏他,自己倒了另一杯茶喝,又挑挑拣拣的吃了几道茶点。
美男、上好醇茶、美味茶点,这不是享受,什么才是享受?
但朱礼尧看她配着吃的茶点,一脸嫌弃,连好茶也喝不下。
童依瑾不是没看到某人鄙视的目光,她吃的是鲜辣口味的牛肉干,比现代味道差了不少,但聊胜于无,她也相信他嫌弃的应该她是以手当筷的拿起来啃咬,吃相粗俗,但吃肉脯还让下人切成一小块状,以竹签插着就食,那种闺秀吃法,她吃来着实太不痛快。
她嘴角微微勾起,抓了一大块,“来,赏你。不要?来嘛,吃嘛。”
“姑娘自己吃。”他说得斩钉截铁,满眼嫌弃。
她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当下,连小芷跟宁晏都觉得自家姑娘挺纨裤的,这样调戏不好,偏偏姑娘不依不饶,还打算亲自喂食小朱子……
好在,林嬷嬷在此时走进来,“姑娘,赵大爷来了,说要见姑娘。”
她点点头,拿棉巾拭手后,起身步出,跨过门槛时,眼角余光却见某人黑着一张脸,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嘴角一勾,偏头睨他一眼,“小朱子留下来是要吃肉干?”
他对上她狡黠目光,毫不怀疑若他不走,她会让他将桌上的肉脯全吃了,这般一想,他抿紧唇,乖乖地走上前。
见状,她脸上笑容又加深一分。
大厅里,赵焱坐着喝茶,一见童依瑾进来,立即起身,拱手一礼,他身后的小厮也跟着行礼,圆桌上则放了几盒礼物。
“赵某出了一趟远门,今日才回来,特别来谢谢童姑娘当日出手相助。”这指的自然是前些日子,林珊珊去找赵秦娘撒泼,童依瑾去救援一事。
童依瑾坐下来,示意他也坐下,小芷主动为她倒一杯茶后便退到后面,朱礼尧就站在童依瑾的右后方。
不得不说,朱礼尧的存在感太强了,赵焱连看他好几眼,想到城里最热门的八卦,再看他的气质,一眼就发现这人并非池中物,说是男宠,他是不信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童依瑾,“童姑娘,我去看过秦娘,她说姑娘这阵子忙,没去过她那里。”他犹豫半晌,才接着道:“秦娘个性软弱,也没闺中密友,如今身怀六甲,如果童姑娘可以……”
“不可以,我也不愿意去。”童依瑾打断他的话,见他皱眉,她又道:“她若真的想找我说话聊天,就离开那院子,她只是怀孕又不是被软禁。”
赵焱面露为难,“可是林珊珊派人守着门,她一出来,她就会找她麻烦……”
“所以秦娘这辈子要把自己关在那院落,连肚里的孩子出来了,也在那弹丸之地长大就好?”她没好气的二度打断他的话。
赵焱脸色尴尬,他知道秦娘不对,他也劝过了,但她生性怯懦,他实在无法勉强,再看童依瑾难得的不悦神色,他明白他是劝不动她去见秦娘了,只能拱拱手,告辞离去。
小芷跟宁晏都不喜欢赵秦娘,姑娘事情可多着呢,哪有闲功夫去陪她,还帮她宅斗,没完没了。
童依瑾站起身,感慨道:“为母则强,自己不立起来,凡事要外人护着,说来,最可怜的是她肚里的孩子。”
朱礼尧走在她身后,凝睇着她娇小挺直的身影,突然想起城里说起她的过往,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入了人贩子之手,她这是有感而发,心有戚戚。
她也是个可怜人。
但童依瑾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就拿朱礼尧来说,那同情就像暗夜中灿烂火花,没多久就消失殆尽。
也不知她哪来的恶趣味,让宁晏带着他逛了整座城,又让他记得八宝盒那些零嘴糕点哪儿买,不过几日,便改口不需他采买了,要他出入各大酒楼、茶坊、餐馆去试吃,替她买好吃的,还规定每日必须有一道新鲜菜色。
水浒城虽然繁荣,但与真正富贵的京畿有着天壤之别,名厨之流很少会来到此地,因此,很多酒楼的菜色豪华却不到位,号称的招牌菜与京城名厨珍肴相比也只能算三流。
童依瑾有多挑嘴,这些日子他也见识到了,要符合她的要求根本难如上青天,况且她在水浒城十年多都没发现好菜色,他一个来一月多的外地人会找得到?根本在折腾他。
这一点,朱礼尧还真的冤枉童依瑾了,她依他的气质外貌揣测岀他的身分背景不会太差,心想有他为自己搜罗新鲜美味应该不难,但她好像太看得起他了。
一连三日,他办事不力,她唉声叹气,挺失望的。
童依瑾放下筷子,看着桌上金宝酒楼卖得最好的香辣白虾,吃一口便知少了火候,吃了两尾便觉腻味了。
“没有一日有新鲜菜色,提提你吃过的,而水浒城没有的,也成。”她退而求其次,没鱼虾也好。
很可笑的,他居然看出她无奈下的浓浓妥协,朱礼尧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磨到快没脾气了,他看着那道香辣白虾,“论白虾,醉虾最能吃出它的美味,以酒腌泡活虾,最是鲜女敕。”
人来疯的童依瑾一听,还真的叫厨房去折腾,可惜术业有专攻,厨艺不是一日就能练成,弄出来的不错吃,但惊艳是没有的。
朱礼尧很无言,她有多忙碌他是看在眼里的,到底哪来的热情能为美食这么不屈不挠?
不意外的,第二日,他在外头整了一桌菜回来,最后也是以口说的新鲜菜色过关。
“酒酿汤圆,悦来酒楼做的不道地,可寻上好糯米制汤圆,有嚼劲又不失软糯,至于酒酿,两年以上的桂花酿即可。”他说。
她眼露期待的看着他,“你会不会刚好也会煮?”
“姑娘高估了,一个人连墨都磨不好,还会厨艺?”他冷声反问。
也是,她睨他一脸不爽,“我就是问问嘛,答得阴阳怪气的,还是你去找找什么民间高手,不在那些酒楼茶馆的名厨?”
“若朱某找不到,姑娘要自己动手?”他再次反问。
她杏眼瞪人,她在厨艺上是真的没半点天赋,一来,总是分不清那些调味料,二来,她爱吃但不爱油烟、不爱腥味,况且她有钱,就是能任性。
她兴致勃勃地又问:“再说几样好吃的,我想想能不能找人折腾出来。”
闻言,朱礼尧有种被打败的感觉,便随口又提了几样。
于是,第二天就有了一场,名为吃原汁原味的叫化鸡的野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