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雨轩心底起了疑惑,看着她笃定的眼神,不禁有些动摇,想相信她了。
“那你为什么会从十年后过来?”
“因为我死了。”
“你死了?”十年后,她不才三十五岁?
“我洗澡时不小心摔倒,头撞到洗手台死了。家里没半个人,没被发现就死掉了。”
“我呢?”怎么会说家里没半个人?
“你喔?你很好啊,人生过得顺风顺水,脸跟现在差不多,身材也保持得很好,没什么岁月痕迹,董事长也考虑交棒给你了,他要退休去加拿大含饴弄孙。”莫沂以为他问的是自己的生活。
“弄谁的孙?”
“你的,不然谁的?”难不成他还有其他孩子?
“你也在加拿大?”
“我怎么可能去,我这种土学士,没喝过洋墨水的,在你们眼中没资格教养小孩。”
莫沂微垂下头去,大腿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眸中闪过一丝愤恨。
“我刚问的是,你撞到头时,我人在哪?”
“出去了。”
“去哪?”
“应酬吧。”她耸肩。“我也不清楚。”
“你不关心我?”连他的去向都不晓得?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她像听到一个世纪大笑话,“我在你的心中只是生孩子用的女人而已。”她小嘴动了动,嗫嚅,“你才不关心我呢。”
“我们感情不好?”冀雨轩听见她的喃喃小抱怨。
“不是不好,是没有感情。”她顿了顿后又道:“你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她毫不犹豫地否定。
“那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她别开眼去,“因为有一栋房子当聘金啊。”
“原来是看在钱的份上。”
听出他语气的鄙夷,莫沂立刻打蛇随棍上,“没错没错,我就是拜金。”
“那现在为什么不拜金了?”又在说谎!
这个爱说谎又功力极差,老是被他抓包的小笨蛋。
“因为没有好下场啊。”她理所当然道。
他沉默。
发现他有所动摇了,喜出望外的莫沂立刻抓准时机进逼,“结婚应该找喜欢的人,不该有其他条件,像你为了孩子,我为了钱,结果就没有好下场……”
“好像只有你没好下场,我还是挺好的。”冀雨轩嘴角弯着得意。
“……”这人怎么这么机车?
“你说我要不要为了让你没好下场,再娶你一次?”
莫沂嘴角扭曲,“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没有,但我想要这么做。”
“你不能强迫我结婚!”大腿上的拳头又硬了。
“如果这么平和的谈话你不想接受,我可以让你来求我。”
“……”王八蛋。
“跪着求我。”
“……”死屁孩!
“磕头求我娶你,信不信?”
信。
上天怎么不让她早一个月重生呢?
那她一定立刻提辞呈。
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脸,冀雨轩坏心眼的笑了。
高铁抵达高雄左营站,租车公司的人已经在停车场等候了。
接过了钥匙,冀雨轩载着莫沂开车前往市区。
“我什么行李都没有,你可以先载我去买换洗衣物吗?”莫沂提出要求。
四点左右就离开公司直接前往台北车站,根本没法回家整理行李,连告知家人出差的电话还是在路上打的。
她没有办法忍受一套衣服穿两天,尤其是内衣裤。
“求我。”
“……”趁人之危的混蛋!“拜托你。”
如果不是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话,她怀疑冀雨轩这个人比她还能演。
她演了十年的小媳妇,而他演了四十二年的高冷男。
她是为了得到丈夫的爱,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莫沂不禁有些好奇。
“不载就不载,我自己叫计程车。”山不转路转,全世界又不是只有这台车子可以坐。
她妥协的那么快,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让他很开心。
戏弄她成了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先吃饭。”快七点了,他饿了。
“噢?”他这是妥协了?愿意载她去买换洗衣服?
莫沂其实也饿了,她本来想在买衣服时顺便去超商买饭团吃的。
冀雨轩载着她去了一家日式料理店,这里是无菜单料理,莫沂看到单价时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
一个人最低套餐价四千块,她怎么可能吃得起?
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他连看都没看,直接说:“两个七千块套餐。”
莫沂吓得眼都直了。
“总、总经理,这有公费出的吧?”她钱包里头只有三千块!
“有差吗?”
“当然有差,我只是个月领三万五的小秘书耶。”可不是像他月领六位数,能这般豪奢大气。
“有钱的好处就是吃饭不用管价钱。”他微笑。
“是你有钱,不是我有钱。”这两者差很多。
“结婚之后你也会有钱了。”
“不会。”她摇头,“你的钱还是你的钱。”
“那你生活的费用呢?”他不记得自己这么小气啊。
“拿单据跟你报帐。”生活费用一向是实报实销。
她是生孩子机器加女佣,但女佣好歹有劳务报酬的,但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其他的零用钱?”冀雨轩不信。
“因为我家已经拿了一栋房子了,哪还会有其他的生活费或零用钱。”她苦笑。
多余的花费她也不敢跟他开口,都是使用自己的储蓄。
但她出社会才几年,根本存没多少钱,因此日子过得其实紧迫,看见喜欢的东西也不敢买。
“置装费?”
“秘书会挑好送过来。”
每次换季时,秘书就会依照她的体型帮她挑选当季新衣、珠宝以及彩妆保养品,因此她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手中空无一物。
那时他的秘书还是林宥媛,每次送服饰过来时,眼中都充满着忌妒。
她好想跟林宥媛说:“我跟你交换吧,如果你真想要这样的生活的话。”
冀雨轩人靠在椅背上,越发觉得她说的是事实,不是瞎编乱唬他的。
因为她说的,正是他母亲过的日子。
她身边的人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知道他母亲如何生活的吧?
毕竟腾云董事长夫人一直都是“隐居”状态的。
晚年,母亲直接搬到山上去住,与父亲是分居状态。
父亲花天酒地或玩女人,母亲也不在乎,甚至,冀雨轩每次去山上看她,越发觉得母亲在离开父亲之后,越来越有活力,笑容也越来越多,看起来更为年轻美丽。
她住在一栋只有两间房的小木屋里,后院种了蔬菜跟番茄,还养了一些鸡,自给自足。
衣柜里的衣服少少几件,都是宽松简单的款式。
冀雨轩曾担心母亲一个人住在山上缺乏照应,万一出事无法第一时间抵达,她却笑着说她跟附近邻居十分友好,平日常串门子,互换耕作物,有事他们也会帮忙,比孤单住在那栋豪宅还要来得安心。
他不免又想到莫沂说她一个人死在浴室,无人发现。
“你知道我妈吗?”
“婆婆……呃,令堂,我当然知道。”只是见面次数少。
“她现在在哪?我是说十年后。”
“她自己住在山上,但我很少见到她,偶尔过年她会回来,你从没带我去找过她,所以详细住所我并不晓得。”
她说的并没错。
冀雨轩的眼神变得严肃。
“那你知道我妈跟我爸的生活情况吗?”
“他们不是在我们结婚前就分居了吗?”她顿了顿后道:“而且你爸外面一直有女人。”
冀雨轩支颐的五指瞬间握紧。
“你怎么会知道有女人的事?”
“虽然规定我不能管你们家的事,但过年过节时我还是得出现,因为要煮饭给你们吃,董事长曾经带那个女人回来过。不到三十岁,长得非常漂亮。”
父亲竟然已经直接把外头的情妇带回家了?
“叫什么名字?”冀雨轩背脊挺起。
“好像叫江……”她凝眉努力回想,“还满特别的名字,江橙……江橙瑀!”
江橙瑀?
这不是这次的大学入学赞助名单上头最漂亮的那个女孩,今年才十八岁?
曾经,父亲询问过陈大仙,江橙瑀有没有儿子命,陈大仙还说,如果是跟他就没有,但是跟父亲会有一个,当时父亲乐得让他不由得想皱眉。
“他们有生孩子吗?”
“好像没有……”她语气很不确定。“他们……好像才在一起一年。”
看样子,父亲是抛弃了现在的小三,改要了江橙瑀。
冀雨轩越发觉得莫沂说的是实话,她是死后重生过来的,毕竟江橙瑀现在跟腾云没有什么明显关系,而他也只有在那次父亲询问陈大仙时,才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因为父亲那带点猥琐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眼难忘,才会特别记着。
他都不太清楚江橙瑀这个人了,莫沂更不可能知道。
原来父亲早就看中江橙瑀,一个小他四十五岁的女孩!
服务生送菜上来,中断了这个话题。
吃饭时,冀雨轩又恢复了她熟悉的高冷样,默默地吃着饭,不再跟她交谈,脑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莫沂也没主动开口说话。
她希望这样的冷淡能持续下去,再也不提结婚的事,更不要有任何亲密的举止,一直维持到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