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戚悦有一搭没一搭啜着杯口酒,对旁边人的说话充耳不闻。当那人终于被她的走神搞得气急败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让对方唱了很久独角戏。
她觉得有些抱歉。
台上女歌手低沉舒缓的嗓音并没能为这场约会添加什么额外的暖色调,祝子寅一张帅气但暴躁的脸反而在这灯红酒绿中越显阴沉。
戚悦将视线定在那张脸上好一会,有些迷惑自问,怎么今天看祝子寅那么不顺眼呢?
她是不婚主义但不是出家主义,自从她的闪婚闪离被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追她的男人就似乎换了一种类型,从那种我们以结婚为前提恋爱吧变成了反正你这么想得开大家一起玩玩的情场浪子。
这正合她意,她就是受不了那种谈起感情一本正经,接个吻都让人有压力是否隔天就去她家下聘礼的男人,她从不找那种男人。会同意她天方夜谭的结婚合约的李牧青不是,眼前这位帅哥祝子寅就更不是。
说回来,她怎么又想到李牧青了?
戚悦烦躁地撇了撇嘴。
“戚悦,是你约我见面的,你还记得吗?”祝子寅好歹也算个长相颇具吸引力的富二代,何曾受过这种冷落,“从坐在这里开始,你的心思就不在我这。”
“公司里有点事。”戚悦搪塞。
凭心而论祝子寅是个好对象,因为都深知对方不会付出真心,对彼此的负担都小了许多,说话也随意许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想见面就约,对方有了真正心仪对象就散,以后难免在什么场合还要见面,能当个点头之交。
见她面色恹恹,又说到公司,祝子寅想到什么能逗她开心的事一样,往她这边挪了挪,“是不是为了李牧青?”
这下戚悦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祝子寅还会算命?
“你别这么看我呀,我在招商会上见到他了,手边一忙就忘了跟你说。”
“什么招商会?”她对采购部的行程安排并不了解。
“还装呢?事后我们几个哥们都说要狠还得是女人狠,你就是女人里最狠的那个!”祝子寅对她竖起佩服的大拇指。
戚悦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她见祝子寅那张还算称赏度颇高的脸拧出一个狰狞的笑,恶狠狠道:“我和几个哥们上次聚会还说呢,要再见到李牧青一定要好好羞辱他,算他聪明家里公司没了人也当起缩头乌龟,一年都没露过面,谁想到竟然就在招商会上见到了,他还是跟在经理旁边的小员工!”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从小我爸妈就把他当标杆,反正李家两个儿子什么都好,害我受了那么多年气,我只是都讨回来了而已。”祝子寅像看着他亲爱的同党,对戚悦抱以温柔目光,“你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曾经你结婚对象是李牧青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为此大家私下都在说,要是嫁了李牧青都要离婚,那问题肯定在你身上……你也早想报复他了吧?”
戚悦没心思听他说那些有的没有,明明是为了不去想李牧青才约了祝子寅。这下,她收回之前对祝子寅的一切赞美,他就是个大烂货!
“我问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她拍案而起。
大半夜的李牧青家房门被砸得像报丧,他着急开门,睡衣的扣子都忘系了几颗。
戚悦眼角红着,连开门的是谁都没看清推开他就进了屋。
她自主能力很强地抱着胳膊坐他家沙发上运气,李牧青什么都没问,进厨房给她端了杯加热过的牛女乃。
戚悦看着那杯牛女乃愣了下,那还是很久以前一次她也是喝多了酒,李牧青说酒后空月复睡觉伤胃,硬要她在睡前喝下杯牛女乃,那时她还借着酒劲对于他干涉自己生活习惯这件事与他争吵了几句。
最后牛女乃还是喝了。
“李牧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祝子寅的事?”戚悦神奇地冷静下来,只是语气还带着愤怒的冰冷。
李牧青大半夜被从床上拉起来审问,着实有点费力地在脑中搜索祝子寅是何人,他的那种有点迷惘的思考状被戚悦理解成了委屈。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奚落你,你就不会回来跟我说啊!”威悦想起祝子寅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犯恶心!他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如同尖刀刺在她的心上。
这可是李牧青,是连她都得不到的李牧青,凭什么要被姓祝的那种靠家里有几个臭钱混吃混喝的废物嘲弄!
她那老母鸡般愤恨的样子逗笑了李牧青,也让他想起了祝子寅的那场小闹剧。
“我是三岁小孩吗?在外面受了欺负还要回去和家长告状?”李牧青好脾气道:“在职场上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上司觉得这人工作能力不行,而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有理有据,堵得戚悦哑口无言。
她眯起眼,对上李牧青黑沉沉一对眸子,她的火气压了点,理智又有回笼的倾向,她仔细地观察李牧青,终于看清了他藏在语言中的一个陷阱。
他好整以暇,并不怕被她察觉,安然地等待着她是往里跳,还是再次巧妙地回避。
所以说,无论是祝子寅还是其他任何人,和李牧青比起来都要差太多了。
“得了吧,有哪个上司会半夜跑到下属家里,对着只穿睡衣的下属发牢骚?你就想听这句话,是吧?”她问。
“可能,我的上司特别善良体恤下属那种?”李牧青歪了歪头,额发因此垂下些,挡住了一边眼角,看上去无辜又勾人。
一个男人,却总用这种勾人的姿态看着她。
“连我亲妈都不会用那两个词形容我。”戚悦肆意地往李牧青敞开的领口扫,李牧青则大大方方接受她的检阅。
她笑了,她一把拉过那整齐布料边缘,将男人拉向自己,眼对着眼,“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在心疼你,行了吧?”
李牧青低垂的目光依旧温温柔柔,与世无争,那双手却又抚上她腰侧,逐渐收紧。
戚悦皱起了眉,那艳丽的愤怒在李牧青眼里何不是一种勾引。
“放手。”她说。
那双手松开了,但她抓着他衣领的手却不讲理地更加收紧,衣领内透出男人小片肌肤,健康紧绷,蓄积着力量,李牧青的身材和他那张脸极不相符。
难怪她对其他男人失去兴趣,她记得最好的那个是什么滋味。
“李牧青,我们已经结束了,各种意义上。”戚悦指尖留恋地刮过他脆弱锁骨,“我心疼你,是因为我还有点良心,那时如果你将你家的情况如实告诉我,我不会那么早跟你结束,你成功地让我产生了愧疚,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件落井下石的事,你很厉害。”
李牧青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吻在她额上,“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听他这种善解人意的话,戚悦更气了,她将他推开,拉开两人距离,“看看你,独自住在这样破破烂烂的旧楼,穿着廉价的棉布睡衣,受一些垃圾气,你就没有朋友吗?你那个女朋友呢?就算帮不了你,在这种时候陪伴你总好吧?你这样、你这样……”
让一个外人看了都心疼算怎么回事!戚悦竟然被自己说得心头酸涩。
“我的那个女朋友,已经分开了。”李牧青说,神情落寞。
“蛤?”戚悦不懂自己这种又酸又苦又气还有点窃喜的复杂心情是怎么回事,总之她整个人都因这些积攒的过于丰沛的感情而迟钝,像功率超载的机器。
她支支吾吾,磕磕绊绊,“怎么这样,你不是要向她求婚了吗?”
“你连这也知道?”
废话,不然她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啊!她认得那个女人,那女人也并不避讳她这个正宫,他们总是见面,虽然他们并无工作上的往来。有一次她甚至听到李牧青和对方在策划婚礼细节,两人说说笑笑甜蜜得插不进第三个人。
说实话她不能理解,但那两人显然乐在其中,她觉得自己像个第三者,明明是为了自由的博弈,怎么反倒给自己扣上了感情的枷锁?
她接受不了,她选择退出这种乱局。
“难道说是因为你家的事,她后悔了?”戚悦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不是!”李牧青否认的好快,“跟那些没关系,我们会分开,只是因为她无法爱上我。”
“你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她还信任地等着你,而且你这算出轨吧,这都能忍……还不算爱啊?”
李牧青眼角抽了下,“出轨?那我对你呢?精神出轨?”
听上去好渣……戚悦尴尬笑,她可能是喝得有点多了,赶快补口牛女乃,“要这么听上去,分开了好像也不算是件坏事?”
“是啊,谁教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牧青将额发爬向脑后。
听上去还有点可爱的赌气,戚悦被逗笑了。
李牧青交叠着两只大长腿,窝在小沙发里好生的委屈。戚悦上上下下地看他,不知是不是那口牛女乃里加了伏特加,怎么还越喝心跳越快。
口干舌燥的。
“诶,你这叫渣得明明白白,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失为另一种坦荡。”
李牧青咬着后槽牙,“我不需要这种赞美。”
戚悦终于没忍住,在他气鼓鼓的唇边吻了下,声音甜腻,“拜托你不要这么可爱。”
这下,李牧青终于有了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