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秦梦儿叹气,然后再长长地叹气。
因为她叹气叹得太有节奏,立刻就引来步沧溟的冷眸扫视。
“你叹什么气?我发现就属跟我在一起你叹气最多,你就这么不想在旁伺候我?”
“不是,不是啦……我只是、只是……”她只是因为还不太习惯跟他独处,才会忍不住想要叹息。
不过比起这种事,她更在意自己明明有将叹息藏在心里,她怎么叹出声来了?她真没用,呜……
“你站好一点。你站这么远,一直往后面翘那么高,手却伸这么长,墨条都够不着墨砚,你这样怎么研磨?墨砚的周边全都是被你弄洒的墨汁。”
她的姿势太滑稽,也太夸张了,夸张到他很怀疑她是想要把手留在他身边,身子和却恨不得逃到九霄云外。
“好……好嘛,对不起。”
就算不用他说,她也有看见墨砚周边的点点墨汁,这都要怪跟他独处时的诡异气氛,纵使她无心,也抵抗不住想要逃离。
但幸好,墨汁和墨砚所在的位置离他写写涂涂画画的位置有一些距离,没把他辛苦了一个早上的成果弄脏,她才没有遭到更多的责骂。
可是他已经开了口,她就没办法继续保持那个滑稽的姿势蒙混过关,唯有小碎步、小碎步地挪移着回到他身旁。
“茶。”
顷刻之后,他又开了口。
“啊?查什么?”
“我是说茶凉了,去给我重新弄一壶过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那壶茶旁敲了几下。
“哦,是、是……”秦梦儿如获大赦,立刻就捧起茶壶一熘烟地……跑到不远处的煮茶小炉边重新烹煮茶水。
类似的情景已经存在有数天了。最初是他发觉她做粗活做到指头开裂,不喜她碰触他时她指上的粗糙感,便命令她丢下所有只专心伺候他一人。
她知晓他只是拿她当贴身小婢,反正她终究是要服侍他的,把她养得珠圆玉润娇娇女敕女敕,也不过是方便他自己。
也多亏他这任性的要求,别苑里的丫鬟对她的态度似乎又再厌恶几分,她们大多数见到她不是给她一记眼神狠瞪,就是借故对她又推又撞,她虽感到委屈和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告状,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帮她。
“茶怎么还没好?你动作怎么那么慢?”
尽管秦梦儿认为自己动作已经很快了,可身后传来的催促依然让她觉得是否因自己分神而害他等得太久。
此时刚好水烧开,她忙把滚烫的水倒进茶壶冲泡茶叶。
“来、来了,这就来……”
还真不是她说,步沧溟这位大少爷身上病痛没有,脾气倒是很差,这别苑里的下人和她,都没有任何一人不曾受过他的坏脾气的。
只是人都有富贵贫贱之分,她把自己的身份认得很清楚,她对自己的一切打从心底感到认命。
可步沧溟可不管她认不认命。看着她将那杯茶捧在手上,他的眉心很明显地有过一下不悦皱痕。
他也没有急着把那杯茶接过,而是在她捧得手有些酸之时才开口说道:“你泡的茶很难喝。”
“啊?”她不禁愣住,随即又愁苦着脸:“那、那怎么办?”
她知道他是嫌她了。他对她从来就没有不嫌弃,唯一不嫌弃的时候可能就只有在……
但一个男人只在**才会对自己的妻子感到满意,那于那个妻子而言未免太过于悲哀。
就算她再认命也好,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会泛起一股压不下的苦涩,更何况,他此时还要嫌她泡的茶难喝……
“把它吹凉到足以入口,用你的小嘴喂我。”步沧溟脸不红气不喘地命令着说道。
“你、你……我……”他的要求实在过于羞耻,害她好窘。
她知道他有权要求她做任何事,可不就是一杯茶而已?他有必要把它处理得如此肉欲?亏她以为他会说教她泡茶,也罚她多泡茶的说……
“我不想听你结巴,也不想听你重复你你我我,这不是你该给我的回应。你当然也可以因为羞耻而不答应我那么做,但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哪里羞耻?”为什么要求她那么做的他不感到羞耻,而是她该感到羞耻?她不明白,直接向他虚心请教。
“你泡的茶难喝到需要你用美色诱惑我才能喝下,这样还不叫羞耻?”他点醒她,顺便取走她手里那杯茶,放到书案。“坐下来,吹凉它,然后喂我喝。”他不再给她拖延的机会,当即就拉她坐下。
“呜……”她发出一声哽咽,却也认命地开始把茶水吹凉,边吹还边暗暗祈求,茶啊茶,你能不能凉得慢一些!
但是那杯茶有违她的期待,她不过吹了一小会,茶水就已经变成了适合入口的温度。她不禁偷觑向身旁的他,在紧盯着他薄唇的同时心中挣扎着,将下唇咬出一片苍白。
要她用嘴喂他,就是说要她吻他!
尽管自初夜以来,他已经要过她好几次了,可她依旧极少能对他主动。
她甚至觉得自己难以完成这次的任务,就一直盯着他看。
他似乎也晓得她一直在看他,正当他被她看到额际冒出几条青筋,她暗忖大事不好,只能急急端起那杯茶勐含一口。
就在这时,一位自称有事来报的步府家丁拯救了她……
“少爷,老爷吩咐你这几日若是身体好些了便带着少夫人回府一趟。”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最近我身体不错,明天就带少夫人一起回去。”
“是,那小的回去覆命了。”
步沧溟和秦梦儿成亲那日,碍于步沧溟“体虚病弱”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没有宴请宾客是自然的,为了不吵到宝贝儿子,步老爷甚至同意不到别苑观礼和在第一时间喝秦梦儿那杯儿媳妇茶。
事后秦梦儿有想,步沧溟本就不喜欢她,当然对他们的亲事不会上心,他们拜堂时的冷冷清清根本就是他故意所为。
但这会儿她却产生了极大的疑惑,“夫君,那个、那个,为什么……”
步老爷要他带她回去就是要见她、跟她说话,期间也一定会聊到她跟步沧溟的种种。
步沧溟并不喜欢她,即使她再傻也晓得他应该也不会愿意把她带到他爹和步府众人面前,那他为什么还要一口答应下来?难不成,他……
“当然是要让我二娘看看我是如何折磨她塞给我的女人啊。”步沧溟在为她解惑的同时也让一抹嘲讽的冷笑自唇角溢出。
“啊……”她早该想到他允诺回家的意图不简单。她或许不该惊讶,却又忍不住惊讶。
归根究底,她为何会觉得他是甘愿将她带到他的家人面前,而对他产生那么一点点期待?她太傻了。
“不过带你回去讽刺那个女人还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至少我要找个人教会你泡茶,不然我的舌头会持续受到折磨。”他虽嫌弃她茶艺不佳,泡出来的茶折磨了他的舌头,却仍是取过她喝过的那杯茶大大啜饮一口。
杯缘上还附着自她唇上月兑落的口脂,他也毫不在意地把它舌忝舐干净。
他是故意的,他只是在宣示对她的所有权。
她是他的,她这辈子都是属于他的,她必须要认清自己的职责所在。
☆☆☆
秦梦儿觉得自己不是个爱与命运抗争的人,她很安于本分,并且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当步沧溟把她带回步府,带到他的亲人面前,真如他所说那般几乎把她当成下人般对待,她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步夫人……二夫人她有见过,是位很慈蔼友善的妇人,步老爷人也很好,在面对她时总是面容带笑。
“不错不错,哈哈……倩娘啊,梦儿这儿媳你找得很好,看着乖巧又听话,一看就懂得孝顺,真的好!”步老爷在喝过秦梦儿所敬的茶之后就用手轻拍着膝盖,边露出一脸眉笑眼开,边连连说好。
“是啊,老爷,”二夫人倩娘连忙接话,“梦儿是我挨家挨户找的,海棠村那边的人都夸她听话又孝顺,我当时看她模样娇美,体态又好生养,就知道她很适合。”
“她当然适合。也就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被你们买来。”步沧溟很不给面子地在一片和睦的气氛中插入一句讥讽言辞。
“你这臭小子,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梦儿这么好,要不是她,你看看你现下脸色哪有那么红润、身子哪有直挺?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听了倩娘的,你恐怕到到现在还是风一吹就随风摇摆着往旁边栽倒吧你!”步老爷也知道秦梦儿出身不是很好,但胜在算命先生说她跟他儿子八字相合,既能旺夫,又能使丈夫身体强健。
再说,自从娶了秦梦儿,步沧溟看起来确实好多了,至少不似前阵子他去别苑探望他时,一整个病恹恹地要睡不能睡,要坐不能坐,看他现下连用眼睛瞪人嘲讽人的力气都有了。
“对啊,你们找的这个冲喜娘子还不错,我都感觉自己龙精虎勐到能上山打死一头老虎了呢。”步沧溟假意配合地胡言乱语,接着又十分虚假地用力咳嗽几声:“咳咳咳……梦儿,我喉咙很不舒服,帮我舀碗汤水,刚好今日府上这道罗汉果猪肺汤润喉。”
演戏要演全套,他虽然同意带秦梦儿回来,却压根没想过要搬回来住,在老爹他们面前,他就还是继续“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