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长长的沉默……再长长的沉默之后……
“你知道这世上最昂贵的宗教敛财手法之一是什么吗?”
“什、什么?”她忐忑求开示。
狐九似笑非笑。“就是——『你们随喜的钱有多少,就代表对佛祖/菩萨/师父的爱有多深?』。”
“那个是不对的!”宝圆眨了眨眼,随即气鼓鼓起来。“我师父说了,他们有一些根本就是假的,害善男子善女子们沉迷邪教、倾家荡产……假借佛陀和祖师爷、天尊们的名义来招摇撞骗,实在……太坏太坏了。”
“对,他们太坏了,所以好孩子不要学。”狐九一本正经的说,“但你师父这一款的又太憨了,你也不能全学,否则人还没得道,命就先归西了。”
宝圆脑子此刻一团浆糊似的,好多东西在里头打架……
半晌后,她捧着沉甸甸的脑袋瓜,苦恼的嘀咕,“等、等我想想,我再想想。”
“把牛女乃喝完。”他眼尖瞄到,哼哼命令道。
“喔。”她乖乖低头喝起咖啡纸杯内的牛女乃,忽觉不对,仰头迷惑道:“九哥,你为什么给我买牛女乃?我不是小孩子了。”
“喝牛女乃补充钙质,”狐九有点想笑,还是很傲娇高冷地忍住了,俊俏的下巴一抬。“不想长高了?你想永远只有一五五?”
一五五真是她心中永远的硬伤,宝圆闻言赶紧咕嘟咕嘟大口灌牛女乃。
九哥身高目测至少有一八七公分,腿又长,随便跨个一步她都得气喘吁吁小跑步才跟得上……为了将来能当一个合格跟班,她得想办法长高点才行。
三个小时后,宾利车来到了隔壁县市某一处半山腰上的早期高级别墅区前。
这是中南部很多地方乡绅大佬早年置产的地方,每栋花园豪宅都以亿元起跳,占地万坪,邻居和邻居之间都隔着长长的森林小径,所以每栋独立豪宅的隐密性都极强。
进山的社区大门气派非凡,宛如古老的气派城墙,警卫保安也是请示过别墅区内的某位住户主人,才恭恭敬敬地请他们的宾利车入内。
时间接近中午,正是阳光最灿烂炫目的时候,可一进了彷佛国家森林公园的别墅区内,被郁郁葱葱的高耸茂密树林包围着,四周山风清凉,树荫蔽日……宝圆竟莫名觉得有点冷。
她不敢再跟九哥说,这里怎么好像有点阴阴的,怕又是自己这半桶水胡乱感应,在九哥面前耍大刀闹了笑话,所以只偷偷地瞄了他俊美妖娆的侧面一眼,然后吞着口水,下意识悄悄又把小手放进了随身手工背袋里,握紧了小金钱剑。
狐九嘴角若有似无地掠过一丝笑,却也隐隐带着些许激赏。
……小丫头是傻了点,但确是块修道的料。
他脑中识海深处,又依稀彷佛闪现了某种异样的熟悉感……
好像,曾在哪一世……哪个朝代见过的?
狐九眉心又小小刺痛了起来,他仿若无意地拨了下额前落下的一小缕潇洒发丝,指尖金光乍现,将眉心异常强硬抹了去。
宝圆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只顾着一手握小金钱剑,一边暗自默念——
不要疑神疑鬼,不要疑神疑鬼,这些凉凉的、冷冷的,都是芬多精,芬多精,很多很多芬多精……
宾利车来到了一栋颇为崭新的别墅雕花铸铁大门前停下,一对气质出众温文雅致的中年夫妻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们了。
“请问是九爷吗?”
狐九慵懒地下了车,倒是颇有风度地帮宝圆开了车门,而后对中年夫妇微微一笑。
“我是,而这位是樱噿山清微观的坤道,宝圆居士。”
宝圆一听他的介绍,小脸情不自禁腼觍心虚地红了起来。
她、她哪里有资格称作居士?明明都还没出师啊……
但是狐九笑容可掬地凝视着她,眼里却有着明显的警告——敢自揭底细拆老子的台试试?
宝圆吞了口口水,只好硬着头皮对着中年夫妇客气有礼地一笑。
“您们好,我是宝圆……居士。”
中年夫妇看着眼前美得不似凡人的高大妖娆男子,还有他身边娇小纯朴呆萌乖顺的绾髻少女,有一瞬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气吗?
随即,他们疲惫惊恐又惶然慌乱的心,终于生起了一丝神奇的信任和释然感。
也许,这次荣耀集团的郭董事长帮他们介绍的是真正的高人,能够帮助他们消灾解难,化解他们夫妇二十多年来的巨大困扰。
“是,是,那九爷,宝圆居士,里面请。”
夫妻俩将他们请入了宽敞明朗大方的北欧风客厅内,初秋时分,山上一向气温偏凉爽宜人,但是一踏入里间,宝圆一眼就注意到了熊熊燃烧的壁炉。
壁炉耶!
“宝圆居士……”气质婉约的中年妇人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问,“是我们家的壁炉有什么问题吗?”
那斯文的中年人牢牢握住了太太的手,神情紧绷地看着宝圆。
宝圆被他们盯得一头雾水,“壁炉……挺好看的。”
中年夫妇愣住。
——噗!
三个人傻傻地不约而同地望向慵懒风雅地坐在双人沙发上,一副宛然主人惬意闲适模样还噗哧笑得恁般自然的狐九。
“行了,坐吧。”他修长大手轻轻在桧木扶手上敲了敲。
他的气场太强大,不说宝圆马上乖乖坐好,就连在德国经商多年的李家夫妇都忍不住恭敬地正襟危坐起来。
狐九看了小学生似地手搭在膝盖上坐直的宝圆,挑了挑眉,指指自己身边。“坐过来。”
“欸。”她毫不犹豫地听令挪坐,简直比训练有素的小柴犬还听话。
狐九满意地往沙发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望向李家夫妇,“好,你们可以说了。”
李家夫妇相觑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李先生先开口。
“九爷,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李家是木材商起家的……”
“你们祖上有座桧木山?”
李先生先是吃惊,不过旋即想到或许是郭董曾跟九爷说过他们家的背景,也就释怀了,点点头道:“是的,现在日本京都还有许多知名建筑,都是运我家的桧木过去建造的。”
狐九淡淡做了个继续说的手势。
“后来山上资源渐渐枯竭,我阿祖也舍不得剩下的桧木树,所以就对外关闭了木材商号,只有少数几桩推不掉的生意,比如某权贵要嫁女儿,订了全套家具和红眠床做嫁妆,阿祖才勉强同意让我父亲带着工人上山伐桧木。”
李太太生怕狐九误会自己丈夫说话拖沓没重点,忙插话解释道:“我先生不是有意要讲古的,只是发生在我夫家祖厝的事情很离奇,也可能和早年家中的……秘事有关,所以他还是得从头说比较仔细。”
宝圆认真地点点头,她向来是个专心捧场的好学生好听众。
狐九则是神态慵懒,漂亮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闪,漫不经心地道:“没事,我们是以件计费,不差浪费这几分钟。”
……宝圆都有点担心九哥这么嚣张会被打。
可李家夫妇对于狐九的态度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还觉得高人真不愧是高人,是他们这些凡人俗了。
“谢谢九爷体谅。”李先生感激不已。
——嗯,九哥果然是九哥。
宝圆默默吞下对他莫须有(?)的担忧,继续乖乖听故事。
许是狐九让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信任和安心,李先生语气从原本的谨慎和隐隐的一丝吞吞吐吐,到渐渐顺畅自然了起来——
“我阿祖是旧时代的乡绅大佬,老一辈的还有三妻四妾的观念,再加上生意做得很大,所以除了我曾祖母这个大房正室外,还纳了二房太太,是当时最有名『春满楼』的头牌小桂锦。”
好像小时候曾在同学家看过的,专演乡野传奇电视剧“台湾奇案”中的剧情哦……
宝圆忍住了一声“哇”的惊异感。
狐九则是忍住了别拿指头戳她,提醒她不要听故事听得太入迷,要记得稍微保持一下专业人士的高冷形像。
钱还没赚到手,不能起内哄……他在心中默念了三遍。
“我父亲说,阿祖自从纳了小姨祖女乃女乃后,就不管生意上的事了,天天和小姨祖女乃女乃关在祖厝的大园子里,听小姨祖女乃女乃唱戏。”
宝圆又努力憋住了“噫”一声的嫌恶感。
狐九揉了揉眉心——还有完没完了?
“本来我祖父已经开始接手承继家业,也把木材商号经营得有声有色,所以家里人都觉得阿祖年纪大了想好好享晚福也是应该的,小姨祖女乃女乃再有风情和手段,只要能伺候好老爷子,晚辈们也不会为难什么。”李先生说着说着,忽然有些神经质紧张地搓起了手。“但是……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宝圆心脏跟着跳到了嘴边。
“有一天晚上,在祖厝服侍阿祖和小姨祖女乃女乃的几个佣人突然满脸惊恐,跌跌撞撞地跑下山,到镇上的李家大宅拼命拍门说出事了。”李先生吞了吞口水。“我那年大概五岁左右,大人们把我留在家里不让跟去,可我后来还是跟其中一个佣人打听……原来小姨祖女乃女乃上吊了,阿祖则是疯了,一直在家里的水缸重复刷手,刷到手都流血见骨……”
宝圆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悄悄往高大的狐九身边挨近了几分。
狐九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上扬。
“没人知道究竟那晚祖厝发生什么事?我祖父为了怕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外人多加揣测,误认小姨祖女乃女乃的死和阿祖有关系,所以匆匆地对外说了小姨祖女乃女乃病逝,阿祖伤心太过所以需加静养,后来阿祖就一直住在祖厝里,随身服侍的都是忠心老实的家仆……直到过世,阿祖再也没有露面过。”
宝圆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莫名沉甸甸的。
“然后呢?”狐九神情淡然。
“后来几十年过去了,木材商号在我祖父和父亲的经营下虽然成为远近驰名的大商号,也转为制作精致的檀香木艺术品销往国外,可是檀木珍贵异常,生长速度极其缓慢,”李先生感慨道:“到我父亲晚年,还是忍痛把木材商号收了起来,和我们移民到德国生活。”
李太太见丈夫有些累了,接口道:“我们在德国生意做得还不错,但始终记得老家的根在这里,所以祖厝一直留着,当初这座山要开发盖别墅区的时候,建商也给我们保留了一栋……我们偶尔回国就会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