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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君改命 第三章 离家出走被逮到

作者:裘梦类别:言情小说

店幌在风中飞扬,一家客栈就开在人来车往的官道旁。

近午时分,一支车队远远而来。

到得近前,就能看到那是三辆马车,车旁有护卫随行,那些护卫看着就透着肃杀之意,普通百姓看一眼都下意识就不再去看。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锦衣贵公子,眉目俊朗,神采飞扬。

他下车后便走向第二辆马车,只见两个青衣小婢先下车,然后摆好脚凳,大家便知道车上的是位女子。

一只纤细的玉手扶住门边,一只绣花鞋先一步踏出,水色裙袜随即覆上,丝条垂玉环。

车里的人还没露出上半身,锦衣公子已经欢快地开口伸手,“九妹,下车了。”

温玲珑的身子终于整个露了出来,虽然她完全不需要脚凳,可以自己直接跳下去,但是顾及到身分,她还是将手交到八哥手中,由他扶着下了车。

今天的风有点儿大,吹得她鬓角那步摇的装饰扑棱乱飞。

留了人看顾车马,其他人便都进了店。

因为雅间已满,他们只能在大堂坐了,温子厚就吩咐小厮沏茶,水是店家的,茶具却是他们自带的,雨过天青色看着就名贵。

温玲珑有些头疼,八哥这人实在龟毛,出门在外比她这个女人还讲究,这样一比显得她很糙,但不是令她头疼的主要原因,主要是因为他的龟毛,他们一路走得很慢。

若是以往,经过几天的时间他们早就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了,但目前下来,他们也就走了六、七百里地,从京城出来的人快马加鞭一天就能追上。

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对,她虽然是顺利离京了,可心里莫名的不踏实,总觉得那个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男人可能会加戏。

偏偏这事还不能宣之于口,就更让人郁闷了。

温玲珑无奈地看着八哥婆婆妈妈地跟伙计吩咐了一句又一句,最后她实在忍不下去了,不耐烦地伸指在桌上敲了敲,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后,开口说:“随便上些酒菜,我们吃了还要赶路呢。”

她对小二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八哥,“还有你,要是实在不适应,现在就掉头回京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温子厚立时就噤声了,什么要求都不提了。

小二赶紧抹着汗下去了。

温玲珑目光不友好,“是我常年不在京里,所以不知道八哥你现在这么难伺候了吗?”

咱们就算是公费旅游,你这么铺张浪费的也不太好吧。

“哪有哪有。”温子厚的冷汗也下来了。

“出门终归比不得在家锦衣玉食,你如果不愿意陪我出来,大可不必勉强,何必如此一再拖延行程呢?”

她真的忍他很久了,再忍下去她觉得自己都能成圣了。

要是能提前启程,她也不至于被那人堵到七哥书房威胁。

没错,在温玲珑看来,龙昭琰那番话算不上是告白,就是威胁。

天下哪有你喜欢别人,想追,却不允许别人拒绝的?那你还问个头啊,直接请旨赐婚不就得了,反正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结果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温玲珑闭了下眼,让自己平静下来,懒得再理八哥了。

饭菜上来后,温玲珑草草吃了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出了客栈,径直往自己的马车而去,小蛮和小婵本要跟上的,但被她制止了,让她们吃饱了再出来。

走到马车前的温玲珑却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举目远眺,神情有些莫测。

“姑娘。”

温玲珑回头看到来人,笑了下,“是你呀,李叔。”

李叔是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是这次随行的管事,他其实并不是温家人,是几年前她在外面意外救下的人,从那以后他就留在她身边,但凡她外出都陪着,替她打理一切。

李叔真名叫什么他没说,她也就没问,甚至他到底是不是姓李她也不确定。别人问他,他只说自己叫李四,一听就是个很敷衍的名字。

“有心事?”

温玲珑笑了,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情,点了下头。

“在担心什么?”

温玲珑没有回答,只道:“李叔,今晚动手。”

李四神色平静地点头,“好。”

她不说为什么,他也不问,她说动手,他就会照做。

温玲珑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便上马车歇着去了。

小蛮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食盒。

“姑娘,您中午也没吃几口,我让店家给您做了您爱吃的肉卷饼,好歹再吃几口。”

“好。”

跟着上车的小婵嘟哝了句,“八少爷也是的,惹得姑娘不高兴。”

温玲珑扫了一眼过去,小婵就噤声了。

小蛮正把一盘卷饼从食盒里拿出来,小婵赶紧过去帮忙摆放。

食盒里不但有肉卷饼,还有一盅汤,温玲珑吃了一个肉卷饼,又喝了一碗汤便不再吃了,马车也终于缓缓启动,向着远方而去。

因为今天九姑娘不高兴了,接下来路赶得就比较急,以至于晚上错过了宿头,只能露营,好在跟出来的护卫们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安营紮寨十分熟练。

晚饭的时候,温玲珑并没有出来吃,温子厚也没胆去自找没趣。

营地的篝火在夜幕下显得温暖而又迷离,四下静悄悄的。

银月斜挂时分,温玲珑从自己的帐篷中走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男装,青衫布袍,布巾木簪,朴素而低调,却仍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出身不凡。

两条身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是管事李四和车夫刘八。

“营地你照看好了,别出事。”她嘱咐。

刘八领命,“小的遵命,少爷也一路保重。”

温玲珑点点头,“之后你便回父亲那里去吧,将我的信交给他们。”

刘八点头,“小的会亲手把信交给老爷夫人的。”

温玲珑转向李四,“李叔,咱们走吧。”

李四当先而行,牵了两匹马过来,扶她上了一匹,然后自己飞身上了另一匹马,两个人在马上朝刘八拱手告辞,然后扬鞭催马而去。

夜幕下,安静的营地上,刘八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姑娘总是要走的,她说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想过些真正清静自在的日子。

他是看着姑娘长大的,从她牙牙学语便一直跟着,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想跟着继续伺候,只是姑娘说他太过显眼,容易被人循线寻来。

好在李管事总是护着姑娘的,他也不是很担心。

妙空大师说过,姑娘活不过二十岁,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有极大的可能活不到二十岁,今年姑娘已经十八了,真是没剩多少日子了,就让她按自己的想法走最后一程吧。

风有点儿大啊,刘八抬袖在眼上抹了抹,把自己的泪擦掉。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才终于动了,慢慢走回篝火旁,地上倒着几个护卫。

晚饭里掺了迷药,药是李管事准备的,效果很好,把人全部放倒了,现在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

刘八没有丝毫睡意,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明。

太阳慢慢升起来的时候,大家终于渐渐醒转,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全都慌了,紧接着他们发现少了两个人,最要紧的那个人不见了!

温子厚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下来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啊,他怎么跟府里人交代,陪着出来,结果竟然把人看丢了。

最后,还是小蛮拿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跑了过来。

温子厚拿出信笺飞快地看下去,最后用力闭了下眼,将信笺装回信封,吩咐道:“收拾收拾,回京。”

事情太大,他做不了主儿,得回去请示老祖宗。

花厅里很安静,只有温子初灌酒的声音。

他喝酒,坐在他对面的龙昭琰却是在品茶。

“长生就这么自己走了。”一边说,温子初又灌了一杯酒下去。

“她还没死。”

“王爷您别乱理解我的话,我才不会诅咒自己的妹妹呢。”

龙昭琰闭嘴了,喝自己的茶。

温子初又灌了几杯酒下肚,然后从怀里模出一只扁平狭长的盒子,放到桌上朝他那边推过去,“她叫我还给您的。”

龙昭琰拿起盒子打开,紫玉簪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他随手盖上,又将盒子推了回去。

“什么意思,王爷?”

龙昭琰继续给自己斟茶,云淡风轻地说:“确定她死讯后,本王娶冥妻时算在嫁妆里。”

温子初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张口结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过于吃惊,声音都有点破了。

龙昭琰抬眼看他。

他好半晌才震惊地说:“我妹妹死了你都不放过啊!”

“我只是要个虚名罢了,难道你想我现在派人去找她回来吗?”

温子初立刻说:“我不想。”停了一会儿,他迟疑地小声开口,“长生不喜欢您啊。”

龙昭琰扫了一眼过去。

温子初鼓起勇气说:“她都被您吓跑了。”

“冯剑。”

温子初飞速认输,“我错了。”

闪现的冯剑在看到主子摆手后又退了出去。

温子初丧气地趴到桌子上,自言自语地说:“我这个哥哥做得很失败啊,长生还给我留了钱,说反正她也花不了那么多,让我对她嫂子好一点儿,别学二伯花心,生一堆庶子,也就二伯娘好性儿,换她早和离了。”

龙昭琰看了自说自话的人一眼,若有所思。

“长生总说,其实她这样挺好的,在最好的年华离去,不嫁人也不用担心所嫁非人,丈夫变心什么的,一辈子都舒心畅意的,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都幸福。

“我妹妹可聪明了,就她刚会说话那会儿,就能指着我的课业纠正我,王爷您能想像得到那么小那么软绵绵又可爱的小团子,女乃声女乃气地……”

龙昭琰手拿着一杯茶,半天没动。

每个人喝多了反应都不一样,温七只要喝多了开口闭口都是他妹妹,这些年他就这么听下来了,估计他比温家其他房的人知道的温九的事都多。

温子初絮絮叨叨地说,龙昭琰就淡定地听。

有长大的做对照,他现在都能想像得出小不点时代的温九会是怎样可爱的模样了,难怪温七整天总抱怨小时候家里人多自己都抢不到妹妹。

小女乃娃跳起来构不着,就让人抱自己起来,然后匡匡地拿书砸人脑袋,抱的人还不敢松手,这就是仗着受宠无法无天啊。

温九就是这么被温家的一票男人们宠着长大的,她要星星不给月亮,要上天就给架梯子,所以她这一次药倒一片,自己跑了,温家也什么动静都没有。

既然她想自己走剩下的路,那就随她吧——温家人应该是这么想的,不过,听温七说最近温家男人酒喝得比较多。

他们家的小祖宗离家出走了,不带他们玩了,伤心。

龙昭琰被自己的想像寒到了,摇了摇头,拿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压了压惊,这个时候,冯剑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

他递过来一只信封,龙昭琰抬头接过拆开,一行行看下去,眉头渐渐蹙起,最后他将看完的信拍到桌上,朝着温子初推了过去。

“看看吧。”

不明所以的温子初拿过信看,脸色也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咬牙切齿地道:“这帮人——王爷,我先告辞了。”

龙昭琰点了下头。

温子初拱手告辞,匆匆离去。

龙昭琰的手在桌上轻叩,冯剑肃立一旁,不敢出声。

高门大户里的阴私勾当,那丫头不是不懂,就是太懂了,所以能躲就躲了,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她走得干脆利索,浑不管身后洪水滔天。

“本王都没舍得硬来,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龙昭琰的话说得很轻,神色却很是冷冽。

冯剑头垂得更低。

“去,把曹家的一些消息送到御史台去,给他们长长记性。”

“是。”冯剑领命匆匆而去。

另一边,回到平远侯府的温子初直接找到三房去,在书房揪住温子厚就打。

“七哥、七哥……你为什么打我啊……”温子厚被打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还手。

因为还手估计会被打得更狠,如果事后七哥冤枉了他,自然会有老祖宗做主,可一旦还手,问题可能就会更严重。

“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难道就真没点儿数吗?”温子初越打越气,“长生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你外祖家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我说你怎么老拖着不肯动身呢……看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温子厚抱头蹲身,连躲都不敢躲了。

这事要是老祖宗知道了,他母亲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当初就说了,这事不成的,九妹那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说了不嫁,那就是不想嫁,硬要给她安排,那肯定炸啊。

看吧,现在后患就来了。

事情最后到底还是闹到了老侯爷夫妻面前去。

三夫人和八少爷都老老实实跪在堂下,头都不敢抬一下,毕竟满屋子都对他们怒目而视啊,幸亏三老爷人在任上,要是在家,头一个饶不了妻子的恐怕就是他。

“你曹家门第高?有定国公府的门第高吗?”平远侯老夫人把身边的高几拍得震天响,“我们长生连国公府都不去,要去你们家做个嫡次子媳妇?你那侄子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是个白身,文不成武不就的,哪点配我们长生?”

老侯爷更是吼声如雷,“你是觉得老子拎不动刀了吗?你们不作怪,我家乖宝至于离家出走吗?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风餐露宿呢!”

平远侯也说:“这丫头从小身边就一堆服侍的,现在就跟着一个管事,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啊。”

平远侯世子跟着说:“还不敢找,怕她藏,那不定过得更辛苦。”

其他人跟着叽哩呱啦,你一句我一句的,骂得三夫人大气不敢出。

最后,老侯爷直接动了家法,儿媳妇他不好动,便拿军棍打了孙子四十棍,然后扔到祠堂去反省了。

三儿子和二孙子都在任上,且这事也不知情,但斥责的书信还是会给他们寄过去的。

三夫人则被老夫人罚去小佛堂念经,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再议。

接着没过几天,工部曹侍郎因事免官,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堂之上一时风起云涌。

跪在祠堂反省的温子厚收到消息,那个让他一再拖延时间的表哥回来了,而他之所以迟迟不归的原因竟然是——在外地迷恋上了一个花魁。

这一下,温子厚差点儿气得跳起来。

怎么着?合着他们家九妹还配不上他姓曹的,为了个花魁在那儿拖时间,亏得母亲当初说得情真意切的,结果呢?

不过是贪图他家妹妹的丰厚身家,这可去他妈的吧,等他养好伤了,肯定得打上门去。

在祠堂的温子厚怒了,其他温家老少爷们也恼了,消息他们也收到了,有人特别体贴地把消息递到他们家,人手一份,谁都没落下。

就连被关在小佛堂的三夫人也气得不行,娘家人就是这么办事的?这回可把她坑死了。

而做了好事的小皇叔,深藏功与名。

京城里的事已经都跟温玲珑没了关系,这一离京,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虎归山林,龙归大海,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手上的扇子都快被她耍出花来,一副纨裤子弟的模样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就进了青楼——春香楼。

李四面无表情地跟着。

常常在他觉得已经适应了九少的时候吧,她冷不防地又做出让他震惊的事。

以前也是没机会,现在身边没那么多人跟着了,九少这是完全放任自我了,最近流连青楼是乐不思蜀,银子倒是没怎么大把撒。

九少明显是把青楼当茶楼来逛,经常进门就为了坐大堂听人家唱小曲,再瞧上几支舞。

做为一个吝啬的纨裤,九少是极少大方打赏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服务不周到,我凭什么花钱啊,我的钱也不是刮大风刮来的啊。

看,他们九少多勤俭持家啊。

逛个青楼都还要搬出大道理,也是一朵奇葩啊……也对,九少一直就挺奇葩的。

李四自认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但是遇到九少后,他时常都在怀疑自己的阅历。

“哟,李公子您来了。”浓妆艳抹的鸨母花枝招展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在这里,温玲珑不是温九,而是李九,借了李四的姓。

她手一抬,摺扇阻止了热情鸨母的靠近,“妈妈的热情我收到,但请跟我保持一下距离。”

“哎哟,公子您真风趣。”鸨母手里的帕子一甩,给了温玲珑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李四麻木地看着,温玲珑则刷地一下打开扇子,用力据了拇,眉头微皱地道:“妈妈,不是我说啊,香粉扑得多,不代表诱惑,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不好闻吗?”鸨母忍不住抬胳膊低头闻。

“你别闻了,你那鼻子已经被荼毒习惯了,不灵光了。”

鸨母想了下,觉得说得有道理。

不过她香粉扑得如何,不是重点,重点还是赚钱。

鸨母笑着切入正题,“公子今儿是听曲啊,还是看舞啊?”

“连唱带跳吧,今儿我来个雅间。”

“得咧,您楼上请。”

温玲珑扇子一伸,“保持距离。”

鸨母甩帕子,故意嗔道:“哪有您这么嫌弃人的。”

“那就别让我嫌弃啊,下次弄点好香粉。”

“公子您鼻子太贵重,这香粉已经是顶好的了。”

“那这香粉的品质可真不怎么样。”温玲珑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两个人就一边走一边聊着,李四全程面无表情。

别看温玲珑在青楼撒钱不大方,但是她人在这里是真挺受欢迎的。

要让李四说的话,九少除了性别不对,那完全就是个风流倜傥的多情贵公子……哦,是落魄的多情贵公子。

李四看了看温玲珑身上的布衣荆簪,暗自肯定了一下。

可在鸨母和楼里花娘的眼里,温公子就是个伪落魄的贵公子,凭她们的眼力,伪落魄和真落魄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有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就喜欢玩换装游戏,她们也乐于配合。

而九少是个雅人,来楼里只是听曲看舞,轻薄的举止言谈半点都不曾有过,让伺候的人觉得舒服,愿意服侍他。

进了雅间,照例是一群婀娜貌美的花娘吹拉弹唱翩翩起舞。

斜倚在美人榻上,温玲珑杏眸半眯,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听着听着她还不小心睡了一觉。

最后,她是被外面的打闹声惊醒的。

“这是出什么事了?”她忍不住嘟嚎了一句。

李四出去看了看,然后回来禀报,“两个纨裤抢花魁。”

温玲珑一脸习以为常,“老节目了,不新鲜。”

只不过有时候他们不理会旁人,却挡不住别人硬要往刀上撞。

随着一声巨响,两个人先后从门外摔了进来,把屋里的花娘们吓得都发出了惊叫声。

“扔出去。”温玲珑简单直接的吐出三个字。

李四干脆俐落地一手一个,将摔进来的人原路扔了岀去,轻巧至极,光这作派,那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温玲珑挥袍起身,李四先出去清路。

今儿明显是娱乐不下去了,温玲珑不打算继续待了,在青楼为了花娘争风吃醋这种事,不适合她。

雅间外面打得轰轰烈烈,李四却一派轻松,不时踢上一脚把挡路的都清走,以保证九少一路坦途。

就他们主仆这作派,还真没人敢上来找死。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俩明显是横到不要命的,绝对是不能惹的主儿啊。

温玲珑主仆俩下楼结帐,走人,干脆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春香楼外,月明风清,迎面的夜风有些凉,不知不觉,已近深秋。

黑夜正是花街柳巷人潮汹涌之时,而他们主仆却已提前抽身。

吹拂着夜风,温玲珑摇扇信步而行。

他们住的客栈离这里不远,至多一盏茶的时间。

趁着宵禁时间还没到,他们正好回客栈,否则今儿就得在春香楼住了。

客栈掌柜已经歇了,只剩下值守的伙计坐在柜台里。

主仆两个迳自上楼回房,却在离房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

“我没看错吧?”温玲珑眼神疑惑。

“没有。”李四摇摇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温玲珑瞥了眼那人。

“不知道。”李四再度摇头。

两个人用目光交流了一番,无果。

温玲珑合上扇子,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她一过去,守在门口的冯剑就替她打开了房门,果然她一进去就看到龙昭琰面窗而立的身影。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人说道:“竟然回来了。”

靠,关他屁事啊。

她语气挑衅,“我的客房,难道我不能回来吗?”

“是温柔乡九少无用武之地吗?”

这就过分了啊。

她沉下脸,“不请自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王爷还是自重些好。”

“那又如何?”他转身看她,就发现她的打扮十分简朴,不禁蹙眉道:“钱花完了?”

温玲珑才要张口呛他,就见他又皱着眉头道:“一身的庸俗脂粉味。”

“喂,人家这可是顶级的香粉,妈妈可自豪了。”温玲珑忍不住替春香楼的老鸨申辩了一句。

“庸俗。”

“那是,王爷您仙人似的,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伶牙俐齿。”他声音不自觉便带了些笑。

温玲珑可没心情跟他斗嘴,下了逐客令,“夜已深了,王爷还是请先离开吧。”

“你也跟着来。”龙昭琰一边往外走,一边扔下一句。

“啊?”

“跟上。”他又重复了一遍。

想了想,温玲珑到底没敢挑战小皇叔的权威,乖乖跟了上去。

龙昭琰领着她直接去了自己下榻的别馆,他全副的仪仗都在那里。

有人领着温玲珑下去沐浴更衣,显然是不能忍她身上的味道,她倒也能理解尊贵的小皇叔对劣质香粉的容忍程度,其实她也不太喜欢。

加了花瓣的浴池不存在的,就只是干干净净的大浴桶,有两名侍女在侧伺候。

所谓的香汤沐浴美人香,也就是冲个凉的美好修饰,至少温玲珑是这么认为的。

大晚上的,她本来是不想洗头的,这一头长发日常打理起来就麻烦,洗头之后擦干就更耗时耗力。

但她也知道天不洗是不成的,那位龟毛的小皇叔,估计不把她身上沾染的那些香粉味全部洗刷干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沐浴完毕,侍女捧来衣裳,为她准备的是一套低调而奢华的烟云纱裙,钗环首饰一应俱全,都是精品,绝对不打半点折扣。

不愧是高富帅啊。

心里嘀咕,换过衣服,绞干头发又梳妆打扮一番的温玲珑被人带到了偏厅,龙昭琰正在喝茶。

大半夜的喝茶,这位主儿怕是不想睡了吧。

温玲珑心里吐着槽,给他行了一礼,便到一边坐了,茶她是不喝的。

“不喜欢?”他瞥了一眼她面前的茶碗。

“王爷,”温玲珑只好说出刚刚没说的话,“这大晚上的喝茶您还睡不睡了?”

龙昭琰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道:“左右是睡不着。”

“您这是放弃治疗了?”温玲珑失笑。

龙昭琰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你能治。”

温玲珑刚要开口,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是她理解错了吧?这人的话是不是带了点颜色?

下一刻,龙昭琰继续说:“有你陪着,我就能睡着。”

果然,她就没理解错,这是个开车的小皇叔啊。

“哑巴了?”

靠!这种黄腔她能随便接吗?

于是她一脸诚恳地对他说:“王爷,请您保持自己不染红尘的清冷矜贵人设,您这下限一低,我们三观都要跟着一起碎啊。”

龙昭琰微微扬眉,意思他大抵是明白了,但这种说法他是第一次听到。

“陪我下棋。”

“天很晚了。”她忍不住提醒他,都该睡觉了,她还得更衣卸妆,这折腾起来多麻烦。

“那是要陪我一起睡?”他挑眉。

“下棋。”温玲珑坚定无比地回答。

五子对弈古来有之,他们下的就是最简单的五子棋。

但人跟人不能比,一比就容易自闭,玩五子棋也是连续通杀啊,龙昭琰这个大直男一点儿都不带放水的,很过分!

温玲珑被打击得自信心七零八落的,而且随着时间过去,也开始频繁小鸡啄米。

终于,她彻底倒向了周公温柔的怀抱。

龙昭琰看着趴睡在棋盘上的少女,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都说灯下观美人,美人更美上三分,这活泼跳月兑的丫头安静下来另有一番风情。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才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弯腰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抱了起来,将人抱回卧室,他第一时间便离开了。

卧室房门关上的时候,温玲珑就睁开了眼睛。

本来她是睡着了,但他一抱她,她就惊醒了,可却没敢动。

既担心自己睁开眼又要应付他,又担心自己装睡对方会乘人之危,可万万没料到,他的态度是这样。

说强硬,他又拿捏着分寸;说体贴,他却又无时无刻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步步进逼。

说实话,还真是有些看不懂这位安王殿下。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温玲珑自己卸掉了钗环,解开了发髻,换上寝衣,这才浑身轻爽地躺下安歇。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是普通人美好的愿望。

基本呢,自从到了这个书中的世界后,温玲珑也算是实现了这一个曾经美好的愿望。

又是一个睡觉睡到自然醒的一天,伸了一个懒腰,她起了床。

侍女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今天又为她搭配了另外一身装束,胭脂上裳配牙色下裙,腰间环佩相交,青玉蠲子戴了四对,一边两对。

这是让她听响的,帮她戴首饰的侍女还特别转述了某人的话——

“王爷说,磕碰了就再换新的,不用省。”

还是那种很欠揍的感觉!这绝对是嘲讽她听响不敢用玉器是担心玉器易磕碰。

温玲珑起身挺晚,因为昨天睡得很晚,所以到花厅用饭时,龙昭琰就已经在了。

她暗暗打量了对方一眼,觉得似乎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人,他总是那副超凡月兑尘的仙人样,就彷佛神羸里供奉的神只,无悲无喜,静看万丈红尘。

真的不像人!

跟这种人谈恋爱简直像在亵渎神明,这要是再跟这种人滚床单的话——简直就是罪孽深重啊,所以了,小皇叔还是独自美丽去吧,吾等凡人是承受不了天谴的。

温玲珑默默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面上神色自若地在他对面落坐了。

一张大桌坐两个人,很宽松,距离也间隔得足够安全。

看她朝自己看过来,龙昭琰拿起了面前的筷子,示意她可以吃了,于是她开始吃了,动作没有半点儿的矜持和收敛。

龙昭琰也就是意思意思地动了几筷子,便凝视着她。他其实早就用过了,只是想陪她坐一会儿罢了。

然而这么一看,他发现她吃饭很有感染力,让人会觉得饭菜变得非常可口,尤其是她碗里的可能更可口。

随着她进食的动作,从钗子凤口垂在鬓角的珠串微微颤动,让他很想伸手去撩一撩。

等她吃饱了,杯盘碗盏都撤了下去,两个人就移坐到一旁喝茶说话。

这次两人坐得近了,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撩了一把那凤口吐出的珍珠串。

温玲珑还来不及说话呢,他已经收回了手,一脸正色地开口道:“这别馆你可以住,我留人给你。”

见她要张口,他伸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本王这次代天巡狩,不便在此多作耽搁,”略顿了顿,他的手终于还是戳到了她的额上,“给我收敛着些,真是无法无天的。”

一个姑娘家,明目张胆地逛青楼,还整得名声斐然的,让人知道了没有好处。

可是想着她时日无多,他又不舍得拘束她,索性就眼不见为净,由她胡闹去了。

温玲珑还没来得及反驳呢,对方的手已经滑到她脸颊上了,她眼眸一下就瞪大了,随着他停留的时间越长,她脸上的温度也在攀升。

老天爷,被这种非人类撩拨,那得是多坚强的心脏才能承受得住啊?她的这个小心肝……不行啊!

看她粉颊越来越烫,眼神也开始飘忽,龙昭琰垂眸,身子往她那里倾了倾,压低了嗓音,“脸皮也不算厚。”

温玲珑一下伸手打掉他的咸猪手,恼道:“龙昭琰!”

龙昭琰低声轻笑,干脆直接起身坐到她那边去,将人半揽入怀,压制住她的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