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城回来已经是傍晚,听到卫钧醒来一次,一点意外表情都没有,“我说了他伤势不重,就是看着吓人。”
再次昏迷的卫钧没有让大家等太久,第二天午后,人又一次醒来,这次的他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事实上,他恢复的速度出乎了沈华裳的预料之外,喂饭的时候已经能坐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他始终没开口,一直在思考,只有看到沈华裳的时候才露出一点情绪,表情也透着复杂。
杨舟蹲在床上,和他面对面,陌生男人的到来让他很感兴趣,不眨眼地盯着他瞧。
卫钧也很直白地对视他,一大一小都不说话。
沈华裳正在外面和杨城商量事情,“师傅,他的境况暂时不能回去,还要多住几日,可人已经醒了,再歇在我这边不方便,没有房间给他住,能不能先去你家里住?”
杨城答应得很痛快,“行。”他家里宽敞。
“不过照顾他的事情还得你们做,老子不照顾男人。”杨城懒得啰嗦转身进屋,他瞧着与儿子面面相觑的男人,没好气开口,“醒了就别装虚弱,赶紧起来,大男人还怕这点伤,这几天住在我家里。”
卫钧抬眸,目光在沈华裳和杨城中间游走,他表情越加古怪,终于开口,“不用。”
没猜到他会拒绝,杨城浓眉紧锁,“你说什么,是不是不想去我那边住,这可由不得你。”他本来就瞧着沈华裳救回来的小白脸不顺眼,一个大男人英俊成这样,不像好人,此刻听到他这句话,更觉得不是好东西。
难道是看沈华裳貌美,起了歪念头。
回头看沈华裳一眼,自觉应该保护徒弟的杨城凶狠开口,“不想挨打,赶紧下床跟我走。”
卫钧刚才的话也让沈华裳十分意外,可还是怕杨城动手,“师傅,别……”
“师傅?”卫钧突然开口,重复她喊的称呼,像是揣摩这两个字的深意,他幽深的眸子盯着沈华裳,“你和他是师徒关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杨城没好气,想打人。
沈华裳觉得眼前的卫钧很奇怪,和昨天的语气截然不同,只能尽量缓和气氛,“这位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家里都是女眷,房间也很少,没办法收留你,师傅家就在隔壁,你暂时去那边住,养好伤再走。”
卫钧眼神更古怪,“你喊我公子?”
这一次就连杨城都感觉他的变化,“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钧吸了一口气,“你们先出去,我单独与她说。”
“你想做什么,没安好心,你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杨城上火。
“若不走,我不会开口。”
杨城已经准备动手,可沈华裳拉住了他衣袖,“师傅。”
卫钧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盯着沈华裳拉男人的手。
看他越来越奇怪的表情,沈华裳叹口气,“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说。”她也想搞清楚,卫钧到底怎么了,第一次醒来还客客气气,怎么突然变了一个样,难道想起来了。
沈华裳突然有点紧张,等到丫鬟和杨氏父子离开,她紧张的心情更甚。
她不想直视男人眼睛,所以往桌边走,躲避他目光,“你到底要做什么,说吧。”
卫钧沉默了一会,再开口语气就多了许多不满,“沈华裳,你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
沈华裳没想到卫钧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大惊失色,他昨晚明明还称呼她姑娘。
他不是失忆了吗?
这还不是最让她吃惊的,卫钧接下来说的话更震惊,他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沈华裳,语气危险,“把我赶出去,是不是怕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的私情,有了夫君还拜别的男人为师,我答应你能这么做了吗?”
沈华裳惊呆了,无话可说,只觉得荒唐。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卫钧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像是发现妻子红杏出墙的夫君。
卫钧觉得自己猜对了,因此表情更不痛快,“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对了,因为怕被发现,你才非要把我赶到他家里监视着。”
“或者,伤我的人就是他,是不是我发现了你们的私情,所以动手伤人。”卫钧自觉自己的猜测天衣无缝,因为很恼怒,“沈华裳,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可是你的男人。”
沈华裳终于找到声音,开口却很难,因为哪怕是卫钧想起过往,也不该这样说话,他们已经和离,“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卫钧臭着脸,“怕了?”
怕,她怕什么,别说自己和杨城清清白白,就算有什么也与他无关。
沈华裳恢复理智,“我为什么要怕,你如果想起来了,麻烦离开我的家。”
“我为何要走?”卫钧拒绝,可看着沈华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又心虚一点,他刚才确实只是猜测,沈华裳和杨城一举一动都很礼貌,可他就是看着不顺眼,有一点靠近都不行,“我没恢复记忆,只想起来一点。”
“你想起了什么?”沈华裳劝自己别和病人计较。
卫钧看她的表情突然很古怪,轻咳嗓子,“想起了我们拜堂那日,我揭开了你的红盖头,这足以证明你我是夫妻,所以我为何要去别人家里住?”卫钧记得眼前人,昨晚昏睡后一场大梦,尽管脑海只有许多散乱的画面,却清晰记得自己掀开盖头瞧见的美娇娘,那是他们拜堂成亲的画面。
其实不只是如此,还有一些卫钧不好意思讲出来的,那些画面好像都是自己偷偷看沈华裳,鬼鬼祟祟怕对方发现,所以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这一切,足以证明眼前人是自己的妻子。
自从想清楚这一点,醒来后的卫钧就一直偷偷观察她,可眼前女人看起来那么冷漠,完全没有告诉他两个人真正关系的样子,总觉得隐藏了很多故事。如果不是杨城插进去,他也不打算过早暴露自己,沈华裳是自己的女人,却不承认,还总是对他爱答不理,哪怕失忆,卫钧也不能容忍她如此忽视自己。
沈华裳如遭雷噼,“你想起的是我们成婚……”
“这么说,都是真的了,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卫钧抓住她话中破绽,“我们真是夫妻,那你更不能赶我走,我要睡在你房间,谁家夫妻不同床共枕,还是说你看我受伤了,要始乱终弃?”
沈华裳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卫钧,曾经对她一眼都不屑于多看的男人突然醋意满满,眼底里写满了对她的占有欲,像个真正担心妻子的夫君,这样的卫钧是她不熟悉的。
成亲半年时光,两个人就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除了每五日一次的同房而眠,只能算形同陌路。
眼下卫钧突然变了一个模样,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卫钧不喜欢她沉默的样子,让人怜爱,不知道她面对杨城会不会这样,对方会不会觉得心疼。岂有此理,他卫钧的女人需要别人来心疼不成?
他开口,语气温和许多,“好了,我也不是怀疑你出墙,只是想让你把握好分寸,既然嫁给我,以后就不能再和别的男人接近,你师傅也不行,我看了会不舒服。”何止是不舒服,简直是被醋意淹了。
难以习惯男人的改变,沈华裳怔怔开口,“我们不是夫妻了。”
“不可能,我们就是夫妻。”卫钧断然开口,“你敢否认,就是心虚,就是想伙同别的男人谋害我,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你找人对我下手,如果不是,为何不敢承认我们就是夫妻,与我在一起照顾我。”
沈华裳觉得他的话可笑,不想解释太多,可心底里明白自己不能连累杨城受诬陷,所以艰难开口,“你说得对,想起来的那些事情也是真的,我们曾经是夫妻。”
“曾经?”
“对,因为我们已经和离了。”沈华裳嘲讽笑自己,“昨日你没想起我,所以没有开口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如果你记忆还在,应该也希望我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和离是你提出,我答应的。”那一日的两个人都很冷静,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沈华裳其实心里很难受,可她还是很痛快答应。
卫钧没错过她眼底里的疼痛,皱着眉头,“不可能!”
“是真的,你与我和离,一刀两断。”沈华裳转身进内房,打开桌上放置的锦盒,拿出折叠得很整齐的和离书,放在他面前,“这是和离书,你亲手所书。”
卫钧浓眉紧锁,打开了和离书,的确像是他的字。
“怎么会?”他很疑惑,哪怕沈华裳拿出了和离书,他还是不信。
卫钧知道自己受了伤还失忆,忘记了很多事,可他是失忆,不是傻,自己第一天醒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空茫茫认不出沈华裳是谁,本能已然让他相信这个女人。
何况有了记忆后,自己掀开盖头瞬间的惊艳和心跳,还有闪过的很多自己站在远处瞧着她的画面,自己的眼神,绝不是对一个毫不在乎的人。
自己第一眼应该很喜欢她,才会心跳飞快,那为什么会和离,卫钧细想昨晚想起的记忆,也找出了问题,他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除了惊艳,似乎还有一股莫名的恼怒……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恼怒。
越想越头疼,卫钧闭上眼,他虽然想不明白,可清楚知道自己可以信任沈华裳,既然如此,无论和离书是真是假,自己决不能走,不只是因为这里安全,还因为这个女人,自己应该是喜欢在意的。
卫钧坚定了内心,看着和离书,突然动手撕开。
沈华裳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愣在当场,直到卫钧把撕碎的和离书丢到旁边放着的茶杯里,才回神。
“你做什么?”她惊怒瞪着男人,“为什么撕掉和离书?”
“本来就是假的,留着做什么?”卫钧不让自己心软,不能松口让她占据先机,他一定要坚定和离书是假的,这样才能留在沈华裳面前。至于自己为什么要纠缠她,还不是因为失忆后唯一记得女人就是她。
这种事实,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猜出这个女人对自己多重要,怎么能离开。
他就是要缠着沈华裳,直到找出真相,顺便探究下两人之间有怎样的问题,自己居然写了和离书,不对,他想不起来,就不算数,什么和离书,不管用。
沈华裳都快气哭了,“你凭什么说假的。”
“凭我是你的夫君。”卫钧悠哉开口,“现在和离书没了,你没办法证明我们的关系,就得让我留下,我也不去隔壁住,反正只要你赶我出去,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抛弃亲夫,还联合那个男人打伤我,到时候告上官府,他可要麻烦了,我虽然忘了自己是谁,可印象中成亲时候的摆设就知道身分不低,到时候去了官府银钱开道,你觉得我和那个男人谁会吃亏。”
语闭,他扬起嘴角,“你不会想连累你师傅吧。”他已经抓住了沈华裳心软的缺点,知道自己会成功。
果然,沈华裳震惊后就是惊恐,“你不能这么做。”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也可以不这么做。”他让自己别因为心疼她而松口,毕竟留下来才能与她多多相处探究真相,“只要你让我留下,像对待夫君一样对待我,我就不与他计较。”
沈华裳终于见识到男人的另一面,却是如此无奈的境况下。
看着男人笃定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
她可以忍受自己受任何委屈,却不能连累杨城父子,要是他遇到意外,杨舟怎么办。
沈华裳瞪男人,“我可以答应你别的要求,除了留下来。”
“不可能,我就这一个要求。”卫钧耍无赖。
看他坚定的样子,沈华裳眉头紧皱,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好,我让你留下,直到你伤好。”
卫钧笑了,“伤好还不行,必须我恢复记忆。”到时候,他就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对沈华裳放不放手,还不是自己决定。
他笑了,伸手去抓沈华裳手指,温柔摩挲,“别气了,我也是没办法,你一心要把自己的夫君赶出去,我心里也很委屈。”
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透着男女间暧昧的勾引,沈华裳绷紧了身体,想把自己的手抽出去,可挣不月兑,被男人看得心慌意乱。
卫钧轻笑,“别躲,我们是夫妻,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