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热闹的大街上,各种商家摊贩聚集的市集中心,人潮熙来攘往,小贩此起彼落的叫卖吆喝声不断,显得热闹而生气盎然。
他更用力的甩手,甩开老婆婆的拉扯,然后抡起拳头就要往老婆婆身上挥去——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次眨眼之间。
“呀?”老婆婆失声惊叫。
啪!
大汉感觉自己好像没打到东西,挥出去的拳头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所发出的声响,他正感到怪异,就看到老婆婆瘦弱的身子竟然已经被他打飞了出去。
“啊?”
老婆婆惊吓的叫着,身体被一股力量往后拉去,刚刚大汉的拳头分明没打到她,她为什么会往后飞去啊?
她的视线突然从平视转为仰视,直到她惊惧大睁的双眼看见一只鸟从头顶飞过,她才明白自己已经倒下来了。
“哎呀!痛死我啦!”一个清亮的嗓音突然自她身后响起。
老婆婆回头,诧然发现她身后竟然有另一个娇小的身影,显然就是护住她往后仰倒的身形,让她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的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被打到,人却往后倒去,而且身下还压着一个小姑娘?
大汉同样诧异的看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小姑娘,她刚刚不是坐在位子上吃面吗?怎么一眨眼就已经挡在老婆婆身后了?他连她什么时候移动的都没发现。
两个当事人,一个感到怪异不已,另一个则有些头昏眼花。
“老婆婆,你没事吧?”冉飞生将老婆婆扶站起身,关切的问着。
“没……没事……”老婆婆有些头晕,毕竟年迈,刚刚的撞击力道虽不大,但还是教她感到有些晕眩。
想到刚才的状况,老婆婆立即关心的对冉飞生问道:“这位姑娘,你呢?你没事吗?”
“呃?”冉飞生愣了下,“啊,对,应该有点痛……有点痛才对,但是没事,没事,我身强体壮,武……不是,是我身体很好,很健康……”
她边说边有些不自然的模了模腰与手臂,证明自己有撞到但没受伤,只是说话语无伦次的,教老婆婆不禁眼露担忧的看向她,她该不会撞到了脑子,犯傻了吧?
“我真的没事,老婆婆,你不用担心。”冉飞生保证道,一双杏眼闪亮亮的。
看着那一双像星星般的闪亮眼眸,教人打心里对这双眼睛起了信任感,老婆婆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她转头看向大街,刚才那个大汉早就趁她们说话时跑得不见人影了。老婆婆无言叹气……唉,她今天的活算是白做了。
“呜,我果然没说谎的天分……”趁着老婆婆没注意,冉飞生低下头暗自咕哝了声。
“什么?”
“没事。”她立即回道。
“谢谢你,小姑娘,真是对不住,连累你了。”老婆婆又叹气一声,转身走回桌前收拾碗筷。
看着老婆婆的背影,冉飞生眼微缩,嘴轻抿,默默掏出钱袋,从袋中挖出几枚铜板递上去,“老婆婆,这里是四碗面的钱,我替刚刚那个吃白食的王八蛋付给你。”
老婆婆讶异看她一眼,看她一身粗布衣着与她手中破旧的小钱袋,叹了口气,摇头道:“小姑娘,这钱我不能收,大家都是穷苦人家,我不能收。”
冉飞生眼里瞬间闪出一抹水亮,啊!不行,她对这种虽然穷苦却又有着慈悲心肠的老人家最没有抵抗力了。
虽然这趟出门来京城前,她的兄长们个个对她千叮咛万交代,要她得低调行事,不可以张扬自己的身分,也绝对不可以多管闲事……但她真的没办法假装对老婆婆的境遇视而不见,年纪这么大还得辛苦赚钱,而且还有两个孙子得养,这样下去老婆婆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不行,她得替老婆婆想想办法。
默默把铜板放回钱袋,冉飞生轻咳了下,开口道:“老婆婆,哎,是这样的,我呢,嗯,其实会一点算命……”
“算命?”老婆婆古怪的看向她。
“对,对啊,算命……所以我来帮你看看。”她拉起老婆婆满是皱纹的手,低头往她掌心认真的研究了起来。
老婆婆满脸疑惑,“姑娘,你……”
“啊!”她突然惊叫一声,把老婆婆吓了一跳。
“老婆婆,不得了啦!你今年有个大财运啊!”她兴奋的道。
“嗄?”
她认真的看着老婆婆的手掌,“你的财运在……在东方好了,听起来比较吉利。你家里东面方位……你家里东方有什么?”
“床……”老婆婆被她的气势吓到,愣愣的顺着她的问题回答。
“床啊?嗯,好,床好,床好。”冉飞生一双杏眼骨碌碌的溜转了下,像在计量着什么,最后满脸坚定的说:“老婆婆,两天……三天好了,可以多拿一些。三天后你到床底下找,就会看见你应得的东西。”
“什么?”老婆婆越听越迷糊,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三天后,床板底下,这是你的大财运,算命说的,对,我会算命,所以听我的准没错,但是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你以后就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了,孙子也可以好好养育成人,长大之后就换他们照顾你,你就可以安养天年了。记清楚了吗?三天后,床板底下,一定要找哦!就这么说定了,千万不可以忘记啊!”
说了一长串话之后,冉飞生匆匆对老婆婆挥了挥手,人就一溜烟的消失在巷口。
“什、什么?”老婆婆只能傻眼望着巷口,愣怔不已,心里只想着,那位姑娘该不会刚刚撞到脑子,真的把脑子给撞坏了吧?
冉飞生娇小的身影在人潮中自在穿梭,彷若一条游鱼,看似随意的步伐,却意外的迅捷灵活,却又看不出有任何怪异或者刻意的地方,彷佛她天生就是这么走路,没有任何破绽。
随着伶俐的脚步,她一双眼睛也灵活的转动着,在四下寻找着什么,同样看似不经意,但其实她眼力极佳,只须几眼就可以在人潮中很快辨认出她要找寻的目标。
她在找刚刚吃白食的那个王八蛋——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再怎么说,也得把那些面钱给讨回来。
很快的,她眼尖的找到了那个大汉,他正停在一摊杂耍叫卖的人群外围,兴味的探头看着杂耍表演。
她几个轻步走到大汉身后,状似不经意的跟着人群看杂耍,然后不着痕迹的伸手一探,速度快得连风都自叹弗如,轻得连云烟都望尘莫及,一切彷佛不曾发生就已经偷到大汉藏在衣内的钱袋,大汉连半点知觉都没有,依旧兴味盎然的看着杂耍。
然后冉飞生像是对杂耍没什么兴趣似的,轻步离开人群,完全没有人发现她的行径。
走到几个路口之后,她拿出大汉的钱袋掂了掂,微撇了下唇,低声碎念了起来:“才这么一点钱,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难怪要吃白食,真是没良心,怎么不敢去大酒楼吃白食?肯定怕被打断狗腿才会挑软柿子吃,欺善怕恶,真是没胆又没半点道德良知……嗯,不过这数目也实在太少了,我来找找看好了。”
她往大街上的人群扫过几眼,很快就发现目标,“啊,太好了,有认识的……这个可以,那个应该也行,另外那个就看数目够不够再决定要不要下手好了。真好,在京城这种大城市就是有这种好处,到处都有认识的人。”
冉飞生唇角绽出满意的笑,仔细收妥钱袋,然后敛起表情,轻悄踏出步伐,准备对那些她“认识的人”进行“第三只手”计划。
坐落在热闹街心的一家茶楼上,李旭颢穿着一身墨色的便服,坐在窗边不显眼的位置,举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啜着,目光偶尔看向窗外街上的人群,深黝的瞳眸与冷傲的面孔看不出半点心思。
他相貌英挺,剑眉薄唇,脸孔轮廓线条极深,看得出来有外族人士的血统,深邃的眼眸如果仔细看还隐隐有种异族人士特有的邪魅妖冶,不过引人注意的是他严厉冷峻又凛然不可侵的神情,与他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倨傲气势,彷佛凌厉的刀剑,随时可以将人无情劈成两半。
吵杂的茶楼,客人们热络的谈笑声此起彼落,只有他坐着的这处角落像个严冬冰窖,散发出闲人勿近的氛围。
“欸,你们听说了吗,最近京城里最火热的传闻?”
来了几个公子哥打扮的客人,一坐下来就开始聊起最近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话题。
“你是说那个关于皇上秘宝的传闻?”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
一听见那个字眼,李旭颢分了点心思给他们。
民风开放,尤其是在天子所居的京城,老百姓难免会在闲暇时聊起皇宫的一些传闻轶事,他并不以为忤。而且无论真假,传闻必定有其根源,如果真是关乎到皇上的不实传闻,那就表示背后肯定有人在散播谣言、兴风作浪,他就有必要追究到底,就像他今天坐在这里,就是为了亲眼证实一件传闻。
“当然听过啊!”那桌公子哥们兴致勃勃的谈论着:“竟然有人妄想染指皇上的秘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到底是哪个江湖人士胆敢这么大不敬?就算是真正的武林高手,整座皇宫犹如铜墙铁壁,皇宫内院更是高手如云、戒备森严,他们怎么可能进得去?就算进得去也出不来吧!”
“据说整个江湖早就传得人尽皆知,各大门派都在撇清关系,就为了证明自家门派的清白,甚至还把传闻的可能性推给其他门派,搞得各门派之间剑拔弩张,甚至还偶有厮杀打斗的状况发生。但寻常百姓只是把这个传闻当热闹看,皇城里听说也没把这传闻当一回事,毕竟有谁敢真的潜入皇城去偷皇上的秘宝?”
“但,皇上的秘宝到底是什么?”一个公子哥突然问了个重点。
“对啊,皇上的秘宝到底是什么?我还真没听说呢!”
“如果只是一般的金银财宝未免太过俗气,难道……难道是据说百毒皆可化解的天山雪莲?还是即使夜晚也能照亮夜空的东海夜明珠?抑或是吃一颗就可以增加十年寿命的百炼万灵丹?任何武器都无法穿透的金蝉甲?可以看见未来的水晶明镜?”
“听起来都很珍稀,也都世间难得,但……到底是哪一个秘宝?”
“对啊,到底是哪一个秘宝呢?”
“该不会要把整个皇宫藏宝库里的宝物全搬光吧?”
“那要怎么搬啊?用一整支军队去搬吗?”
“欸,如果真能进得去皇宫藏宝库,我看那贼人肯定能多偷一点宝物就多偷一点,不然怎么划得来啊?”
“没错,没错,冒着项上人头不保,甚至是抄家灭族的危险,当然得多偷一点。”
一群公子哥热络的交谈着,讨论得不亦乐乎。
李旭颢默默又啜饮了口酒,没再多花心思在这些人的谈论上头。他的确早就听过那个传闻,也真的没放在心上,就如那些公子哥所说——有谁敢真的潜入皇城去偷皇上的秘宝?
更何况,就算只是皇城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也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将其带出皇城外。
“爷。”护卫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是辰王爷。”
李旭颢往大街上看了一眼,很快找到李辰龚从一家酒楼内走出来的身影。他也是微服出现在京城大街上,身旁和附近或远或近跟了数名护卫,同样穿着平民百姓的服饰,看似不经意的保护着辰王爷。
他接着看向跟在李辰龚身后一身华服的商贾,眸光瞬间变得冰冷,淡淡道:“真是欲盖弥彰,以为换了套戏服作戏,就没有人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了?”
李辰龚走出酒楼后,就与那名商贾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似乎刻意撇清关系,李旭颢的视线也跟着移动,忽然,他注意到一抹灰色的娇小身影,看似不着痕迹的与李辰龚错身而过,然后……
“嗯?”
他浓眉不禁轻扬,有些意外他所看见的景象——在热闹的大街上,在大庭广众之下,甚至在满是护卫保护的情况之下,李辰龚竟然被偷了衣内的钱袋却不自知,甚至也没有半个护卫察觉到她的举动?
如果那人是刺客,李辰龚早就血溅当场了。
“爷,怎么了吗?”护卫出声问道。他跟在爷身边多年,极难得看见爷会出现这种有些惊异的神色。
“没什么,只是看见……一只小老鼠。”他的语气颇为玩味。
“小老鼠?”护卫狐疑道。
李旭颢的视线不再注意李辰龚,反而转向那抹灰色的身影,只见她偷完李辰龚的钱袋后,并没有立即远离现场,彷佛确信绝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行径,继续大剌剌的逛街,没过多久,她又走到另一个人身边,照例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又偷取了那人的钱袋,当然也照例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更加意外了,这只小老鼠真是恁地大胆。
她的身形灵巧而飘忽,从动作上看不出来是哪门哪派的招式,彷佛她天生就能够如此灵活自如的在人群中穿梭行走,如果他不是由上往下俯视的角度,如果他的眼力不够好,如果他在那瞬间眨了下眼,他肯定也不会一开始就发现她的小动作。
“嗯,挺有意思的。”
“老鼠?有意思?”爷到底在说什么?而且爷……笑了?
护卫忍不住探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天要下红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