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有力长指突然添在她下颔,随手指主人的带领扳转,将她引向既是问话之人,也是手指主人的纪云初。
“在想我们刚才游湖时见到的鲤鱼,它们长得可真肥。”她心里所想之事是绝对不能告诉他,但好在他今日带她去游湖,那便说些他们都知晓的,也能令他稍稍感兴趣的吧。
“看馋了?正好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京城这里最有名的丽景轩用膳?那里的菜品,糕点以至茗茶,美酒均是一绝,绝不比聆风楼差。”
“这里我不熟,你决定就好。”
“那好。”纪云初转身掀开轿窗的帘子,微微探头出去,唤来颜威吩咐了几句,跟着便退了回来。
忘了说,他们刚游湖回来,许是他本就有意带她到酒楼用膳,在进城时就带着她换乘了一顶奢华软轿,此时他们正由轿夫抬着往目的地缓缓前行。
“我问你一个问题。”司红遥在纪云初黏回她身畔,以玉扇百无聊赖地撩玩她鬓边的流苏发饰时发问。
“嗯?”
“你身为右丞相似乎很闲?不然为何我随你来京城几日,你几乎日日都带着我游湖赏景,尝遍所行之处的每一道美食?”
这几日她确有瞧见他是有处理过公文,写过几份要上书的奏折没错,但也仅止于此了,他根本没去过上朝,大多数时间也都跟她黏在一起,看着真的是大写一个闲字。
“说什么呢?”精致流苏虽好玩,但远及不上美人困惑的可爱脸蛋更能激起他戏弄的兴致,手中玉扇在玩够之后便移至粉女敕脸颊,贴在她脸颊轮廓缓缓滑行。
“我只是回来时听说在我告假离开没多久,国舅便也跟着告假离京,而目前我手边的大多数事务都需要有国舅参议,至于朝堂那边,若只有我一人,左丞他们怕是也斗得不够尽兴,我就趁机多告假一段时日,一来是等待国舅归来,二来还能再陪陪我心爱的女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你……没有荒废需要处理的事务就好。”朝政那些她不懂,她只是见他过于黏她,她并不想落得个害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恶名,虽然他并不是君王。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有分寸,你不用为我担心。”能像这样跟她时常黏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现在他当然要好好利用和珍惜。
只是,要不是她脸皮太薄,在外时绝不许他有任何婬思邪想,就连让他亲一口都不行,那就更好了。
“欸……”
噢,他才想完,上天就好似听见了他的心声,让她在轿子一下蓦然颠簸之后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顿时让他抱了满怀。
☆☆☆
只是他都还没来得及享受美人在怀的美好,窗外就传来了颜威的呼唤……
“主子,前面围了好些人,也不知在围观什么,看情况很难让他们让开,轿子恐怕过不去。”
纪云初闻言当即掀了窗帘,看了一眼窗外的街景,回头对司红遥说道:“这里离丽景轩不远,我们下轿走过去?顺便看看众人在围观些什么新鲜玩意?”
“好,听你的。”她有脚可以走,也不是非要别人抬着走不可,至于他说的新鲜玩意儿,她也无心探究。
哪知他们才勉强挤进人堆,想说就这样路过离去,却发现是一个年轻姑娘在卖身葬父,身旁,还站着个痞子模样的男人在跟她拉拉扯扯。
“不是要卖身葬父吗?本大爷说了要买你,都给你银两了,走啊!”
“不要……你、你走开!你放手!”
“请问,这是在干什么?”瞅见那姑娘叫得过于凄惨,司红遥禁不住停下脚步,向一旁的老人家询问。
“哦,卖身葬父,小姑娘在那里跪了好几天,被这条街上的孙恶霸盯上了,看样子,是打算之后转手把她卖进窑子里!”
“窑、窑子?”听见那两个字,司红遥顿时感觉有些眩晕。
是纪云初及时扶住了她,“怎么了?”
他刚说完,那年轻姑娘在这时也正好挣月兑了恶霸的拉扯,因用力过勐而扑倒在地。
只是当她从地上爬起,当她抬头瞅见纪云初那一身锦衣华饰与不一样的尊贵气势,她立刻扑到他面前大喊:“救我!请这位爷救救我……”
“这位是……纪右丞吧?”
因为那姑娘的求援呼叫,众人纷纷调转视线,人群中也有人把纪云初认了出来,议论之声顿时纷纷四起。
“这姑娘傻了吧?她竟然找纪右丞求救?”
“那也怪不得她,她好似是从外地来的,但她找纪右丞求救,确实傻得可以。”
“你……”听见众人的议论之声,司红遥也忍不住转向纪云初,却见他竟然优哉游哉地在摇扇子?
也就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年轻姑娘就又被恶霸逮了回去,继续拉扯着要将她拖走。
眼见那姑娘可能真的会被卖进窑子,司红遥禁不住着急地对纪云初说道:“你不救她?”
“我为何要救她?”纪云初回望她,露出一脸不明所以。
“她……向你求救了呀!”
“在这个世上,想向我求救的人实在有太多,我若一一出手去救怕是救不过来。”
他没打算救人。他无动于衷的态度十分坚决,司红遥看出来了。
对了,她想起来了,在面对她以外的人时,他待人也没那么和颜悦色,他的温柔深情全是给她的,至于旁人,他根本懒得管他们死活。
她不该求他,那个姑娘也不该,但她知道如果今日不救下那名姑娘,在之后的日子里她都会一直寝食难安,因为她像极了小时候的她。
“好,你不救,那我救。”尽管知道自己没资格,但她仍是在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之后才迈步走向那名姑娘与恶霸,“住手,我来给她安葬亡父的钱,请你不要再为难她。”
“你?”孙恶霸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司红遥,“你知道这丫头要多少钱去葬她的死鬼老爹吗?她说他爹活着的时候没能住上大房子,死了以后要给他修个坟修得体面一些,她狮子开大口说要五十两银子,五、十、两,你拿得出来?”
五十两银子,那并非小钱,给一户普通人家也足够他们生活两年,但对司红遥而言那是她在聆风楼一个多月的月钱,若是卖掉她身上的流苏发簪,珍珠耳坠和一双翠玉镯子说不定刚刚好。
“夫人!”年轻姑娘看司红遥就好像在看救星,她又一次挣月兑了孙恶霸,向司红遥磕头,“夫人你人美心善,代替你家爷救救我吧!我不想跟他走,只要夫人愿意出手相救,这辈子让我做牛做马来偿还你的大恩大德我都愿意!”
司红遥是打算救她的。她正准备摘下饰物给她拿去典当。
可她的指尖才触及发簪,就听见孙恶霸又开口说道:“等等,你跟纪右丞一起出现,你是他的侍妾吧?我早就听说右丞府上有不少侍妾,你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跑到街上来管这种闲事做什么?是想假装心地善良,好博取右丞的疼爱?”
他又转向年轻姑娘,“我劝你省省吧,她不过就是个卑贱的侍妾,你竟然让她救你?哈哈哈……”
“颜威,掌他嘴。”
一声突如其来的冷喝打断了孙恶霸无比嚣张的哈哈哈。
紧接着,纪云初的随从颜威已经闪身来到孙恶霸面前,迎面就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一掌又快又狠,直接就把孙恶霸打趴在地。
“你,咳……呸……”孙恶霸所说出的第一个字是对颜威的行为感到不可置信,第二个字则是想要咳出什么,最后一个,是不得不吐出被打断的一颗牙。
“你给我听好了。”言语间纪云初已经来到孙恶霸面前,莹白玉扇几下实实在在地狠戳在他前额,“我纪云初的女人从来都容不得他人议论。还有,偏偏你今天运气不好,惹上的是我,而她……”
指的是司红遥,他在看她之时眼眸有闪进片刻的温煦,但转回来之时又变回了寒冰一样的森冷,“她不是本相的侍妾,而是本相即将迎娶的妻。”
“我……”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是孙恶霸的心声,也是围观群众的。
☆☆☆
在这之后,孙恶霸被拖走,围观的人也因孤女被恶霸卖入青楼的戏没得唱而纷纷散去,只余下纪云初和司红遥,以及满身狼狈的卖身姑娘。
司红遥本想这会儿总算能将饰物交给那姑娘,可她才走前一步纪云初就拦下了她。
他对她摇了摇头,直接来到那姑娘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金元宝,塞进她手里,“拿着,有了这个,应该足够你好好安葬你的父亲了。”
“够……够了!已经太足够了!这太多,太多了……”卖身姑娘捧着那个金光闪闪的元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自然多。”弹走在孙恶霸身上蹭到的尘灰,纪云初又拿玉扇轻摇起来,并且边摇边笑,“这里面的一半是给你安葬父亲的,另一半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月钱,待你葬好了父亲便到右丞府报到,我要你当我妻子的贴身女婢,以后都伺候在她身侧。”
“是,是,待民女安葬好父亲就去!”年轻姑娘大声应允着,期间又给纪云初和司红遥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动身去找人安葬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