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村所属的县城,名为阳城,由于辖下各乡各村有不少果园,所以阳城的商行有不少经销鲜果的商行。
找新的合作商行这个提议,韩修德并不是不赞同,只是现在桂圆就要到采收期了,他实在匀不出时间去一趟县城,让韩歆瑶一个人去又不放心,便跟韩歆瑶定下明年再实行这个方案。
然而此时,走来了一个人,见村民议论著,他也上前一看,看了就皱了皱眉退开,瞄了眼群聚的村民,似乎有话要说,但临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本想要略过他们继续走,直到看见韩歆瑶也在村民之中……
那个人是王嘉勋,韩歆瑶见到他,似乎想向他打招呼,王嘉勋挑眉看了一眼,带着笑,韩歆瑶才想起她上回还告诫人家,让人家不准说他们认识。
韩歆瑶赶紧闭上嘴,恶狠狠地瞪了眸中对她满是戏谑的王嘉勋。
韩歆琼也看见王嘉勋了,说来王嘉勋可能不记得她,十年前,那时她们的娘还在世,也去园子里帮爹的时候就会带着她们姊妹一起,瑶瑶小时爱乱跑,她就负责去把她找回来,有一回找着找着,竟然连她自己都迷了路。
就在她哭着蹲在树下不知所措时,一个大男孩走到她面前,问她怎么了,知道她迷路了及要去园子后,他把她带了过去,在离园子还有一小段路时,他让她自己走回去,他则躲在一棵树后看着,直到她回到家人身边他才放心离开。
韩歆琼记得当时妹妹抱着她一直哭,说她再也不顽皮四处跑了,直跟她道歉,爹娘也是焦心地抱着她,只有她没顾上这些,一直看着那个大男孩消失的方向,心上有一股她当时的年纪还不懂得的怅然。
后来她知道,那个大男孩叫作王嘉勋,是村里有名的一个小混混,风评不好。小小年纪的她不明白王嘉勋为何送她回去还遮遮掩掩的,直到很多年之后,王嘉勋犯事入了狱,她才又想起他来,那时她已经知道王嘉勋显然是怕人看见她与他在一起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才如此遮掩,也因此韩歆琼一直认为,王嘉勋即便做了再多浑事,但终归都是本性不坏的。
王嘉勋本来不想理会那些村民死活要走的,可看见了韩歆瑶在,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记得头儿还挺喜欢这姑娘的,若让这姑娘脸上被蜂螫了,那她可得破相了。
于是,那个咬着一根芦苇杆,一副吊儿郎当的王嘉勋只得又踱步回来,出声警告,“别吵吵闹闹的,这蜂窝虽然长在路边,习惯了人声,一直没有传出螫人的事件就是能在这环境与人共存,可你们突然聚了一群人已经让蜂群警戒了,要再吵一些,蜂就出巢了。”
被王嘉勋这么一警告,倒真让人害怕起来,纷纷又退了些,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韩歆瑶见那么大一个蜂巢也挺吓人的,也没顾虑什么认不认识的事,开口就问了,“你懂蜂?”
王嘉勋没有回答,倒是有村民想起来,“我记起来了,你家以前就是采野蜜营生的,肯定懂些吧。”
王嘉勋没搭理这话,还是要走,韩歆琼喊住了他,“那你可不可以帮忙把这蜂窝摘了?”
居然有姑娘家敢跟他主动搭话?王嘉勋再看了她身边的韩歆瑶一眼,觉得两人有些相像,“妳们是姊妹?”
“是,这是我妹妹。”韩歆琼点头回答。
既然她是韩歆瑶的姊姊,那么让他动手帮忙倒不是不可以,虽然这蜂窝并没有一定要摘除的必要,他看了看四下,附近的确有几户人家,“妳们住在这附近?”
“不是。”
“喔!”王嘉勋又把芦苇杆给塞进了嘴里咬,一脸不甚在意,“既然如此,这活我没兴趣干,妳们姊妹的事我倒可以帮个忙,若是他们……他们的死活我不关心。”
“王大哥,被这种蜂攻击是会死人的,你就做做好事吧。”韩歆琼知道这蜂窝对她的影响不大,但这里终归还是住着人,她无法不在意这事。
她们家的姊妹心还真大,别人看他都是惧怕之中带着鄙视,她倒好,也不担心跟他多说几句话,人家会说闲话,跟她妹妹一样,那丫头上回还打了头儿一巴掌。
“会有这种蜂,就代表这附近的庄稼有病虫害,才会吸引这种蜂来筑巢,看这巢的大小,这窝蜂在这里筑巢也有一阵子了,看来能跟人相安无事,那么就别摘了,一来危险,二来把蜂摘了,没蜂吃害虫,庄稼怕是会遭灾。”
村民们第一次听说人跟这种蜂可以和平共处的,就没人信他,只当他是不想摘蜂窝的借口。
“人都怕死,你不想摘就算了,我们也不求你,你胡言乱语让我们不摘蜂窝,万一害死人可怎么办?”
王嘉勋见没人信他,不甚在意转身就走,走之前,还对韩家姊妹笑了笑,让她们别待在这里,快些离开。
韩歆琼倒是真信他,韩歆瑶也看村民的议论声有点大,怕真把蜂给惊出巢了,所以姊姊拉着她走,她便立刻跟着走了。
“那个王嘉勋真是的,这种会出人命的事也敢胡说,真是大坏蛋!”
“不!我信他,而且也不相信他是坏人。”
韩歆瑶很意外地看着姊姊,姊姊这没来由的信任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真是好人,刚刚怎么会调戏姊姊?”
韩歆琼听到这话居然是红了脸而不是生气,韩歆瑶有些意外,看来姊姊并不讨厌那个王嘉勋啊,不是说了他声名狼藉吗?
“别胡说,大概是见咱们两个不像村民一样态度差,所以让他看顺眼了才说要帮忙,没其他的了。”
“可他有能力摘蜂窝,听到与我们无关就不摘了,那还算好人吗?”
“也不能怪他……”韩歆琼说完叹了口气,与妹妹已经走到了溪边,两人寻了相邻的大石坐下,跟也在洗衣的妇人、姑娘们打了招呼,便坐下来开始洗衣。
韩歆瑶见其他人都坐得远些,也各聊着各家的八卦,没人管她们姊妹的话题,便又问了,“为什么不能怪他?”
“他去从军前是犯了些事,但总也不是烧杀掳掠,就是从小浑,他打完仗回来还带了另一个人来定居……就是荣石诚,村民都很好奇荣石诚是怎样的人,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说荣石诚是个杀人犯,村民本就不待见王大哥,结果他还带了个杀人犯来村里定居,村民们就更讨厌这两人了。”
韩歆瑶听了也觉得无奈,不能怪村民无知,有那样的过去谁人不怕啊。
“刚开始我听说他们两人也是勤勤恳恳的到各处园子打听看看有没有粗工可做的,可请不起人的园子嘲讽他们的过去,请得起的园子更是奚落他们。”
“他们有来咱们的园子吗?”
“当然是有的,咱们爹在村里的评价不错,要找活干向来第一个先来咱们家园子问的,只是咱们家里真的不缺人,爹更不是那种会拿话污辱人的人,所以他们应该也不记恨咱们家吧。”
韩歆瑶想起上回,她只说了韩家园子他们就知道送她去哪里,原来是去过园子了。她知道爹亲也是防着他们的,只是不会把真正的想法表现出来,荣石诚及王嘉勋也不一定知道此事,只是看爹亲不像其他人,所以上回碰见了,倒也相安无事,爹亲还因为他们送她回去,好好谢了他们一回呢!
“后来我在路上见到过王大哥一回,他就又变回过去那个无赖模样了。”
是了,韩歆瑶上回见到王嘉勋,他也是跟荣石诚说要去城里找份工的,荣石诚有些赏赐看来还过得了日子,但对王嘉勋来说,村民无疑是将他给逼上了绝路,仗打完了要归乡过日子,却不承想遇到这样的村民,想来王嘉勋会不管他们的死活倒不意外。
“姊姊信他本性不坏我便也信,姊姊知道荣石诚的事吗?他又有什么故事,真杀了人?”
“他毕竟不是这村子的人,他的事没人完全清楚,我只听说他不但杀了人,而且是凌迟,是个很凶狠的人。”
“既然凶狠又杀了人,怎么可能只判终生监,不判斩立决都得判个斩监候的不是吗?”
韩歆琼想了想,觉得妹妹说的似乎值得推敲,若他真是凌迟死了一人,又怎么只判了终生监?只是村民都很淳朴,听到杀过人就害怕了,哪还会有人去真的探查此事。
“或许有什么隐情吧。”
韩歆瑶不是圣母,不会这样就同情他们,而且看来他们日子过得不错,也不需要人同情,只是当一个意难平的故事,听听也就算了。
“姊姊,妳为什么喊王嘉勋王大哥啊?”
咦?姊姊又脸红了?韩歆瑶想想王嘉勋那模样,长得也算人模人样的,可能是当过兵的关系,身材练得也不错,在现代,每一个人的健康计划都是程序运算出来量身打照的,所以绝大多数的人身材都在标准之中,但容貌若不后天动点手脚,就得靠天生丽质了,以荣石诚及王嘉勋的模样放在现代都是一等一的,难怪姊姊想到就脸红。
“姊姊,妳有什么事没说吧。”
韩歆琼也没打算隐瞒,就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小时我迷路过,是他救的。”
“就这样?就这样顺手帮了妳一回,妳看到他就这样心头小鹿乱撞的?”
“什么小鹿乱撞?胡说什么!”
“好好好,我改个说法,就这样顺手帮了妳一回,妳就觉得人家不是坏人?”
“一个坏人,若他帮了我,还不会想大肆宣扬他做了好事吗?可他怕我受侧目,偷偷送我回去,见我安全了才走,这还不够说明他本性不坏?”
“原来如此。”韩歆瑶算是认同了姊姊,下回再见王嘉勋,她想……她会客气一些。
韩歆瑶看多了那些政客,把做好事当成是作秀,事先安排了媒体一路跟拍,即便真是做善事,善心也打了折扣,真要比起来,比王嘉勋还不如。
“我有时觉得很同情他,可我又知道同情这件事本身就是看不起他,所以我不能说也不能做。”
“怎么了?姊姊怎会这么说?”
“王大哥刚从军中回乡,想找份工处处碰壁后,我有一回在从园子回家的路上,听见了王大哥跟荣公子抱怨,他们坐在溪边喝闷酒,才刚黄昏时分就醉得胡涂,王大哥直说,他有心想改变自己做个好人,可为什么别人就是不相信……”
韩歆瑶听了也很无奈,可她明白,质疑是人之常情。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我的姊姊『同情』啦。”
“想什么啊妳?别胡思乱想。”韩歆琼见妹妹意有所指,故意斥了她一句。
“好好好,我多嘴。”韩歆瑶讨好地挽住姊姊,“姊姊,我瘾头犯了。”
“妳有什么瘾头我怎么不知道?”
“我想喝蜜了!”她进入游戏前还带着一瓶冰蜜茶去上班的,也就喝了几口,想着休息时间可拿来再喝几口,结果就这么困在游戏里了。
“这么矜贵的东西,咱们一年也就吃个一次、两次吧。”
“没人养蜂吗?”
“养蜂?我听过养牲畜的,就没听过养蜂的。”
这年代还没人养蜂?吃蜜不是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居然没人养蜂?
“那蜜怎么来的?”
“野蜜啊!我们吃的蜜大多数都是采集来的野蜜,是有人会养蜂,但不是像养牲畜那样养。有些有本事的人,能把枝桠锯了整个窝给搬到自家的地方,时候到了就毁窝采蜜,做不到豢养。”
为了吃蜜把窝砸了,那不是杀鸡取卵吗?难怪蜜这么矜贵啊!可怜她肚子里的馋虫了。
桌上摆了满满的礼物,那是借着谈生意的由头而送来的礼。
“韩老爹,这生意啊真是越来越难做,京里的人那都是些贪新厌旧的,咱们这里的果子再新奇,吃久了他们也会腻,这不,价格不压一点就不买了。”
韩修德看他只顾着说话,又把茶杯给推得近一些,“范老板,先喝口茶吧。”
“好,多谢。”
看范见端起茶来喝,韩修德才面色凝重的回答,“范老板,我也是苦命人,别看我园子在长沙村里是最大的,但每回跟你结完帐后,那些收入也就能打平一整年下来的开销而已,若是与你共体时艰,那么我们自己也过不了日子了。”
“这我也知道,可不就希望我们两家都能各退一步,忍忍吗?要不,我还有个方法,就是今年的量我不全吃,只吃一半,价格不变,京里那些富贵人家啊!一见量少了,再怎么厌旧也架不住吃不到,来年价格肯定大涨,你的损失就补回来了。”
“范老板,咱们当初谈好的是你吃下整园的货,我给你这样的收购价,若你不是吃下全部,我就得再花钱打点去卖我剩下一半的货,收购价就不能是以往的价格了。”
“韩老爹,我这可是一再退让了,说到底咱们这么多年合作,交情是有一些,但可不是一家人,你总不能只让我吃亏吧!”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哪里扯得上是不是一家人。”
“那不同,若韩家与我是一家人,当然我吃点亏就不算什么了。”
说到这里韩修德察觉到不对了,范见捧着一大堆礼来谈生意,他还以为是要谈降价所以先礼后兵,可没想到他似乎还有其他心思。
一句一家人可以吃点亏,暴露了他的意图,其实韩修德不是没发现范见老爱来韩家转悠,只是对方不明说他也只能当是多想,然而听这话的意思,是看上了他哪个女儿啊?
“我们跟范老板,怎么能成一家人呢?”
“韩老爹,你有两个女儿吧!”
“那又如何?”
“老实说,我心仪韩大姑娘已久,若她进了我范家,那我们两家便是一家人了,自然,刚才说的亏我便都吞了。”
韩修德忍着脾气,敷衍着,“我那大女儿被我宠得太过骄纵,哪里能跟范家结亲。”
“不结亲,咱们可依旧是两家人,咱们的生意也就没有一丝转圜了。”
“我家的桂圆既然连宫里都喜欢,就代表卖相好又好吃,我不一定非要跟你做生意。”
范见也不动怒,多年的生意人,至少他能做到不会比对方还要早翻脸,“与朝廷做生意,那是我范家的本事。桂圆的确是皇宫里的宠儿,但不一定得是你家桂圆,不瞒你说,我的生意不只是在长沙村而已,还有其他村子的果园来找我,我优先跟你谈生意,还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我们能成一家人吗?”
结果,韩修德还没动怒,就有人听不下去了。
早就躲在后头偷听的韩歆瑶实在忍不了,抄了一柄扫帚就进了厅里。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们吗?”
范见见韩歆瑶拿着扫帚,还没意识到危险,露出自以为风流倜傥但其实是下流无耻的笑容,“是合作,一家人共体时艰,怎说得这么难听?”
韩歆瑶没等范见说完,抄着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范见没料到这一招,被打了几下才想起要逃。
“韩歆瑶,妳别以为妳是歆琼的妹妹我就会饶妳!”
“我呸!我姊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快给我带着你的东西滚!”
“我可告诉妳,桂圆已经开始采收了,得罪了我,妳就别想妳家的桂圆能卖出去。”
“我留着晒成干也不卖给你!”
“韩修德,你女儿不懂事,你最好别跟她一样,我把两份契约书留下来,一份是降价的契约书,一份是我跟歆琼成亲之后依原价收购的契约书,你自己选一份来签。”
“我们都不签!”韩歆瑶拿起扫帚又挥了过去,打中正在放文件的范见。
“我只等你们三天,你们好好考虑。”
范见说完转头就走,韩歆瑶气不过,拿起了桌上的礼物就往外头砸去,砸在范见的背上。范见气得不轻,大喊一声“走”就上了马车,范家奴仆上前把礼物收了,这才跟着主子离开。
韩歆瑶像夜叉一样拄着扫帚看范见的马车走远了,这才回头抓起桌上的两份文件要撕,却被韩歆琼给压下了。
“姊姊,妳怎么出来了?”
“你们喊得那么大声,我能不出来吗?”
“姊姊!妳别怕,爹爹跟我都不同意把妳嫁给他。”
“我知道,好歹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绝不嫁人作妾。”
“他范家是有点钱,但如果长得够俊或是一表人才,那么当小妾也就算了,偏偏他长那模样,凭什么娶我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姊姊啊!”
韩歆琼本是不开心的,但听了妹妹的话终是笑了出来,她紧紧把妹妹搂住,对于妹妹这么护着她,觉得十分感动。
“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怕他会对妳不利。”
韩歆瑶想了想,把那两份文件折好,好好地用手绢包了起来。
韩修德看了不解,“瑶瑶,妳做什么?”
“先把契约书收好,才有证据。”
“本来还以为可以等明年再找新商行来谈,如今看来……还是得走一趟县城了。”韩修德只担心现在才找商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韩修德带着韩歆瑶去了几趟县城,每回都会带着一小篓自家产的桂圆,一方面作为样品,一方面也当伴手礼,找了好几家商行,在处处碰壁后韩修德还没有多想,直到找到了一家商行,老板姓谢,听谢老板说了一番话后,韩修德才知道目前面临的处境。
“我本就有配合的园子,倒是今年产量有些不足,可以跟你家园子进点货,但你的园子太大,我怕也只能吃下约一半的量,余下的,你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终于找到愿意与自家园子配合的商行,韩修德大喜,即便只能吃下一半的量他都很满足了。
“当然,买卖本就双方合意才交易,我总不能逼着谢老板吃下全部的货吧。”
“至于价格方面,我只能给这个数。”谢老板举起手比了个数字,想看韩修德的反应。
韩修德发现谢老板开的价,竟比范家商行过去的出价还高!
毕竟是跟商行做生意多年了,韩修德没把惊喜表露在脸上,而韩歆瑶见过契约书,自然也是知道范家的开价,但她不但没有惊喜,脸上还适时地加入了一点为难。
“爹……怎么办?这价好像太低了……”
韩修德看见背对着谢老板的韩歆瑶对他挤眉弄眼的,险些就笑出来露出马脚,他眉头一皱,配合着女儿,“碰上了能怎么办?今年就求保本吧。”
商行老板也很坦白,就是看准他们的困境才开这个价,“的确,我的量不够,要找其他商行调货是得出比这个还高的金额,但我跟园子谈的就是这个价,没道理给你的价格就比较好。”
“我们韩家的桂圆那可是进过宫里的,卖相好,当然价格就更高。”
“可现在走投无路的是你们,我没趁机宰杀你们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们可以考虑,我不勉强。”
“我明白,就这么定了,老板,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被其他商行给违约了一回,我们是真怕了,你可得先给我写份契约书。”
其他商行?谢老板笑而不语,好像知道韩修德口中的商行是哪间一样,“我知道,这是规矩。”
双方写好了契约书,看看天色该动身回村子了,否则回到村里怕是天都要黑了,韩修德再跟谢老板寒暄了一会,这才转身要走。
谢老板把他们叫住,“韩老爹,实话告诉你吧,范家商行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其他商行虽是同行但也大多不想得罪,毕竟有时需要调货什么的也得靠同行支持,想必你是得罪范老板了,才会让他先跟其他商行撂下话,你们才会无法谈成生意。”
“所以你早知道我们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没错,但整个县城,大概就我与叶老板不怕范家商行。正好我也还缺一些量,以你的情况我可以少让其他商行盘剥一层,于我也有好处。”
“的确,你说产量有些不足,这个『有些』却是占了我家园子一半的产量,想来谢老板你的生意做得不比范家商行差,我们知道情况了,会再想想法子。”
接受了谢老板的好意提醒,韩家父女告辞离开了商行。
离开谢家商行的韩氏父女,各有心思,韩修德心上的大石是落了一半,也从谢老板的口中得知还有另一条路可走,或许该去找找这个叶老板。
而韩歆瑶可就烦恼许多了,货没卖完或是削价求售,都会造成她的任务完成不了,难道今年的卖不完,她还得等来年完成任务吗?她若一直卡关在这里,工程师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意识也卡在游戏里了?
回村子的路上,韩修德驾着驴车一言不发,韩歆瑶也只是默默地坐在后头,她也听到了谢老板提起叶老板,可同样能买下一半产量的机会能有多大?
韩歆瑶不是不忧心。
正当此时,韩歆瑶感觉身后似乎有道视线盯着,她回过头,没见到人。
她疑惑地四望着,是她的错觉吗?
拉回了注意力,她看见坐在前头驾车的爹亲,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知道处境堪虑,背都佝偻了,虽然这人不是她真正的爹,在她所处的年代她是个孤儿,也没尝过有爹疼的滋味,她不知该怎么与他相处,只是开口劝慰了他。
“爹,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韩修德回望了女儿一眼,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妳娘过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好好把妳们姊妹给拉扯大,妳娘说园子里辛苦,让我别让妳们姊妹俩去园子工作。我答应她,我会训练一个工头做园里的事,妳们姊妹谁有兴趣接下咱们家的产业,我就带着她,让她做老板,只负责谈生意,不自己农作,还给她找个上门女婿,留在韩家。”
“爹,你想得也太远了。”
“不远,这不,妳们姊妹俩都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说是把妳们拉扯大,也不是真的就只是把妳们养大而已,当然妳们的亲事也得操心,我只恨我怎么不早早给琼乔安妮排好,才会让范见给惦记上。”
“爹,没事,我会保护姊姊的。”韩歆瑶坐到韩修德身后的椅板,挽着他的手臂承诺。
“妳就是这样才让我心疼。”
心疼?好陌生的词,居然有人会心疼她?这游戏太古怪了,她测试过那么多游戏,就只有这个游戏的感觉是这么真实,痛是真的痛、饿是真的饿,这是她以前从没遇到过的,而且,这游戏里的人似乎都带着真实的情感,姊姊青睐王嘉勋,而爹亲,竟说心疼她?
这是Bug所在,还是新款游戏功能?
可明明知道是假的,在听见爹亲说心疼她时,她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头暖洋洋的,眼眶也有些酸涩?
“爹,被逼婚的又不是我,你心疼什么啊。”
“妳也是个姑娘家,却说要保护姊姊,我本想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妳,可第一次带着妳来谈生意,就得卑躬屈膝的去谈,怎不委屈妳?”
“爹,做生意没有一帆风顺的,现在虽然遇到了困难,总算爹还在我身边,由你带着我也算学个经验啊!难道要等我以后接手了,才让我自己一个人遇上麻烦,无处求助吗?”
“瑶瑶啊……”
“好了,爹,别想这么多了,咱们快回家吧。我肚子饿了,姊姊肯定煮好晚饭了。”
“妳啊!”韩修德拿手指指了指二女儿,忍不住笑了,“就知道吃。”
韩歆瑶逗趣地吐了吐舌,韩修德便不再说,专心驾车了。
当天晚膳,虽然爹亲及妹妹开心的说着今天卖出了一半的产量,但韩歆琼知道这是要让她安心,韩歆琼自小性子就比较文静,家里的活儿学得快又好,但要论谈生意,她可是完全不行。
妹妹就不一样了,她活泼聪慧,也对接管园子的事有兴趣,可韩歆琼没想到,她不但帮不上家里的忙,竟还给家里扯后腿。
爹亲及妹妹连谈了好几天生意,今天才带回好消息,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刁难,这都叫韩歆琼过意不去。
“爹,我想过了,我去找范老板谈谈吧。”
“不行!”韩歆瑶强吞了嘴里才嚼一半的饭,连忙阻止,“姊姊,妳信我,我能把剩下的桂圆给卖出去的,妳不能嫁给范见。”
“妳放心,我没要嫁他,只是想跟他谈一谈,他既然喜欢我,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暂时安抚他,至少得把今年的难关渡过再说,至于明年,姊姊信妳能找到其他商行,到时我们一不用看人脸色、二不用再被范家商行箝制了。”
“我宁可看人脸色也不要姊姊妳去跟范见谈。”
韩修德也不相信范见的人品,他都会用家里的生意来逼他把女儿嫁给他作妾了,琼琼若去找他,怎能不吃亏?
“琼琼,妳放心,我不会让妳妹妹受委屈的。”
韩歆瑶在桌子下拉了拉爹亲的衣袖,对他又是一通挤眉弄眼,回头对上姊姊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爹爹说错了,是我们都没受委屈,咱们家出的桂圆卖相好,每一家商行都很喜欢呢!其实就是我们太晚去找那些商行谈了,他们要的货量几乎都定足了,看了咱们的桂圆,还直说来年要跟咱们做生意呢。”
韩歆琼蹙着眉看着妹妹打包票,又看着父亲应和,她哪里猜不出他们的用意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也只得堆起了笑容。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姊姊妳别担心。”
“嗯!那我就给爹及瑶摇妳做好晚饭,等着你们带好消息回来。”
或许是几天奔波累的,一早韩家姊妹醒来去爹亲房里请安时,就发现爹亲已经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两姊妹先是忙着找大夫,后又忙着给韩修德做点营养的饭菜,忙到近午才打理好一切。
大夫说,韩修德这是忧思过度又风邪入体,这才病得这么急、这么重。
韩歆瑶一听,决定自己去找那个叶老板。
韩歆琼看看天色,都近午了,她现在进县城,即便有驴车都得赶个大半天的,谈完生意再回来,那不得入夜了,让妹妹一个人赶路,韩歆琼怎可能放心。
“不行,妳若真要去,明日再去。我等等去跟小路、小杨说一声,让他们其中一个跟妳去。”
韩歆瑶想想也是,便也接受了姊姊的提议,“姊姊,妳不用特地去一趟园子,一会儿小路会过来报告收成的进度,我也得把谢老板这单交代他们去准备,他们来我再问他们就行了。”
“好吧,那爹爹就托妳照顾了,我去做午饭。”
“姊姊,我吃的随意做些就好,主要是爹的,要做些营养的。”
“我知道。”
于是韩歆瑶便放心的留下来看顾韩修德,而韩歆琼进了灶房,做完了午膳后,竟独自偷偷地溜了出去,而在韩修德房里的韩歆瑶,一直没有发现。
小路来到韩家后,敲了许久的门才有人来应门,开门的人是韩歆瑶,一脸的歉疚。
“小路,很抱歉,我在里屋照顾我爹,我以为我姊姊在的,过了一会儿听没人应门这才出来。”
“无妨的,只是……二姑娘不知道大姑娘出去了吗?我方才在半路上见到她,她往山坡地那里去了。”
“山坡地那边?那边有什么?”
“没什么,就几处园子吧。我以为她是去帮韩老爹办事的,远远看见了也没喊她。”
几处园子?姊姊没事去园子做什么?也不可能是找小路、小杨,她说过小路会过来,无须特地跑一趟的。
除非……姊姊要找的不是园子里的人,而是去拜访园子的人!
韩歆瑶想起了昨日姊姊因为歉疚,想去找范见的事,心想,姊姊不会还是去了吧?
“小路,有听说最近范老板要到村子来吗?”
“今天要跟赵老爹谈年底橘子收购的事,怎么了,前几天大姑娘也问过呢!”
“我姊也问过?”
“是啊,我也这么回过她了。”
“不好!”韩歆瑶急急忙忙要跑出去,才刚迈过大门,又想起了爹亲还躺在床上休养,“小路,你留下来照顾我爹,如果我爹问起,就说我跟姊姊去溪边洗衣裳了,让你接替一下。记住,他让你回园子你也不可以回去,一定要等我们回来才能走。”
“好的。二姑娘,妳去哪里啊?”
“你别管,我们回来再说。”
韩歆瑶突然跑出去,本是心急火燎的,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了跟她一样疾跑的脚步声,她倏地止步,回头,就见一个人影躲进了路边的树干后。
她这回很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有人跟着她,她一淳朴的乡下姑娘,不会有什么仇家,谁会跟踪她?
只除了范见,来到这里后,她只跟范见起冲突。
想起了在县城处处碰壁,她想……会不会是范见的人想看她有什么打算,要找机会破坏,所以派了人跟踨?
不!现在姊姊的事要紧,这个跟踪的人,以后再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