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半三更,喜房中战火正酣,新人身上的喜庆红衣皆已破损,发丝凌乱,从入洞房打到现在,两人始终势均力敌,战况依然胶着,胜负未分。
真倒霉,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她不禁后悔当时查得不够仔细,只知郑家二少是个纨,哪知竟是魔人榜上的大魔头。
“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自去妾室那儿,我要休息了。”竟是直接赶新郎出洞房,令郑寻欢不禁啼笑皆非。
“这可不行,说好了演戏,我就待在这里,明早再走。”说完径自走向大床。
宋心宁挡住他的路,冷声命令。“我睡床,你去外间睡。”
想赶他去外间睡榻?他可不依,不过他也不跟她争,转了个方向,直接坐在椅子上。
“我就在这儿打坐,你自便。”
开什么玩笑,让他待在内间,她还怎么洗浴更衣?什么都给他看光了,而且还得防着他使坏,这样太危险了。
“去外间。”她警告。
郑寻欢勾起挑衅的痞笑。“爷就不走,你奈我何?”
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用拳头决定,两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不过这回两人才打了十招便猛然停住,不约而同抬头盯着天井。
屋顶上有人!
两人立即收手,凝神于耳,仔细听辨上头的声音。
是刺客,还是谁家派来的密探?
“小声点,可别被他们发现了。”
“放心,之前动静那么大,这会儿肯定睡得不醒人事。”
来了还不止一个,是两个!
郑寻欢和宋心宁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这两名刺客是打算趁他们熟睡时夜袭?
“二少爷也太神勇,午时入了洞房就没停下过,你说这都多少时辰了,简直天赋异禀。”
“先前二少爷还不高兴娶宋家大姑娘,嫌她太老,家世不好,又长得不出色。”
“依我看,这小娘子肯定床上功夫了得,要不然怎么二少爷一进屋就不出来了,连客人也不管了,从白日闹到晚上。听听先前的动静,惹得小爷我一身臊热,他们再不消停,我可受不了。”
宋心宁听得一脸黑,怒瞪郑寻欢。
敢嫌她老?家世不好?长得不出色?
郑寻欢却对她挑了挑眉,咧开一丝痞笑。听到没?二爷我床上神勇,天赋异禀。
宋心宁面无表情,目光很冷。
他们武功高强,五感敏锐,六识灵敏,能听清屋顶上两人的悄悄话,但那两人却听不到屋中他们的低语。
“他们是谁?”
“我大哥派来的。”
“想做啥?”
“听壁脚。”
宋心宁一阵沉默后,声音带着愠怒。“你大哥有毛病?”
如果是郑寻欢那些小妾派人来听壁脚,她不觉得奇怪,毕竟她这个少夫人嫁进来,损害的可是那些小妾的利益,会来打探很正常,但关他大哥什么事?
郑寻欢勾着邪笑。“毛病不多,但阴谋不少,咱们成亲,还是他做的暗媒。”
宋心宁一怔,继而明白了。
每户人家总有些见不得光的阴私事,尤其牵扯到利益时,妯娌和兄弟间的明争暗斗免不了,不仅仅是妻妾之争而已。
如果她记得没错,郑太尉的夫人是继室,大少爷郑怀儒是继室所出,二少爷郑寻欢是原配生的,继室上位,原配的儿子就成了人厌狗嫌。
百姓家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高门大户。
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长大,难怪长成了江湖大魔头,这话她没说出口,但郑寻欢却从她表情上看出来了。
“我娘死得早,爹不疼,继母不爱,大哥又使坏,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好不容易成家娶妻,洞房花烛夜却差点没命,是不是很有趣?”
宋心宁嘴角紧抿,沉默不语,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同情他,但又如何?人的一生都有不如意的时候。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色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洞房听壁脚又能听出个啥?她不懂。
“瞧,这不就做给你看了?”
郑寻欢手指了指上方,宋心宁见到上头屋瓦被搬开一小块,一条细线绑着一个东西缓缓垂下。
“闭气。”
他一说,宋心宁立即照做。
“随我来。”
她立即跟着。
“上床。”
她没动,盯着他的目光很危险。
郑寻欢正色道:“那毒药烈性很强,爷还想活命,可不敢逗留在此。”说话的同时,他晾出床边一个隐密的开关。
宋心宁讶异,原来床下有机关!
屋顶上吊着的东西继续垂下,她再无犹豫,火速跳上床。
郑寻欢伸臂一揽,搂住她的腰,同时按下开关,床板突然分开,将两人身形吞下后,又立即合上。
两人往下坠落,掉在软垫上,宋心宁立即要抽身,反被他趁势压住。
男人的气息强势笼罩,低头要欺吻她。
一根银针抵着他的太阳穴,她冷冷警告。“你试试。”
郑寻欢额角太阳穴发寒,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凶器啊?”
“对付色魔足够了。”就知道这厮不可信任。
他识相地放开她,宋心宁立即跳开,与他保持距离。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他,由此可见,这厮多么狡诈。
郑寻欢低笑。“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我讨厌无耻下流的男人。”
对她的冷言冷语,郑寻欢丝毫不以为意,他拿出火折子点燃,照亮一室。
宋心宁总算看清四周,这里的空间可容十人,有一道门,门是关着的,必是通往外头。
郑寻欢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是通道没错。”
“不走?”
“何必走,那毒药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性,等药性过了,就能出去了。”
“你怎知晓?”
“因为那毒药是爷找人卖给他的。”
“……”她抖了下嘴角。
“卖了五百两银子,爷狠狠捞了他一笔。”
摧花魔人不仅,还贪财。
她黑着脸。“你早知他会下毒?”
他咧开痞笑。“是呀,他毒死爷,明日就能告诉外人,爷是洞房花烛夜不知节制,精尽人亡,按照爷在外的恶名,无人会怀疑爷是被毒死的,从此郑府只有他一个 嫡子,没人跟他争了。”
宋心宁狐疑地打量他。
“对付他,于你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她不相信郑寻欢有这么好心,放任身边的毒蛇来害他,他可是江湖排名第五的大恶人。
“一下弄死没意思,养肥了再来杀。”
“……”果然恶人就是恶人,她先前居然还不小心同情他一下,实在危险。
郑寻欢乔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软垫上,含笑地盯着她。
此时两人身上皆衣衫不整,她身上只着中衣,郑寻欢更是敞开胸膛,因为他的新郎服被她的利剑给划得四分五裂。
如果以为她会因此觉得窘迫,他就太小看她了。
目前为止能让她感到羞涩的人,只有过一人而已,而那个人在她决定嫁人时,就已经放弃了。
她就地盘腿坐下,闭目凝神打坐,不理会那厮灼人的目光。
郑寻欢盯着她冷漠沉静的容颜,勾着痞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哥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便是给他找了这女人来当老婆。
隔日清晨,到了新人向公婆长辈敬茶的时辰。
嬷嬷领着丫鬟端水伺候两位主子梳洗,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室狼籍,撕碎的衣裳散落在屋中各个角落,再回头看那对新人青黑的眼圈,分明一夜未眠。
这是有多饥渴才弄成这样啊?简直羞煞人。
郑寻欢不作解释,只是露出一脸餍足的表情,宋心宁则假装没看到嬷嬷打量的目光,安静地低头,任由丫鬟伺候。
梳妆打扮妥当,两人出了房往前堂走去,郑寻欢突然伸臂揽上她的腰。
“小心走,别摔着了。是不是很疼?”
他语气温柔,目光眷宠。
她面沉似水,眼神似刀。
“是爷不好,整夜不知节制,爷扶着你走。”
新婚夫妻,恩爱如蜜,那是别人眼中的以为,其实宋心宁正用力掐着郑寻欢的腰肉,一个劲儿往死里捏,谁教这厮竟敢乘机占她便宜!
放手!
偏不!
两人并肩走去的路上,不知暗中较劲了多少回,不过一跨进堂屋后,便同时收手休战,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要打,回屋关起门来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