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王看着在他怀中熟睡的辜拾璧,像个婴孩一般无瑕。他爱怜地戳戳她的脸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脸满足。
虽说方才的翻云覆雨是为了解她的药性,但这也是他们真正的圆房,而她果然还是个处子。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玉颜,光洁的额头、细细的柳眉、长长的眼睫、圆俏的鼻、娇女敕的朱唇……他描绘着她的唇形,回味平时与她一来一往的唇枪舌剑,他就爱看她桀骜不驯的表情。
他眼中盛满的无限深情,只有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才会流露,就连她也看不见。这小小的爱恋,深沉而隐晦,不想让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懂得的甜蜜。
他轻啄她的唇,闭上眼睛,与她交颈而眠……
翌晨,辜拾璧睡到很晚,待她幽幽醒转时,眼睛还没睁开,只是习惯性地往枕头上蹭着,想再多眯一会儿,但蹭着蹭着,总觉得触感似乎不大一样,她眼睛依旧闭着,手却开始到处模索,想确认靠在她身边的是什么。
“你睡到日上三竿也就罢了,一醒来就开始挑逗本王,这样真的好吗?”
听到庞王的声音,她整个人立即清醒,眼睛猛一睁开,看到床上的情况,立即放声尖叫!随即抓紧锦被,缩到床角,把自己捆了个密不透风,而被子被她拉走,他身上的遮蔽物没了,赶紧再闭紧眼睛,叫得比刚刚更大声了。
“你快把衣服穿上!禽兽!”她把头往被子里埋,缩得像只乌龟,脸烫得像火烧。
“你这人真的很不讲理,是你自己拉走被子的,居然还要被你骂禽兽?而且,你已经不是姑娘了,是妇人了。”他起身着衣。
“你说什么?”她把头从棉被里抬起来,惊愕得嘴巴大张。
“你昨日被人下了药,难道全忘了?”
经他这么一提,她脑中开始浮现片片断断的记忆,包括她怎样主动热情拥吻庞王的画面……瞬间她羞愤欲死!那不是她正常情况下的意志,却是自己确确实实做过的事,顿时潸然泪下。
看着她那差不多想一死了之的模样,他坐到床榻前,把她揽过身来,吻了她,她极力抗拒,他仍不放手,最后她咬破了他的嘴唇,他才放开,他的脸上沾了她的泪水,还有他自己嘴唇的血。
他深深地凝视她。“昨夜我就是这样强要了你的,你拼死抵抗到最后一刻也无济于事,你是被迫的,不是主动的,是本王蛮横夺取了你的清白。”
她看着他,眼泪依旧不止。她好恨自己,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他的温柔,她知道他那样说是为了让她不那么自我嫌恶;而她,竟然因为这样而觉得感动……
“下次小心点,幸好这次中的不是会死人的毒,否则要杀我的人自己却先死,那就好笑了。”
庞王随即离开燕迩宫。她失魂落魄地打理好自己,收拾床铺时,发现了一块玉佩,那像是庞王平日随身的玉饰。
她拿起玉佩仔细端详,朱色绳穗串着一块半透明黄玉,其中隐约带点白纹,上头雕的是如意麒麟,作工精细、栩栩如生。
她自己也有一块玉佩,只不过不若庞王这块这么精致美丽,它就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上头什么雕饰都没有,只在边缘钻个小洞给穿绳用的,整块玉平平坦坦、光光滑滑,盯着它看时,还可以映出自己的瞳眸。
那是她唯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值钱东西,虽说价值跟庞王这块精雕的麒麟玉比起来有如天壤之别……
说来,她还把那块玉藏在养父母家的闺房里呢。
午后,她带着玉佩来到议事房楼阁,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庞王,当她问国相宣太政庞王此刻在何处时,显然让宣太政大大讶异一番。
宣太政进入议事房,在庞王耳边低语:“王上,您的肘子来找您了。”
“肘子?”庞王话还没说完,就见辜拾璧已出现在门外,他马上立起身,噤了口。
“什么肘子?”辜拾璧问。
“没事,微臣是先跟王上说,今日晚膳是肘子面线。”
“王上喜欢肘子面线?”
“是的,非常喜欢,特别是肘子。”宣太政微笑看着庞王。
“宣国相,你话多了,退下。”庞王扫了他一眼。
“遵命,王上。”宣太政识趣地出去,关好门后,下了楼阁。
“我不知道你居然会喜欢平民的食物,我以为你应该是日日山珍海味。”
辜拾璧四处张望,看着这议事房的环境,清幽而雅净,没有过多的奢华装饰,有的只是桌上一叠又一叠的卷文与书册,墙上挂的是山水画与书法。
她看到其中挂轴以苍劲的字体写着“无有虚名,无畏人言”,下方落款是“尚理”,看来是他自己题的字。
“今天是吹什么风,你怎么会突然想来找我?莫不是经过昨夜温存,你爱上本王了?”
“少贫嘴。”她嗔了他一眼,“你掉了东西。”她把玉佩递上。
“那不是掉了,是我特意留下要给你的。”
“给我的?”她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要送她东西,平日府里的吃穿用度样样不缺,但从他手里收受过什么的,这还是首次。
“本王送王后东西,很稀奇吗?”他戏谑地笑笑。
“这是你随身佩戴的东西,岂可随便送人。”
“原来你知道啊,看来你也是有在注意我的。正因为是不随便送人的东西,所以才会送给你。”
“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王后。”
“我当王后已经很久了。”
“昨夜过后才真正成了我的王后。”
“那是被陷害的,做不得数。”她胀红了脸。
“原来如此。看来我只得到你的身体,还没得到你的心啊。我原本想说要是你爱上我的话,就不会再想杀我了,杀意从根本上消失,那我的性命也就无虞了。不过眼下这釜底抽薪之计显然还不够扎实,短时间之内本王还是得小心为上哩。啧啧。”
经他这么一提,她才注意到,其实她压根儿没想过要怎么杀他的计划,不只是因为忙着应付被看不见的敌人暗算的事,而是,她不曾真心想过要谁死,即使对方是个人人唾骂的暴君。
当初会行刺,也只是为了自保,为了不让自己受辱的下下策;而现下事情演变到这般地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立场到底是什么了,难道今后真的要以王后的身分一直过下去吗?
庞王从里门走出楼台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望向远方。
她看着他的背影、他的侧脸,那毫无防备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枭雄呢。其实她认识他愈久,愈看他就愈觉得他的长相不只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反倒是相当俊眉朗目、气宇非凡……
就像狼乍看之下好像很可怕,但其实狼跟狗是很相似的,狗儿给人的印象却跟狼完全不同。
“你这样背对我,破绽百出,我随时都能取你的性命。”她故意威胁道。
他回过头,漾开淘气少年般的笑容。“你取啊,我很乐意死在你手上。”
她微微咬住唇,对于他这样无赖的回答,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应对。
“你过来看看,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很远的风景。”他对她招招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了,一站到栏杆前,一阵微风拂上她的脸,非常的舒服!她往下一看,看到莲池,心中一动。“你是在这里看到我的?”
“是啊。”
“你不是派人监视我的吗?”
“我打一开始就说我是亲眼所见,怎么你就是不相信呢?”
“所以真的是你偶然看到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或许应该说是老天爷在帮忙看着吧。你听过『吉人天相』这词儿吧,老天爷其实冥冥中都有在照看着的,在必要的时候,给一些提点,而后就看那个人要怎么去面对了。”
“你并不是一个好人,岂能说是吉人天相?”她挑了他的语病。
他闻言大笑起来。“那改叫『恶人天相』好了。”笑毕,他敛起笑容,继续说道:“有时我会想,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眼不见为净的,为何老天爷偏偏要让我看见,如果我没看见,是不是就会少很多烦恼了?但祂要让我看见,肯定是有其理由的吧。”
“是这样吗?那老天爷要你看见我跟述国公那一幕,是有什么理由呢?”她倒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至理名言来。
“我不知道。至今遇到的事,我还没一件有想通过的,我没有慧根,还无法参透天机。”
“外头的百姓传说我勾引小叔。”她闷闷的。
知道他是真的亲眼看到她与述国公的意外之后,她心头的纠结就消失了,不由得想要倾诉,虽然对庞王倾诉好像有点奇怪,但目前也只有他是相信她的了。
“已经开始觉得痛苦了吗?人言之可畏。”他又笑了,像在看她笑话似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被诬蔑的,没有的事被说成有,谁都会觉得委屈的!”她愤愤不平。
“没有的事被说成有,不代表它会真的变成有。”
“当然不是!”
“那跟谁有关系呢?跟那些百姓有关系吗?”
“跟那些百姓当然是八竿子打不着,他们就是吃饱闲着爱嚼舌根罢了。”
“照这样看来,好像只跟我有关系了,因为你是我的王后嘛。”
他的嘻皮笑脸换来她一句:“下流!”
他再次大笑。他总爱放声大笑;她不懂,为何他总是能对任何事大笑?
“世人那样骂你,难道你真的都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骂,只要他们听话就好。”
“听话有什么用?他们并不服你。”
“服不服很重要吗?不服也得听话才重要,我才不管他们高不高兴,反正都得听话。”他不以为然的。
“你真的很嚣张霸道。”
“好说,每个人都这么认为。”他态度依然一派轻松自然,不为所动。
“你……”她暗忖:一个狂傲到这种程度的人,到底还有什么事物是能让他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