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能不能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被惊醒,又遇上有人被刺伤,所以不管是朗母还是伊湛秋,都失去了重新合眼的意愿,蓝君柚则是将苗喜儿哄回房歇息,然后跟着来到大厅。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令苗喜儿气愤追杀的男子是闯入朗家的窃贼,却没料到居然看见平时心高气傲的朗若姗,小心翼翼地扶着让大夫包扎好伤口的男子回到大厅坐定。
看来,这男子非但不是贼人,而且还是朗家熟人。
否则的话,朗若姗又怎会放段,亲自照料他?
“蓝公子,这位是我远亲贾聿商,辈分算起来是若姗的表哥,因为在本地县衙当差,所以就住到我家来了,只是他为了县衙的公差,常得押着犯人四处跑,不常在家。”看出蓝君柚与伊湛秋两人皆是一脸疑惑,朗母才出声为两人说明。
“至于这是怎么回事嘛……”摇摇头,朗母露出有些疲累带倦的表情,转向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的贾聿商开口问道:“聿商,你又做了什么让喜儿生气的事了?”
“姨娘,我知道喜儿不喜欢我,哪会去惹她呀?”贾聿商半带委屈地大叹一声。
“喜儿不喜欢你?请问,这到底是……”蓝君柚以纳闷的眼光望向朗母。
“唉!说来话长啊!蓝公子,你记得喜儿泼你水的事吧?”朗母苦笑一声,反问道。
“记得。”蓝君柚点头道。
“喜儿她呀,因为仇人就是一副白衣挂玉的打扮,所以她一见到这样的人就生气,那天我原本是叫另一个婢女带她到后院玩,哪晓得一个不留心让她溜到前厅,见到了你,所以才泼你水的。”朗母边说边摇了摇头。
“这情况我们一开始接她回来时也不懂的,而聿商一天到晚又都是这般打扮,所以喜儿每见他一回气一次,不是泼水就是丢他东西。”朗母说着又往贾聿商看了眼。
“等到我们弄清楚怎么跟喜儿相处后,才知道这样的装扮像她的仇家,可偏偏她已经记住了聿商的脸,不管聿商穿什么她都讨厌,因此聿商也就对喜儿能避则避。”叹息声说明了朗母的无奈,只是听在蓝君柚耳里却老觉得哪边不对劲。
他还没弄清楚自己心口那股窒闷感所为何来,朗母已经又往贾聿商探问:“聿商,我知道你不会去惹喜儿,但你没惹她的话,怎么她会生这么大的气,还让你受伤了?”
“姨娘你不是告诉我,说喜儿让人带去找神医治病?所以我当喜儿不在家,夜里因为想去茅房,就抄近路,绕过她房外的走廊去后院,原本是想说这样会快一点,哪晓得……”贾聿商说着忍不住停了下来,手抚着伤口哀叫了几声。
“娘,表哥他只是经过走廊,结果喜儿自己半夜不睡,见表哥打外边走过,拿了发簪冲出来就往表哥刺,表哥心地好,只想挡下她,却给她咬了手还抓破脸呢!”朗若姗接续着贾聿商的话往下续道。
“事情就像若姗说的了……”贾聿商苦笑两声。
朗若姗停顿半晌,又转向蓝君柚轻瞟一眼,淡声一哼:“说什么带喜儿去治病,结果失心疯没好就算了,现在倒变得更严重,以前还算乖巧,现在竟会杀人,真不晓得是给谁带坏了。”
这几句大有指责意味的话语,让伊湛秋不由得挑高了眉梢。
过去他只听闻第一才女多柔情、多有才学,所以在蓝君柚向他言明想婉拒婚事时,他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可惜,但此时见到朗若姗这不轻易对外人展露的一面,突然明白了蓝君柚想拒婚的原因。
怪不得蓝君柚比较喜欢苗喜儿,撇开这朗若姗到底是不是像蓝君柚说得那般高傲,对旁人不屑一顾不提,可她确实气势凌人。
看了看身旁不发一语的蓝君柚,伊湛秋大概猜得出来他在思量什么。
就算朗若姗的指责是有些空穴来风,但苗喜儿在朗家原就是同这群人相处,过去什么也没发生,却在蓝君柚带苗喜儿出门后产生变化,不管真正的原因为何,蓝君柚确实难辞其咎……
伊湛秋当蓝君柚是因此而任由朗若姗数落,殊不知蓝君柚根本没把朗若姗的指责听入耳里。
蓝君柚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贾聿商和朗若姗之间来回梭巡,因为他怎么看都觉得其中有鬼。
他是相当信任苗喜儿的,毕竟以她得了失心疯的个性,绝不会耍什么小人手段伤人,所以即使贾聿商真的只是经过走廊,想来也是因为他先前做了惹恼过苗喜儿的事,才会让苗喜儿不肯原谅他。
再者,蓝君柚觉得怪的原因是因为……
他自己也曾因为打扮之故,让苗喜儿误会,可苗喜儿在认清他的脸之后,便待他极好,因此苗喜儿判断人能不能信赖的准则,应该先是衣服、再来才是长相。
而朗母、朗若姗、苗喜儿、贾聿商,全都住在朗家里,即使有着一开始的误会,苗喜儿应该会在认得贾聿商之后不再排斥这个远亲。
但苗喜儿却唯独对贾聿商感到嫌恶,甚至拿发簪伤他……
难不成,这贾聿商真是苗喜儿的杀母仇人?
可这也不对,毕竟贾聿商是官差,要进衙门做事,多少得经过审核,必须身家清白、品性好才成。
当然,如果地方县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情况就另当别论,可偏偏这儿的县令风评不错,少有官差仗势欺民之事流传,因此贾聿商应该不会是歹人出身,所以……
或许贾聿商被苗喜儿讨厌,只是碰巧长得像苗喜儿的仇人?
蓝君柚的脑子里还在兀自盘算各种可能性,朗若姗却是直向朗母抱怨个不停。
最后,朗若姗甚至迸出一句暗喻意味颇浓的话语:“娘,就说过留个外人在家不好,现在出事了吧?”
“若姗,喜儿可是你表妹,哪算外人?真要说起来的话,聿商才跟我们家没多少亲戚关系吧?虽是表亲,却是一表三千里远的。”朗母摇摇头,对于女儿的这个说法倒是难得地反对起来。
表妹的儿子跟亲妹的女儿,怎么说都是妹子的女儿跟自己比较亲近啊!
所以朗母虽然溺爱女儿朗若姗,但对于苦命的苗喜儿,她还是疼爱着的,相较之下远亲的贾聿商自然显得像客人了。
“姨娘,您这是……”贾聿商露出些许埋怨的表情,“家里若是不方便,我出去任便是,打扰您这么多年真是不好意思了。”
“聿商,你说这什么傻话?我的意思是说,连你这表妹的儿子,我都能当亲人看,留你住下,又哪有送走亲妹女儿的道理?”朗母拍了拍贾聿商的手臂安抚道。
说着,她又转向女儿朗若姗,软着音哄道:“好了,若姗,我知道你不高兴蓝公子选喜儿却不娶你,但也别乱迁怒啊!不然要让人笑话你这第一才女没气度了。”
虽然朗母相当疼爱、纵容女儿,但身旁还有蓝君柚及伊湛秋在场,所以好面子又软心肠的她也没什么都怪到苗喜儿头上,却是难得地劝起朗若姗来。
“娘,你才是别把两件事混在一起了。”朗若姗有丝不悦地反驳起来:“我们朗家少男丁,我迟早会嫁人,让聿商住下、日后好代我孝顺你,有何不好?倒是喜儿这外人,什么都不会也就罢了,成天只会添乱子。”
“喜儿她是病了啊……”朗母欣慰于朗若姗听来孝顺的回答,连忙握握她的手想安抚。
“病了不能当借口啊,再说我不接纳她,才不是为了婚事。”朗若姗微噘起唇瓣,轻蹙秀眉,又往蓝君柚身上瞟了眼。
“蓝公子不娶我倒好,反正像他们这等只知打打杀杀的武人,半点风情都不懂,又哪能懂得我的才学?所以这婚事就算娘不提我也想拒绝,与其嫁给名过其实的武人,我宁愿嫁个温文儒雅、饱读诗书的才子,说不准将来还能当个状元夫人。”说罢,朗若姗还轻哼了声。
“若姗……”朗母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往伊湛秋与蓝君柚瞧了眼,面露歉意。
怎么说伊湛秋都是江湖老前辈,而且人就在他们身旁,今天朗若姗当着他们两个江湖侠客的面,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将来传了出去可怎么好?
而伊湛秋虽然没吭声,可却二度挑眉。
看来,蓝君柚说朗若姗因为才情高而骄傲,还算是客气的。
由他这长辈来看的话,朗若姗可以用目中无人又蛮横来比喻了,甚至,她还挺目无尊长、骄纵不讲理的。
真像蓝君柚所言,宁要苗喜儿而不选朗若姗啊!
如今,他真是打从心底赞同蓝君柚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