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心,那是虹雀雨一时的好心情,可没想到,就在她独自庆幸着自己能与卓骐长相斯守、再也没人打扰的同时,封日远却挥着扇,迸出一抹仿若另有所指的柔笑,往她与卓骐身上打量而来……
“没人会与嫂子抢相公,安心了?”瞧她笑得开心,封日远仅是迸出轻音。
“因为阿骐是个好对象,我想喜欢他的姑娘家应该不只我一个,如果他有这个意思,身边的女人一定很多,但他却只跟我相守,我当然安心了。”说着,虹雀雨又忍不住绽开笑意。
“那是卓兄的说词,事实却不一定是这么一回事。”封日远秀眉一勾,表情显得有丝诡诈,“也许卓兄的妻子,不只有嫂子,毕竟卓老前辈是个酒后不禁言,一旦醉言醉语就会替卓兄订亲的人……”
“日远,你这是什么意思?”卓骤一愣,眉头跟着拧起。
他知道,封日远这万事通,脑子里藏的事情比谁都多,听他这么说法,难不成他还知晓连他这个卓家独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吗?
“难道……阿骐还有其他的妻子吗?”虹雀雨听见封日远意味深远的回应,心里不由得慌张起来。
“就算有,也别再来了。”卓骐眉头高耸,显得有些不悦。一个虹雀雨他就应付不了了,如果真的如封日远所言,还有许多个老爹替他订下的妻子,那岂不烦死人?
再说,他都已经爱上虹雀雨了,更没打算三妻四妾娶个没完,若真的又平空蹦出个女人来,抢着认他当相公,他肯定会疯掉。
无意识地握紧身边虹雀雨的柔女敕手掌,卓骐的反应活像是在诉说着——要他多个妻子?免谈!
“其实,两位也用不着如此担忧。”封日远挥挥扇子,轻声笑道:“虽然,我是知道除了嫂子外,卓兄还有个对象……”
“二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封易军在旁讶异地出声打岔,“连人家的家务事你也知道?”
“我让人喊着万事通又不是头一天了,你惊讶什么?”封日远瞄了封易军一眼,对他的大嗓门没辙。
“但这不同啊!你模透武林大事,感觉上是你人面广、消息灵通,可如果连鸡毛蒜皮的个人私事你都知道,反而会让人觉得,你不是武林中的万事通,而是个好打听闲话的三姑六婆!”封易军理直气壮地应道。
“口没遮拦。”封日远举扇往封易军手背上一敲,“有人这么形容自己兄长的吗?没大没小!”
“你们两个好了吧?卓兄难得来访,你们倒好斗嘴。”封久扬瞧两个弟弟又闹起来,仅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卓骐与虹雀雨安抚道:“其实说起来只是凑巧罢了,我们幼时卓老前辈曾来访过一回,当时……”
“当时卓老前辈瞧我生得唇红眉细人秀丽,活月兑月兑是个美人胚子,嚷着要把我订下来当儿媳妇。”封日远回过头,截了封久扬的解释往下续道:“算算时间,那是两位拜堂之后一年的事。”
“当时易军年幼,所以应该没半点印象了。”封久扬笑应道。
“说起来,当时若真订了亲……”封日远笑着转向虹雀雨续应:“那就是嫂子为妻、我为妾了。”
“居然有这种事?”封易军听着嚷嚷起来,“这种好笑事二哥以前居然没告诉我!”
自家二哥的美人脸生得多像二娘、多么有风情,封易军是打小看到大的,所以相当清楚,不过……没想到封日远居然因为长得漂亮,差点被人当女娃订走当媳妇?还是当妾哪!够有趣了!
“让你知道的话,岂不成了全江南的笑话?”封日远轻应一声。
封易军说话向来不经脑子,就算他这封家二少不介意,但也不想教四弟拿出去招摇当笑话四处宣扬。
卓骐看着封家三兄弟笑得轻松,可他却是越想越不舒服。
“该死的!那疯老头到底替我订了多少亲事?”卓骐扯紧了虹雀雨的手,几乎要在她的纤指上掐出印痕来,“我可不想来一个认一个!”
“我想这倒不用担心,酒后醉言,常让人说过就忘,想来卓老前辈八成也是如此,不然怎会在卓兄与嫂子订亲后,还想着把我订下?”封日远淡笑着制止了卓骐的怒气。
提起这过往,不过是逗弄人,可瞧卓骐与虹雀雨手与手交握得紧,看起来可真是鹣鲽情深。
“再说,这醉语戏言,没聘没凭的,应该也少有人会当真,卓兄大可安心。”在封日远看来,会这么恪守约束,把亲事挂在心里头,甚至追出家乡寻人,虹雀雨倒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怎会没聘没凭?有啊!”听见封日远的安抚之言,虹雀雨却突然迸出一声反驳。
“什么?你说有……有什么?”卓骐讶道。
“我们之间的亲事,可是有拜堂、有聘有凭的。”虹雀雨认真地道。
“这倒鲜了,若有下聘,卓贤弟怎么半点不知?”封久扬亦是惊讶。
“该不是又趁着卓兄你入睡时,卓老前辈暗地里往虹家送聘礼了吧?”封日远笑问。
“不是东西,是字。”虹雀雨轻抬小脚,应道:“卓老前辈在我俩的脚底上都刻了字,我脚下是个『聘』字,表示卓家向虹家下聘,阿骐脚底下是个『许』字,表示虹家答应这亲事。”
“那疯老头!果然又骗我!”卓骐一听见虹雀雨提起过往,忍不住眉一蹙、爆出吼声。
这老爹真够疯了,聘礼就给对方一个字?还刻在满月娃的脚底!这不是教娃儿哭死了!
虽说这姻缘是自家老爹牵上的,但一想到虹雀雨小小的脚底板被硬生生划上伤口刻字,还是教卓骐恼火起来。
那么一丁点大的娃儿,怎么经得起老爹这般玩法?真亏虹家人还肯点头嫁女儿!
而且……最教他气的,可还不只这件事!
“原来那晚他在我脚底下刻字,根本不是为想长住而找借口!”卓骐气道:“我问过他为何刻这『许』字,他还胡扯说什么要提醒我许身报国、许友以死的鬼话,扯一堆忠孝节义,结果只是虹家许了这亲事的证明!”
卓骐有些怨怼地转向了虹雀雨,真是哭笑不得,“我说小雀,你爹也够疯了,居然跟我爹一起搞这种鬼。”
“我没印象了,不过爹打小就一直跟我提这事却是真的。”所以她对于卓骐的印象才会如此深刻,甚至是决定非他莫嫁,想来也是爹爹自小就对她转述这些武林侠客故事的结果吧!
“我说卓贤弟,反正好事已成,我想就别再怪卓老前辈了。”封久扬听得几乎忍不住笑意。
“说起来这刻字许亲,可不是寻常人想得到的主意,更别提肯在掌上明珠脚底下刻字的爹娘了,想来虹家长辈也是性情中人。”封日远以扇半掩唇,眉眼间尽含笑意。
“那还好爹不是性情中人,不然二哥你脚下也要多个字了。”封易军在旁没良心地嘲弄道。
“啊!对耶,如果一聘对一许,那只要瞧瞧阿骐脚底下几个许字,就知道卓老前辈给阿骐你订了几门亲事了!”虹雀雨可不管爹娘算不算是性情中人,她只想确定自己是卓骐唯一的妻。
至于爹娘有没有跟卓冕一样疯,反正那些都无所谓了,她这辈子就是跟定卓骐了!
“就你那许字,没别的了。”卓骐摇摇头,实在对自家疯老爹的把戏没辙。
刻一个字他就想跟那老头翻脸了,还让他刻别的啊?
“哦,那表示不会再有姑娘追上来,说是你的妻了!”虹雀雨兀自笑应道:“也就是说,订成亲事的只有我跟阿骐呢!”
“能跟我爹一样疯的,世上大概也没几人。”卓骐吟道。
厅里一伙人听得笑声不断,只因大家都知道卓老顽童的疯名。
“不过,不管卓老前辈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给你找了个好对象,这样一来,日后乌日门就不只你一个后人,而是后继有人了。”封久扬淡声笑应。
依卓家这对夫妻的性子,日后肯定能教出不逊于卓骐的乌日门传人。
“说起来,我记得卓兄打算重建乌日门不是?怎么有空到江南来?”封日远听见封久扬这么一应,才转向卓骐探问。
“我说你啊,该不是特地来江南问我二哥这万事通,想查查自己还订了多少门亲事,好让妻子安心吧?”封易军迸出大笑声。
卓骐摇摇头,应道:“如果不是刚才日远提起连他都差点被订下的事,我还不晓得疯老爹居然四处替我订亲。”
“那么,你特地拨空来江南,是为了……”封久扬纳闷地问道。
“为了小雀。”卓骐握了握虹雀雨的手,抬眼瞧向封久扬,认真地道:“其实,我是想拜托大哥代我照顾小雀,让她暂居秋叶山庄。”
☆☆☆
“什么!要我暂时住这里?那你呢?”
混合着过度讶异的惊嚷声迸发,虹雀雨抢在封久扬这庄主还来不及回应前便抢了词,“你不是想把我丢在这里吧?”
听卓骐说要请封久扬代为照顾她,那表示他暂时不会照顾她,也就是说,他要把她留在秋叶山庄,而他自己天涯独行吗?
“不是丢,是等我处理完事情再来接你。”卓骐真不晓得虹雀雨这话是怎么听的?怎么老把他的话意曲解、尽往坏处想去?
“你要处理什么事不能带着我?”虹雀雨实在无法接受卓骐这样的安排,“之前一直跟着你,你都没说什么,怎么现在突然就要留下我?”
现在虹雀雨可懂了,为何原本急着往江北芳珠镇跑的卓骐,会突然改变目标,来到江南的秋叶山庄,原来是想把她甩开?
“亏你先前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我是你唯一的妻子,哪有人把妻子丢在别人家里,自己走掉的?”虹雀雨急得站起身,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亏卓骐一路上待她这么体贴,到头来却是想把她丢开?
“就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才想让你待在安全的地方!”卓骐失去解释的耐性,沉声低吼。
跟着自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一把按住虹雀雨的细肩,没等她吭声就往下续道:“以前让你跟着,是因为我懒得管你死活,反正我不爱你,你要跟就跟,累坏了也不关我的事,如果你跟不上,我反而乐得快活;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以往,你既是我的女人,我就不想你劳累受苦!”
知道不讲个清楚,虹雀雨一定跟他耗半天不听劝,所以卓骐也习惯了,要跟虹雀雨讲话,一定要抢得先机,先讲先赢。
“你记得沐春楼遭抢的事吧?当天瞧你给三个大男人压着,我还当你给他们玷污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有多焦急?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如果你真出了事,你觉得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卓骐面色凝重地说道。
与虹雀雨圆房那一夜,他明白了爱意能够敌得过仇恨,让他逐渐忘怀失去一切的心痛,所以他珍惜着虹雀雨,这个原本以为会让他倍感麻烦的小姑娘,其实已是他身边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小雀,乌日门被灭,可以重建,但我若失去你,却可能因此无法重新振作,到时候我说不定会真的因为失去一切而疯掉,你想看我变成那样吗?”好不容易得到虹雀雨这个足以支持他的对象,卓骐可不愿像看见马宝关灭门那样失去她。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情愿放下原本要办的正事,绕到江南的秋叶山庄,为的是确保虹雀雨有个绝对安全的栖身之所。
这秋叶山庄里,卧虎藏龙、高手云集,当年黑曜门想将势力推展至江南时,便败于他们手中而无法南侵,所以卓骐才会上门拜访,希望让虹雀雨暂居于此,这样他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