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们第三次亲嘴儿就是这样来的。
所以她知道夫妻俩儿要做亲密的事并不是非得在寝房里不可,也不是非得在夜里不可。想想,自己的夫婿还真大胆呢,在寝房以外的地方亲密,不就是传说中的野合吗?但是……在自家院落的亭子里应该不算野外吧?
那之后她在榻上休养了三天。那三天谦儿又被萧豫昭赶出孤寂院了,要他别缠着舅娘,让舅娘好好养伤。
明月大部分的时间虽然都躺着或坐着,若是想起身时,也只有起来那一下最痛苦,站好了后其实是可以走动的。
白天有小翠服侍,晚上则是萧豫昭亲自照料。所以明月晚上就是尽可能躺在床上不动,免得还得让萧豫昭扶她起身,怪不好意思的。
尤其是当他要扶她或抱她时,身子近距离接触,总是让她莫名地害羞不知所措,然后又会给他趁机占便宜,所以那之间就又有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长长短短的亲嘴儿。
仔细想来,其实次数还不少哩!所以她现在才可以在丫鬟们面前骄傲地以前辈自居啊。
喔,还有,可能是可怜她闪到腰,所以二爷那时终究还是买了广香记的烧肥鹅回来给她了。这该算是因祸得福吧。
但是那次腰伤好了之后,二爷恰好也接到一宗大笔的押镖生意,大半个月不在堡里,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实讲,明月还真有点想他,虽然他老爱摆一副冷脸,但她知道他其实私底下很暖心,还有……很孩子气。
她想起有次他带了一盒玲珑糕回来……
那玲珑糕听说是龙延镇里生意最好的糕饼铺“汕玉堂”的招牌,一颗颗像冬至汤圆大小般的多彩小圆球,外皮像凤片糕般有弹性,但内馅却有如烤过的年糕般软女敕无比,上头还镶着一朵小桂花,着实可爱得紧。
“汕玉堂掌柜的大力鼓吹,说这是姑娘家之间最受欢迎的点心,每个客官带回去,家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不眉开眼笑的。由于掌柜的一直盛情推荐,弄得我不带一盒好像很说不过去,所以就……”萧豫昭讲了一堆,讲得好像他其实很不想买,迫于人情才不得不顺便意思意思一下的。
明月一接过手来,打开盒子,旁边的丫鬟们一个个眼睛都亮得像什么似的。
“好漂亮啊……”她赞叹,丫鬟们点头如捣蒜,萧豫昭脸上出现满意的笑容。
首先明月给谦儿一颗,谦儿一入口,小脸儿幸福得像是要漾出蜜来了一般,直说太美味,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点儿。
接着明月要分给丫鬟们每人一颗,起先她们推却着不敢要,明月劝说:“这是二爷赏赐的,怎么能说不要呢。汕玉堂掌柜说的,这是最受姑娘们喜爱的点心,所以二爷才专程买回来给咱们的呀。”
每个丫鬟都感激涕零地吃下一颗,好像在领赈粮一般,一连迭声谢着二爷厚恩,整个厅堂里因明月与丫鬟们的笑语声而热络非常。
但随着玲珑糕愈来愈少,萧豫昭的脸色逐渐显得难看。一转眼,盒子已经空了,明月自己却半颗也没吃到,萧豫昭的脸彻底垮下来了,他难得的一番心意全白费了。
大踏步地转身回院落去,他把自己关在孤寂院里头生闷气,明月追过去问他怎么了,他硬是不肯说,也不理睬她。明月寻思了很久,终于想出为什么了。
“你是不是在气我没留一颗给你啊?”她站在窗缘外,对着里头喊。
他瞪了她一眼,走过来用力把窗子关上。
“小气鬼。”她碰了一鼻子灰,咕哝着。
窗子又刷地一声打开,他一脸想掐死她的表情。
“做什么摆那可怕的样子,我说你是小气鬼没错啊,堂堂一个大男人,只不过是个小点心没吃到,犯得着这样闹别扭吗?了不得改明儿个再去买一盒就好了嘛。”她理直气壮地。
窗子又刷地一声关上,这回不管她再怎么言语挑衅,他都不再打开了。她气闷着:真是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男人……
明月没注意到自己只要一想起萧豫昭的事就想得出神,直到谦儿拉着她的裙摆,她才回过神来。
“舅娘,姥爷说你想去看醮典,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啊!黎叔这么快就跟你说啦?其实我主要是想去拜注生娘娘,然后顺道沿路凑凑醮典热闹罢了。”
“拜注生娘娘要做什么?”
“求注生娘娘让舅娘怀个胖娃儿啊。”
“娃儿是去拜拜就会有的吗?那我去拜的话,我也会怀娃儿了。”
明月笑了。“谦儿没办法生娃儿,只有女人才能生娃儿,而且是要成了亲的女人,像舅娘这样,跟舅爷成亲了,所以舅娘就可以怀娃儿了。”
“那要多久才会有娃儿?”
“这个要讲缘分的,所以才要拜注生娘娘,求娘娘快点赐缘分呀。舅娘很想赶快有自己的娃儿呢。”
谦儿一听,神色黯淡下来。“……舅娘有娃儿以后,还会陪谦儿吗?”
明月蹲捧着谦儿软女敕的脸颊。“傻孩子,舅娘有娃儿以后,谦儿可就开心了,因为你就有小玩伴可以一起玩耍了。”
萧豫昭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他们两人的对话已经听很久了。
他一回萧家堡,黎叔就向他报告说二少夫人打算去看醮典。他一听,心下觉得不妥,这些日子龙延镇正在办三年一度大祭祀,外地人也会特地来朝圣。他押完这趟镖回来时,一路上看到的景象是处处热闹非凡、人山人海;但相对之下,也就龙蛇混杂多了。
明月嫁到龙延镇至今还没出过门,他实在无法放心,尤其是她那没心眼儿的个性,要是在外头遇到登徒子可就麻烦了。
正想跟她说,若她真的想出去逛逛,就等他正事办完后再陪她去,可没想到无意间听到她与谦儿的对话……他傻立当场。
这小娘难不成真觉得自己怀得上娃儿吗?成亲是成亲了,没圆过房是要怎么怀娃儿?莫非她以为亲亲嘴儿就能怀娃儿?不是吧!真不知该说她的不解人事是算蠢笨还是天真了。
不过,他没想要戳破她的春秋大梦,就让她继续无知地作梦吧,这样一来,万家也不会知道他们女儿生不出孩子是为什么,只能终日抱着女儿无法替夫家传宗接代的忧虑,日子难捱了。刚好符合他的算计。
他佯咳了一声,提醒明月注意到他的存在。明月一看到萧豫昭,竟有种望眼欲穿被解放了的感觉,马上像只蝶儿飘然飞奔到他面前。
“二爷,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想我了?”虽然看到明月迎上前的笑颜,他是心情愉快的,忍不住想逗逗她。
原以为她会嗔怒蹦跳地辩说“才没那回事儿!”结果却看到她瞬间红云飞上脸颊,无语的羞涩写满俏颜。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话。
难道她真的想他?这个念头,让他心思突地紊乱起来……同时,参杂着一丝丝的喜悦。
“二爷,我可以带谦儿去看醮典吗?我会小心看好他,不让他走丢的,也不会给帐房支太多银子,只给谦儿买些小零嘴儿就好。”明月姿态很软地央求着。
“不行。”他一口回绝。“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到外面人那么多的地方去玩,尤其你又没出过萧家堡,龙延镇的小路巷道你熟吗?恐怕走丢的不只是谦儿,而是你们娘儿俩一起丢了吧。”
“那……我请小碧,还是其他晓得路的丫鬟跟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还不都是女人家,要是遇上不安好心眼儿的恶棍,顶得了什么用?”
“要不我拜托黎叔、还是乔伯陪我们去总可以了吧?”
“黎叔、乔伯都有年纪了,打得过坏人吗?你存心折腾他们两老儿。”萧豫昭愈来愈不耐烦。
明月再度歪头沉思。那还能拜托谁呢?灵光一闪,有了!“二爷,您可以派镖局的镖师陪我们去吗?有萧家堡的镖师保护总该万无一失了吧!”她笑得甜甜地,好生奉承。
萧豫昭只觉得脑门生烟!为什么一个万中选一的最适合人选就站在她面前,她却不肯邀他一起去醮典,老想着找别人去?她当自己的丈夫是死的吗!
“你以为镖师是干什么的?镖师等于萧家堡镖局的武将,是干卖命活儿挣钱的,可不是陪夫人小少爷逛大街的伴读书僮!”萧豫昭大吼。
明月吓得退了一步,嗫嚅着:“对不起……我懂你的意思了。的确,如果以宫庭来讲的话,妃子要逛园子是只能叫宫女太监作陪,不能要将军大人陪的……”
“所以呢,你想还有谁能陪你去啊?”他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明月转身低头对谦儿说:“谦儿,你也听到了,咱们不能去看醮典了,不是舅娘不带你去。唉……只能放弃了。”
谦儿同明月一样失望。“噢……”
“你——你真的要气死我!为什么你就不问问我要不要陪你去?!”萧豫昭气急败坏。
“嗯?二爷想去看醮典吗?”她讶然。
“不是我想去!而是如果你们真的很想去,我就算再忙,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拨冗陪你们去!”
“可是……二爷日理万机,怎么可以麻烦二爷呢。还有,以您刚刚教我的道理,妃子要逛园子,就算找不到宫女太监,也不能斗胆要皇上陪吧……”
“你——”萧豫昭很无力,为什么她就只有这时候脑筋转得很快,可以举一反三;而偏偏他那已经近乎明示的暗示,她就是听不懂?!
看着舅爷那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脸色,谦儿扯了扯明月的衣袖。“舅娘,我觉得……舅爷好像很想去的样子,但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说他想去,所以才说他是要陪我们去的啊?”
“咦!是这样子吗?”她一直弄不懂他是在不高兴什么,原来是这样啊。理清了缘故,她笑了。“的确,要一个威镇八方的堂堂二当家说他想跟女人小孩一样去看醮典玩耍儿,是很难启齿没错。”
“舅爷肯定是怕被人笑说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贪玩。”谦儿又补了一句。
“好了!统统都不要去了!”萧豫昭一吼,甩头快步朝院落走去。
明月对谦儿说:“舅爷被你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听到后面这句话,萧豫昭更加火冒三丈,但他不想回头再去计较,反正他的一片好意都成了驴肝肺,罢了罢了!随便他们怎么想了!他不想管了!
当晚,明月来到孤寂院,敲着门。
萧豫昭正在看书,想让心念静一静,没想到这娘儿们又要来扰乱他了。他真的是亲手迎了个瘟神进门,没安宁日子过了。
“二爷,我可以进去吗?”问完后,等了半晌,没声息。
明月心想,这里也是她的寝房,说起来问能不能进去这句话本身就是多余的,于是她试着推推门,门没落锁,所以她就直接进去了。
“二爷,您还没准备要歇息吗?”她坐到他对面,小心翼翼地探问。
“怎么?你又要来邀我歇息了?你看到我没别的话,就只会问我要不要歇息而已?”他头也不抬地。
“您还在生气?”
“谁在生气。要是竟日都跟你们这些人生气,我命不短个十年才有鬼。”
“关于醮典的事——”
“不去。”他打断她。
“可是……我想去。”
“你想去关我什么事,我不想去。”
“谦儿也想去。”
“谁想去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去。”他加重语气。
“三年才一次的醮典呢。”
“那又怎样?”
“还刚好碰上三山女神的圣诞……”
“那、又、怎、样!统统都与我无关!”他啪的一声合上书,转身走到炕床,翻身躺下,闭上眼睛,表示本爷要睡了。
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房里静得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虫鸣唧。萧豫昭根本就睡不着,偷偷睁了一线眼缝,用眼角余光偷瞧明月在干什么。只见她一样坐在桌边,神情落寞、怅然若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做人妻子好难,别提讨夫婿欢心了,她连他的心思都模不着,总是动不动就惹他不快、不得要领。
其实,明月好希望他陪自己去看醮典,像对恩爱的新婚夫妻一样并肩散步、喁喁细语,享受夫唱妇随的甜蜜;但一方面又不大想让他知道她要去拜注生娘娘……怕他笑她太心急,才成亲不到三个月不是吗!
夜已深,她坐着坐着不觉冷了起来,打了个颤;再看向萧豫昭,貌似已经熟睡。她轻轻起身走到他的炕床边,帮他把随意只盖着肚月复的棉被拉正,全身盖好,免得着凉了。其实并未入睡的萧豫昭,被她温柔的照顾动作给震了一下心坎。
“你如果能不要那么爱生气,不知该有多好呢……”明月轻叹,“听说肝火旺会让人情绪不好,我看明天给你煮个桑葚茶镇镇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