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该死的罗芯!
鄂吉奕风大步走出回廊,沉墨的眼定定望着寝居的方向——好个蛮不讲理、飞扬拔扈的公主。
“我一定得想办法治治她才成。”看看时辰,他得先进宫觐见皇上,那恼人的女人就暂且独一边吧!
入宫后,鄂吉奕风才知道皇上已在御花园备好酒宴,为他接风。
“这时候传你回来,德弦他们又各忙各的事,只有朕为你洗尘了。”皇上举杯,“来,陪朕喝一杯。”
“是。”鄂吉奕风赶紧举杯,“臣干杯了。”
“听说你负了伤?”皇上关心地问,“伤势严重吗?”
“已无大碍,只要持续换药就不会有事。”鄂吉奕风动了动胳臂,好让皇上心安。
“我这次宣你进宫,除了想与你喝两杯外,更重要的是想询问你一件事。”皇上弯起嘴角,望着他。
“皇上请说。”
“是关于吉罗国公主一事,既然吉罗国已亡国,你可以有所选择,一是继续与她做夫妻,二是休了她,朕会为她准备一个新住所,让她安逸的过一辈子。”这段联姻一直让他对鄂吉奕风感到内疚。
如果对方是名娴雅女子便罢,但是这一年来他也有耳闻她的嚣让和易亲王府变得一团混乱。
“我不认为休了她,她会安逸过一辈子。”鄂吉奕风扯开无奈的笑容,“更何况联姻之目的是为巩固两国的安全,但我却没法阻止吉罗国走上灭亡,又怎能在这时候舍弃她?所以皇上,您的好意臣心领了。”
“怎么?你应该不喜欢她,当初还为了这婚事颓丧好一阵子不是?”皇上不解地问。
“话是没错,但如果我真做出这种事,将会被世人所唾弃。”
“难不成你真愿意和她过一辈子?”
“这倒也未必,不过我会给她机会,如果她愿意改,我会试着拿她当妻子看待。”目前也只好这么做了。
“我只希望你别太委屈了。”桌上白玉壶内的酒已空,站在一旁的小太监立刻提来一壶新酒。
“臣并不觉得委屈,反而现在每天都很忙,倒是没工夫陪您下棋聊天了。”他笑了声。
“哈!无妨。”皇上拉出一丝笑纹,“朕该说的都说了,你就看着办,万万别勉强自己。”
“皇上,臣明白。”
“好,那就与朕再喝几杯,顺便说说明党的计画。”
“是,斟酒的事就让臣来吧!”鄂吉奕风站起,接过太监手中的酒壶,为皇上和自己各斟满一杯。
“咱们再干了。”皇上带着三分醉意捻须大笑,似乎因为几杯酒而释怀不少。
但是鄂吉奕风呢?
他只能够藉酒浇愁,却愁更愁啊!
鄂吉奕风微醺地回到府邸,下人们难得见贝勒爷如此,又把罪过推给了罗芯。
“冤孽呀!娶了个亡国妻,将楣运带给了贝勒爷,害得贝勒爷不是离家就是买醉,可夫人却一点也不关心,真是让人感叹!”
类似的耳语不停的传来传去,自然也传进了罗芯耳中。
“怎么回事?他喝醉回来也怪我,离府年余对咱们不闻不问也要怪我?”罗芯再也拿不出多余的容忍力了。
站起身,她快步走向房门,六儿见状急问道:“公主,您要去哪儿?”
“你别跟来。”这丫头跟着就只会碍手碍脚。
走出房门,她直接前往鄂吉奕风的书房,连门都不敌地闯了进去。一入内,看见尤葛管事也在里头,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鄂吉奕风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她不喜欢问题被打断。
“贝勒爷还不是为了吉罗国才受——”
“尤葛管事,我要你多嘴了吗?”他想阻止,但是尤葛管事却大着胆子继续说。
“很抱歉贝勒爷,我只是觉得该让夫人知道的还是要对夫人说清楚。”尤葛管事恭敬地站直身子。
“你出去。”鄂吉奕风闭眼一叹。
“可是您的伤口还没包扎好。”
“我可以自己来,出去。”
“是,贝勒爷。”尤葛管事退了几步,又朝夫人行了礼才步出书房。
“你说清楚,为什么受伤?”罗芯走向他,“是为了我们吉罗国?原来你没有弃吉罗国于不顾?”
“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他丢下这话便拿来案上的金创药撒在伤口上。
罗芯见了走上前,拿过他手中的布条,“要怎么包?”
“你连包扎都不会!算了,我自己来。”
她却将布条抓得牢牢的,怎么都不肯松手,“我是不会,平常又没人给我包扎,但总得让我练练。”
“不要拿我来练习。”他沉声道。
她却固执的非要试,最后胡乱将布条绕了几圈后打个死结,用力一系──
“天!你是想借机报复吗?”她到底哪来吃女乃的力气,使这么大的劲儿是为了帮他包扎,还是想痛死他?
“不要叫,像个男人好吗?我已经很轻了。”罗芯皱着眉头看着这团布,“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再重来一次。”
“不必重来,你就算重来也是一样,快走开。”鄂吉奕风用力推开她,接着就在罗芯眼前单手利落地为自己包扎好。
罗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没想到你左手倒挺管用的。”
“总比一些人空有一双手要好多了。”鄂吉奕风冷冷盯视着她,语带嘲讽。
“鄂吉奕风,你是在说我吗?”罗芯提高嗓门,“不要指桑骂槐,干脆指着我的鼻子说,含沙射影的骂人只会让我更不屑!”
“又不屑?你到底对什么看顺眼了?”他实在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会教养出她这种个性的女人。
“统统不顺眼。”她的眼珠子往上瞟了瞟。
但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往他俊魅的五官望去……这男人真不可取,老是用一种迷惑人的气息迷乱她,到底是何居心?
“知不知道,你这种个性若不改一改,府邸所有人都会看你不顺眼,就跟你看大家不顺眼是一样的。”他这么说是出于善意,尽避有多么不喜欢她,但她名义上终究是他妻子,这么被人看不起,他怎好受呢?
“我当然知道,那些都是无知的人,我暂时不想跟他们计较。”罗芯傲气地扬起柳眉。
“是,旁人都无知、都不可取,只有你是对的、你说的是金科玉律。行,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办。”鄂吉奕风脸上多了几分疲色。
罗芯眯起眸望着他,又看看一旁被换下的染血旧布条,忍不住问:“伤口还很疼吗?”
“有谁受伤不疼的?”
“好吧!本来很气你,气你成亲之后一走了之,不过看在你曾为吉罗国努力的分上,就原谅你一次。”才要步出书房,她又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今天你穿紫色绸衫就好看多了,所以我说你真的不适合太深沉的颜色。”
鄂吉奕风看看自己,还想说什么,但她已经走出书房了。听她刚刚的语气,好像他会这么穿全是因为她的喜好?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放任她,该说的话还是得先跟她说清楚。
他跟着步出书房,来到寝居。
罗芯见他闯了进来,绷紧神经问道:“你怎么进来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能进来吗?”他挥袂坐进椅中,扬起剑似的俊眉瞅着她,“罗芯,我想好好跟你谈谈。”
“你想谈什么?”
此时门扉传来轻叫声,丫鬟端着晚膳走进屋里,当她一见鄂吉奕风也在,竟然吓得裹足不前,“贝……贝勒爷……”
“怎么?看见我这么害怕?”他拧眉望着她错愕的神情。
“没,我只是送晚膳给夫人用。”丫鬟垂下脸说。
“那就先搁着,退下吧!”
“是。”她点点头,将晚膳一放便迅速退了出去。
细心看着桌上的膳食,却连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于是伸手将它推开,转而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既然膳食送来了,先趁热吃吧!”
“这种东西谁吃得下,你先说。”她直截了当地问:“我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你……你该不会真要休了我吧?”
“这得看你的态度。”仿佛看出她神情带有一丝担忧,鄂吉奕风笑着狎近她耳边,冷言冷语着,“所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我早知道你跟其他男人一样无情无义。”她看他的眼神突转埋怨。
又是一个和她父王一样的男人,把女人当成附属品,不需要的时候便随意践踏。
“反正从你口中也吐不出什么好话,就当我是这种男人好了。”鄂吉奕风又望着案上的晚膳,“快吃,今晚我不希望看见你耍脾气。”
“难以入喉的东西,你吃吗?”她询问地望着他阒沉的眸。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难吃……这东西难吃吗?”鄂吉奕风索性将餐盘拉过来,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咳咳……”天,这是什么肉,又硬又辣的?!
他不信邪的又喝了口汤……呸呸呸,酸得令他牙根发软。
“怎么了?”罗芯皱眉看他那副怪表情,“你不是说对你的厨子很有信心,干嘛还吐出来?”
“你……这一年多来都是吃这种东西?”他怎么也没想到,连厨子都敢对她这么做!
“差不多。”
“那你不吃的话,都怎么解决三餐的?”对她,鄂吉奕风突然感到一丝歉意。
“我出嫁时并非身无分文。”意思是她都吃自己、用自己的。
“走吧!我带你去外头吃好吃的。”鄂吉奕风拉住她的手往外走,“你应该还没逛过北京城吧?”
“我没兴趣。”她直瞪着他抓着她的地方,“鄂吉奕风,别对本公主动手动脚,快点放开我。”从小到大连父王都没碰过她的手,他怎么可以乱来。
“我是你名正言顺的相公,就算你全身上下都被我模遍了,也没人敢说一句话。”鄂吉奕风回头对她那错愕的脸蛋扯了抹笑,“看你这模样,不曾和男人一块儿出门吧?”
“我住在宫里,哪可能——”
“所以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顺便有话对你说。”此刻他已打定主意,如果要改变她的个性,他必须将她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