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你——”罗芯的咒骂声还没出口,顶上的红帕已被鄂吉奕风给掀了。
他近距离与她的清滢大眼对视,狭长的眸敛过一抹利光,“我的任务已完成,可以对皇上交代了。至于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或者尽妻子的义务,那就随便你。”
撂下这番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六儿见状赶紧上前跪在他跟前,紧拉住他的褂角,“驸马爷,别这样,您如果走了,我们公主该怎么办呢?”
“六儿,让他走。”罗芯咬着唇,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不行的公主,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呢!”六儿尽忠得不得了,死都不肯放开鄂吉奕风。
“六儿,你不听我的话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罗芯气愤地走过去拉她起来,“该不会我才嫁来大清,你的心已经先依顺在这里了?”
“她这样想并没有错,所谓嫁鸡随鸡,你既然与我成亲,就是大清人,死也是大清魂。”他俊薄的唇紧抿成一直线,刚毅的表情中带着丝丝冷冽。
她眯起眸,望着站在面前的霸气男子,“我也读过周礼四德,这些事不用你来强调。”
“既然如此,为何完全不解其意?”他冷眉一扬。
“我不是不了解,而是不屑了解,为何女人要守妇德、妇容、妇言、妇功,男人就什么都不必遵从?可以三妻四妾、夜不归营、大口吃东西、坐没坐相?”罗芯挟峻带辣地反话。
“这……”他还真是被她问倒了。
“所以这根本就是你们大男人自大的心态作祟,会嫁给你这样的丈夫,坦白说我也很不满。”她紧抓着六儿的手,“进屋去。”
六儿没辙,只好被动地让公主给拉进洞房。
她不安的回头望了鄂吉奕风一眼,原以为他会被激得离开,万万没料到他竟然跟着进来,指着案上的茶点,“饿了是不?吃吧!”
“气都气饱了,不饿了。”罗芯将脑袋一偏。
“不是想喝酒吗?这里也有现成的。”鄂吉奕风豪气的为两人各斟满一杯,“我似乎忘了,咱们还有交杯酒没喝呢!”
“没错没错,交杯酒一定得喝!”六儿立刻答腔,笑望着公主,“既然这也是礼俗之一就得完成,我知道公主不想落人口实。”
罗芯看着桌上那杯酒,再看看鄂吉奕风那凝注的目光,拿过杯子正要一口喝下,他竟拿起折扇挡住她的动作,“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
“别老是拿我当傻子,我知道该怎么喝,不过你真以为那样喝过之后你我就能同心吗?”她母后不也和父王喝过交杯酒,结果呢?却落得可悲的下场!
鄂吉奕风沉吟了会儿,“虽然我不能保证,但总得做点什么,就算你不喜欢,还是这么喝吧!”
罗芯瞪着他那张波澜不兴的脸庞,“呿,不知谁固执了?那来吧!”
她板着脸举着酒杯,就见他衔着抹不知名的笑容慢慢靠过来,猿臂绕过她的细腕,将杯中酒倒进嘴里。
他的靠近让她非常不自在,长这么大她都不曾与哥哥弟弟们这般亲近过,尤其他的长臂环住她的玉腕时,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意志就要被他给牵着走了!
“还不喝?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他肆笑。
“你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她干脆地一口喝了杯中物,一滴也不剩。
“好酒量!”
“还有还有,喝过酒就该喝点儿甜汤,沾点儿喜气。”六儿连忙将八宝甜汤递上。
罗芯瞥了她一眼,“你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今天是打哪儿借了胆子?”
“公主,您事后要怎么修理我都没关系,还是快把甜汤喝了吧!”六儿也赶紧将驸马爷的甜汤送上。
“看在你有位这么能干又勤劳的丫鬟分上,还是喝了吧!”鄂吉奕风此刻只想早点儿完成、早点儿结束。
罗芯不耐地皱起眉,看着手里的甜汤只好喝下,“好了,现在该吃该喝的全都下了肚,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她瞪着他那张虚伪的笑脸,不能否认他的确长得俊逸非凡,但是想用这点来征服她,还早得很呢!
“怎么可以让驸马爷离开,该离开的是我才对。”六儿笑咪咪地说着,便主动退出喜房。
“现在呢?你说我该不该顺势完成最后一项任务?”他轻笑,睇着她不驯的眼。
“什么最后一项任务?”通常女子在出阁之前都会听娘亲教说洞房花烛夜之事,但是罗芯自小失去母亲,平日又与其他妃子关系不好,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会这个被当作棋子送去大清的公主,因此她对这码事儿完全没概念。
“圆房呀!”他挑起一边眉头。
“圆房?!”她看看这间屋子,“这房间明明是方的,你要怎么弄成圆的,少寻我开心了,你还是出去吧!”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他眯起一对犀利的眸子。
“喂,别以为我嫁来这里凡事都要让你质问,本公主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好装的,你到底出不出去?”她走到案前又为自己倒了杯酒。
“虽然今晚我理应待在这里,不过看来你似乎不想与我有过多接触,那也正合我意。”往外走了几步,他不忘回头提醒她,“少喝点儿,这酒后劲儿可是很强的。”
罗芯看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出去,胸口顿起一股气,她追到门外喊道:“鄂吉奕风,你不用太得意,我绝不会成为你的傀儡,别作梦了!”
他顿了下脚步,随即又举步往前,转过拱门,鄂吉奕风这才停了下来,闭上眼揉揉眉心,“老天,我怎么会娶一个这么嚣张的女人?八成是上辈子没烧好香,唉……”
他恼地握紧拳头,重重吐了口气,眼神显露出疲累。
旭日初升,鸟鸣声婉转悦耳,空气中飘散着清新的气味,显示今儿个是个好天气。
如往常般,和易亲王府的下人们早已起来打扫庭堂、整理房舍,每个人都是精神奕奕,脸上挂满微笑,昨日主子大婚的喜气仍未散去。
只是没人知道他们的主子昨儿个可是在书房待了一整夜。
哐!一记瓷瓶破裂声破坏了这个早晨的宁静。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我千里迢迢带来的,才第二天就被你打破了。”那是罗芯母后生前最爱的一只瓷花瓶,平日只要思念娘时,她就会看着它、模模它,可现在却成了一地碎片!
“对不起夫人!真的对不起……”闯祸的小丫鬟立即跪地求饶。
“不要在我面前哭,你以为掉几滴眼泪或说声对不起就能让它复原吗?”罗芯心痛不已,深吸口气,“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可是夫人……”
“别说了,快走!”罗芯望着那些碎片,泪水蓄满眼眶。
小丫鬟捂着嘴,悲伤的奔出屋外。
听闻她离去的脚步声,罗芯这才垂下脸,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裙摆上。她蹲,抬起散落一地的碎片,“娘……怎么会这样?难道您不喜欢这儿,一来到这儿就碎了?”
“天呀!鲍主,这是怎么回事?我来捡就好。”六儿端了早膳进屋,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我自己来。”罗芯摇摇头,“就算只剩碎片,我也要收藏起来。”
“它……怎么会碎了呢?”六儿拿来一只琉璃盆,小心翼翼地将碎片装起来。
“算了,我不想再提。”她抹去眼角的泪雾。
鄂吉奕风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她就沉声问道:“刚刚是谁要赶走我府邸的丫鬟?”
“是我。”罗芯头也没抬,沉冷地说道。
“你凭什么?”他瞪着她倨傲的背影,“别忘了这里可是大清国,不是吉罗国,别把你嚣张的气焰带进我府中。”
“我嚣张?那你呢?再说大清国又如何!”罗芯站了起来,瞪着他,“难道两国联姻没有任何目的,你是心甘情愿娶我的?”
“没错,我一点儿都不愿意,完全是情非得已。”他冷冽的俊颜明显地写着后悔。
罗芯挤出一抹笑,强硬地说:“那正好,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今后咱们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那丫鬟……”
“我绝不用那丫鬟,如果我没记错,用奴婢的决定权在于我吧?”罗芯的亮灿大眼迎视着他。
见她这么固执,他也忍不住发了火,“你……你真以为自己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咱们都已成亲,还是两国君王主的婚,你说我不是吗?”她聪明地反问。
“就算是也只是名义上。”
“名义上?”她细眉不解地挑起,“那什么又是实质上?”
“真心相爱,两情相悦。”鄂吉奕风眯起眸,欺近她的小脸儿,“我说小鲍主,你懂得这八个字的意思吗?”
“不懂。”不,应该说她根本不相信,“那八个字是骗人的。”
“看来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体恤、谅解和容忍吧?”鄂吉奕风挑起浓眉,话中带着讥诮。
“我不需要懂这些,不过从昨日开始我已明白什么叫容忍了,因为我已容忍你太多了。”倘若是别人,她早把他赶出她的视线外,偏偏他是她相公,而她又被迫住进他府中。
“容忍我?!”鄂吉奕风咬紧牙根。
“公主、驸马爷,您们别吵了,都在一起睡了一夜,难道感情都没进展吗?”六儿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了,八字犯冲吗?还是上辈子是仇家?
“六儿,你别胡说,谁跟他睡了!”罗芯立刻驳回。
“什么?”六儿吃了一惊。
“说穿了好。”鄂吉奕风可是受够了,“不仅是昨夜,今后每一夜我都不想待在这里,想做我王府的女主人吗?请便。”
又望了她一眼,他深邃的眸缓缓眯成一条线,举步离开这间房。
“公主,昨晚驸马爷没在喜房过夜吗?”六儿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证,“您到底又对他说了什么?”
“六儿,你出去吧!”无力的坐在椅上,罗芯突然觉得好累。
“可是……”
“出去。”她用仅剩的气力说道。
“是,小的这就离开。”
直闻六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罗芯颤抖的双手抱紧装着花瓶碎片的琉璃盆,暗自落泪。
娘,这里没有人懂我,就连我托付一生的夫君也不愿意了解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