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这里,张氏怒火难消的撒手不管事,这个女儿她是管不了了,主意大得很,再加上她那句欺君之罪,还有楚王跟她好像很亲密,让张氏心里也有点犯怂的不敢惹她。
陈氏则是感念郑无双的恩情,一手包办了她赴茶会的行头,用自家私房银子,衣裳、首饰全都置办得无一不美。
茶会当日,无双不懂打扮,又因为她有两个身分,张氏怕人知晓,平时也不让丫头服侍,对外推说郑无双病弱,只能由亲近的家人照顾,每次有新的丫头服侍就会病得更重,郑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规矩不严谨,久而久之,众人也习惯了她没丫头。
郑怡晨派了亲近丫头过来帮她梳妆打扮,余子奇懒洋洋的躺在软绵绵的椅垫上,郑家人都知晓这狗是宫里抱出来的,是又陷入昏迷的楚王的爱犬。
但这狗就是个活祖宗,给它烂东西一脚就踢飞,说它几句坏话,它便几掌袭来开打,脾气大得很。
刚养那一阵子,它常常飞踢无双,是无双一手揪住它的后颈,和他脸对脸的磨磨蹭蹭,蹭得它锐气全失的投降。
余子奇不耐的啧了一声,就一个小茶会,无双这小妮子还不赶快来喂他吃的,有什么好打扮的,再怎么打扮,还不是一副乳臭未干……
心里还没叨念完,郑怡晨陪着无双走出来,无双穿着粉色裙子,珍珠小耳坠把她雪白的耳垂衬托出来,颈项优美修长,盈盈带笑的眼眸纯净无瑕,彷佛三月的初阳,破开一切黑暗与魑魅魍魉。
余子奇的心脏咚了一声,接着又咚咚的狂跳,狗眼从上瞧到下,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片子打扮起来倒是挺好看的,比其他姑娘都顺眼,不过那长不大的胸……
呸,自己盯着她的胸看干么,又不是变态!
啧,那么小的胸,本王早就模得不想模了……模久了也觉得挺可爱的。
被双手抱起,余子奇习惯性要钻进她的衣襟,被郑怡晨阻止。
“毕竟是个畜生,这么肆无忌惮钻进你衣内不雅,不如抱着就好。”
余子奇想了想好像也有点道理,何况无双现在换穿的是女装,于是顺从的趴在她的手上。
大家都啧啧称奇,这狗有够大老爷的。
他上车后,一动也不动的任由无双抱着,无双瞧他乖顺可爱,最近饭也有好好吃,在他湿润的鼻尖上亲吻一下。
余子奇哼哼两声,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本王的分上,光你轻薄本王的罪就罪无可赦了。
见他露出可爱表情,无双又捏捏他两只前脚掌。
余子奇扭头脸红,这臭小妮子就爱调戏本王!
他浑身暖洋洋的,暖意布满四周,天气又暖和,他懒散的看无双头发垂下的模样,秀美极了,不禁主动伸手去模。
无双捞住他一支爪子,放在嘴边揉了揉,“无聊了吗?我带了吃的给你。”
就知道喂本王,本王都肥几斤了,你自己倒还腰身纤瘦,莫非是想把本王喂得脑满肠肥、油肥肚腩一个,好让别的姑娘看不上本王吗?哎呀,真是个心机深沉的臭丫头,但瞧在你那么重视本王的分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余子奇嘴角越发的傲娇翘起。
郑怡晨身上的新衣也将腰身勾勒得十分纤细,她清瘦的身段更显娇美,见了这狗的样子啧啧称奇。
她早就听说这狗极通人性,想不到它咧嘴一笑时,一派尊贵自矜,又带着满满的喜意,浑身充斥一股英气与贵气,表情像极了人,一点也不像愚昧的畜生。
到了高庸侯府,递上帖子,她们立刻就被迎了进去,无双怀里抱了只玉雪可爱的小狗,吸引了姑娘家的注目,又知她就是新封的安平县主,纷纷好奇的围上去叙话。
“这是华原县主,贤名在外,安平县主与她多熟识熟识。”
听到华原县主四个字,余子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娉婷少女,鹅蛋脸上一双眉修得细细长长,眼眸也一样又细又长。
华原县主钱倩儿顺势上前亲热道:“安平县主,久闻其名,好不容易盼着你出来走走,下次还要常常出来,让各家姊妹与你多亲近。”
这时对方就该谦虚客套的自谦,也夸她几句,钱倩儿却没想过这世间上竟有人不按套路来。
无双完全没理她,这人身上臭,她不喜欢,反倒问向刘老夫人,“刘老夫人,有吃的吗?这是楚王……”她把狗高高举起,“他身体不好,容易饿,要常常喂他好东西吃,要不然他会死掉。”
虽提到楚王,但没人会认为这只狗是楚王,所有人立刻跳到结论——这是楚王的狗。
刘老夫人立即站起,楚王是何等人也,这从龙之功再也没有比他更大的,更何况他为了救太子身中数刀昏迷不醒,听说前些日子醒过来了,近来又有些不好,这楚王的狗,可比人还矜贵呢。
余子奇也已习惯跟着无双吃白食,他威风凛凛的抖动身上的白毛。哼哼,他就算变成狗,也是狗中最英武的,臭小妮子,迷上我了吧!
至于为何无双知道他就是楚王,啧,这就跟她身上神秘难解的温暖气息一般,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有时余子奇也觉得他俩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就连他变成一只狗,她也一眼就认得出他来。
但这想法把他雷得内酥外焦、分外焦虑,他跟这个好吃的臭丫头心有灵犀,这个念头光想一刻,就让他觉得自己不会那么没眼光吧。
每次只要深思这问题,他都对着无双,任无双怎么戳他,就是不肯也不敢回头,面红耳赤的他要无双哄了无数次,用吃的钓他,他才会赏赐般的回头高傲叼起食物。
能让本王高看你一眼,你一生都值得了,若让你当本王的小媳妇,只怕你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刘老夫人急忙叫下人上了桌好菜好肉,所有人都敬畏的看着狗,也忍不住心想为何楚王的狗会落在安平县主手里,但无庸置疑,拥有宫中出来的东西,这就是脸面。
钱倩儿脸色铁青,她刚才的示好全成了笑话,人家一点也没看在眼里,这个安平县主好大威风,是想要压谁的风头?
她暗暗咬牙,原本想这安平县主不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她给点小惠,她便会感恩戴德当她底下人。
谁知竟是油盐不进的混不吝,还用着楚王的狗的名义,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楚王的势来拉抬自己的身分。
自己向来是茶会最受注目的,今日倒被她压了风头,可是这狗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钱倩儿愈看愈疑惑,这狗像极了想讨好她的表哥送的那只不长眼的畜生,只是捏了它几下便凶性大发的抓伤自己,她明明命人打死,难不成没死吗?
看到那狗吃东西抬起脚掌时有个花瓣印记,钱倩儿眼睛发亮,眉头也舒展开来。
好个安平县主,拿只随便的狗就想冒充楚王的狗,自以为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的拉抬自己的声势,想不到狗的原主人就是自己吧!
这报应也来得太快,有了这把柄,还怕她不捧着自己吗?也是她贼星该败,竟把这狗的身分抬得这般高,真是愚不可及。
哼,没了楚王的名头,她还能显摆?不过是一个没没无名的乡巴佬,也敢跟自己抢风头,她就要让她知晓自家的厉害。
钱倩儿吩咐身边婢女几句话后,随即轻提裙摆换位与他人说话。
“你怎么这么高兴?”她一个手帕交问道。
“没什么,就是今日见了安平县主高兴。”她柔柔一笑,眼里恶光却强烈无比,等一会她会更高兴。
刘元绪孤身一人在房间里,他施下结界,坐在床边,朝身上的玉饰吹口气,玉饰淡淡浮出人影,那相貌与刘元绪一模一样,只是身影很淡,像快要消失了一般。
“今日跟一些朋友聊了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你喜欢热闹的气氛,这也是你的愿望之一吧。”
“小龟,谢谢你,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多朋友。”虚幻的刘元绪,用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说话。
“小事一件,这块玉也快不行了。”
抖了抖手中的玉,玉饰表面出现一条又一条裂痕,似乎即将要破碎。
“小龟,我快死了吗?可是我舍不得我娘,我大哥死了,我要是也死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呜呜呜……”说着,快哭的表情变成了抽抽噎噎。
“哭什么,没出息,你又还没死,只是身体虚弱而已,我们一定会找到方法,让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可是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灵药,我却快要病死了。”
“混帐,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龟拍着胸脯保证,“你赶紧回灵玉里休息,别太伤神了,这块玉能让你魂魄不散。”
“好的,小龟,那我再回去睡一下,还有别把姑娘欺负得太惨。”
“行了行了,你的愿望之一不是想戏弄一下姑娘嘛?我就戏弄一下安平县主而已,不会闹出大事的,你睡一下,到时再跟你说安平县主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情景。”
“好,我也有些困了,我先睡一会。”
身影消失,被称为小龟的刘元绪眼眸沉下,他看着玉色转为白色,苍白得就像刘元绪快要消逝的身影,他握紧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乎的人一个也留不住?如果她在的话,刘元绪只要生活在她身边,再佐以灵草,身子就算不会像平常人那般健壮,至少能活下去,自己当初到无界山时受了重伤,还不是完全复原了?
“可恶,可恶!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他恶狠狠的咒骂。
无双被引进了曲折的小径,手中还握着一张纸条,写着——这狗不是楚王的,若是你不想被揭开真相丢脸的话,就跟着婢女走。
“到底还要走多久?”无双不耐道。
要不是楚王叽哩咕噜的说其中必定有阴谋,有阴谋就要查个清楚的揪出这个人,她才不会放着厅里的好吃的跟着这个人走。
婢女冷笑一声,“郑姑娘快要身败名裂,却还这么大的气性。”
余子奇笑得更冷,她有气性又如何,那都是本王宠出来的,本王就爱她这种气性,一介婢女也敢仗势欺人,这种前倨后恭的货色,他看多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见恭义伯府是什么货色,华原县主钱倩儿又是个什么货色。
“别气,别气,你身子可禁不起气。”无双轻抚余子奇的背安慰。
余子奇被模得太舒服,四脚朝天翻过背,露出肚皮求模,但心里怒吼,这该死的死狗本能,害本王脸都丢尽了!
不论心里如何呼喊不行,身体却很诚实,无双的手一模到他软绵绵的粉色肚皮,他就一阵舒服的呜呜叫,全身上下像被温水浸润似的,恨不得能再打个滚,滚到她怀里求疼爱。
他最近被无双养得白白胖胖,肚子模起来很有料,那圆滚滚的小肚子特别喜人。
他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的无双,她笑着,眉眼里带着生生不息的光亮与快活,就像永不熄灭的光与热,他霎时了解无双总是阳光的面对生活,她对别人的请求不藏私,对周遭一切充满好奇心。
她口中说的都是真诚之语,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与瞒骗,对别人无理的漫骂又能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心胸宽阔,张氏屡屡拿她没有办法就是最好的见证。
余子奇笑了出来,她是个好姑娘,很好很好的那一种,也是他没见过的那一种。
才刚这么想,心情萌动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脑袋深处传来,重重撞击着他的脑海,疼痛令他呼吸急促、冷汗直流、眼前模糊,心口紧缩,彷佛有什么凶猛巨烈的山崩海啸急吼吼的碾压他的意识。
突然间,他眼前变成一片黑暗,暗得没有一丝丝光亮透进来,潮湿的空气,洞穴特有的味道,身上的阴冷,让他瞬间理解他正在一个石穴里。
刺目的光,随着轰隆隆的声响慢慢照进阴暗的山洞,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的山洞,看着一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
“喂,要吃东西,不然真的会死。”洞外传来一个女音。
“我悍不畏死,定要斩妖除魔,正邪不两立,妖女,看剑!”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声音凛然,就如他的语气一样,让人知晓他的确是个见难而上、悍不畏死的勇者。
刺目的剑光疾射而出,洞外的身形轻巧躲过,然后这个大声嚷嚷悍不畏死的男人被窜进洞中的尾巴拍昏,洞外人影才施施然进入,在他耳边啧了声——
“太瘦了,没几两肉,又咳了一整夜,不怕把肺都给咳出来。”
“双姊,他骂你骂得好难听,太可恶了,什么妖女,他才是妖男,臭妖男、混帐妖男……”一个幼稚声音破口大骂。
“好了,没看双姊不喜欢听这些吗?”一道温和的声音阻止这幼稚的抱怨。
另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道:“还是该宰了他吧。”
“别说那么恐怖的话,双姊说他太瘦了,又整日的咳,要我煲些汤来,这雪梨汤镇咳清肺正适合他。”
“媚儿姊,怎么这汤看起来有点奇怪,颜色怪怪的呢?”
小龟性急沾在手指放入嘴里偷尝了口,一沾嘴,他蹦起来三尺高,嘴巴不断的呸呸呸的吐口水,差点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这加什么?好苦,娘啊,苦死我了。”
“哪有苦,这很甜的,雪梨汤用糖下去炖煮,没有不甜的,你们两个孩子可别乱说,让双姊误会我在其中下药了。”
小龟跟乱蛟倒退两步,下苦药了,铁定下了很难吃的药,媚儿姊的手段太凶残了,他舌忝一口就差点把胆汁给吐出来,这男的在昏迷时可是被媚儿姊灌了一大盅,连对昏迷的人都能这么凶残,不愧是媚儿姊心狠手辣,他们干不出来的她都做得出来。
情景再度变化,男人已能出山洞,他站在一侧,铁青着脸,骂道:“不学无术,整日的玩儿,给你布置的课业做好了吗?”
小姑娘秀发如云,背影苗条又娇弱,垂头丧气的捧着书读。
三个人影在远处交头接耳,面露不豫之色。
小龟道:“怎么可以对双姊那么凶?只不过去摘花玩儿,又没什么。”
阴恻恻的声音道:“还是宰了他吧。”
狐媚儿阻止他们,“什么宰不宰的,你们年纪还小怎能说打打杀杀的话?”
小龟跟乱蛟惊道:“媚儿姊,你连刀都拔出来了耶,脸也扭曲了,一副要杀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