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几天之后，常玉欣在百货公司挑选同事的生日礼物时，蓦然看到好友挺着肚子，一名佣人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语慧？”
“玉欣，是你呀！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们已经好久没联络了。”江语慧发福的圆圆脸庞透露着讶异。
“你的肚子好大了，几个月了？”她惊诧的看着好友圆滚滚的肚皮。
“七个多月罗！”江语慧模模肚子，热络说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了，我好像走太多路了，小腿有点水肿。”
“好啊！”常玉欣点头。
两人边走边闲话家常，简单的分享了这几年的生活点滴，然后相偕走到电梯旁，准备到五楼的咖啡厅休息。
常玉欣看着好友一身贵气的打扮穿着，再看她脸上雍容华丽的气质，料想她生活应该过得不错，所以对于上次在精品珠宝店看到张豪生的事情，她决定暂时隐瞒，免得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在靠近电梯前的十公尺，刚好张豪生正亲昵地搂着一名女人走出电梯，由于他们走的方向和常玉欣等人相反，因此他并没有瞧见她们。
“咦……”看到这一幕，常玉欣不由得瞪大了眼。
江语慧的反应却很平静，不过握紧的拳头仍可以看出她愤怒的情绪。
常玉欣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伴随着好友搭乘电梯，一起到楼上的咖啡厅。
“小姐，我要吉士、草莓、黑森林……”江语慧一坐下来，就胃口大开的点了许多种类的蛋糕，常玉欣则点了一杯女乃茶。
“语慧，你吃这么多好吗？”常玉欣忧虑地看着她不忌口地吃着高热量的蛋糕。
“放心，我有办法减肥，我有好几间俱乐部的会员证，可以运动、按摩、SPA……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再去抽脂减肥就好。”
“这样很伤身体耶！”
“可是我如果现在不吃，很伤情绪。”
常玉欣一愣，忧虑地望着她。
江语慧抬头看着她一脸的忧虑，不禁干笑几声，“不用紧张，我不会折磨自己，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常玉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盯着她。
江语慧将各种蛋糕分别品尝一口后，终于放下叉子，她撇撇嘴，开口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张豪生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也曾经试图想抓他的把柄好多次。”
“什么？”常玉欣惊讶万分。
“可是抓了太多次，抓到后来，我已经先麻痹了，从刚开始的歇斯底里到现在的吃东西泄愤，想想，我还适应得满快的。”江语慧干笑几声，继续说道：“我知道张豪生这辈子不会改变了，所以只能改变我自己了。”
“他常这样吗？”常玉欣迟疑地问道。
“他根本是死性不改，我当初根本看走眼了。”江语慧骂道：“结婚之后，只要有机会，就到处把妹，他根本不会放过流连花丛的机会。本来刚开始，我也想离婚，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一直隐忍，现在也学着放牛吃草了。”
“其实……我上次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精品珠宝店。”常玉欣迟疑地说着。
江语慧不屑地讥讽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把上那些辣妹后，就把她们带到精品店血拼。他上次还勾结常去的精品专卖店售货员，企图用假玻璃做的钻石勾引年轻辣妹，后来对方知道后，还气愤地说要告他。”
“不会吧？”
江语慧轻蔑哼了哼，戴着贵气珠宝钻戒的右手挥了挥，“以前我还得出面收拾，现在我也懒得理会这种花边，反正只要帮他收拾一件后，陆续又冒出许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处理不完啦！”
“那他的父母知道吗？”
“知道又怎样？毕竟癞痢头还是自己的儿子好，他们也无法管，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江语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有钱人就是这样吧！你以为我公公有多专情吗？虽然在外人面前都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其实他已经在外面包养了情妇长达二十年，每个月还给情妇二十万元。”
“什么？”
“我婆婆也知道，所以她将家里的经济大权掌握在手中，能给我公公使用的额度微乎其微，但我公公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都用离婚的条件威胁我婆婆拿钱出来。”江语慧撇嘴道：“家里的事业根本就是我婆婆一手创立的，我公公只是协助，可我婆婆又不愿离婚，所以只好维持假面的和谐关系。”
常玉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同情又难过地抿着唇，包容地听着好友连珠炮似的抱怨，一句话都插不上。
“我相信我婆婆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先生同一个德行，因此她到现在已经近六十岁了，还必须亲自掌管公司大小事，并且限制儿子的经济权。”江语慧无奈说道：“所以我老公只是空壳子，根本没有多少能耐在外面花天酒地，只有笨女人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给欺骗。”
“不过，你婆婆自己承受过丈夫的背叛，她对你应该能将心比心吧？”
“你将人性想得太美好了。”江语慧直言道：“我在张家根本是被当成生产的工具。”
江语慧无奈地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这已经是第三胎了，我公婆说我先生是独子，所以他们希望我能为家里开枝散叶，加上我又不用到外面工作，孩子又有专属的保母照顾，我不生好像也说不过去。”
“那你怎么想呢？”
“我……”江语慧轻笑一声，笑容里有着悲哀的无奈和屈服，“我看开了，我生了两个儿子，在家里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了，张豪生要在外面胡作非为，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个家到最后也是我儿子掌管，我现在只要照顾好我儿子就行了，因为我将来还得靠他养呢！”
常玉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位从以前就敢爱敢恨的好友，曾经因为前男友劈腿，而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给对方一巴掌的人，曾几何时也会这样隐忍自己，活得如此毫无自我……
“其实……”江语慧说完狠话后，又不自觉地落寞起来，“如果重新再来一遍，我会在还没生孩子前，狠心地抛弃一切，当个职业妇女，但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生孩子，所以只能把握我拥有的一切，反正有孩子就行，没有老公也无所谓。”
常玉欣无法言语，只觉得喉咙紧涩不已。
“玉欣，虽然我是最失败的例子，但你是聪明的女人，可以掌管自己的经济大权，也可以做个独立自主的人，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忍受另一半在外花天酒地……”江语慧边说，边重新振作起精神，精致的面容上挂着佯装的坚强，但眼眶里的红丝道尽了她辛酸的一面。
“虽然结果印证了：男人不可靠，女人只能靠自己……感情不可能一成不变，天下也没有永远的爱情，你最要考虑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不管好友再说了些什么，这些事实和真相都深深地震撼了常玉欣。
人活在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的问题需要面对，连周遭亲戚朋友的生活都会互相牵连。
常玉欣一直认为父母的问题必须由他们自己去解决，母亲也不想要她介入，毕竟帮哪一方都不对，但她毕竟有判断力，知道父母的这段婚姻中，因为父亲外遇，导致母亲受到伤害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一向都比较偏袒母亲。
这天下班后，因为唐至安出差去了，因此她随便吃完晚餐后，就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回自己的小套房，没想到却在门外发现母亲的踪影。
“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你最近很少回家，我总要来探望你吧！”常母憔悴了许多，原本温柔的脸现在变得疲惫又忧郁，但她还是将自己打理得干净端庄，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理整齐。
“你应该先通知我，我可以早点回来。”常玉欣急忙开锁，“你等很久吗？”
“还好，我才刚来不久。”
“快点进来。”常玉欣招呼母亲到客厅坐下，并端来一杯花茶，“妈，你吃过饭了吗？”
“我不饿。”常母看了女儿一眼，“我最近被你爸气得都饱了，常常忘记吃饭。”
“这样不好吧！”常玉欣皱眉，坐在母亲身边抱着她的腰说道：“你总要吃饱，才有体力对抗爸呀！”
“唉！我们家的脸都被你爸丢光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常母无奈说道。
常玉欣叹口气，内心一阵剧痛。虽然她能理解母亲的痛苦，可是夹在双亲之间，她却非常痛苦。这些日子以来，她劝过也求过父亲，但他仿佛换了个人似地，不但对她大声咆哮，还怪她不能理解他。
“妈，你别生气，免得血压上升。”常玉欣安抚母亲，“爸爸现在都没回家吗？”
老爸外遇已经快一年了，现在也住到别的女人那儿了。
常母落寞地点头，“他现在都住到别的女人那里，我到那女人家里叫他回家，他也不肯。”
“妈，你还去叫爸回家？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常玉欣生气地说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别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在意你的话？你不要自己找罪受。”
“我和你爸爸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我不能这么容易的放弃他。”
“但你也不要委屈自己，你这样，我会心疼。”常玉欣不忍地说道。
她的母亲是多么温柔善良又宜室宜家的女人，为什么要因为父亲的事受到这种委屈？
“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以前我对你爸是采取信任态度，没想到过度的信任就变成放任，才会让他在外面有机会发展另一段感情，所以现在我要采取不同的对策，免得你爸就这么一去不回了。”撇去情绪和火气，常母恢复理智后，也知道生气不能解决问题。
常玉欣在心底叹口气。她才不接受这种似是而非的借口，她一概认为结了婚的男人应该有杜绝诱惑的义务。但她不愿和母亲争执，毕竟他们夫妻的事，母亲自己应该有大智能判断和处理。
“女儿，你放心，这是我和你爸爸的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常母拍拍女儿的肩膀，“你不要为我担心，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也只能认了，不过，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
“妈，你要这样和爸僵持下去吗？”曾经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夫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总要给你爸一次机会。”常母叹口气，“朋友说要帮我请征信业者搜集资料，要告他外遇通奸罪……我总觉得这样扯破脸不太好……”
“妈，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外面的女人想要什么？要什么代价才肯放手？”
“这不是那个女人的问题，是你爸爸的问题，毕竟解决一个女人后，还会有其他女人上门，所以一定要你爸爸想开和放开才行呀……”
常玉欣真的听不下去，“拜托！老爸都已经五十几岁了，还临老入花丛？如果没让他狠狠跌一跤，他根本不知道家庭的可贵。我就不相信外面那年轻的女人会看上他，肯定是看上他大学教授的身分地位和财产——”
常母突然伸手阻止道：“好了，不要说你爸爸的事情了，毕竟他还是你的爸爸，你不能评断他的是非对错。”
“妈，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他都不要脸勾搭上别的女人了，我还需要顾及他的颜面吗？”常玉欣不忍说道。
“别说了，我们母女俩好好聊聊天。”常母亲昵地拉着女儿的手闲话家常。
常玉欣只得丢掉对父亲的愤怒，和母亲交换生活琐事和工作上的困难。
一个小时后，常玉欣目送母亲疲倦的身影离去，内心也不由得升起浓浓的疲倦感。
到底男女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前男友曾永泰劈腿，好友江语慧的先生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的父亲又外遇，到底人世间有纯粹美丽的爱情吗？
她用力甩了甩头，知道这种问题想破头也不会有答案，只好将茶杯收拾后放到水槽里，然后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回房间，爬上大床，将自己蜷缩在棉被里。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好想念唐至安温柔的怀抱，真希望他就在这里，她就不至于感到如此空虚了。
此时，搁在床头边的手机响起，常玉欣奋力从棉被里钻出来接起手机。
“喂……咦？你不是说要出差一星期吗？已经回来了吗？”听到唐至安低沉的声音，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呀！我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你。我好想你，你要来我这儿吗？”
“现在吗？”
“当然，择日不如撞日，我知道你也很想我吧！”他不给她考虑的时间，“你收拾一下，我现在马上过去接你。”
“好。”她点头，心情也雀跃起来。
一个小时后，唐至安接了常玉欣，两人上了车也系好安全带，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柔细的脸庞上。
“怎么了？”见他一直不发动车子，她一脸狐疑地问道：“你从刚刚看到我就一直盯着我看，连走路都一直瞧着我，到底怎么了吗？”
望着她亮灿灿的目光和惹人怜爱的脸，他再也忍不住凑向前，攫住她柔美可口的唇瓣。
……
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住在他家，一直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