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侯爷……不会吗?娘说你长我那么多岁,虽然还没娶妻,但怎么也会有通房的丫头……”
凛澜看着她轻搏着眉、表情纳闷,那完全不加掩饰的情绪,让他想起两人初遇的那一日。
那年她才八岁,时光荏苒,小泵娘月兑去稚气,出落成清丽绝色,但那脾性、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如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想起她刚刚摘掉他的面具后说的话,手指轻抚过疤痕的动作,让他的心微微颤动。
他抓握住她的手,俯身吻她的唇。
……
亥时,靖远侯府大喜的喧闹乐音已平息,四周陷入一片静谧。
凛澜连灯都没提,就着夜色,熟稔的穿堂过院,终于来到王府一处邻近花园的偏静院落。院落不比主寝院落宽敞,一踏进院子,淡淡的药草香味窜入鼻息。
凛澜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一抹纤柔的身影躺在靠窗的竹榻上。
似乎是听到推门的声音,躺在竹榻上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眼底映入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惊失色的起身。
“侯爷!”
“躺好!”凛澜没给她起身行礼的机会,大步一迈地走到榻边,一掌压住她的肩,轻喝。白微被迫躺了下去,驱走了身边的丫鬟青果,才努了努苍白的唇:“大喜之日,侯爷还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嘴上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却是激动得沸腾着。
这证明,凛澜是在意她的。
否则他不会在听到她的病况,立刻抛下新婚妻子,匆匆赶来看她。
凛澜看着她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一双浸润着氤氢水气的秋眸藏着哀怨,他叹了口气问:“心疾又发作了?”
白微是他两年前在边境的雪岳城救到的女子。
雪岳城位在万兴和外族的交界处,小小的城却是万兴朝的军事要塞,多年来有着万兴军将驻守,抵御外族侵犯。
那年,他协助大将军墨鹰雄驱敌,意外救了一个差点被外族凌辱的医女白微。
白微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留在雪岳城医治伤兵,滔野的命也是她救回来的。
之后,他遇袭,她又为他挡了一剑,淬毒的剑从她的后背穿透胸口,毒液侵蚀了她的心脏,让她因此落下了心疾。
白微虽为医女,却不懂外族用毒,这两年下来,自研出的药仅仅能舒缓心痛的感觉,却解不了毒。
他对她一直有愧……
白微凝着他忧心的模样,朝他伸出手,嘴角扬起苍白而虚弱的笑,软软的开口:“没事。但若侯爷能抱抱微儿,微儿会舒服一些。”
凛澜沉着脸没说话,却走上前将她抱起。
偎靠在心爱男子的身上,她闻到一股他身上不属于他的味道,心涩涩的抽了起来。
她恨自己不是生在权贵之家,只是一个略懂医术、身分卑微的医女。
即便她舍命相救,却抵不过自己高攀不上凛澜的事实,不争,或许连成为他的侧室的可能都没有。
她抑下内心的不甘与激动,用极度淡然的语气柔声开口:“侯爷回喜房去吧!微儿没事了。”
凛澜抱着白微纤柔得彷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身子,扣住她瘦出了尖尖下巴的小脸,审视一番才冷声开口:“我让于大夫进府来给你把把脉,他看过,我才放心。”
毁容后,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武艺修练上,之后从了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成为他的人生。
对女人,他寡淡得没半点心思,一直到他救了白微,之后白微舍身相救,她自此走进他的生命里。
她跟着他回到侯府,却是不要名分,以着医女的身分留在府中。
凛澜对她的感情一直是恩大于情,但他感觉得出,白微对他的慕恋以及莫名的执着。
他不只一次告诉过白微,他此生的柔情只会给一个人。
未在大街上遇到墨玉萌前,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个人是谁,但那日的重逢,他确切明白自己的感情肴了归宿。
也因此,他对与白微的相处更加拘礼……像在乎一个妹妹一样。
感觉他的疏淡,白微心头一阵恼火不甘,面上表现出的却是与世无争,淡然地说出了违心之论。
“微儿自己是医者,侯爷真的不必为微儿费心。”
从以往的相处白微便知道,凛澜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她即便明白他的心意,依旧带着一丝奢想。
她相信她忍、她退,不敢逾越,终有一天,他的人、他的心,都会完完整整属于她一个人。
只要他还在乎她,她就不会放手!
“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别让我担心。”
他扶着她躺在榻上,这时在夜半熟睡时被强挖出诊的于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待于大夫替白微诊脉开了药方子离开后,凛澜让青果跟着去取药,看了看时辰,才想起被他丢在喜房的墨玉萌。
方才太紧急,他见她跌下床却没去扶她,忆起她睁着一双泪眸疑惑的瞅着他,心里突地涌上愧对。
他略定了定心思开口:“晚了,你早些歇下。”
白微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侯爷,先别走。”
凛澜一愕,前一刻她还催赶着他回房,现在怎么突然想留他了?
他的反应快得几乎让人难以捕捉,但白微还是发现了。
“侯爷身上还有伤,让微儿帮你看过确定无碍再走。”
揣错她的心思,凛澜暗暗一赧,在窗边长榻坐下后,任她替自己月兑上的衣服。
第五章
凛澜一离开,春直和夏内便匆匆进了喜房。
一进喜房,见着主子披着一头散乱青丝,手紧拽着裹着身子的喜被,额角撞青了一块地怔在原地发呆。
“小姐……夫人……”
夏内惊见她那模样,急慌上前,没留意到地上的干果,差一点跌倒。
她稳住身体定睛一看,原本铺在床上的干果散落一地,居然还有主子的兜衣、亵裤?
两个丫鬟窘红了脸不敢多问,上前去把墨玉萌扶起。
直到此刻墨玉萌才回过神抓住春直的手问:“侯爷呢?”
墨玉萌还弄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是她没学好那门功课,没让他尽欢,惹怒了他,所以他才拂袖离开吗?
这样……算圆房了吗?
她心里满是疑惑,又思及自己下床时狼狈跌了一跤,他看到了却没过来扶她,心里闷得发疼。
为什么?
他真的这么生她的气吗?
主子问起,春直想起侯爷的护卫硬要闯喜房的急切,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话。
墨玉萌抬头看向春直才发现她嘴角青紫,还残留着血渍,担心地问:“春直,你怎么受伤了?”
春直心一跳,不知该说不该说,酌量了许久才避重就轻带过,“没事……奴婢打盹,撞了下。”
墨玉萌满心挂念的是凛澜为何离开,没去细想精明如春直,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春直发现主子一脸怔然,轻搏着眉,好似努力思索着什么难解的事,突然间有些心疼主子。
未出嫁前,她从未在主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春直有些忧心,又禁不住想,也不知是何等重要紧急的事,居然让侯爷在洞房花烛夜都还没过完就把主子晾下。
她纳闷,见夏内已经利落收拾好地上一片凌乱,准备替主子处理额角的伤口,开口便道:“夏内你伺候着,我去问问。”
片刻后,当春直回到主屋内寝,墨玉萌忐忑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因为是跟着墨玉萌嫁到侯府的陪嫁丫鬟,她谁也不识得,最后想到侯靠身边那个冷面护卫朔风。
要撬开那木人的嘴费了春直一番功夫,好不容易问出来,她却不知该怎么复命了。
踌躇了片刻,春直才开口:“朔风说侯爷去了隐院。”
“什么地方?”
“听说是侯爷疗伤的地方。”
墨玉萌想起,刚刚见他的肩膀和腰月复都有伤,难道是扯痛了伤口,不想让她担心,才走得那么匆忙吗?
思及这个可能,墨玉萌眼底的迷茫退去,恢复原有的清亮。“夏内帮我更衣,我们去看看。”
“夫人……您才刚刚嫁过来,还是安分点。哪有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乱跑的?”
“谁让新郎馆在洞房花烛夜乱跑。”
除了看他的伤势,她也得问问,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
听到她的回答,春直一怔,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