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走远的宋茵母女,萧双双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真没用,竟然连这点吃食都护不了……
“娘,妳哭什么?”寒幽打从宋茵进门便低垂着首,反常的一句话也不说,正是打算看她会如何应对,没想到宋茵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萧双双却也只反抗了一句,还没成功。
这情况让寒幽叹气,却也知道她这个性已根深柢固,要改变没那么容易,只得慢慢来。
萧双双只是哭,一句话也没说。
“娘是不是也觉得我是赔钱货,连吃口饭都是浪费粮食?”寒幽又道。
“怎么会?”萧双双瞪大泪眼,“娘从没这么想过。”
“既然没这么想,娘又为何要哭?”
“我……”萧双双落寞的垂下双眸,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寒远回来了,原本因今日多卖了几个钱,买了一篮子鸡蛋眉开眼笑的脸,在看见屋内的沉重气氛时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寒幽抬头看向自家老实的爹爹,还未开口,萧双双便涩然的说:“大嫂刚刚来过,让你、让你把今日买的东西送过去……”
寒远瞬间变了脸色,“哪能呀,这是要给阿幽补身子的!”
他是知道每每他从集市回来,大嫂便会赶来抢吃的,他也早已习惯,甚至多买了些就是怕被她抢完,但这回是怎么回事,怎会让他送过去?
这话让萧双双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远哥,大嫂说那些该给阿财他们吃。”
寒进财和寒进良是宋茵的儿子,她一共生了两男一女,腰杆子直的很,而萧双双就寒幽一个女儿,寒进财兄弟是寒家的男孙,受宠的地步可想而知。
寒远听见这话,倏地傻了,“这……”
“爹,你要送去吗?”寒幽看着傻在原地的父亲。
“我……”寒远下意识要点头,却在看见女儿用着平静无波的双眸看着自己时犹豫了,吶声问:“爹就拿一半过去可好?”
这商量的语气让寒幽稍稍欣慰了些,却依旧无奈,“爹,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凭什么分给他们?”
“阿幽,爹也是为了妳好。”寒远看着和以往明显不同的女儿,哑声说:“爹娘就妳一个女儿,妳总要嫁人,娘家没个兄弟帮衬会让人看不起,妳大伯父家里人多,只要咱们家匀些粮食给他们,以后妳要是有什么问题,阿财、阿良也不好不替妳出头……”
天下父母心,寒远和萧双双从未想过有没有人替他们送终,只怕两人走后,剩下女儿孤伶伶的没人相帮,这才会任由宋茵予取予求。
寒幽听完他的话,感动是感动,却也对古代男尊女卑的观念感到气闷。
深吸了口气,她坚定的说:“爹,别说是一半了,以后只要是我们家里的东西,谁都不许来讨,我一分都不会给。”
“阿幽……”寒远以为他这么说,女儿就算不忿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不料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寒幽打断了他,“爹、娘,若大伯父真的顾念你和娘,自然也会疼惜我这个侄女,就算不送吃食他们也会护着我,可你们知道吗?今日就是寒进财他们兄弟俩带头抢我的果子,这也就算了,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娘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笑我是赔钱货,除了吃什么都不会,以后要把我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好弥补我吃掉的大米。”
看着他们发白的脸色,寒幽没有心软,而是狠下心接着说:“他们一个九岁,一个也才六岁,怎么可能会懂这些话?想必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时常在他们面前这么说,他们才会有样学样,你们还在他们就敢说这样的话,以后我能指望他们吗?”
寒远听完她的话,脸色倏地铁青。“他们真的这么说?”
“女儿岂会骗你们?”
萧双双一直因为自个儿没办法生儿子而自卑,现在又听见女儿因为这事被人污辱,顿时大哭出声。“阿幽……都是娘对不起妳……呜……”
要是她能生个儿子,他们一家又何须受这样的罪?
“娘,这不是妳的错。”寒幽安慰着萧双双。
她爹娘没儿子关他们屁事,就因为是女子,就该事事退让吗?女子怎么了?她就是要告诉他们,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
她转头又问:“爹,现在你还要送东西过去吗?”
寒远心里发苦,夫妻俩沉默了许久,他才咬牙说:“不去!就像妳说的,一分都不给!”
他也是有骨气的汉子,妻女被人如此欺凌,他若是还巴巴的将东西送上门,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寒幽这才松了口气,寒远虽是烂好人,却不至于到蠢。
萧双双张了张嘴,见父女俩下定决心,最终还是没出声反对。
回到家里的宋茵左等右等,等到月上树梢都不见寒远的身影,当下便气得向寒士豪告状。
“我看二弟这是不把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
寒士豪黑着脸,“他真没送来?”
“我怎会骗你。”宋茵为了这事,气得晚膳都吃不下。“阿财他们盼着吃肉可是盼了好久,你瞧瞧这都过了晚饭的时辰了,他人可来了?”
寒士豪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妳明儿个再去一趟,问问是不是有事耽搁了,顺道把阿幽的订亲信物还给她。”
“还给她?”宋茵霍地站起身。“凭什么?那亲事是我们喜儿的!我们喜儿将来要当世子夫人,怎么能还给她!”
说到世子夫人,寒士豪也是一阵心疼,但还是低声说:“我今日上集市时,听说莫家军又打了一场胜仗,皇上召了莫世子下个月回京领赏。”
“这不是喜事吗?”宋茵拍了拍大腿。“这莫世子常年镇守石寨沟,都快弱冠之年还无法回京,这次回京正好把这亲事定下。”
云楠大陆共有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离路国在云楠大陆称得上是排前几名的大国,土壤肥沃,物产富饶,正因如此遭到邻近的莱新国与吕根国觊觎,长年处于征战状况,虽说只是小柄,发动不了大型战争却时常打游击,扰得边界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莫家正是离路国的一大武力。
莫家代代出将军,上一代护国大将军莫长卿镇守莱新国与离路国的边界石寨沟四十年,莱新国光是听见莫长卿的名讳便不战而逃,直到莫长卿年老多病痛,再也拿不动刀,这才退了下去。
莫家身为功勋世家第一把交椅,在开国时期便被封为镇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莫长卿退下后,理当由他的独子莫钧接任,继续镇守石寨沟,却出了意外。
莫钧明明身在武官世家,却有颗文人心,不喜舞刀弄枪,反而爱吟诗作对,他执意不承袭家业,跑去走科举之路,打算正正经经的考个文官,让莫长卿气得半死。
莫家手掌三十万大军,皇帝怎么可能不忌惮?若不是莫家世世代代都是忠心的保皇党,且代代将那些觊觎离路国的小柄打得落花流水,怎么可能稳坐镇国公的位置这么久?
可莫钧坚持要走文官的路子,这武官、文官都出自镇国公府,皇帝哪可能会答应,想当然尔,莫钧就是才学再出众,也就捞了个六品小辟当,再高的官职是不可能了。
好在莫长卿早早便对莫钧死了心,一心一意培养孙子莫青夜。
莫青夜也是出色,十岁便随着莫长卿镇守石寨沟,十三岁首次出征便打了一场胜仗,更在十五岁那年接下莫长卿的位置,成了离路国最年少的副将军。
从十三岁至今十九岁,莫青夜从未有过败绩,这次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京城来了圣旨让他回京嘉勉,以这优秀的功绩,升任大将军是板上钉钉之事。
自从莫长卿退下后,石寨沟附近的村落可说是人心惶惶,莫青夜若真受封将军,代替祖父镇守石寨沟,那可是件大喜事,对寒家来说更是如此。
寒远年轻时,横在石寨沟与芙蓉村之间的落夕山还未传出有吃人老虎,村民时常上山打猎,寒远在一次因缘际会下救了被敌军偷袭,受重伤逃至落夕山的莫长卿,莫长卿甚是感激,事后送上黄金千两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这么多的黄金,足够寒远三辈子吃穿不愁了,可他却没要,他相信任何一个人遇到那样的情况都会出手相助,因此坚持不肯收下。
莫长卿见寒家家境贫苦,却如此心善有原则,对寒远的为人十分敬佩,两人顿时成了忘年之交,只要莫长卿休沐便会到寒家走动。
那时年仅五岁的小寒幽一双眼珠子灵气十足,煞是可爱,个性也尚未变得阴沉,每每见到莫长卿都是爷爷长、爷爷短的,让莫长卿十分喜爱,心念一转,便想与寒远定女圭女圭亲,为自己十一岁的孙子定了个小媳妇,还给了订亲信物。
寒远当时并不知莫长卿的身分,酒过三巡后稀里胡涂的应下了,待事后得知莫长卿竟是护国大将军时,吓得当场跌坐在地。
这事被宋茵知道后便找上了门,将莫长卿留下的订亲信物硬抢了去,当时只有萧双双在家,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宋茵,事后她将这事告诉寒远,寒远只是叹了口气,却没打算去将信物讨回。
在他心里,莫长卿堂堂护国大将军,怎么可能会替自家子孙定了个不仅没有任何家世背景,还是出身低微的农家女?他只当是两人醉酒的戏言,于是让妻子别想这么多,这事便这样过去了。
寒远夫妻俩当是戏言,宋茵可不这么想,这些年来她娇养着寒喜儿,就等着女儿能嫁进京城当世子夫人,等莫青夜升任大将军,便是将军夫人,替家里带来荣华富贵,眼下好不容易等着了,怎么可能放弃。
见妻子喜上眉梢,寒士豪只得压低了嗓音又说:“我还没说完,前阵子世子爷不是打了场胜仗?我听人说,他单枪匹马潜进敌方的军营,砍杀了敌方百余人的脑袋,包括敌方的首领,没留半个活口,据说他归来时,身上的银白战铠根本看不出一丝白色,全是血迹,脸上、发上也滴着血,而他的马背上全是满满的人头……”
那模样让人看了心惊胆颤,好几个孩子甚至被吓得连作了好几晚的恶梦,莫青夜“索命夜叉”的称号便这么传了出来。
“……世子爷杀人如麻,喜儿要是真嫁过去,不小心惹怒了他,被他杀了怎么办?咱们就一个女儿,以喜儿那样貌,要嫁个富贵人家不难,何必拿命去赌?”
“这、这传言也不见得可信。”宋茵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却不甘心放弃当大将军岳母的如意算盘。
“村长那日正巧去石寨沟送粮,是他亲眼所见。”
石寨沟离京城有数百里远,因长驻三十万莫家军,军粮大多是从附近的城池征收,芙蓉村自然也在其中。
宋茵这才信了。“可、可那是板上钉钉的大将军吶……”她盼了这么久,突然间要她放弃,比割她的肉还难受。
“妳就别妄想了。”寒士豪见她那心疼劲儿,干脆把话给挑明了。“自家的闺女妳还不了解?就喜儿那脾性,真要嫁入高门大户,说不准不能照拂娘家,还会招祸。再说了,莫家认不认这门亲还是个谜,莫老将军都过世五年,孝期早过了,可莫家愣是没派人上门说亲,分明就是不把这亲事放眼里。”
莫长卿过世,莫钧得丁忧三年,莫青夜也应该要守孝一年,但皇帝夺情,命他继续镇守石寨沟,这一待就是五年,打十岁起,莫青夜除了祖父过世时回京过一趟,便未曾再回去过。
但亲事不可能让他自个儿操办,他不回京,府里总还有爹娘在,莫青夜的娘早逝,也还有爹在,偏偏莫青夜早过了订亲的年纪,京城仍没人来,这代表什么?不正代表莫家压根不认这亲事吗?
寒士豪见妻子兴冲冲将抢来的订亲信物当菩萨般供着,原本多少也是有点期盼,可随着莫青夜年岁渐长,莫家还没个动静,也就偃旗息鼓,再加上今日在镇上听见的两个消息,和镇国公府结亲的念头便彻底打消了。
“他们不上门,咱们自己去还不成?”宋茵说的理所当然,她就不信她拿着订亲信物到镇国公府外闹上一闹,他们还能不认。
寒士豪忍不住瞪她一眼。“妳是傻子吗?那可是勋贵,咱们只是小老百姓,要真闹上门别说结亲,只怕连命都没了。”
宋茵这才噤了声,红着眼眶,“可咱们喜儿生得这般貌美,要是没了这亲事,岂不是要在村里找人嫁了?”
芙蓉村大多是庄稼人,寒喜儿一直被娇宠着,别说下地了,就是家务都不会,哪有人肯要这样的媳妇,就算有人要她还舍不得呢,一想到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银子,她就肉疼。
“不怕。”寒士豪连忙将今日听到的第二个消息告诉她。“镇上吴家的三公子今年满十六,正是说亲的年纪,吴家放了话,不求家世,只要姑娘品性好、样貌佳,都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吴家?你说的是吴太守?”宋茵红着的双眼瞬间发亮。
“就是吴太守。”
吴太守是太郡的郡守,太守府就设在他们芙蓉村下的清石镇上,吴太守的三子吴邑幼时从树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脑子,虽不至于成了傻子,反应却较常人慢上几拍,因为这事,吴太守夫妻偏疼小儿子,知道他喜好颜色才开出这样的条件。
若是以往,宋茵绝对不会答应,可莫家迟迟没派人来说亲,闺女眼看就要及笄,这蜀郡最高的官就是太守了,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若是女儿能嫁入吴家,不见得比镇国公府差,毕竟离得近,将来要照拂娘家也方便。
宋茵衡量得失后也就不再执着,答应寒士豪明日便将抢来的订亲之物还给寒幽,顺道与他们算算今晚的帐。
两人说着悄悄话,完全没察觉外头树梢上,莫青夜正嘲讽的勾起唇角。
一旁的夜虎早已憋笑到不行。“老大,没想到你的身价竟比不上吴三傻,我该不该说这对夫妻才是傻子?”
放着黄金不要要狗屎,这两个人眼光简直不要太差。
莫青夜似乎也觉得比不过吴邑有些掉脸面,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回去后,绕着演武场昂重跑十圈。”
夜虎的笑凝住了,差点没嚎出声。“老大,我错了!这都深夜了,跑完十圈我还睡不睡呀?”他这人就是太诚实还没眼色,完全没发觉自家老大的自尊心受创。
莫青夜早已甩头走人。
萧双双心惊胆颤了一夜,直到夜深都没等到宋茵来闹,深知自家妯娌个性的她,当然不会以为宋茵会这么容易放过她,果然今早天才亮,宋茵便带着寒喜儿再次上门。
“弟妹,我昨日不是让妳叫二弟把东西送来,为何没送来?”宋茵脸色十分难看。
“我……我……”萧双双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强势的宋茵欺压,那害怕早已深入骨子里,就是分了家也还是改不过来。
“是我不让爹送去的。”寒幽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个肉包吃着。
寒喜儿看着那白女敕女敕的肉包子,眼睛都红了。“娘,我的肉包!”
她昨夜为了等着吃肉,晚饭还刻意少吃了一半,谁知二叔却没把东西送来,害她饿肚子。
宋茵也没想到竟会是寒幽出面阻止,这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大摇大摆的吃着属于她的包子,实在太过分了。
“寒幽,妳还懂不懂规矩?”
“什么是规矩?”寒幽在寒喜儿的怒瞪下一口将包子吃掉,拍了拍手才又道:“做大哥的理所当然来弟弟家要吃食,不给就上门叫嚣,这就叫规矩?强盗还差不多!”
“妳—— ”宋茵还未这样被人指责过,气得涨红了脸。“好,很好!萧双双,妳看妳教的好女儿!我可告诉妳,以后你们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指望我们会帮忙!”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以后寒幽要是嫁了人,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可怪不得他们。
萧双双急红了眼,顿时想要服软,却被寒幽拦住。“这点大伯母可以放心,将来谁要谁帮忙还说不准呢。想吃肉包行啊,咱们早已分家,我们的东西自然不能白白给你们,你们若要,就拿其他东西来换或是给银子,若是还想和以往那般吃白食,那就免谈!”
宋茵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寒幽,彷佛不认识她似的。“妳、妳这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印象中的寒幽怯懦胆小,连话都不敢应一句,和萧双双一个模样,可眼前这将话说的铿锵有力,半点不让的丫头是谁?
“我若是再不变,岂不是就要被你们这些人欺压至死?一个个欺侮我爹娘老实,压根不管我们有没有吃饱,只想着上门哭穷,不给就抢,我要是还和之前一样,迟早会饿死!为了这条命,我寒幽是豁出去了,以后谁敢再借粮不还,我拚着这条命也要讨回来!”
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把菜刀,用力往木桌上一砍,那气势、那气魄不仅吓傻了宋茵母女,也吓坏了听见动静跑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
这一刀让众人彻底明白,寒家再不能和之前一样,任他们上门打秋风了。
一瞬间,寒家大门外便没了声音,有人被吓住了,有的却是半信半疑,打着将戏看完再做决定的主意。
“妳现在是想吓唬谁呀!”寒喜儿便是不信邪的那一个,她压根就不相信寒幽会突然转了性子。
“妳要是不信可以试试。”她正缺一只鸡来杀给猴看,寒喜儿肯当那只出头鸡,她求之不得。
分家前寒幽只有让她欺侮的分,别说反抗了,就是吭都不敢吭一声,这才过了几年胆儿就肥了,寒喜儿怎么可能相信。
她哼了声,便如以往一般走进灶房去搜括好东西,宋茵见状没吭声,她也不信寒幽真敢动手。
外头的看热闹的更不可能阻止了,一个个拉长脖子看着,不一会儿,寒喜儿便从灶房里拿了袋白糖和一篮子鸡蛋出来,挑衅的瞪了寒幽一眼。
寒幽目光冷凝,寒声道:“把东西放下。”
寒喜儿怎么可能理她,甩都不甩便要拿着东西走人。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堪堪从她鼻尖掠过,直直钉上木门,待众人定晴一看,竟是那前一刻还砍在木桌上的菜刀。
“啊—— ”寒喜儿傻了,下一刻便是尖喊出声,双手下意识捂着脑袋,原本拿在手上的鸡蛋和白糖落了一地,碎的碎、洒的洒。
所有人都吓呆了,谁也没想到寒幽竟然真的动手,那刀扔得不仅干净利落,还准得很。
周围瞬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直到宋茵回过神,冲上前去抱住女儿。“喜儿!喜儿妳有没有怎么样?”
“娘,娘,她是恶鬼!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来这里了……”寒喜儿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她缩在宋茵的怀中,看都不敢看寒幽一眼。
“好好好,我们回家,再也不来了。”宋茵也怕了。
没人看见寒幽怎么把刀扔过来的,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丫头的眼神真真切切充满着杀意,她丝毫不怀疑,她们要是真敢把东西拿走,那把刀射的就是她们。
两母女仓皇要逃,寒幽却叫住了她们,瞇起双眸冷冷的盯着她们。“砸了我家的东西就想跑?”
宋茵此时哪还敢叫嚣,慌忙从兜里拿出一把铜钱丢到桌上,便带着寒喜儿跑了。
众人见戏落幕,寒幽那眼神又忒吓人,也忙跟着回去了,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看着干干净净的家门,寒幽满意的勾起嘴角。“很好,以后清幽多了。”
今日之事想必不出一个时辰便能传遍整个芙蓉村,以后再不会有人打他们家的主意,寒幽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相较于她的好心情,萧双双却是哭丧着张脸。“阿幽,这事要是传出去,妳往后可怎么嫁人啊?”
天下父母心,萧双双看着自家闺女那剽悍的模样不是害怕,而是担忧,虽说寒幽才十三岁,离说亲还得两年,可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还敢上门提亲?
“那就不嫁呗!”寒幽小心翼翼将地上没碎的鸡蛋拾起。“我要是嫁人,谁来保护妳?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也挺好?”
她是真没想过嫁人,重生前没想过,重生后更别说了,这时代可是一夫多妻,她没兴趣和人同享丈夫。
萧双双听见这话,眼泪立马掉得更凶。“阿幽,都是娘拖累妳,今日得罪了妳大伯父一家,以后妳可怎么办才好,咱们家就剩这么一门走动的亲戚了……”
要不是她太没用,护不了女儿,寒幽又怎么会被逼得变成今日这模样?现在还说要保护她不嫁人,她这个娘亲实在是太没用了!
见还有四、五颗鸡蛋是好的,寒幽喜上眉梢,一转头见自家亲娘又哭得稀里哗啦,叹了口气道:“娘,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若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想要我们这门亲戚,只要他们真心诚意登门道歉,并将这些年从我们这拿走的东西全数还来,倒是可以考虑继续走动,要不然不如不要的好。”
要她说,这样的亲戚以后肯定会拖后腿,不要也罢,要不是怕萧双双难受,她才不会这般安慰她。
殊不知她的安慰反倒让萧双双傻眼,这……这话莫不是说反了?
见她还在哭,寒幽又说:“娘,妳别哭了,天塌下来都有我扛着,光是哭能解决什么事?伤身又无济于事,妳若有空倒不如烙个鸡蛋饼给我吃,我饿了。”
她最不耐烦遇事就哭的人,解决不了事情不说,还让人心烦,偏偏这是亲娘,骂不得、凶不得,只能用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性子单纯的萧双双一听女儿饿了,顿时忘了难受,忙抹了泪去给她烙饼。“娘这就去!”
见她进了灶房,寒幽这才松了口气,正打算看看宋茵留下的钱够不够赔鸡蛋,双眸却被桌上那一闪而逝的莹莹白光给吸引了视线。
那是枝竹笔,笔身看起来平平无奇,明明通身的绿,却像是散发着莹莹白光,引诱着寒幽去拿。
“这东西怎地有些眼熟?”她拧起柳眉,好奇的拿起那枝竹笔,谁知这一碰,她顿时感到手掌一热,那东西就这么没入她的掌心之中,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脑袋一晃,再睁眼眼前的一切全变了样。
寒幽瞪大双眼,小嘴儿张得彷佛能塞下一颗鸡蛋,看着眼前宛若仙境的景象,忍不住低呼出声。“这、这是……”
眼前哪里还是寒家那逢雨就漏水的破屋子,远处一座座青山连绵起伏,高傲地屹立在蓝天之下,薄薄的云雾犹如一层透明的纱巾环绕在山峰之中,远远望去好似仙境一般。
山脚下一排排绿叶稠密,俊美多姿的漓江竹,彷佛一位位身披绿纱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江边梳妆打扮,一阵春风吹来,发出“沙沙”的声音,宛若仙乐。
竹林旁是一座用竹子做成的竹屋,看似简单,事实上那每一根竹子长短、胖瘦皆一致,甚至莹莹发光,宛若翡翠一般。
竹屋前有着一条小溪流,那溪水是由远方山上的瀑布蜿蜒而来,溪上有座小桥,桥的另一头便是田地,那田地约有百亩大,土壤看起来十分肥沃,与寻常田地的土壤不同,黑亮黑亮的。
田地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种,倒是田的正中央有着一小块草地,那儿种了一颗果树,枝叶茂盛、郁郁葱葱,看着生机盎然,可惜的是上头仅结着一颗荔枝般大小的金黄色果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寒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眸。“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空间吧?”
她愈看愈像,忍不住走到小溪旁掬了口溪水喝下,清凉的溪水下肚竟有股暖洋洋的感觉,让自从来到这时代就一直体虚无力的寒幽有了一股力气,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改变是立即的,也是显著的,她瞪大眼,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直到确定自己的身子真的因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溪水而有了变化时,她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
“这水竟有如此功用!”她一直为了身体状况发愁,没想到竟会遇到这堪称灵水的宝物。
发了,这下真的发了,光是溪水就这么厉害,那要是吃了树上的果实会如何?
寒幽心动了,连忙来到大树下,那大树虽高,可结着果实的树梢却不高,只要她稍稍踮个脚便能勾到,可就在她正打算将果实打下来时,脑中却突然闪过一句话——
灵果尚未成熟,不得摘取。
“啊?”寒幽郁闷了,忍不住嘟囔。“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呀……”
她话才落,脑中再次浮出一句话—— 灵果成熟需靠珍稀药材滋养。
“要靠药材滋养?怎么滋养?”
可惜这一次空间没再给她任何响应。
就算如此,这也足以让寒幽振奋了,虽说不晓得这灵果有什么功用,但肯定不差,既然能够成熟那就好办了。
想通这点,她便想继续往不远处的远山走去,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耳边却传来萧双双的叫唤。
“阿幽!帮娘拿几颗鸡蛋过来。”
寒幽听见叫唤,正想着该怎么出去,下一刻她人已出现在木桌旁,眼前的景色又成了寒家那破旧的小屋。
她握了握拳,确定自己的身子确实精神了不少,这才兴奋的看着再次浮在她手掌心上的竹笔,冲进灶房。“娘,妳见过这东西没有?”
萧双双看见她手中的竹笔时也瞪大了眼。“这东西怎么会在妳身上?这不是让妳大伯母抢去了吗?”
“想必是大伯母把钱扔桌上时,不小心跟着扔出来的。”寒幽见她娘这般错愕,试探的问:“娘,这可是大伯母的东西?”
虽然心里有八成肯定这竹笔就是她一直在找寻的传家宝青符,可保险起见,她还是得问清楚。
萧双双叹了口气。“不是,这是妳的东西。那时妳还小,我们也就没跟妳说,这是莫老将军给妳的订亲之物……”她将事情的经过以及信物被抢后,他们夫妻俩的态度全告诉了寒幽。
寒幽听完后非但不恼,反而屏息着问:“所以,这符……竹笔真是我的?”
萧双双迟疑了下,却还是点头。“是,就怕妳大伯母知道东西掉了之后会再寻来。”
“既然是我的东西,就是她寻来我也不会给!”寒幽一双眼儿亮得吓人,将烙好的饼装入油纸中,又抄起一旁的竹篓,转身就跑。“娘我出去一下,天黑前回来。”
说着也不等萧双双回应,便跑得没影儿了。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跑这么快了?”萧双双傻眼的看着像阵风似的女儿。
寒幽简直兴奋到了极点,她一路躲着人进了落夕山中,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停下脚步,双眼发亮的看着手上毫不起眼的竹笔,心念一闪,人再次进了空间。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直到痛得龇牙咧嘴,才扬起一抹傻笑。
虽不知此时的青符与她在现代看到的外观为何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当她握着青符时,那股熟悉亲切之感骗不了人,她能确定这就是他们寒家找了数百年的传家宝。
本以为她死了,好不容易寻到的青符自然也不见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青符竟又回到她的手上,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呀……
感动过后,寒幽开始思索。“得去找药材,古籍说过,青符是能够提升等级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寒家古籍流传千年,早已残破不堪,失了大半的记事,留下来的其中一句便是青符能根据获得的能量多寡加以提升,一开始寒幽还以为指的是青符的外貌,毕竟前世她拿到的青符可是如玉一般晶莹剔透,和此时这平凡得好似用竹子做成的竹笔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再回想之前在空间的那两句话,她才明白,所谓的提升等级指的可不只是外观,还有里头的空间。
空间里的灵水,光是现在就已让她体质提升,要是能日积月累的喝下去呢?空间能提升,灵水的效果是否也会跟着提升?光是这么想,她的心头便一阵火热,将青符给收入怀中,往山里走去。
“不知道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的东西算不算珍稀药材……”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找着。
没人知道空间升级需要怎样的药材,她也只是猜测,以寒家的经济能力,这些药材压根儿买不起,想试验看看就只能进山里找。
落夕山的西面便是与莱新国交界的石寨沟,那里为军事重地,驻军三十万,等闲之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西面去不得,好在落夕山够大,且山产丰富,别说是灵芝了,百年人参都有人见过,就是生长之地太过险峻,没人能拿下,再有,自从传出山里有吃人虎后,便更没有人敢往山里去了。
寒幽便是冲着那株百年人参来的。
“在哪儿呢……”她凭着脑中的记忆艰辛的走着,进了山里危险重重,不仅路不好走,还得提防有毒蛇或会螫人的虫子。
好在这之前她已试验过空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心念一闪,便能在剎那间躲进空间里,一开始发现时她可是差点又兴奋的跳起来,想到稍早遇到的那头野猪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凭空消失,她就想笑。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敝不得寒家世世代代都没放弃找寻青符的念头。”
为了让青符能早日提升,沿路只要看见认得的草药,她都不管不顾的往空间扔去,打算回去再做整理,这其中也包括一些野果、蘑菇、野菜,只要能吃能用的她一律扔,有这么方便的行动仓库,不带白不带,就是可惜一开始看见的那头野猪,要是也能带回去,少说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吃上几个月。
都说了是珍稀药材,百年人参自然没这么容易找到,头一日寒幽自然是无功而返,但光是这么一日搜刮下来的成果还是让她十分兴奋,尤其是当她知道,被她随手扔进空间里的东西竟然自动被种到了土里,且看那长势似乎比在外面还要好时,她差点高兴得睡不着觉。
接下来几日,她都是天未亮就出门,直到天快黑才回来,萧双双很担心,问她去哪儿,她便说去摘果子和野菜了,也当真带了很多又绿又女敕的天香菜和蕨菜,甚至还采了金顶蘑菇和香杏蘑菇回来。
可愈是这样,萧双双就愈是担心。
“阿幽,妳老实告诉娘,妳是不是跑到山里头去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吓得脸都白了。
这山脚下的野菜野菇早就被孩子们给采光了,就连野果也是,她从哪采来这些东西?
寒幽看着自家娘亲担心的模样,虽然犹豫,却还是说了实话。“是。”
这下连一旁寒远的脸也白了。“阿幽,妳知不知道山里有吃人老虎?以后不许再去了,咱们家里的粮食够吃,不需要妳去冒险!”
自从自家闺女那剽悍的事迹传了出去,别说借粮了,这阵子走在路上,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客气,让他忍不住叹息,这世道还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寒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又不想骗他们,只得好声安抚着。“爹,你们别担心,我没进山里,我是往西边找的。”
“西边?”两人失声大喊。
“阿幽,爹不是同妳说过,那是驻兵之地,不得靠近,妳怎么还能去?”
几年前有个村民贪图那里丰富的资源,偷偷潜了进去,被驻兵发现当成了莱新国的奸细,打了个半死,要不是那人及时说出自己是芙蓉村的村民,早就没命了。
饶是如此,那村民也被关了十天半个月,直到确定他的身分才将他放回来,回来时人就只剩半条命,熬没几年就去了。
“爹,你别担心,我没越过防线,就在附近而已。”
驻军为了避免这类的事再发生,特地挖了石沟,只要不越过那条石沟便不会出事,但出了那件事后,村民们胆小,压根就不敢再靠近。
虽说如此,但寒远还是不放心。“不成!妳不能再去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爹辛苦一点无妨,要是妳出了什么差错,要爹娘如何是好?”
萧双双连忙附和。“妳爹说的对,听妳爹的。”
寒幽当然不可能放弃。“爹、娘,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那些野菜你们也看见了,不仅鲜女敕还极甜,要是拿到镇上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娘和我身子都不好,需要营养,爹你是男子,更需要吃肉。
“再说了,你们看我这阵子是不是身体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我去摘野菜还能顺道锻炼身子呢!把身子练得强壮一些,下回要是再有人敢欺侮我,我也不怕了,你们说是不是?”
寒远夫妻是老实人,论起口才,怎么可能赢得过寒幽,又看闺女这阵子当真精神了不少,那小脸蛋不再蜡黄无血色,而是变得白皙又细致,一头枯黄的头发也乌黑滑顺许多,活月兑月兑是个美人胚子,反对的念头动摇了,却还是有些顾虑。
寒幽好说歹说,险些没把嘴皮子给磨破,夫妻俩这才勉强点头。
有了爹娘的允许,寒幽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她说了谎,但也是善意的谎言,因为她非进山不可。
之后一个月,她每日天才亮便出了门,直到夕阳满天才肯回来,萧双双为此特地为她准备了几张饼,就怕她饿着。
寒幽知道珍稀药材不好找,却没想到会这么难找,她找了整整一个月,就连熊窝都找到了几个,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株百年人参。
“究竟在哪儿呀……”揉了揉酸软的双腿,寒幽吁了口大气,整个人躺在被落叶铺满的泥土上,瞇着眼儿看着天上的白云蓝天。“这儿的天空真美。”
和现代相比,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废气污染,有的全是天然的美景,每一口空气都是那样的纯粹。
舒畅的温度配上徐徐微风,让心浮气躁的她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瞇起双眸,享受这份难得宁静……突然一声极为细小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安宁。
寒幽倏地睁开眼,本以为又是那头不死心的大黑熊,正打算闪身进入空间,却在睁眼的瞬间愣住。
眼前是一个男人,身姿挺拔,一张脸却黑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男子穿着一身寻常庄稼人家穿的青色布衣,衣裳不仅褪了色,上头还有几处补丁,那模样就像个普通的农民,却让寒幽瞬间起了警戒。
自从开始饮用空间里的灵水后,她的五感变得十分灵敏,不管任何动物只要靠近她一丈的距离,她便能听见,这样的距离足以让她闪身进入空间保护自己的安危,否则她也不敢在荒山野岭里如此放松。
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毫无人烟之地竟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还离得这么近她才发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眼前是人,不是畜生,空间的存在万万不能让他发现,如果这人意图对她不轨,她到底是要逃还是躲进空间呢?
这人已看见她的容貌,看他穿着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若是她凭空消失,极有可能为她带来危险。
但他要是真想对她不轨,除了躲进空间再伺机反击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问题是这人的下盘极稳,况且能离这么近才被她发现,武功肯定不低……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寒幽已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想过一遍,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就见男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喊道:“媳妇儿,原来妳躲在这,害我担心死了!”
媳、媳妇儿?寒幽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
男子快步走向她,寒幽正打算将压在身上的砍刀往他身上招呼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极为细小的声音。
“别妄动,帮我。”
帮他?寒幽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鬼,这一恍神,手上的砍刀已让他压住。
“放开!”她咬牙低喊。
这人有病啊,她又不认识他,凭什么帮他?
男子却不仅没放,还笑露了一口白牙,“幽幽,妳又和我闹脾气了,我是妳相公阿夜呀!别生气了,我知道妳年纪小,下一回我会记得让着妳的,这山里有吃人老虎,我和妳说几遍了,妳每回同我呕气便往这跑,要是真出事了扔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
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长串,完全没给寒幽反应的时间,便伸手拿起她的竹篓,低声又说:“快走!后头有人跟着我,是莱新国的奸细。”
寒幽震惊于他那一句“幽幽”,正想细问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便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她很快反应过来,在听见身后的确有着细微的脚步声后心一凛,压低声音问:“我要怎么配合你?”
不配合就得死,虽说她不见得会死,但这个叫阿夜的男子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她身体不过恢复前世的十分之二、三,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倒不如先假意配合他,再伺机逃跑。
听见这话,莫青夜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小丫头会被奸细两个字吓得软了腿,就算没软腿也肯定怕得不得了,却不想她竟会是这般镇定冷静的模样。
漆黑的墨瞳闪过一丝兴味,他道:“妳现在的身分是我自小订亲的媳妇儿,其他之事妳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咧,她不还得千恩万谢他给了她这个发挥演技的大好机会?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寒幽真想赏他一记白眼,嘴里却是嚷着,“谁是你媳妇儿?我还没过门呢!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百年人参,只要找到那株百年人参,我就能吃好穿好,想吃零嘴儿就自个儿去买,不求你!”
她才十三岁好不好,有谁家的孩子十三岁就嫁人了?
“我们自小就定了亲,就算还未过门妳也是我媳妇。”莫青夜暗赞一声她的反应,又道:“那百年人参只是传言,妳这丫头傻不傻?咱们快回去吧,到了傍晚太阳不这么烈时,那吃人老虎肯定会出来,到时想走都走不了,妳想吃零嘴儿,我回去给妳买就是了。”他温声哄着,那模样真像在宠着自家的小媳妇儿。
寒幽只觉得背脊一阵恶寒。这人要不要演得这么像,怪恶心的……
“我不回去!我就是要去找人参!”
开玩笑,这才巳时三刻,这么早回去她的人参怎么办?
莫青夜见她不妥协,青筋突了突,咬着牙低声说:“那人参我知道在哪,先回去,下回我再带妳来摘。”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有多危险?才想着她冷静的不似个十三岁的小泵娘,原来是个傻的。
他知道?寒幽杏眸一亮,旋即狐疑的看着他。“你说真的?那可是百年人参,不是大白菜,你不是为了出去才骗我吧?”
闻言,他险些吐血,“我一言九鼎,这辈子许下的承诺从未违背过,若妳不信,这给妳当抵押。”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扔给她。
手上那温润的触感吸引了寒幽的注意,当她看见掌心上的东西时,那双漂亮的杏眸顿时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
墨玉,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呀!就算拿不到百年人参,也能去药铺换上几株名贵的药材。
握着那色浓细腻的墨玉,她立马妥协。“成交!”
莫青夜见她一副心肝宝贝似的把墨玉收入怀中的财迷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妳听话,我保证一定给妳买。”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寒幽这会儿可是心甘情愿陪他演戏了。
“你真会给我买零嘴儿?不会骗我?”
“不会不会,咱们赶紧回去吧!”
“嗯,走吧。”她大方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去,戏要演全套,身为现代人,牵牵小手什么的毫无压力。
莫青夜可就不这么想了,感受着掌心中那又软又小的小手,他忍不住心神一荡,待回过神后,忍不住暗自骂了自己一声。
这丫头才十三岁!他是疯了吗?
寒幽压根不知道他心里的旖旎,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理会他。
两人一路上东扯西聊,说的全是农村常见之事,莫青夜也是厉害,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对上,那模样彷佛真是对小夫妻似的。
后头跟了许久的几人见状,忍不住说:“头儿,这两个人应该真是普通村民,来寻药的。”
被唤作头儿的男子长相十分平凡,身上也是穿着寻常的布衣,一双细小的眼睛紧紧盯着走远的两人。
“我不放心,你们先回去待命,我再跟一会儿。”他们此次潜进离路国的目的极为重要,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莱新国虽是小柄,野心却不小,这些年来风雨不歇的练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拿下离路国。
可惜离路国兵强马壮,之前有莫长卿这护国大将军守着,现在又出了莫青夜这有着杀神之称的家伙,让他们久久攻打不下,可以说只要莫家军在的一天,他们永远拿不下离路国这只肥羊。
既然明的不成,就只能来暗的,他们耗费数年的时间,才在这落夕山里打通了一条地下通道,将一批一批的兵士偷偷送进来,为的就是从后方打得离路国措手不及。
这几日正是整兵的关键时刻,谁知这荒山野岭竟突然出现一男一女。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特地放出山里有吃人老虎的消息,那些愚昧的村民一开始不信邪,等死几个人后就没人敢再上山了。
若是平时,眼前这两人杀也就杀了,把事推给那虚构出来的老虎就成,偏偏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能不打草惊蛇最好,只要确定他们真是村里的村民,那他不介意饶他们一命,若不是……
他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
察觉到身后之人仅剩一个,莫青夜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别打草惊蛇。”感觉到他的杀意,寒幽轻捏了捏他的手。
她这一捏,让那黝黑的双颊微微一红,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谁让妳随意牵男子的手?”
他自然不可能打草惊蛇,眼里的那丝冷意是没想到他的莫家军里居然混进了奸细,若不是他警觉心够强,岂不是要让莱新国那些家伙得逞了?
寒幽见他撤去一身冷意,这才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演戏吗?既是未婚夫妻,牵牵小手怎么了?”
在现代别说握一下手了,就是拥抱都只是寻常礼仪,当然,她不会和身为古人的他解释这么多。
夫妻……这两个字让莫青夜心湖又产生一阵涟漪,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小丫头。
和一个多月前相比,她抽高了半个头,蜡黄的脸色已不复存在,皮肤细致、晶莹剔透,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白里透红,一头杂乱的长发也变得乌黑滑顺,扎了两条辫子,在她身后跳呀跳,宛若调皮的精灵。
再细看她的五官,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亮有神,小巧的琼鼻娇俏可人,朱红的粉唇微微翘着,十分可爱。
和之前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相比,眼前的寒幽可说是月兑胎换骨,活月兑月兑就是个小美人,再过几年长开了,那容貌定不输京城里的名门闺秀。
“妳的意思是,只有夫君才能牵妳的手?”他沉声问。
寒幽懒得解释,含糊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莫青夜心头那股莫名闷气顿时消散,意味深长地又道:“记得妳的话,从今往后,妳只能牵着我的手。”
寒幽当他入戏太深,随意的点头。“知道了。”
她的干脆让他露出一抹笑,两人很快来到山下,眼看就要进村,身后的人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跟,村口却突然走出一名老人。
“阿幽呀,今日又上山了?”老人笑呵呵的对着寒幽道,在看见她身旁的男子时,花白的眉头拧了起来。“咦?这……”
寒幽见到老人就知道要糟。
庄老头住在村子口,因为年纪大没什么消遣,闲来无事便在家门口走动走动,寒幽每日进出都会和他打声招呼,有时还会拿些鲜女敕的野菜给他。
“庄爷爷,你又出来散步呀?”寒幽早一步打断他,笑吟吟的说。
“是啊,阿幽,妳旁边这位是……”庄老头很疑惑。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感到身后有股杀气。
莫青夜瞇起眼,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却听见寒幽笑着又道:“庄爷爷,你忘了,这是我自小订亲的未婚夫婿阿夜呀!”
“未婚夫婿?”庄老头仍是一脸迷糊,就在身后那人要暴起杀人时,他才蓦地一拍腿。“我记起来了!妳说的是被妳那姊姊抢了的婚事是吧?”
“就是那婚事!”寒幽冷汗都快爬满背了,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而是害怕伤到无辜。
庄老头一提起这事便忍不住念叨,“说起妳大伯父真不是好东西,什么都要抢,就连妳的亲事也要抢!这人啊不能这般没良心,想当初妳爷爷过世的时候,明明说了家产一人一半,可妳那大伯父硬是拿了三分之二,只留了几块田给你们,连屋子都没给,宁可租给人也不让你们住。
“妳爹为人老实不计较,却一次次被妳大伯父欺压,连妳的亲事都被要了去,要我说妳那姊姊也不是好东西,自家妹妹的亲事也抢,和她爹娘一个样……”
庄老头年纪大了,很多事记不清,一时间根本想不起寒幽定下的是京城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只记得寒士豪做下这些不厚道之事。
两人一边听着庄老头打抱不平,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直到再感觉不到那被盯梢的感觉,寒幽这才松了口气。
真险!
“不过,妳的未婚夫婿这么多年没消没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庄老头纳闷的看着她身旁黑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嫌弃的又道:“而且还这么黑。”
莫青夜那张黑脸顿时更黑了,他哪黑了?这老头懂不懂什么叫易容?
“噗!”寒幽忍不住喷笑出声,打发了庄老头后,才拉着莫青夜来到一处僻静之处,直接了当的问:“忙我已经帮了,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人参?”
莫青夜看着眼前不及他胸口的小丫头,“等我解决山里那些人。妳这阵子暂且别上山,以免又被他们发现。”
寒幽点头。“这我知道,我很珍惜我这条小命。倒是你,自己小心点,别再被逮到着了。”
虽不知他是何身分,但盯着敌国奸细的肯定不会是坏人,要是他出了事,他们村庄说不定也会跟着遭殃。
“妳不问我是谁?就这么信任我?”她的关心让莫青夜心头暖暖的,忍不住问。
这丫头的警戒心分明强的很,却如此相信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有些说不通,想到她方才提到的婚事,他双眸微闪。
这丫头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寒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有谁会傻得拿出价值千金的玉佩来抵押?就算你骗我又如何?我又不亏。”
莫青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妳这丫头真是与众不同。”
本以为祖父替他定下的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丫头,那日虽远远看她替自己辩护,也只以为她是性子刚强了些,有几分聪明罢了。
可经过这半日的相处,他深刻的认知到,他小看了这个小未婚妻。
“我该回去了,什么时候能上山你再通知我。”她将自家住处报给他。
“好!”莫青夜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说罢便施展轻功走了。
当务之急是处理潜进山里的敌军,待事情处理完后,他定会上门找她,只希望她到时见到他别吓傻了就是……
寒幽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十分欣羡,“轻功呢,要是能学会多方便呀。”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方才离去的男人将带给她一份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