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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求嫁 第十九章

作者:乔宁类别:言情小说

花厅这一头,众人一团和气,徐公公正满面笑意的看着佟若绫捧起药汤。

蓦地,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喝斥——

“停下!”

众人一愣,随即闻声望去,却见湛常军铁青着俊颜,风驰电掣的奔入花厅。

修长的身影在佟若绫面前停步,而后她方凑近嘴边的浅口瓷碗被他出手打掉。

眶啷!青花瓷碗被打落在地,连同那一碗热腾腾的乌黑药汤,齐刷刷的成了地上一摊污物。

众人俱是满面震惊,佟若绫亦愣在那儿,瞠圆的水眸瞬也不瞬地,直望着浑身散发出怒气的湛常军。

他的呼息尚未顺过来,夹杂着滔天的怒气而沉沉低喘,俊美的面庞忽青忽白,少见的严峻神态,看上去甚是骇人。

不曾见过向来吊儿郎当的公子军这般严肃认真,众人登时全看傻了眼,一时都快认不得眼前的男子是何人。

尽管心下震骇,可为了顾及湛常军多年来的伪装会遭众人识破,佟若绫连忙掩嘴起身,仓皇离开花厅。

她能从方才湛常军阴沉的眼神看得出来,他这是不愿让她喝下那碗药汤,至于原因为何,恐怕与徐公公月兑不了关系……

思及方才她险些就要饮下那碗药汤,佟若绫忽尔没由来的涌上一股恶寒。

临出花厅之时,她不由得稍稍停下步履,侧过身睐了一眼徐公公的背影。

适巧,徐公公亦转身相对,面上的笑容犹然那样和蔼,眼神却添了一丝恶狠狠的凌厉。

迎上徐公公那记眼神,佟若绫心下一震,立即意会过来,方才那碗药汤恐怕根本不是徐公公口中的补药……

浑身寒毛直竖,佟若绫娇颜泛白,越来越后怕,不敢再往下深究,转过身便提步直往寝房走去。

见佟若绫领着贴身丫鬟离去,湛常军遂扬嗓命令起花厅里的宫人太监。

“徐公公留下,其余的人全退下吧。”

闻此命令,一旁杵立的宫人太监这才愣愣的行了礼,鱼贯退出花厅。

片刻之后,花厅里只余下湛常军与徐公公二人。

没有外人在,湛常军自是不必再演戏,只见他皱起峻眉,面上怒气犹盛,墨眸直挺挺瞪着徐公公。

“公公这是在做什么?郡主与我们无冤无仇,公公为何要下此重手?”

面对湛常军的怒目以对,徐公公面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徐公公一脸肃然的回望,答道:“老奴听宫人们说起,昨夜公子喝得酩酊大醉,逼着郡主就范,为免出了什么不该有的意外,老奴只好想出这样的法子……”

“荒唐!”湛常军怒斥,额上的青筋隐隐动。

饶是徐公公见多大风大浪,遇上天大的事儿皆能冷静面对,可眼下望着湛常军暴跳如雷的面貌,他不禁一愣,只因过去湛常军不曾用过这般容貌待他。

徐公公当下便明白一切,眼神转为阴晦的道:“公子方才不顾大局,当着这么多闲杂人等的面,显露你真实的样貌,这才是真正的荒唐。”

闻此教训,湛常军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怒不可抑。

“这药——”

湛常军指着地上的那摊漆黑汁液,心底半是债怒半是震惊,他当真没料想到,徐公公竟然会抬出如此恶毒的法子对付佟若绫。

“女子若是碰了,怕是会伤了身子,往后便甚难怀胎,如此恶毒的药汤,公公怎能端给郡主喝?!”

徐公公毫无一丝悔意的道:“她是敖人,又与卫王有旧情,如若她怀上公子的孩儿,日后一切将变得棘手。”

湛常军神情狰狞的冷笑一声,道:“依我看,公公是怕我对郡主生情,方会出此恶毒对策,欲借此一劳永逸。”

徐公公面不改色的道:“公子若是真对郡主生情,那将会为公子招来灾厄,老奴自然得护着公子……”

“你所谓的护着我,便是让郡主一辈子都怀不上胎?”湛常军忿然的打断他。

徐公公不吭声了,一径的默认。

湛常军语气冷峻的道:“公公往后莫要再管我与郡主的事了。”

徐公公眉一皱,面色不悦的道:“公子的事,便是老奴的事,十几年来如此,公子怎能让我别管您与郡主的事?”

见徐公公这般执迷不悔,湛常军索性把心一横,将实情全盘托出。

“其实昨夜我并未喝醉。公公清楚我的酒量,我这身酒量全是公公一手锻链而起,怕是千杯都甚难喝醉。”

徐公公似是早有所料,面上不见一丝诧异。

毕竟,打从湛常军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他便随侍在侧,普天之下,想必找不着比他更了解湛常军的人。

见此状,湛常军心下明了,徐公公肯定已揣度过他昨夜藉酒装疯的真正用意,只是,无论昨夜他与佟若绫是否圆了房,为了永绝后患,徐公公便想出今日这一计。

过去湛常军已习惯了徐公公的心狠手辣,只因人在敌营,若是不心狠手辣,怕是会落得屍骨无存的下场,心要够狠,手段要够凶残,方能成就大事——这道理全是徐公公教授与他的。

徐公公年少时闯荡江湖,靠的便是心狼手辣,方能杀出一条血路,他自是深谙此理。

况且,徐公公此生未曾对任何女子动过情,他深知一旦动情,便会受制于人的理,哪怕还未当上阉人时,亦清心寡欲,不随便与女子有牵扯。

如今徐公公见他对佟若绫动了情意,徐公公担忧他误了大局,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佟若绫。

所谓的除掉,自然有多种“除”法,不见得是致于死地,如今日这一碗药汤,只消让佟若绫饮下,日后徐公公便不必忧心他与佟若绫若是有了肌肤之亲,佟若绫会怀上他的孩子,成为一大隐患。

“谋事者最忌讳被人抓住把柄,是以能做到毫无弱点与破绽,方能成就大事。”

犹记得徐公公曾是这般告诫过他。

然而,他终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心思,竟然对不该动心起念的女子动了情。

寻思间,徐公公扬嗓道:“公子为了帮郡主撇清传言,如此大费周折的演了场戏,可公子却忘了,卫王派来的探子亦看在眼底,卫王若是尚未忘情郡主,想必会对公子心生怨恨。”

湛常军不以为然的道:“无论如何,郡主已与我拜堂成亲,我俩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卫王没有道理怨恨我。”

徐公公厉声道:“卫王是什么人,他生性好妒,且睚眦必报,与公子并无一丝手足之情,郡主只为了不当卫王的媵妾,便赌气下嫁于公子,卫王心底肯定怨妒难平,卫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谁也说不准。”

湛常军自当晓得,徐公公这席话并非是吓唬他,卫王此人确实是器量狭小,且他性子骄矜自大,倘若他当真对佟若绫怀有情意,依他的个性,绝无可能就这么放下佟若绫。

卫王放了探子在曼殊宫,他又何尝没有买通丰璟宫的宫人太监当探子,这些年来他对于丰璟宫内发生的大小事,牢牢掌握于手,自是清楚卫王此人的性情。

换作是往常,湛常军必定对徐公公言听计从,然而这一次,他虽知徐公公的话有理,可他却不愿再听从了。

湛常军神色清冷的道:“无论卫王会对我做出何等的事来,我都会守住郡主。”

徐公公面色丕变,一把抓住了湛常军的手臂,暴瞪双目的恶声斥道。

“公子当真对郡主动了情?你能对任何女子动情,就是不能对敖国郡主动了情意!你这分明是自掘坟墓!”

湛常军眸光坚定的望着徐公公,沉朗的嗓子稍稍软下,“公公,打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天起,你便陪在我左右,你最是清楚我的性子,多少年来我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装疯卖傻,弄臭自己的声望,只为了让世人彻底遗忘公子军此人,如今我什么都不奢望,只求能让郡主安好的留在我身旁,难道这样卑微的想望,您也容不得吗?”

“当然容不得!”徐公公毫不留情的驳斥道:“我们主仆俩在褚国吞了多少苦头,寄人篱下,如履薄冰,这日子仿佛看不见个头,老奴为了能早日助公子月兑离苦海,苦心安排了一切,而公子却为了一个女子自毁所有,你当真令老奴痛心疾首啊!”

湛常军心下自知有愧,却又不愿放弃佟若绫,只得下瓠一抽,别开俊颜,默不吭声。

徐公公见他如此,亦深谙他的性情,明白他若是不肯就范,即便天降九雷他宁死也不会松手,由此看来,他当真是恋上了佟若绫。

一生不曾对女子动情的徐公公,又怎会理解湛常军的这番心情,在他看来,湛常军这是为美色所惑,已丧失理智与聪明,无可救药。

徐公公心寒不已,松开了抓在湛常军臂上的手,不置一词的转身离去。

见徐公公的背影透着一抹沧桑,湛常军心中一紧,张口就喊:“公公!”

徐公公停步,却久久没有回身。

湛常军心中犯急,又道:“公公何以这般厌恶郡主?郡主虽与卫王有过一段旧情,可他们两人清清白白,并无任何失礼之举,况且郡主已言明心志,她愿随我一同共赴生死——”

徐公公略哑的嗓子打断了他,“老奴毕生见过无数女子信口开河,亦见过女子以情爱为刀剑,杀人于无形,看透女子的心计之深沉,自然信不过女子的承诺。万一,瑞懿郡主真是卫王派来的奸细,我们多年策划的一切便会毁于一旦。”

闻此言,湛常军总算彻底明白,无论他如何解释,生性谨慎多疑的徐公公都信不过佟若绫。

一来徐公公本就信不过女子,二来徐公公信不过敖人,若非芳儿是徐公公的外甥女,当初为了出宫方便好掩人耳目,徐公公不得不安排一个酒楼女子做外应,只怕徐公公亦不会轻易信任芳儿。

“公公这是铁了心不愿让我留下郡主了?”临了,湛常军苦笑问道。

此时,徐公公方徐缓转过身,神情深沉且失望的睐了他一眼。

“公子当然能把郡主留下,老奴不过是个奴才,怎能阻拦主子留不留一个女子?”

听着徐公公这般自我挖苦,湛常军胸口一紧,明白依徐公公的性情,怕是已彻底被惹恼,一时半刻不会原谅他。

徐公公转回身,摆了摆手,道:“且容老奴告退。”

湛常军抿紧薄唇,神色铁青的目送着徐公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