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日父亲的保证是多么的豪气干云,石焄卉以为他真心悔过了,然而在杜依霈推进手术房的时候,石政以就不见了,一直到手术成功,回到普通病房,都未见他回来过。
石焄卉回家替母亲准备换洗衣物跟一些生活用品时,他人也不在家,查了一下放钱的抽屉,果然少了一千块。
肯定是父亲又偷去喝酒了!
她气极了,要不是杜依霈确定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她肯定会恨这个父亲一辈子。
她猜可能父亲怕母亲有生命危险,怕她真去告他杀人,得负起法律责任就偷偷跑了。
无情无义的男人,亏母亲对他一往情深,即便他人瘫在人生谷底仍对他不离不弃,可他回报的是什么?
别说情了,连最基本的做人道义都荡然无存!
气了两天,她想父亲不在也好,这样她跟母亲辛苦赚的钱,就不会落入酒坑这个无底洞,至少可以好好的还钱了。
然而母亲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爸呢?”
石焄卉选择说谎,“还不就在家烂醉如泥。”
她咬唇垂下眼睫,以免母亲从她的眼中神情看出端倪。
母亲没有说什么,大概是早已料到了吧,无声叹息,望向窗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公司那边有帮我请假吗?”
“都请了。”包括她自己的。
杜依霈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心中有无限的歉意。
十九岁的花样年华啊,如果家里没出事的话,她现在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大学生了吧。
但别说一个安稳的生活了,现在家里负债累累,还有个生病的母亲、染上酒瘾的父亲,原本该是避风挡雨的家却成了她肩上沉重的负担。
杜依霈吁叹了声,执起女儿的手,“你回去上班吧。”
“我回去上班谁照顾你?”
没关系的,两个人都停班的话,哪有钱生活?”她闭上疲累的眼。“我就睡觉,睡到你下班过来,这样就不用请假照顾我了。”
“妈——”
“去吧。”
石焄卉强忍着泪水,紧紧握住拳头。
“不用担心我,这里有护理师和医生。”杜依霈淡淡一笑,“走吧。”
她犹豫着,心底也很清楚家里的状况是无法容许一天无收入的。可是她怎么放得下心?
杜依霈不断地催促,石焄卉只好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下班我直接过来。”
“嗯。”杜依霈笑了笑,“路上小心喔。”
离开医院时还不到六点,东方天空方出现鱼肚白,太阳都还没升起,没有行人、车辆稀少的街上显得有些凄凉。
看看时间,她想洗个澡的时间还有,说不定还可以打个小盹。
搭公车回家的路上,她又想到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越想心里越气,气到忍不住在公车上摀着脸哭了出来。
她一路哭回家,出了电梯时,遇到要去上学的谷季恩。
“你妈怎么了吗?”看见她哭,谷季恩关切的急问。
“她在睡觉。”
“睡觉?”谷季恩松了口气,“睡觉你干嘛哭?”他还以为发生不测了,紧张的心吊在半空中。
如果杜阿姨过世了,他无法想象石焄卉要怎办。
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如果杜阿姨当真意外过世的话,她肯定会垮的。
“我想哭不行喔?”石焄卉瞪着他,满脸倔强。
“可以可以。”这个时候他很识趣的忍住拌嘴的冲动。
“你这么早就去学校?”才六点耶。
“我习惯早点去念书,没人吵。”
谷季恩在校人缘好,其他同学一到校就会过来找他说话,早自习时间只要没有老师盯场,教室大都是闹哄哄一片,根本很难静心读书。
“所以不是规定这么早一定要到学校?”
“现在才六点,老师没这么没人性。”
石焄卉咬着唇,继续瞪着他她的压力好大,光是哭已经不足以宣泄,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干嘛一直瞪着我?”谷季恩啼笑皆非,“我可没惹你。”打从她母亲出事之后,他在言语间就收敛很多了,没像以前一样老是跟她针锋相对,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上过床的关系,倒是这家伙对他越是不客气了,一天到晚瞪他,就不怕眼珠子掉下来。
“你过来。”石焄卉忽然捏起他的外套袖子,将他往家门拉。
“要干嘛?”谷季恩没有任何反抗的跟着走,猜想她可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进屋把门关上后,石焄卉忽然拉下他的领子,踮起脚尖,主动把唇亲上。
突然被吻的谷季恩吓了一跳,瞪大眼。
“我七点要上班,你动作快。”
“什么?”
“上床啊。”她动手解开他外套的扣子。
“我之前都还没机会好好问你为什么要上床……”
“不用问,我不会回答的。”打死也不会说。
“我如果现在不陪你,你是不是又要去路上找男人?”
最好她有那个美国时间。
“对。”但她还是嘴硬的点头。谷季恩闻言气结,可若放着不管,不晓得她又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你要上床我陪你,不准去找别的男人。”谷季恩霸气道。他全都奉陪,就是不准她去找别的男人。
“不要讲得我好像会一直找你上床一样。”
她觉得她会特地找他只是因为今天心情太差,并不认为还会有下次。
就只是他刚好出现了。
不过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谷季恩闻言一个恼怒,猛然将人扛起来,直直走向房间。入了房后将人放下,唇立刻贴了上来,
感觉美好的让他伏在她身上动也不想动,石焄卉也真想就这么睡了,毕竟母亲住院这两天,她没一天睡得好的,可是她在回家的公车上已经告诉店长今天会去上班,母亲的医药费、家里的生活开销还有债务是不容许她轻松过日子的。
咬牙推开身上的谷季恩,起身走往浴室。
才刚调好热水温度,谷季恩也进来了。
“你干嘛?”
“我也要去上学啊,时间不多,一起洗比较快。”
“什么……一起洗……”她红着脸,眼神到处飘,就是不敢看他。
“你在扭捏什么,刚才是你拉我进来说要上床的耶。”现在突然害羞起来是要让他也跟着尴尬吗?
“那、那不一样。”
石焄卉咬唇嘀咕,也不知道自己莫名的在难为情什么。
“我看都一样。”谷季恩完全不懂她的“双重标准。”
他抓起肥皂快速清洗,没两分钟就洗好澡了,而石焄卉就站在旁边看他洗完。
“我先去学校了,”穿戴整齐的谷季恩在浴室外头喊道,“你动作也快点,要迟到了。”
“好啦,不用你管。”
“以为我爱管喔?”谷季恩发了声牢骚,背起书包,出门前,还不忘先注意一下对面的情况,以免跟家人撞个正着,还得找借口。
走在冬季早晨的冷冽空气中,感觉真是一个神清气爽。
他举高双手,大大伸展了筋骨。
“对了,事后药。”他拿出手机查询,“不知道那东西是怎样的……”
一下班,石焄卉立刻过去医院,还不忘带碗粥给母亲。
她抵达时,杜依霈还在睡,临床的女乃女乃说她睡了一整天了,还说多睡点好,睡着就是在修复身体,她这样应该很快就会出院了。
“妈,起来吃点东西吧。”石焄卉轻轻摇了摇杜依霈。
她知道母亲必是一直睡没有吃东西,所以一定要把她叫起来吃饭,要睡也得等吃完再睡。
杜依霈一摇就醒了,让石焄卉有种她根本没睡着的错觉。
喂母亲吃过粥,没有什么主题的闲聊,一直到她觉得有些累的躺下休息,这中间,杜依霈一次都没有提过父亲。
石焄卉既觉得松口气—因为她不晓得该怎么说明父亲离家出走不知去向一又觉得母亲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一个字都不说。
也许,母亲是把悲伤隐藏在心里,不想让她担心。
石焄卉既心疼又气愤。
“喂。”
闻声转头,是还穿着学生制服的谷季恩。
“你怎来了?”她未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平和,没了过往看到他必定剑拔弩张的预备。
“我来看一下阿姨。”他拿起在医院地下室买的盒装水果,放到一旁的柜子上。“阿姨睡了?”
“刚睡。”
“你吃饭了没?”
“还没。”
“那陪我去吃吧。”谷季恩指指外头。
“你妈今天没煮饭?”
据她所知,为了家人的健康,他母亲餐几乎都会亲自下厨。
“我有说我今天跟同学去逛夜市。”
“你喜欢逛夜市?”一点都看不出来。
“借口啊,不过我来的时候发现这附近真的有夜市。”他拿起她放在床尾的包包,“一起去吧。”
石焄卉不知有多久没逛过夜市了,这提议让她心动,点头答应,并拜托邻床的女乃女乃,若是母亲起床,就说她去吃饭了。
夜市是在一间停车场上,规模并不大,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一个星期只有星期五晚上才有。
她跟谷季恩一起吃了蚵仔煎,中途谷季恩跑去买了两杯茶回来,一杯无糖绿,一杯珍珠女乃茶是给她的;他们对食物的喜好挺固定,问都不用问。
吃完蚵仔煎后,谷季恩起意要去玩射飞镖。
一场有六支飞镖,谷季恩拿了三支给她。
“我们来比赛谁比较厉害。
“好啊。”石焄卉拿起一支飞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一共玩了五场,谷季恩以三比二小赢一场,也赚了一只皮卡丘玩偶。
他把玩偶塞给她。
“你不要玩偶干嘛还选它?”她纳闷。
“因为它看起来最划算。”因为他知道她喜欢皮卡丘。
“你还真精打细算。”石焄卉嗤笑。
在他挑了皮卡丘的时候,她在刹那间心跳停顿了下。
在他执意把皮卡丘给她时,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喜悦欢呼。
她一直很喜欢玩偶,到现在房间内还是有不少只,什么角落小伙伴啦、卡娜赫拉,还有宝可梦,几乎全收集了。
但自从父亲生意失败之后,她就没有再买过半个玩偶了。
抱着暖暖的布偶,嘴角是难以控制的笑意。
“喂,有套圈圈。”他很自然地拉着她小跑步过去。“再来比看谁比较厉害。”
“你还真爱比耶。”她翻白眼。
“如果这次还是我赢,”他压低音量在她耳畔道,“你就得让我为所欲为一次。”
他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我不要。”她毫不考虑就拒绝了。
上了两次床已经超乎她的预期了,再一直睡下去,那叫什么关系啊?
心底对这样的发展感到不安,是故她直接拒绝了。
“怎样?怕输啊?”谷季恩使出激将法。
“那如果我赢了?”
“看你要怎样都随你。”他理所当然道。
意思是,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虽然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她对他会有什么要求,但总觉得,如果手中握着这项赌约,在未来似乎有其可用之时。
输了,了不起就再上一次床就那么最后一次嘛,但如果赢了,她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呢。
“好,”思考过后,她点头。“开始吧。”
石焄卉他们选了一个角落小伙伴的白熊陶制存钱筒,看谁先套中谁就赢了,猜拳过后,由谷季恩先发。
“不要中不要中不要中……”一旁的石焄卉不断碎碎念着干扰他。
“你很吵。”害他无法集中精神。
“这是战术。”石焄卉得意的扬起嘴角。
他丢出去时,指尖力道稍微猛了些,落到了白熊后头。
“Yeah!”石焄卉开心欢呼,将手上的皮卡丘塞进他怀中。“换我了。”
她十指交叉转着手腕,大有非赢不可的气势。
谷季恩看着她兴奋期待的模样,嘴角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意。
不过他还是不忘以牙还牙。
“不可能中的,必输必输必输……”他非常故意的直接在她耳畔念着。
“吼,好烦!”石焄卉摀起耳朵。
“回敬而已。”
“我又没在你耳朵旁边念。”
谷季恩耸着肩膀,一脸痞样。
石焄卉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可爱的白熊,手比画了好几次,在集聚了信心时才丢出去。
圈圈套上了白熊的耳朵,石焄卉正要开心大叫时,没想到那圈圈抖了两下后竟滑下来了,石焄卉整个人傻立,瞬间有种世界末日突然来临的错愕。
“闪开闪开。”谷季恩把人推到一边。“换我了。”
刚才他是故意失手,但是石焄卉差点成功,让他知道不可以再隐藏实力了,可看到石焄卉扁着嘴失望的样子,他踌躇了下,圈圈落到了隔壁那只狐狸存钱筒上。
他是套中了,但不是白熊。
笑容立刻回到石焄卉脸上。
“换我换我!”她把人挤开。“这次我一定要套中。”
石焄卉这次斟酌着力道,但因为太过小心,圈圈竟然落在白熊的脚跟前。
谷季恩心想又得再放水一次了。
又经历过了两次失败,石焄卉终于成功套中白熊。
“我成功了!”一时激动,她转身开心地抱住了谷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