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善源堂洋溢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气息,恍若一支优美的歌,也彷佛春日提早来至了,虽然大夥都不明白这股和乐融融的气氛从何而来,但他们也喜欢这种和谐美好的氛围,尤其在经历了一家之主马南风倒下的巨变后,这样的和和美美更是难能可贵。
这份转变,其他家人不知由来,东盛却不可能不知道,诊间里的气氛变好了,他都看在眼里,姑娘不再时不时提防着纪公子,纪公子看着姑娘的眼神满是宠溺,这样的眼神他很熟悉,他就是这样看着杏儿的。
所以,他知道姑娘和纪公子之间一定有点什么,但他口风很紧,当事人没说之前,他连师父也没透露。
在他看来,姑娘和纪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纪公子若能长久留下来,不但是姑娘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善源堂要成为苏月城第一大医馆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其实,他师父若没把善灵的收入大部分拿去帮助别人,老早就可以扩充经营,与冠云一较高下,冠云之所以能成为苏月醤一大医馆也是因为一直购地,一直增建馆场,也一直聘请坐堂大夫,医术是不错,但诊金贵得吓人,毫无医者仁心,若是没有银子一定会被赶出去,休想黎馆主会想他师父一样,遇到贫病者不收诊金还送草药,有时病人没地方住还收留人家住几天。
所以,善源堂始终维持在现在的规模,没有经费扩充,过去他认同他师父说的,要大隐于市,不出风头、不露锋芒,觉得那样也不错,可经历了他师父倒下,坐堂大夫全被挖走,形同被冠医堂狠狠踩在脚下的事件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认为唯有第一才不会受人欺压。
因此,他私心希望纪公子能留下来,与姑娘一同将善源堂发扬光大!
“东盛,你拳头干么攥得死紧?”谭杏儿盯着他左瞧右瞧。“是适才午膳吃太饱了吗?”
东盛想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了,听到谭杏儿的话,这才连忙松开。
马彩蒙笑道:“杏儿也是挺关心东盛的嘛,还注意到东盛的拳头。”
东盛是个好青年,为人耿直又很沉稳,和心直口快的杏儿很相配,重点是,他喜欢杏儿,一直默默守护,这种大仁哥当然要帮他一把啦。
“我哪里关心他了?”谭杏儿连忙撇清。“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因为他挡了我的路,个头那么高杵在那儿,我要叫他让开才看到的。”
谭沄娘摇了摇头。“这缺心眼的丫头,也只有东盛才会让着你。”
马南风啜了口茶,微微一笑。“家人之间彼此关心也是自然的事,亲家姑娘细心体贴,这才会注意到细微之处。”
徒弟对亲家姑娘有意,他这个做人家师父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乐观其成,就怕姊儿爱俏,东盛不是很俊逸的外表会吃亏。
“爷爷!叶馆主来了!”马麒麟奔进厅堂,欢快的说道,手里拿了一支糖葫芦。
这孩子方头大耳,头好壮壮,没什么缺点,就是注重吃,姊弟俩去书铺,他也能买点零食回来。
后面马琉璃笑容满面的领着三个人进来,除了叶瑾和提着礼物的小厮,还有个笑盈盈的圆润妇人。
马南风起身相迎,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同来的妇人。“这位是?”
他见过叶夫人,清痩娇小,跟这圆润的妇人大不相同,也不知这妇人是什么人,怎会跟叶瑾同来?
叶瑾进得厅来,上前作揖见礼。“马馆主,这位是王媒婆,正所谓‘无媒不成婚’,所以小侄今日特地带了王媒婆同来,以表慎重,关于婚嫁细节也可以一并商议。”
马南风很是讶异。“呃……叶馆主,这实在是有些……突然。”
上回叶瑾是表白了心意,不过他并没有做明确回应,怎么今日连媒婆都带来了,叫他措手不及。
“不突然,不突然,这亲事啊,就是要打铁趁热才好。”王媒婆笑看着马彩蒙,满口称赞的说道:“这位便是马姑娘吧?久闻马姑娘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然貌美出众,难怪令叶馆主心心念念了。”
“咳!”一片寂静之中,纪玉琢冷不防重重的清了清喉咙。
马彩蒙打了个激灵,她蓦然走到窗边去,而且是离叶瑾最远的窗子。
她的举动引来众人侧目,她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朝自己搧了搧风。“今天好热,我站这儿凉快些。”
“好热?”谭杏儿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她。“不会啊,你哪根筋不对?哪里热了?而且客人在这里,你是主角,站那么远做什么?”
马彩蒙笑了笑。“每个人对温度的感受不同,我觉得热,还是站这里就好。”
她诡异的坚持令人不解,人家是来向她提亲的,她却站得老远,彷佛事不关己,令场面有些僵。
王媒婆乾笑了两声。“哎哟!马姑娘的性格真是特别,只是隔得那么老远,这亲事要怎么谈呀?”
马南风面色尴尬地道:“蒙儿,来者是客,还不快坐到前面来。”
他虽然不知道女儿反常的举止是为何,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有什么话等客人走了再说也不迟。
谭沄娘也急了,连忙走去马彩蒙身边小声劝道:“彩蒙,你就先过去吧,想来公爹也不会不经你同意就随意应允亲事,就只是听听他们怎么说,可好?”
马彩蒙有苦难言。“嫂子,我也是不得已的……”
“你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啊?”谭杏儿气呼呼的跑过去推着马彩蒙。“没听到人家是来向你提亲的吗?你硬是杵在这里叫亲家老爷为难!”
马彩蒙又何尝不知道她的作为会让她爹很难下台,可她答应了纪玉琢,要距离叶谨最远,她就得做到,因为她知道,若她没做到,纪玉琢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到时恐怕场面更难看,纪玉琢这个人是不怕跟人撕破脸的。
“你们请回吧!”纪玉琢徐缓开口,“彩蒙不会答应这桩亲事。”
马彩蒙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要命!这人还是要闯祸!
“纪公子以什么立场说这话?”叶瑾面罩寒霜,冷冷说道:“马馆主都没说话了,纪公子难不成是彩蒙姑娘肚子里的回虫,知道她的心思?上回纪公子也是这般不由分说的跳出来阻扰叶某求亲,姿态相当无礼,此番叶某诚心诚意带着媒人而来,纪公子又出言不逊,若是彩蒙姑娘授意,那么叶某便无话可说,若不是的话,那就请纪公子别再开口,莫要再私自揣度彩蒙姑娘的心思,以免伤了彼此和气!”
“伤了彼此和气又如何?”纪玉琢神色淡淡,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我根本不在乎跟你伤了和气。”
叶瑾面色阴鸷,对纪玉琢怒目而视。“彩蒙姑娘,请你说句话吧!唯有你表明立场,才能令纪公子心服口服,不再干涉我俩之事!”
纪玉琢冷嗤-声,冷眸看着马彩蒙。“我俩?”
马彩蒙很是头痛,她深知“我俩”这个词绝对是踩到纪玉琢的地雷了。
她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从来没有对叶瑾表示过什么,也不是她叫叶瑾来提亲的,怎么把账算到她头上了?
不过她确实对叶瑾无意,早点说清楚,彼此划清界线也是好的,免得日后有什么感情纠纷。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凝声道:“叶馆主,很抱歉没早点跟你说明白,我心中已有心仪之人。”
纪玉琢下巴抬高了,他看着叶瑾,接口道:“她心仪之人,便是我。”
除了东盛之外,众人一下子呆若木鸡。
谭沄娘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太迟钝了,彩蒙和纪公子何时发展成这关系的,同处一个屋檐下,她竟全然不知?实在太后知后觉了。
“纪玉琢!”马彩蒙瞪圆了眼睛,她以为让叶瑾打消念头即可,可没想到要做到这么绝,当场让叶瑾难堪,男人的好胜心真是她难以了解的。
“你说什么?”叶瑾回过神来,脸色一沉。“彩蒙姑娘心仪之人是你?此话当真?”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纪玉琢语气特别轻佻,无关痛痒似的。
叶瑾心底掀起阵阵波澜,很不是滋味,更气恼自己忙了半天,结果白费功夫,还把媒人也请来,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他们竟敢……竟敢将他当猴儿耍?自傲如他,自然不会再多费唇舌,连一刻都不愿再待下去。
叶瑾的脸色寒得犹如腊月冰霜。“马馆主,晚辈告辞了!”
就叶瑾拂袖而去,媒婆和他的小厮连忙跟上,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都不知说什么好。
马南风清了清喉咙,看着马彩蒙和纪玉琢。“你们两人,可是认真的?莫要儿戏。”
纪玉琢牵起了马彩蒙的手,走到马南风面前,郑重说道:“请您放心,这一辈子,我们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好啊!好啊!”马琉璃率先鼓起掌来,脸上满是兴奋的笑意。
在她隔壁的马麒麟被她一撞手肘,也跟着鼓掌。
“太好了,彩蒙。”谭沄娘也由衷替她高兴,她对纪玉琢道:“纪公子,彩蒙就交给你了。”
东盛拍胸脯保证道:“纪公子肯定会好好爱惜咱们姑娘。”
谭杏儿嘟嘴道:“你们都赞成了,我也不能反对了。”
纪玉琢和马彩蒙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凝视着对方,经历了穿越才接续起的缘分,绝对不能再放开。
叶瑾那样离去之后便没再出现,黎家父子更是因为绑架失败而消声匿迹了似的,他们都不再上门叨扰,善源堂倒是清静了不少。
马彩蒙给诊间做了些小小澳变,在外面挂上一个铃,绳索接到诊间里,诊间里一拉,铃便会响,代表下一个病人可以进诊间了。
只不过,三个大夫用一个诊间是小了点,若加上打下手的东盛就是四个人,她曾提议她爹和纪玉琢分开看诊,也可以加快看诊的速度,可他们都不要。
纪玉琢的理由是,他要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若再遇上地震,也可以牵着她一起落难,一起坠落到任何地方,若分开看诊,他就没办法应付突发情况了。
马南风的理由则是想要学习,若自己一个诊间便学不到他们的医术,所以必须跟他们在一起。
他原本就知道马彩蒙的来历,马彩蒙所展现的医术令他大开眼界,东盛虽不知她的来历,可对她和纪玉琢的医术也是打从心里仰慕。
见他们两人是真心想要学习,马彩蒙便从空间带了一些现代医书出来,从基础的开始教他们,他们都学得津津有味,其中马南风更是有些废寝忘食了,各种医学知识突飞猛进,直说书里的那些仪器他若是有幸亲眼见到就不枉此生。
如今,纪玉琢和马南风都不要独立诊间,马彩蒙说不动他们,索性变动候诊大堂,分出三分之一的地方作为诊间,放上一座八扇屏风与候诊区隔开来,摆一张长桌、三张椅子、一张诊疗床,在屏风后看诊,若需要开刀的病患才移到里面的诊间,一般的头痛、伤风、肚子疼都在外面看。
这一日,就在最忙碌的上午诊时,来了个自称肚子痛得要命的庄稼汉,因为疼得太厉害了便让他插了队先看诊,同来的家属有七、八人,阵仗颇大,每个都风风火火的急得要命,甚至还有一个拿着锄头便跟着来了,东盛让其中一个自称是病人媳妇儿的妇人一同进诊间,其余人在外头等。
“早上吃了什么?”马彩蒙一边听诊一边问道,跟着又给病人量了血压和体温,都没问题。
那五大三粗的妇人抢着说道:“吃了几张饼,喝了一碗杂菜汤,还有几种酱菜和一颗贼蛋,没一会儿便一直喊肚子疼,下不了田,我们其他人吃了同样东西都没事。大夫,这不是很奇怪吗?”
马彩蒙笑了笑。“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人的肠胃比较弱,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
那妇人安心了。“大夫说的肯定没错!都说您是神医哩,果然不同。”
马彩蒙又笑了笑。“过誉了。”
纪玉琢不动声色的看着。
马彩蒙听诊后开了止痛药。“不碍事,回去服了药,很快便能止痛,这几日吃得淸淡些,最好只喝白粥。”
那妇人道:“等不及回去了,大夫,您能否给杯水?赶快让我当家的服药,我才能安心。”
马彩蒙不以为意,吩咐东盛给他们倒水,先给了一粒止痛药。
熬人将那庄稼汉扶起来,帮忙把药丢进病人嘴里,连声夸赞道:“这药真是小巧方便的很,又绿绿的这样精致,跟外头传说的一样,大夫,不知这药是如何制成的?可是有特殊的捣鼓法?”
马彩蒙轻插淡写的说道:“是我善源堂的祖传秘方。”
她都说是祖传秘方,那妇人也不好再问下去,她将病人扶下床,连声道谢。
马彩蒙露出一个笑容。“不必谢,到外头柜台去付诊金取药就可以了,若有不适之处,随时回来覆诊。”
熬人扶着那庄稼汉要绕出屏风时,那庄稼汉突然软软的倒下,那妇人大惊失色的蹲下去。
“死鬼!你怎么啦!你醒醒啊!”
马彩蒙、纪玉琢、马南风三人同时奔上前去查看,同时,外头那庄稼汉的亲友听见妇人的大声喊叫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阿松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妇人急道:“我也不知道,服了大夫开的药没多久就倒下了!”
马南风急忙去试那庄稼汉的气息,他面色一变。“没……没气了。”
“不可能!”马彩蒙不敢置信,连忙拿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去庄稼汉的胸口听诊。
适才她听病人的心率一切正常,可是现在……现在真的听不到心跳了……人,真的死了……
她的面色惊疑不定,那妇人见状,嚎啕大哭了起来。“医死人啦!善源堂医死人啦!阿松你死得好惨啊……”
马彩蒙面色如土的看着纪玉琢。“会不会是心脏骤停?病人可能是急性心肌保塞,是我疏忽了……”
那妇人哭天抢地道:“你们说什么?什么疏忽?人命关天是可以疏忽的吗?你们是不把人命当命吗?呜呜呜呜……我当家的死得好冤枉啊!还我当家的命来!快还我当家的命来!”
阿松的亲友团全都一叠声的喊道:“不错!快点赔命来!”
拿锄头那人挥舞锄头砍向屏风,嘴里喊道:“原来善源堂都是庸医!都是庸医!把人给医死了,还敢自称神医,根本招摇撞骗,无耻又无良!”
他把屏风全砍烂了,外头候诊的病人都惊吓得离了椅子,纷纷走避,见状,他更加大声、义愤填膺的喊道:“大家看啊!善源堂的女大夫医死人了!我弟弟就是让她给医死的!女人还敢出来坐堂,根本存心害命!大家千万不要再上善源堂来看诊了,千万不要!”
场面一片混乱,东盛一个人制止不了那群疯狂的亲友,马南风并未出手阻止,他面色凝重的蹙着眉心,虽然觉得疑点重重,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相信彩蒙的医术,只是肚子疼,不可能误诊,不可能毫无徵兆的人就突然死了……
马彩蒙却是方寸大乱,她情急的抓住了纪玉琢的手,脸色苍白的问道:“现在把他带到空间做电击还来得及吗?”
她不愿相信一条性命就这样断送在她手里,因为她的疏忽……
纪玉琢反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拍了拍,胸有成竹的说道:“不必紧张,这症状我很熟悉,我能救。”
马彩蒙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以为在作梦。“什么?”
“我说我能救。”纪玉琢模模她的头,幽深似海的眼眸看着她。“所以你不必紧张了,来,深吸一口气,你再不呼吸,可要出事了。”
马彩蒙迷惑的看着他,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如此镇定?他当真能救活那个人?还是安慰她的说词罢了?
围观的众人听见纪玉琢的话也议论纷纷了起来,奇道:“人都死了,怎么救?”
纪玉琢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救活人不稀奇,救死人才稀奇。”
那妇人火冒三丈的说道:“人都死了你还在说风凉话!你就是纪大夫吧?人人都夸你医术高明,说你是神医,可人都死了,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说能救?你这种人还配称做大夫吗?”
“我配不配作为大夫,试试不就知道了?”纪玉琢先剥开那庄稼汉的衣衫,露出胸膛,跟着取了一根最长的针朝众人说道:“只要将这针刺入胸膛,直达心室,活络了血脉,那么患者马上就会起死回生。”
那长针触目惊心,看得旁人心惊胆跳,有人吞了吞口水说道:“听说这里的大夫会用长针刺进人的胸口,原来是真的……”
有人道:“那针刺下去还能活吗?”
另一人斥道:“原本就死了的人,哪有活不活的道理?就是死了还被糟蹋罢了。”
纪玉琢笑了笑。
患者在危急之时,早意识混沌了,即便他的针在眼前,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多的是早已昏迷,哪里管他怎么治疗。
可正常人就不同了,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长针刺入自己胸口还无动于衷,对于危险会避开,这是人类的直觉反应,也就是说,真的死了才会无动于衷……
纪玉琢的针还没落下,那庄稼汉就吓得跳了起来,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那妇人见状,拔腿就逃,纪玉琢立即出手擒住了那庄稼汉,那庄稼汉出手反击,一来一往之间,两人过了数十招,那些“亲友团”已经趁乱逃走了,那庄稼汉心急之下乱了招数,最终被纪玉琢给擒住。
马彩蒙眼睛眨巴眨巴了好几下,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她这是——遇到诈骗集团了吗?
“看到了吧,你的同夥都走了。”纪玉琢押着那庄稼汉,冷声道:“给你两条路,供出主使者,放你一条生路,若你要自己扛下来也行,那么就报官严办。”
那庄稼汉苦着脸告饶道:“我说我说!不要报官!千万不要报官!”
“算你识相。”纪玉琢点头,警告道:“说吧!要是敢胡说,适才没刺进去的那根针就不保证会不会剌进你的胸膛了。”
“明白!明白!”那庄稼汉频频点头,说道:“是生元堂的叶馆主让我们来的,事成之后有报酬五十两银子,我们这才铤而走险。”
纪玉琢在心中冷笑。“你们是哪里来的?”
那人低头嗫嚅道:“我们是满月城忠义武馆的人,适才那是龟息功,就只是想吓吓你们罢了……”
纪玉琢松开了那人的手。“你走吧!去告诉叶瑾,你们事迹败露了,若他是个男人,就亲自上门来谢罪。”
“是!是!”那人得到自由,一溜烟的跑了。
纪玉琢原就没想过那人会乖乖去传话,反正现场能传话的人多了去,所有目睹过程的人,出了善源堂肯定都会迫不及待去传播今日之事,传得满城皆知。
“玉琢,你是如何知晓那人是诈死?”马南风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纪玉琢道:“那人太阳穴鼓起,是内家高手。”
一般人是不会察觉到那人有武功,叶瑾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认为善源堂里没人懂武艺,才敢如此大胆谋划,没想到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来。
谭沄娘等人在后堂,全然不知善源堂里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之事,经过东盛转述才知晓,听完之后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尤其是谭杏儿,频频说自己看走了眼,要去找叶瑾算帐!
马彩蒙沉默了许久,心绪很是复杂,她知道没有人会怪她,她也不需要怪自己,坏的是那叶瑾。
可是,她就是莫名的情绪低落,更多的是后怕。
万一今天纪玉琢没有在场,没有识破那人的诡计,善源堂就要背上医死人的臭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她应该更加小心行事的……还有,纪玉琢一开始说叶瑾不是好人时,她就应该相信他才对。
她不但没有识人之明,又对自己的现代医术太过自信,完全没想过会有这种诈死闹事的意外……
她心绪颓然,悄悄的走出善源堂,来到了附近的荷花池畔,虽然不是荷花绽放的季节,但景色还是相当怡人,池面平亮如镜,池边种着一排垂杨柳,柳树尚未发芽,只有柳条迎风轻摆,她沿着木桥走到湖中心的凉亭驻足,有时微风轻掠,便会掀起一波细水纹向池心滑去,空气中带着些微凉意,除了她之外,四周空无一人。
马彩蒙紧抿着嘴角,透露出了她的心绪依然处在低潮。
“难不成你又在自责了?”蓦然,一件披风披上了她的肩,灵巧的手撩起了她的秀发,为她系上了衣带。
马彩蒙惊讶抬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纪玉琢由后环住了她的肩,轻轻模了模她的脸,微微低下头说话,“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在善源堂时我的目光总是片刻不离你。”
“所以我今天的慌张你肯定是看得一清二楚了。”马彩蒙心情更低落了。“虽然死亡是假的,但我在我以为被我医死的患者和家属面前大乱方寸却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自是怎么当上医师的。”
“他们存心诓骗,又表现得不可理喻,你会惊慌失措是很自然的事,怎么能怪你?”纪玉琢理所当然的说道。
马彩蒙闷闷不乐道:“你就没有惊慌失措,还一早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你这是在吃我的醋吗?”纪玉琢失笑道:“我是因为原主学了功夫,知道练家子的特性,否则我也会跟你一样,被他们所骗。”
马彩蒙幽幽道:“谢谢你还安慰我,不过,我确实有要检讨的地方,这部分难辞其咎。”
“你还不如检讨你识人不清的部分吧!”纪玉琢故意捏捏她的鼻子。“我说过叶瑾不是好人,被我说中了吧!他还真是坏得彻底,想用医死人的事件让善源堂关门,十足十的卑鄙小人!”
能有挞伐叶瑾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叶瑾不是好人?”马彩蒙很是迷惑的问道。
纪玉琢嘴角一挑。“男人的直觉。”
马彩蒙眉头一皱,自然是有听没有懂。“什么男人的直觉?能够说得具体一点吗?”
纪玉琢撇撇嘴道:“他看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是喜欢你没错,他想要得到你,却夹杂了许多其他的心思。”
马彩蒙慢慢垂下眼,心中很是懊恼。“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因为你不是男人。”纪玉琢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将她转过身来,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彩蒙,任何人都会犯错,但错误不是用来让你一蹶不振的,知错能改,那么即便是犯错,也能够有其价值。”
马彩蒙凝视着他,有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你不会想回去吗?你与我不同,在现代,有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不想他们吗?”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伤心欲绝,但幸好还有我大哥、大嫂跟两个侄子能够安慰他们,有他们在,我很放心。”纪玉琢深深的看着她。“若是现在能够让我选择回去,可是那里没有你,我不会回去;若我没穿越过来,但是你在这里,我也会选择来到这里,就算永远不能再回去,我也会毫不迟疑的来有你的世界。”
马彩蒙感到自己的眼眶不争气的湿润。“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感动?”
纪玉琢扶住了她的后颈,他的唇贴了上去。“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