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黑子、贺洵投资在晴兰身上的钱越多,赚得就越多,上一季拿到红利时,他们义无反顾地决定把钱再投进去。
晴兰看着桌上的银票摇头了,这是她第一次对钱摇头。
“你们得学会自己控制钱,不能永远依靠我。”晴兰抗议。
白叔方点头,这是大实话,不过……
“我就罢了,黑子可不行,他是个败家的,今天你给他钱,明儿个他就大手大脚到处请客,要不了几天会连半毛都不剩,嫂子还是帮他管着吧,以后直接交给他媳妇儿。”
晴兰想想有道理,无奈地将银票收回去,“好吧。黑子,你想找什么样的媳妇?”
“模样不求,性子像嫂子这样的就行。”黑叙直接把条件给撂下。
“我的性子可不好。”
“成天笑咪咪的还不好?嫂子客气了。”
“我是憋着呢,早晚要憋出病的。”是玩笑话,可听进三人耳里添入几分滋味。
可不是吗?成亲四年,天天守活寡,怎能不憋?
“要不,和离吧,你与大哥和离后,我娶你进门。”白叔方说。
“就算和离也轮不到你,还有我呢。”贺洵推开他,不满道。
四年时间,足够让人看清一个人的秉性,起初贺洵认定夏晴兰做戏,认定她有心机,她在祖母膝下取巧,她对他处处照拂,所做所为都带着目的。
可倘若一场戏能足足演上四年,那么就算不真心也是真心了。
她不只改变家中经济,改变他的际遇,也彻头彻尾地改变祖母,祖母再也不深居简出,万事提不起劲,她经常出门见老姊妹,也常邀人进府,日子别说有多惬意了。
而现往的自己文武双全,云将军允诺再有战争,必定带他验证一身所学,他也通过乡试,准备在下一次的会试时进场。
曾经不懂事的自己,问晴兰:“大哥不喜欢你,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没生气,只是弯了双眉回答,“你说话真戳人心窝子。”
他不理她,追问她的目的。
她依旧眉眼弯弯,“很简单呀,妻子努力不就是期待相公欢喜?”
“如果大哥就是不喜欢你呢?”
他想,这句话肯定把她的心都给截出血水了。
也许太直接,太残忍,接在这句问话之后,是一大段静默,最后她抬眼,笑容顽强地挂在唇边,“那也只能认了。”
接下来他不敢再问,不敢追问。认了?是指认了不被喜爱也可以安然在贺府过一辈子,还是指认赔杀出?
因为他开始担心,答案是后面那个,他不想待在没有夏晴兰的贺府。
“搞**啊,那可是你大哥大嫂,何况你毛都没长齐呢。”黒叙鄙夷道。
“我十四岁了,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何况我大哥也是你大哥,我娶大嫂**,你娶嫂子就不**?”
白子黑子和贺洵就为这几句话争论起来,风暴中心却像没事人一般,手指头飞快拨着算盘,心情飞扬。
知道那条玉矿今年产出多少玉石?
年中光因“赌石”这门生意就赚进近十万,大周朝民生乐利,百姓手头有几个钱,大家不介总小赌怡情。
而打磨出来的玉石,因质地上好,做成的玉饰在铺子里高价卖出,短短几个月,有近三十万收入。
贺巽慷慨,抽出十万两银票,对她说:“给你零花。”
这是第一次,她从他手里收到零花钱。
饼去只有她这只老牛为他卖命的分,哪有收获的理,所以……付出总会有收获的,对吧?
堡作是这样,那感情呢?她乐观的天性让她对所有事都抱持几分乐观,听说乐观的人容易成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理。
不知何时,吵闹声突然安静下来,晴兰抬眉,意外撞见贺巽的冷眼。
他心里不舒服,因为好兄弟、亲兄弟,一个个都在等她和离。
凝目望向三人,他的眼光具侵略性,白叔方第一个受不住,夹着尾巴赶紧逃命,紧接着黑叙也跟着走人。
贺洵比黑白两人更有种,离开前不怕死的拍拍贺巽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大哥,把大嫂看好,有不少人觊觎呢。”
贺巽眼光像箭似的射向弟弟,当他没听见他想搞**吗?
贺洵倏地明白,大哥听见自己的话了……呵呵,不怕不怕,大哥还能为几句戏言手刃亲兄弟吗?贺洵有恃无恐地迈开大步往外走。
放下帐簿,晴兰走到他跟前,手指抚过他皱成川字形的眉心,“你在生气?朝堂事不顺利?”
他摇摇头,掠过方才那一荏,“去年冬天雪太大。”
“影响春耕?不至于吧,瑞雪兆丰年啊。”
“去年雪灾压垮不少百姓房子,我领着京城富户捐钱捐米,还为灾民盖新房,户部将情况上呈,皇上龙心大悦,决定给你个一品诰命。”
这些年贺家为朝廷拿出去的钱,都快抵过半个国库了,他加官晋爵速度之快,已经让无数朝闸跳脚,再赏下去,许是要发生暴动,于是就赏到晴兰头上了。
“高兴吗?”他问。
“有一点。”
“之后,要更忙了。”
“为什么?”
他正起神色道:“周勤私蓄军队。”
晴兰微怔,这件事前世周勤做过,但他能做是因为有她赚银子供养军队,可现在……
“他哪来的钱?”她几乎把周勤的生意给打趴,残余铺面能够支应起府邸暴给已是勉强。
“杨家帮他联络到不少商人。”想花点银子捞从龙之功的富商不少。
换言之,此生杨嬛对周勤的功用比夏媛希更大?再加上杨嬛已经为他生下一女,她岂肯安于侧妃之位。
“皇帝不知此事?”
“嗯。”如果知道……皇帝修道可不是为了成仙,而是想要长命百岁,安安稳稳地在龙椅上坐个千百年。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等。”
“什么意思?”等周勤坐大吗?太危险了吧!
“等军队渐成规模,等证据确凿,等他野心大于理智,等他……”造反。贺巽脸上透出狡狯。
晴兰恍然大悟,“咱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他喜欢她的聪明,更喜欢两人的默契。“你想怎么帮?”
晴兰满面骄傲,“旁的没有,钱,我有满仓库呢,养军队最烧钱了。”
“别做得太明显。”
“当然,我又不想捞从龙之功。”
他的手指往她额头敲了敲,“既然要送银子,能不能顺道送出个大案件?”
“比方……”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她想了半晌后道:“比方原本要用在灾民身上的钱,却被周勤挪用?比方捐给边疆保家卫国军队的粮米物资,被周勤半路拦截?”
这种歪主意,晴兰一想就一大堆,没法子呀,谁让她是个奸商。
“你真坏。”他又掐上她的脸,可惜人长大婴儿肥失踪,掐起来手感不足。
晴兰笑得无比甜美,拉下他的手,却反手点上他的鼻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南橘北枳,住的环境坏,跟的人又月复黑,我能不学坏?唉……出淤泥而不染,好困难。”
贺巽失笑,拉着她坐下来,“小酸枳打算怎么做?”
她靠进他胸口,扭了扭脑袋,想到了!
“皇上当政,四海昇平、民生乐利,铺子一不小心赚太多钱,皇帝封了一品诰命,小熬人心花怒放,决定做更多利国利民的事,想拿出十万两银子开办学堂,为小老百姓启蒙,为朝廷培养人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她有贺巽给的十万两银票呢。
对上晴兰的笑容,她真狡猾却也真可爱、真美丽,真……教人怦然心动,心脏抽得厉害。
他嗯声道:“爱国爱民,人人有责,大周有此妇人是百姓的福分。”
“那这笔钱该交给哪位大人处理较合适?”
贺巽笑道:“今年负责会试的主考官吴太傅?”
“是不是传言中,收了很多门生为二皇子所用的吴太傅?”
“就是他。”
“那就等夫君把这笔银子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后,便递拜帖给吴大人,请他为大周朝的教育贡献一分心力吧。”
说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一刻捧月复大笑。
“待尘埃落定后,咱们去到处走走吧。”他叹口气从背后揽住她,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她很娇小、很可爱,这么弱的女子怎么会有一身强大力量?
晴兰摇头,摇得他的下巴麻麻痒痒,“到时你会更忙,怕是一步都月兑不了身。”
“这世间能取代我的多得是。”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么行,何况这些年的汲汲营营让他感觉疲累,他很高兴有个和自己并肩的夏晴兰,很高兴这么沉重的包袱有她和自己一起承担。
“但是能让皇帝、三皇子专心信任的只有你。”他真的很厉害,能成为皇帝和三皇子心中的顶天梁柱,这种人谁不崇拜、不仰望。
“我真有这么行?”
“绝对有!”
“可这么厉害的我,能专心信任的只有你。”
甜了……这算是情话吗?不管是不是,都令她心中泛起酸甜苦辣,她但愿将它化成永世承诺。
看着跪作地上的贺巽,贺老夫人摇头,这孩子不是他那平庸的爹,明明是非黑白分得清楚,明明有情有义,怎就无心无情?
“你知道这件事背后代表什么吗?”贺老夫人凝声问。
“知道。”
杨嬛再度怀上孩子却差点小产,周勤满府彻查,查到夏媛希头上,一怒之下,周勤上告皇帝,谋害子嗣,皇上决定赐死夏媛希。
落燕只来得及飞鸽传书把此事通知贺巽,却来不及将前因后果说明白,就被周勤生生打死。
“真的知道?”她怀疑。
“真的知道。”贺巽口气无比坚定。
“才怪,夏媛希心术不正、品德有亏,对于这样的女子,你为什么不放手?”
贺老夫人不解,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会在感情上头勘不破?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他得在这上头吃多少亏?为何不珍惜身边人,为什么非要去追寻不属于自己的梦?她恨不得手上有一根粗棒子,能狠狠将他打醒。
“杨嬛并未受到大损伤,”
“所以呢?”
“谁知道是不是杨嬛演的戏?”
意思是……杨嬛自导自演、夏媛希无事?他到底懂不懂女人?
“你没听过无风不起浪?倘若夏媛希没有问题,旁人如何能藉题发挥?”
“孙儿听过空穴来风,杨嬛心机重,但凡她想动手就不会空手而归。”他把祖母的话堵回去。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夏媛希?”
“她本性善良。”
炳!活了几十年,这是她听过最有趣的笑话,若夏媛希本性善良,当年就不会同意家人李代桃僵,如果夏媛希善良,就不会为周勤三番两次上贺府,如果她善良……晴兰算什么?
“就为这么一句善良,你便连命都可以为她舍了?”贺老夫人怒道。
贺巽蹙眉不语。
“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晴兰?”
他依矜沉默,因为明白晴兰倘若知悉此小必定矜勃然大怒,但他必须做!
贺老夫人眼底满是失望,“算了,你已下定决心,我阻止不了你,章家那边,我会为你周旋。”
夏媛希被赐死?贺巽决心将她从刀口下救回,要为她更名改姓,给她一个新的身分,之后……之后如何,用膝盖也能想得出来,四年前的阴错阳差,他欲求却求不得的女子重获自由,他这是决心把夏媛希收在身边了吧?
可他这么做,将置晴兰于何地?她心疼那丫头,心疼她为贺家鞠躬尽瘁,最终却连一点微小的幸福都榜不到。
“多谢祖母。”他其实可以不求助祖母的,只是他不但希望为媛希更名改姓,还希望她能有个尊贵出身,这点,就必须劳烦祖母了。
望着松一口气的贺巽,贺老夫人神情凝重,抓起柺杖在地上敲两下。“当年你拿阿洵同我谈条件,如今我也要拿夏媛希与你谈条件。”
“祖母要谈什么条件?”
“与晴兰和离,放她自由吧。”贺老夫人郑重道。
她舍不得那孩子在贺府拴一辈子,却拴不住阿巽一颗真心、一分真情,与其如此不如让她海阔天空,她相信晴兰就算一个人也能活得风生水起,无虑无忧。
放她自由?四个字,捶得他心头一阵闷痛。
“为什么?”他直觉反问。
“嫁你四年,她仍是清白之身,阿巽你当真拿她当妻子看待?我不想把你看坏,但我无法不质疑,你不喜欢晴兰,只是在利用她的本领、为贺家赚得钵满盆溢,在利用她的聪颖为你的仕途铺路。四年了,她为你做得够多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放她出府。”
这并非她的真心话,她只是盼望这顿当头棒喝,能够将他打醒。
“祖母……”贺巽不敢相信,祖母竟是这样想自己的。
“吿诉我,你们是皇上赐婚,不能轻易和离。这种谎话说服不了我,夏媛希不只是皇上赐婚,还是皇上下旨赐死,你都能够为了保住她让她诈死,自然能让晴兰诈死离开贺府。”
连办法都替他想齐全了,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狠得下心。
诈死?一拍两散?晴兰将从他的生命彻底消失?不要……他无法想像她不在身边的生活,他不要看不见她、听不到她,他不要失去与她的和谐与默契。
“她是我的妻子。”贺巽坚持道。
“有名无实的妻子?”贺老夫人冷笑。
贺巽倏地起身,咬紧牙关、瞠大双眼,额头青筋尽现。
他是极为自制的人,即使面对敌人也能一派亲切和气,他喜欢袖里干坤,他擅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往往在别人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出手,然后一击命中。沉稳是他的面具,他从不轻易泄露情绪,可是现在他无法……
望着他的愤怒,贺老夫人犹豫了,莫非大家都猜错,他其实是喜欢晴兰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早点玉成好事?为什么把晴兰架在那儿,让她上不上、下不下,尴尬得不知自己的位置?是他被猪油蒙了心,还是他生性鲁钝,不懂自己的心思?
贺老夫人拿起清茶轻抿一口,决定再试他一试,“我可以给夏媛希一个身分,就能给晴兰新身分,放心,我会替她挑选蚌好男儿,日后夫妻同心,琴瑟和鸣,必能天长地久、瓜瓞绵绵。”
贺巽脸上青白交替,浑身上下散发出寒冽气势,“晴兰的事不劳祖母费心。”
“她为我费了四年的心,为什么我不能为她的下半辈子费心?”
“她的下半辈子有我。”
“有你何用?哪个女人不期待夫妻一心、子孙绕膝?除了一品诰命之外,你还能给她什么?别告诉我,晴兰是个在乎名利的虚荣女子,这种谎话连你自己都不信。”
“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说大话,这四年里你给了她什么?责任?义务?劳役?”
祖母堵了他的嘴,一时间,贺巽无法还口,只是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手臂青筋毕露。
他不服气!他可以的,可以给她所有东西,只要她开口。
贺老夫人浅笑,“夏媛希的事我自会帮你办到,往后晴兰的事归我,你不得插手。”
“不!”
“那就别指望我插手夏媛希的事。”她望向贺巽,等着他做出选择,这回,她要仔细看清楚,在他心里,夏媛希、夏晴兰谁高谁低。
他深深的吸满一口气,直到把肺叶给涨了,方道:“夏媛希的事麻烦祖母,晴兰的事,我自会处理。”
说完,不等贺老夫人回应,他转身就走。
啥!不选择?
贺老夫人对上林嬷嬷的视线,摇头失笑,“他这是耍无赖呢。”
“老夫人又不是不晓得,这些年大少爷有多辛苦,年纪小小就被逼着撑起家业,心机谋划,委屈求全,他走一步算三步,话在舌间得绕上几圈方敢出口,他必须对旁人圆融,而无赖……也只能对您耍了。”
贺老夫人轻笑,“耍便耍吧,只要他好好待晴丫头,我这颗心便也能放下了。”
酒酣耳热,晴兰微醺薄醉。
很开心,她今天十八岁了,未及笄就被塞给贺巽,可她等啊等的,都等成老姑娘了,还等不到他的爱情。
心情低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坚持很无聊,心情高昂的时候,认定这样的坚持必定有意义,于是晴兰在自我怀疑和坚持的矛盾中,一路走到如今。
但是她是幸运的,在这段路上有三个好兄弟相陪,他们敬她爱她看重她,还有一个好祖母,在低落的湿滑陪伴她开解她,因为他们的支持,让她相信铁杵必能磨成绣花针。
当然贺巽的信任也扮演重要角色,她常觉得自己像只驴子,而贺巽带给她的快乐像吊在前头的葡萄,鼓吹着她卯足全力长徒跋涉。
“你喝多了。”贺洵想臭骂晴兰一顿,女人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喝多了吗,没关系,我今天可开心啦。”她把头靠在贺洵肩膀上,呵呵笑着。
“有什么好开心的?”他嫌恶地把脸别开,却没把她的头推走。
“开心……阿洵那时候好矮哦,然后长啊长啊长,长得比我高了。”
她的手从膝盖处一路往上比划,比得贺洵咬牙,她进门时他哪有那么矮?
“而且我确定……”她藉酒装疯,一把掐住他的耳朵,“我确定阿询将来会是很厉害、超厉害的人。”
被夸奖了?脸红红的,贺洵害羞,瓮声瓮气道:“我再厉害也没有大哥厉害。”
“有!厉害一百倍。”她用力朝他张开十指。
“我咧,我有比老大厉害吗?”白叔方醉得七七八八,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差。
晴兰掐上他的脸,猛地摇晃几下,笃定说:“你比大哥哥厉害五百倍。”
“五百倍?呵呵、我好厉害……”白叔方咯咯笑得像只母鸡似的。
黑叙瞪晴兰一眼,“有本事把话搬到老大跟前说去。”
“一百倍、两百倍、五百倍……有这么厉害的哥儿们帮我庆祝生辰,我就厉害八百倍!”她一路朝贺洵、黑叙、白叔方指去,嘿嘿笑着趴在桌面上,就算醉得严重,也没有降低她的算术水准。
她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笑出泪水。
“这么厉害干么哭啊?”贺洵撇撇嘴,把衣袖递到她面前让她擦泪,女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抓起贺洵的手臂,右右上上下下胡擦一通,把她稚女敕的脸皮擦出一片通红。
“我想王嬷嬷了,只有王嬷嬷会记得我生辰,会给我做长寿面,一、二、三……四年了,我都决忘记长寿面的味道。”
多可怜啊!嫁进贺府四年,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只记得要她做牛做马、操心劳力。
黑叙贺洵对望一眼,两人尴尬地揉揉鼻子。
谁不晓得她憋屈,名不符实的,也不知道在这家里她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不过她老笑得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的,大家便习惯忘记她委屈。
“过生辰有什么了不起?下个月黑子过生辰,咱们再约着庆祝,往后咱们四个人的生,都帮对方过了。”贺洵道。
“是啊,不就是过个生辰,有啥难的。”黑叙附和。
“嗯,决定了,黑子生辰咱们去……去牵姝阁?让青青姑娘跳舞,唤香香姑娘唱歌,嫂子我请客!”
白叔方拍掌鼓噪,“再开一坛状元红。”
“没问题,嫂子有的是钱。”
“哈哈哈,嫂子豪迈、大气!”白叔方朝她竖起大姆指。
“呵呵呵……”晴兰笑得一颗头东晃西晃。
两人笑得欢快,没发现双手横胸站在门口的贺巽,脸色难看。
白叔方一把将晴兰抱进怀里,脸往她头上蹭,“嫂子,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嘿嘿,嫂子让你跟。”她环住他的背,用力拍拍拍。
两人的亲昵惹恼了贺巽,他沉下脸大步跨进屋里,清醒的贺洵和黑叙发现,连忙一左一右把两个人扯开。
“老大,他们喝醉了。”黑叙解释。
“大哥,大嫂是无心的。”贺洵也帮着分说。
“喝醉不回去,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他冷着脸说。
“对,喝醉了马上回去。”黑叙慌慌张张地扶起白叔方。
贺洵想也不想,准备打横抱起晴兰送进内室,没想到才刚抱上手,就感觉后脑处一阵冷飕飕。
心脏猛抽两下,他急忙把手往回收,但人已经抱上,这时候收手……喝醉的晴兰往下掉!
贺巽快步抢身上前,在她落地之前,手一抄抱进怀里。
他低头看着浑然不知刚渡过一劫的晴兰,她的脸庞浮上两朵红云,浓浓的酒香,淡淡的处子馨香进攻他的鼻息,他憋着气,下月复间却涌起一股热潮。
女子都希望夫妻一心、子孙绕膝吗?好,他给得起!
贺巽抱起晴兰往内室大步走去,贺洵和黑叙又瞅了彼此一眼,眉角稍透出喜意,大哥这是……想开了?
“嫂子嫂子,你去哪里?我要跟着你啊……”
白叔方含糊地喊着,黑叙、贺洵连忙架起他往外走,“嫂子忙得很,别吵。”
她喜欢他宽大的怀抱,她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喜欢啊……喜欢得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晴兰想把她的“喜欢”看清楚。
咯咯咯,她笑开。瞧!喝茫了就会作梦,她梦见心心念念的男人抱住自己,梦见在他怀里摇摇荡荡,像坐在小船上似的。
她想呢,想搭着这艘船划到梦想国度里,在那里她可以恣意欢笑,可以任性开心,可以使坏、可以作怪,可以……捧着他的脸,认真告诉他——贺巽,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她不知道自己真的说了,真的捧着他的脸说了很多个“真的”,她的喜欢明明白白、透透澈澈。
这让贺巽浓眉扬起,冰脸融化成糖,原来她不只当他是大哥哥,不只当他是能够并肩齐行的好朋友,她还对他存有非分念头。藏得很好呐,他以为他们都在那个点上止步,以为他们都不会越雷池一步,没想到她已经偷跑了那么大段,却从未让他知晓。
不过,这样很好,他很满意她对自己有数不清的喜欢。
“喜欢我什么?”他问。
“喜欢你聪明能干、喜欢你月复黑、喜欢你的矛盾、喜欢和你的默契,喜欢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她咯咯笑个不停。
她和他是同一种人?很好!他们很有默契?很好!他乐意她的认知。
浓眉弯了,弯出两道漂亮的弧形,他在她耳畔轻道:“我也喜欢你。”
她满足地吁口气,“真好啊……梦里,什么都能成真。”
“你的梦里有什么?”
“有你爱我,有我爱你,有我们相亲相爱一辈子,有……不会死……”说到最后三个字,她拧起眉毛,鸩酒的味道不差,只是喝下去后,胸月复间像被刀子划过似的,火烧火燎的痛苦无比。
“死?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等我没有利用价值,你就把我弄死。”
周勤喜欢杨嬛,贺巽喜欢夏媛希,只有她没人喜欢,是她长得太丑,还是性格太别扭?她真的不知道。
浓眉微凛,她和祖母一样,都认为他对她只有利用,所以她不仅是委屈还很恐惧?
他不是的,他们都误会他了,可他做了什么,让她们有错误想法?
贺巽哑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她委屈、对不起令她恐惧,对不起让她既努力又惶恐。
癌,他封上她的唇,她的唇微冰但是很软。
他的碰触很轻、感觉不真确,晴兰仰头凑上,企图证明这不是幻觉,她用舌头轻轻一舌忝,确定它的存在。
本就按奈不住的情潮,怎耐得住贝引?
贺巽把她放上床,她以为他要放手了,以为梦境即将结束,可是……不要啊,她想要美梦继续。
她缠住他,勾住他的脖子,语带委屈道:“不要丢下我,今天是我生辰。”
“我知道。”
“那就让梦作得久一点。”
心疼了,他叹气说:“好,就一直待在梦里、不要醒。”
他没有经验,但他顺着本能行事。
翻身覆上,她的梦继续,而他的梦开启……
睁眼,揉眼,闭眼,再张眼,同样动作重复无数次后,她发现贺巽仍然躺在身边。
晴兰偷偷掐大腿一把,会痛……不只是大腿处,她全身都无比酸痛。她曾为人妇,很清楚这种疼痛代表什么,所以……不是酒醉春梦浓,她是真真实实地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件事她已经期待了很久……四年是很长的时间啊,长到她不敢妄存希冀,长到她想也许就当一辈子战友,捧他贺家一辈子饭碗,没想到在她不敢妄想之后,美梦成真。
他想明白了?夏媛希已经离开他心底?他的感情早被她一点一点占领?她成功从酸李蜕变成仙桃?
心虚的感觉不再,她终于落实了贺家少女乃女乃这个身分,绯红从头顶炸开,染上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全身,她像只煮熟的虾子卷缩在他怀里。
贺巽睡觉向来警醒,几乎是晴兰一动他就醒来,他没打断她的想像,却也进行着自己的想像。
两世为人,初嗜滋味,他觉得美妙极了,那是种淋璃尽致的享乐,是让人想一试再试的容悦,因此憋坏了的他,欺负她醉得厉害,一次次欺负。
想起她迷蒙的双眼,想起她激情时的呜咽,想起她柔软的身子承受他的刚硬时的兴奋,笑容忍不住攀上他的脸。
晴兰侧脸望着他,过去虽然夫妻关系没落到实处,她却早已熟读他的脸庞,他的冰脸融化度很低,但每个微小表情都代表着某种意义。
相处一千多个日子,她能顺利解读他一挑眉一撇嘴……他在偷笑。
那个笑代表傲娇、得意,代表他的心情很好,所以,对于昨晚,他并不失望懊悔?
真好!她有点担心呢,担心他清醒后悔恨交加。
蓦地张开双眼,他迎上她的视线。
目光胶着,两个很熟悉的人却在这个时间点尴尬。
她猜想,他一定不会想办法解除尴尬,顶多用冰块把尴尬给封冻起来,因此解除的办法只能由她来想。
“你醒了。”她破题,她想,这是句勉强可通的废话。
“我醒了。”他顺理成章接话。
“可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就是你想像的那样。”
她想像……说道:“你喝醉,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敲她一记栗爆,“喝醉的是你,酒鬼。”
“酒鬼?我滴酒不沾的。”
“滴酒不沾还知道要请喝牵姝阁的状元红,我以为你是老饕呢。”
不是老饕是老板啦,状元红的方子是她透过层层关系才帮昆叔拿到的,酿出来后,一小卖价就二十两,虽贵却不担心卖不出去,因为考上状元的、考不上状元的、作梦都想当状元的……人人都想尝尝。
“相公说笑,我又没男女通吃的本事。”牵姝阁的美女……不是她这个当老板的自夸,实在是各个皆极品。
他挑挑眉,“你最好没有。”他只允许她吃男的,且那个男的只能叫做贺巽。
“我根深苗正,绝对没有那等歪事发生在我身上。”
“什么叫歪事?”他扬眉,皮笑肉不笑地问。
“就昨夜发生的事啊。”
“昨夜发生什么事?”
啥,他怎么这样问?他这是想否认到底?小小的胆子刚抽几下,她正打算举粉拳捶上偷不认帐的渣男,没想到一个翻身,他压在她身上,往她脸颊亲一下,问:“你指的是不是这件事?”
她傻了,脑袋停滞。
他的手在棉被底下,覆上她胸前柔软,在她鼻尖烙下亲吻,“还是这件事?”
他的动作越来越火热,她的脑子越来越难使,她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他一句句问:“还是这件?还是这件?还是这件……”
等脑子恢复正常运作后,她明白了,昨儿个晚上他不只做了一件……歪事。
男人开荤后会怎样?会让女人天天下不了床。
贺巽的体力超强,幸好她也曾经是高手,因此夜夜旗鼓相当,相约明日再战。
这样的生活让两人都很满意,终于有了成亲的感觉,他们约会、他们蜜月,他们像麻花缠在一起下了锅,就再也分不开彼此。
他想,成亲真好啊……
她想,守株待兔,守得越久、兔肉越香……
他们都想,这样的日子最好能一辈子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