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容渊的一举一动,李承何一直看在眼里,不过闺女没有反应,他何必放在心上呢?可是当闺女气呼呼的冲过去找人算帐,他就意识到麻烦大了,不能继续看着不出声,闺女绝对应付不了那个狡猾的小子。
李承何再度提出邀约,卫容渊当然是欢喜的应邀而来,不过这一次不是约在承恩寺的桃花林,而是卫门旗下的香满楼。
“小可敬李叔一杯。”卫容渊殷勤的为李承何倒酒。
李承何可不是来喝酒的,懒得废话,直接了当重申自己的立场,“我以为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跟卫家扯上关系。”
“李叔不是要小可先确定小神医的心意吗?”卫容渊绝不承认自个儿装无辜,这是他的真实感受,明明是“奉命行事”,怎么可以怪他不受教呢?
“你不必跟我耍嘴皮子,我们李家不会跟卫家联姻。”
“李家不跟卫家联姻,那就赵家跟卫家联姻好了。”卫容渊自认为很有弹性,大丈夫嘛,能屈能伸,这没什么大不了。
李承何唇角一抽,这个小子真的很欠扁!“你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不过我想不明白,李叔为何极力隐藏身分?当初救命之恩可能让文成侯府卷入皇子的争斗,我能理解,但四皇子已登大宝,就是发现李叔还活着,也不应该会为难李叔,不是吗?”顿了一下,卫容渊压低声音,“我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当初围场狩猎李叔救了当今皇上,熊瞎子的出现不是意外,而是阴谋。”
目光一沉,李承何淡淡的道:“你想藉此事逼迫我吗?”
“不是,我只是想弄清楚,李叔为了隐藏某个秘密,不惜让父母活在悲伤之中走不出来,这是否值得?”
“是否值得有我的考量,不必你费心。”
卫容渊微微挑起眉,看样子祖父猜对了,当初文成侯府有人卷入争储,李叔不只是要保护自家人,更是要保护整个文成侯府,因此他只得牺牲自己。
“文成侯至今还不肯立长子为世子,李叔知道原因吗?”
“……文成侯府与我无关了,我不需要知道原因。”
卫容渊彷佛没听见,自顾自的又道:“我认为,文成侯应该知道当初围场的意外出自何人之手。”
他一直都知道,再大的阴谋诡计也瞒不过爹睿智的双眸,爹会心疼他,但也会同意他的做法。
“文成侯至今不立世子,皇上也不出声,李叔认为皇上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也看出来了吗?”
李承何很想教卫容渊闭嘴,一个个都是勾心斗角磨出来的,他岂会想不到围场的阴谋瞒不过他们的眼晴?他只是不愿意多想,尽他的本分守护文成侯府就是了。
卫容渊感觉到李承何散发的不悦,只能收敛嘴巴,不再火上浇油。
其实他只是想表明一件事——只要李叔坚持当初围场出手相救是巧合,皇上也不会抓着不放追究到底,无论如何,救命之恩是事实,皇上还是要卖这份情护着文成侯府。
不过,李叔显然不能明白他的用心,甚至误以为他在嘲弄,觉得他的躲藏根本是多此一举。
“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回文成侯府。”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不会泄露李叔的身分。”卫容渊赶紧举起手,可是立马惨遭泼冷水。
“你不必泄露,只要你跟李家扯上关系,我的过去很快就会曝露出来。”
“我又不在京城,没有人会关注我娶哪家姑娘。”
李承何嘲弄的唇角一勾,“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这儿应该是领了皇差吧。”
他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祖父也不提醒他?
“你领了皇差来这儿,这会儿只怕整个景溪镇都不太平。”
“……”卫容渊完全无法辩驳。
见状,李承何给了一个结论,“请你高抬贵手,我们李家想平平静静过日子。”
卫容渊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回府的,横坐在长廊的围栏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
“今日又战败了吗?”卫纪明一掌拍在卫容渊的肩膀上,他不想回神都不行。
“祖父这么幸灾乐祸好吗?”卫容渊神情哀怨。
卫纪明清了清嗓子,“祖父哪有幸灾乐祸?难道你垂头丧气不是因为战败吗?”
“李叔猜到我们在这儿是因为领了皇差。”
卫纪明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文成侯看重的儿子。”
卫容渊忍不住翻白眼,这是重点吗?
卫纪明嘿嘿一笑,赶紧献计,“其实,你只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就好了。”
“他只要坚持巧合,皇上绝对不会追究,是吗?”
卫纪明摇了摇头,“非也,他应该认清楚的是,京中目光已齐聚在此,他逃避无济于事,还不如顺其自然,认出他又如何?他不回京,皇上还能下令教他回京吗?”
卫容渊两眼一亮,“没错,皇上如今眼中只有云贵妃母子,其他都是人小物,还不足以教皇上念念不忘。”
“云贵妃的事不能说。”
“没有云贵妃相比,李叔如何知道皇上心中有更重要的牵挂。”
“为了一个丫头,脑子都变糊涂了!”卫纪明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这事还不简单,你只要点明一件事——皇上很忙,关心的人事可多着,没心思追着十八年前的旧帐不放。他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猜到我们领了皇差,想必很快就会想明白皇上有更重要的事,再不行,你就给个暗示。”
“若他还是不肯松口呢?”
“你就放弃了吧。”
“祖父!”
卫纪明连忙着捂着耳朵,哼声道:“你自个儿没本事,难道还要怪我吗?”
“若是能一吐为快,我还怕说服不了他吗?”
“最重要的是消除他心里的不安,他坚持当李家的子嗣,而我们卫家也没兴趣回京城蹚浑水。”卫纪明忧伤的叹了声气,“他不想回京是要保护家人,可是京城对我们而言是不想重回的坟场。”
卫容渊沉默下来,当时他两岁,那片火光不存在记忆中,但是对祖父来说,那场人间炼狱至今还在梦里折磨他,那种快窒息的痛不时教他流下男儿泪,如今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卫纪明轻轻拍了一下卫容渊的肩膀,“好啦,别为了这点小事就垂头丧气,以真心换真心,还怕他不心软吗?”
卫容渊点了点头,“祖父,我明白。”
“还有,不要老是自个儿撞上去,比起你这个外人,自家闺女更容易教他心软。”卫纪明从来不觉得绕点弯路很费事,其实见到的风景更多。
卫容渊略微一想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但愿明年花开春暖的日子就可以看到孙儿成亲。”卫容渊状似自言自语的转身步下长廊,还轻松的哼着小曲。
这会儿连个边都没模到,祖父就盼着他成亲……卫容渊抬头望天,压力好大啊!
无论她和卫容渊之间发生什么事,李安然答应给英姑治病,绝对不会半途而废,除非病人不愿意配合。
经过上次的突破,李安然当然期待接下来再往前一步,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英姑又缩回去了。
“嫂子真的想治病吗?”李安然自认为是个有耐性的大夫,但是对一个配合度不高的病人,她实在不想浪费心力,人要先懂得珍视自己,别人才会珍视你。
英姑一脸茫然的看着李安然。
“关于嫂子没有找回来的记忆,可能是当时发生很多事,嫂子的思绪很混乱,因此如今回想起来,嫂子的记忆当然也是一片混乱,不过,嫂子的喉咙没有受伤,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言下之意,她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想说话。
英姑的瞳孔一缩,其实她可以感觉到内心的抗拒,但她又想找回主子。
“我觉得嫂子没必要再治病了,因为没有意义。”
半晌,英姑执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自己,你折断自个儿可以展开飞翔的翅膀,将自个儿困在一个笼子里。”虽然面对的是古人,李安然还是喜欢用自己熟悉的语言,因为更贴切传神。
顿了一下,英姑再次写下,“这是何意?”
“其实,过去早就远离你了,甚至占据不了你的记忆,但你不曾从过去走出来,过去还是像一道阴影追着你不放。”
这好比小时候受了某种伤害,随着年纪渐长,早就丢进储藏室了,你也认为自个儿忘了,可是伤害其实一直刻在骨子里,不时透过身边发生的事影响你,你只是没有察觉。
伤害若不被医治,过去是不可能真的过去。
英姑怔愣的想着李安然的话。
“我记得说过,嫂子需要放下的是心中的执念。”李安然觉得该说的都说了,站起身走出去,留英姑一个人在诊间沉淀一下。
卫容渊是习武之人,再加上他有心,诊间的“交谈”自然落入他耳中。
李安然走到梧桐树下,直接向他挑明,“我的治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能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让她不得不开口的契机。”
“刺激她开口的契机吗?”卫容渊记得她提过“刺激她想起来的契机”,如今不过是从脑子换成喉咙。
“对,我曾经听过这样的案例,哑巴在生孩子的时候开口说话,不过这个刺激在她身上显然没有作用。”
“你有什么法子吗?”
李安然忍不住赏他一个白眼,“别说我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我连她的出身背景都是空白,我能想到什么法子刺激她开口?”
“我以为你是大夫,你应该有什么好主意。”
“对,我是大夫,找到病因再对症下药,这是我的职责,但我不知道她的病因在哪儿,如何对症下药?”她不是要窥探什么,而是在陈述事实。他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坦白告知,她治病的困难度就会提升,凡事有因有果,这不是很公平吗?
略微一顿,卫容渊低声道:“她是暗卫。”
李安然吓到了,这个名词不是应该离她很远吗?
“我奉命寻找她的主子。”
“……你还是别告诉我好了。”李安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家伙突然改变态度,她可不认为是为了帮助她了解英姑,绝对是另有所图。
卫容渊觉得好无辜,“你刚刚不是在抱怨吗?”
“……我不是抱怨,而是据实相告。”
“好吧,你不是抱怨,是据实相告,而我是据实回应。”
李安然翻了个白眼……等一下,怎么有一种进入限制级的感觉?
“我要送病人,你也回去吧。”李安然不自在的摆了摆手,转身回诊间。
李安然送走英姑,回到诊间,卫容渊正悠哉的坐在里头等她。
李安然不想理他,自顾自的坐下来,收拾医药箱,准备回家,不过,被某人盯着不放,让她觉得自个儿变成了猎物。“你还有事?”
卫容渊笑得很温柔,“你要回去了吗?”
“……对,我要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吗?”李安然忍不住抖了一下,在他面前,她越来越有一种地盘被人侵占的感觉,这个男人不是只能阳刚、强悍,当他有心撩她,他可以温文儒雅、深情款款,完全月兑去武夫的外衣。
“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李安然没来由的全身一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男人肯定在算计她。
“最近景溪镇出现了很多生人,你一个姑娘不要独自在外头乱跑。”
“……杏儿在外面等我。”她怎么觉得他似有所指?
“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出去瞧一眼。”他知道她是景溪镇的“大人物”,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她,而她也认识他们,相信她留心观察一下,就会看出来哪些是外地来的生人。
“我觉得你比外面那些生人还危险。”李安然忍不住吐槽。
她是大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何应付,自然有她的方法,可是遇到他,那就不好办了,她实在下不了手拿针扎他,扎得他全身麻捧。
卫容渊抬起**,倾身向前,凝视着她,轻声呢喃,“我对你来说确实比外面那些生人危险,因为我在图谋你的一辈子,准备将你一辈子绑在我身边。”
李安然的脸瞬间绽放成艳丽的牡丹,这个男人太犯规了,怎么可以这样子撩她?
“……我要回去,不奉陪了。”她觉得自个儿还是赶紧溜之大吉。
不过一路逃回家才意识到一件事,她的医药箱忘了带回来,还好在她犹豫不决是否要回头时,卫容渊已请人送上门。
从卫容渊突然提议送她回家,说什么景溪镇出现许多生人,可是最后他只送了她的医药箱,这说明什么?
李安然很快就品出味道了,卫容渊是转个弯在告诉她,景溪镇被人家盯上了,问题是,景溪镇有什么值得人家关注的?又是何方神圣对景溪镇产生兴趣?
卫容渊突然道出英姑身分,还有他奉命寻找英姑的主子,由此推断,这些人的目标是英姑的主子,而英姑的主子在景溪镇……不对,若在景溪镇,卫容渊应该找到了,正确的说法是,因为英姑在此治病,这些人就盯着这儿,打算等她治好英姑,再从英姑口中得知那位主子的下落。
她只是大夫,负责给英姑治病,她什么都不必知道,为何卫容渊要告诉她?
再仔细回想,卫容渊不只是喜欢绕着她打转,还打探她爹……她知道了,卫容渊不是要告诉她,而是要透过她告诉爹,不过,这事跟爹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不太想理他,可是她不能不说,因为爹有秘密,她不确定两者有没有关系,万一这是非常重要的讯息,她没告诉爹,使爹置身险境,届时就后侮莫及了。
想通了,李安然便冲去找父亲,而此时李承何正在书房帮李文暄上课。
她一直都知道爹在小正太身上投注很多心力,但是直到这一刻亲眼看见,她才体会到爹对小正太的严厉,不过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小正太真的很聪明,四岁就熟读四书五经,至于背下多少篇,她倒是不清楚。
“怎么来了?”李承何抬头看向书房门口。
“我有事告诉爹。”李安然还是站在门外不动,为了避免打断小正太,爹不会让她进去。
丙然,李承何教她去旁边的花厅等会儿。
李安然转身走向旁边的花厅,可是她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廊檐下看着阴沉的天空。
李承何很快就过来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爹知道最近景溪镇出现了很多生人吗?”李安然懒得拐弯抹角。
怔愣了下,李承何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突然关心镇上来了许多生人?”
“卫公子特意告诉我的,不过我觉得他是想告诉爹,就来转达了。”
李承何还是希望闺女离卫容渊远一点,可是他不再试图阻止了,因为关键在卫容渊,而想要逼退卫容渊,他必须守住立场,换句话说,他不松口,卫容渊莫可奈何。
“爹最近还是别出门好了。”
“你知道什么?”
李安然很哀怨的瞥了父亲一眼,“爹又不说,我能知道什么?”
见状,李承何忍不住逗她道:“我看你不像是非知道不可。”
李安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是爹教她不要胡思乱想吗?“当人家的爹可以这样子跟女儿耍赖吗?”
“若真的想知道,你肯定会成日在我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我是这么不识相的人吗?”李安然觉得太冤了。
“你的求知慾一向很强。”
对于非要得到答案的事,她确实会一路往前冲,不过,这不包括人家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就是有不能说的理由,她当然不会纠缠不清。
见她的脸越拉越长,李承何还是赶紧道:“若是你真的很想知道,爹可以告诉你。”
闻言,李安然更是恼了,“爹觉得有说的必要就说,用不着问我是否想知道。”
顿了一下,李承何低声道来,“原本爹觉得没有说的必要,过去已经过去了,再也跟我没有关系,何必说呢?而如今没必要说,却也不能不说。”
饼去——她最近好像一直离不开这两个字。
“过去爹有个名字——赵云晋——文成侯的次子,文成侯府的三公子……”李承何缓缓道来自个儿的身世,细说围场狩猎的经过,坠崖命悬一线,为了诈死月兑身拖着伤重的身子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心想活不下去的时候,遇见上山采药的神医,硬是将他从死神手上抢过来,从此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身分——李承何。
李安然曾经有过的疑惑终于烟消云散——难怪文武兼备的爹没有习医,与养子的身分无关,而是因为骨子里就是个贵公子;难怪爹的职业是猎户,可是爹看起来更像满身书卷味的读书人;难怪爹自信满满,一手接过小正太文武两方面的教导……总之,没想到她爹竟然是权贵之家的贵公子!
“卫公子不只是卫门的少当家,卫公子背后站着的很可能是宫里的那-位,这是爹不愿你跟他扯上关系最主要的原因。”既然过去的一切都说了,李承安觉得没必要隐瞒卫容渊的事。
李安然闻言一怔,卫容渊是来寻找英姑的主子,这是说,英姑的主子是宫中的贵人?
“依您所言,那些生人出现在此是因为卫公子,跟爹没有关系,是吗?”
“我想是吧,卫公子来这儿应该是领了皇差。”
李安然已经搞清楚所有的状况了,可英姑的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身分,竟然惊动那么多人。
“你不必担心爹,就算有人发现爹是赵云晋,我不回京,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利益,而就算皇上知道我在这儿,也不会真的逼我回京。”李承何已经想明白了,身分曝露又如何?他不回京,皇上看在当初的救命之恩也不会为难他。
略微一顿,李安然像是很随意的道:“卫公子也不知道领了什么皇差,怎么会将那么多人引过来?”
“无论他领了什么皇差,跟我们都没关系,你可不要凑上去。”
李安然觉得好郁闷,人家的差事已经间接跟她扯上关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卷入其中……不会的,她只是一个大夫,她的工作是治病,他们找他们的人,应该不会牵扯到她身上吧。
李承何举起右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听见了吗?”
李安然双手抱着额头,好委屈的说:“听见了又如何?不是说跟我们没关系吗?”
“虽然没关系,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离远一点。”
李安然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爹是对卫公子有意见吧。”
“他是个麻烦人物。”
这一点李安然非常认同,不但跟宫里那一位扯上关系,还是卫门这个大财团的少当家,身边有数不清打打杀杀的人,能够不麻烦吗?
“最近你别往外跑,知道吗?”
李安然很识相的点点头,免得爹直接下禁足令,她可无法忍受寸步难行的生活。
“好啦,回去了,我还要给暄儿上课。”李承何转身走回书房。
李安然忍不住叹了声气,爹当老师比当父亲还尽责!
不管镇上出现多少生面孔,皆与她无关,李安然依然故我的过自个儿的日子,想早出就早出,想晚归就晚归,应该干啥就干啥,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个儿被人家盯上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去盯着卫容渊,可以盯着她爹,干啥盯着她?
为了甩掉对方,李安然只能带着人穿梭在大街小巷,顺道藉此打探一下对方的目的——
单纯跟踪,还是有意掳人?可是一个不小心,转入了死胡同,这可怎么办?
正愁着,靠近她的门突然打开来,然后有人伸手将她拉进去,因为发生得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终于知道反应了,她又吓得不敢出声,引起注意,她的名声就毁了,更别说万一招来的是寻她麻烦的人,怎么办?
李安然教自个儿冷静下来,赶紧动脑子,如何月兑身?
她的医药箱交给杏儿,她让杏儿先带回家了,而她负责带尾巴到处转,不过她身上还有一个放了银针的荷包。
这时,对方带着她躲进类似山洞的地方,她的手悄悄模向腰间的荷包。
“你可别拿针扎我。”
李安然倏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怎么是你?”
“若非是我,你如何月兑困……嘘,来了。”卫容渊右手食指先放在嘴巴中间,接着指向外面。
李安然连忙透过石缝往外一看,见到先前追她的人。
那人左看右看,一步步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过来,眼看就要走到面前了,李安然不自觉绷紧神经。
“喂!你是谁?”一个婆子及时喊住那人前进的脚步。
那人见到婆子,连忙打住脚步转身往回跑。
“府里招贼了,抓贼啊……”婆子见了大喊。
园子顿时一片混乱,众人一窝蜂的朝着李安然刚刚进来的路线而去。
“我们走了。”卫容渊迅速带着李安然出了石洞,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出了屋子,并非原来的巷子,而是与之平行另外一条巷子,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出巷子,而是进了对面的屋子。
“这是哪儿?”李安然-眼就看出这间院子没有先前那间大。
“很巧,这是香满楼掌柜的家。”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可以找到月兑身的地方?”李安然很惊讶,为了甩掉人,她东西南北都乱了,他不清楚她的目的地,还可以一边救她一边寻路,这太神了!
“你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并没有走太远。”
李安然只知道自己没有走很久,并不知道一直在原地打转,不过不难理解,身心紧绷的情况下,人的想像力可以无限扩大,十分钟可以比一个小时还漫长,一里路可以比十里路还遥远。
无论如何,相较于她的一团乱,他真的太厉害了!
不过,她倒是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被人家盯上了?”
“你看起来像只无头苍蝇,我还会看不出你有状况吗?”这还真是巧合,这几日为了模清楚景溪镇这些生人来自何处,他经常上街闲逛,刚刚正好饭点儿到了,他就挑了一个面摊坐下来吃碗热汤面,没想到就看见她了。
李安然对他竖起大拇指,“行,你了不起!”
卫容渊很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极其缠绵,“以后跟着我,你万事不怕,有我守着护着,保证你每日笑口常开,不时感谢上苍教你遇见我。”
李安然脸红了,又羞又恼,这个男人难道不能不撩她吗?
“没有你,我也万事不怕。”李安然骄傲的抬起下巴,冷哼一声。
卫容渊的目光转为无奈,一副拿她莫可奈何的样子,“我看你刚刚吓坏了。”
李安然忍不住磨牙……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遇到这种事,你会吓到乃人之常情。”卫容渊安慰道。
“……”说她没吓到,她实在没那个脸,可是她受到的惊吓也是因他而起。
“以后你想上哪儿跟我说一声,我不能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也会安排暗卫跟着你。”
“不必了,你只要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何被人家盯上吗?”这才是她眼前最关心的问题,她可不想提心吊胆过日子,还不清楚得罪了何方神圣。
“不知道,不过我的人已经跟过去,相信过几日就会有答案了。”
“还要等上几日?”她实在搞不懂他的人如何跟上去,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更在意的是他们又要牵扯不清……这么说好像不对,他们好像一直纠缠不清。
这丫头非要表现得如此明显吗?她真以为没事躲在家里,他们就可以划清界线吗?卫容渊好心的提醒她,“没有我,你能应付得了吗?”
这会儿连人家的底细都不知道,她说应付得来,好像有那么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她脸皮可没这么厚啊。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
“……看不出来,你姓卫,我姓李,我们只是对门邻居,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惜今年快要过去了,要不,我很乐意你立马改姓卫李。”卫容渊真的很惋惜,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一个月之内将她娶回家都不是问题。
怔愣了下,李安然后知后觉的两颊爆红,恼怒的一脚踢过去,“谁要改姓卫李啊。”
“你啊。”卫容渊一把将她勾进怀里。
李安然很想反驳,但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心脏还违反理智评评狂跳,这个男人的怀抱宽厚坚固,教她觉得好安心……她好像陷进去了。
“卫夫人。”卫容渊轻声呢喃,然后笑了,这种属于他的感觉真好。
“……不要乱叫。”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垂死挣扎,软趴趴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好,明年再叫卫夫人,今年唤你小然儿。”这会儿将她抱在怀里,他真的觉得她好娇小柔弱。
“我不是小孩子。”原身小时候确实是爹娘口中的“小然儿”。
“对,你不是小孩子,你是然儿。”他喜欢这种一步一步越过界线的感觉,这表示他又攻陷她的一道防线,相信不久她就会弃守,未来的岳父再如何难缠,也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他们又不是一家人,他怎么可以唤她然儿?可是,她没力气抗拒……不,是她不想抗拒,因为不曾有人教她甜在心头,只想沉溺,不想抽身而出。
“然儿要听话,在我不确定状况之前,不可以独自行动,不过,不让你那个胖丫鬟跟着是对的,她只会拖累你。”
胖丫鬟……李安然决定强迫杏儿进行减肥,若知道有个“胖丫鬟”的标签贴在她身上,肯定哭出桃子眼。
不过说到杏儿,她就回到现实了,“我要回去了,杏儿等不到我会担心,胖丫鬟一旦变成哭包子,后果可是很可怕。”
卫容渊真是后悔提到那个胖丫鬟,可是也知道她必须回去了,于是放开她,从后门的巷道送她回去。
没有等上几日,晚上卫容渊就得到卫春的报告。
“那个人拳脚功夫好像不怎么样,可是脚下的本事不简单,我最后跟丢了,不过我观察了一下,他消失的地方应该是一间杂货铺子。”
虽然失去身影,但卫春可以经由气味判断此人去了何处,不过杂货铺子充斥各种气味,即便闯得进去也不会有进一步收获,他当然不会冒险一探。
“谁家的铺子?”
“我让卫夏查了一下,查不出来,背后的东家藏得很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三四年前开的铺子。”
“三四年前?”卫容渊回想三四年前有什么事,当时是皇上继位一两年后,各地有些混乱,但多是盗贼之类的小打小闹,关于那些妄想从龙之功却失败了的臣子,除了大皇子的人,其他几位皇子的人皆不敢搞小动作,因为主子不支持,这举起反旗的戏码还没上演就胎死月复中了。
“对,”卫春顿了一下,“卫夏嘀咕了一句,说是这间杂货铺子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京城的四方楼。”
“四方楼……诚亲王的铺子?”卫容渊很意外。
先皇的几个皇子当中,诚亲王跟皇上的感情最好,而且还是唯一受皇上重用王爷,不过诚亲王一直表现出不想揽权的态度,也因此更得皇上信任。
“我还没有机会进去查探,看不出这间铺子跟四方楼有何相似,但是卫夏的直觉一向很准,我相信这间杂货铺子与诚亲王的四方楼有关,当然,还是要经过查证。”
略一思忖,卫容渊请卫春取来笔墨纸砚,一一将写下整理出来的事项反覆来回琢磨,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不费神,抬头问:“祖父在哪儿?”
“老爷子跟峰叔在书房下棋,听说是战了一个下午,不分胜负,用过晚膳之后继续对弈,说是今晚一定要分出高下。”
卫容渊唇角一抽,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将刚刚书写的纸扔进炭盘烧了,卫容渊起身去了书房。
卫纪明眉头都打结了,又见到卫容渊闯进来,忍不住恼火的问:“什么事?”
“祖父和峰叔都是高手,何必非要论输赢?”
“我今日就是想赢。”卫纪明烦死了,云贵妃还活着的可能性大增,皇上更心急了,频频催促,可是事情反而停滞不前了。
“景溪镇可能有诚亲王的铺子,而且铺子三四年前就开了。”
“……什么?”手上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卫纪明惊愕的抬头瞪着卫容渊。
有没有搞错?怎么又扯出一个诚亲王?
卫明峰悄悄收拾棋盘,这盘棋显然难以继续了。
“我想了又想,景溪镇这样的小地方实在不值得诚亲王置办一间铺子,除非这间铺子的存在有特殊的目的。”
卫纪明压的点点头,当初襄州的卫府没有设在府城,而是景溪镇,正是因为这儿小,不引人注意,可诚亲王竟然三四年前就在此扎根,这当然有目的。
卫明峰收拾好棋盘,放置一旁,起身下榻,方便卫容渊可以坐下来。
“未找到英姑之前,我肯定想不明白,可是如今看来,这个铺子应该是为了连络监视英姑之人,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诚亲王怎么会跟英姑扯上关系?”景溪镇不在庆州,距离陈家村又不会太远,诚亲王将铺子开在这儿真是聪明。
沉默片刻,卫纪明低声道来,“当初不只是皇上,其他几位皇子也看上云家的姑娘,后来朝中就为了立储的事闹翻天了,闹了一两年,太子未立,但是先皇的后宫大大清洗一番,几位育有皇子的娘娘都遭到训斥,而赵云晋也就是在这次的事件当中受到波及,坠落山崖。
“这一次的纷纷扰扰惹恼了先皇,先皇禁止再提立储一事,隔了四年,先皇生了一场大病,立储一事再度浮上台面,这一次闹得更大,最后太子依然未立,不过先皇将云家长房摘女指给四皇子为侧妃。”
“所有皇子都看上云贵妃?”为了找人,卫容渊见过云贵妃的画像,当然可以称为美人,但在满京的美人当中还排不上前几名,应该不足以教所有的皇子惦记。
“他们看上的并不全是云贵妃,但云家只能有一个姑娘嫁给皇子。”
“这是当然,皇上不可能让几个儿子娶同一家的姑娘。”不只是皇家,民间也一样,兄弟通常不会娶同一家的女儿,单就皇家来说,想必是为了避免某个权贵过度扩张势力,无人制衡,最后连皇上都控制不了。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理由?”
“从前至今,云家出现过几个皇后。”
卫容渊顿时明白了,“皇子想娶云家姑娘是为了那张龙椅。”
“是,也不是,云家姑娘不只是才智双全,而且还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卫容渊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在他看来,云贵妃真的不足以称为风华绝代的美人。
卫纪明显然看出他的想法,“你只见过画像,未曾见过云贵妃本人,自然无法体会她的风华绝代。”
“祖父见过云贵妃?”
“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祖父相信诚亲王也是为了寻找云贵妃而来?”
卫纪明确实相信,这正说明当初追捕云贵妃的两方人马中有一派志在掳人,不过凡事讲究证据。“你已经确定那间铺子是诚亲王的?”
“查不出来东家是谁,只是卫夏觉得很像京城的四方楼。”
“我相信卫夏的判断,可是不能证实,这事就不能告诉皇上,否则很可能落个挑拨离间的罪名。”他们终究不在京城,皇上的信任难免会打折扣。
这一点卫容渊很清楚,人家兄弟情深,他们是外人,又不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上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他们?这一次若不是亲卫军办事不力,皇上还不见得乐意出动影子卫寻找云贵妃。
“这儿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先是扯出武阳侯府,如今又迸出诚亲王府,皇上若知道了,不晓得会有何想法。”卫容渊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卫纪明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怎么会察觉到诚亲王在这儿有铺子?”
耳根子红了,卫容渊不自在的闪了一下目光,“我发现有人跟踪小神医,不过,这纯粹是巧合。”
“你喜欢盯着她也无妨,别忘了正事就好了。”
“我没忘,卫夏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英姑那边也没有进展。”寻找猎人的事他不敢自个儿出面,毕竟这会儿有很多人盯着他。
其实能有今日的进展已经不简单,只是皇上还不满意。
卫纪明摆了摆手,示意卫容渊可以出去了,他要继续下棋,无论如何,今日非赢不可。
卫容渊还有要事在身,自然是赶紧走人了。
大冬天里,李安然最喜欢的就是包着厚厚的棉被,旁边烧着炭盆,看着游记……对,游记,不是医书,累了一日还看医书,这是闲着折腾自己吗?她可不干,眼看就要睡觉了,当然要轻松一点,说不定夜里有幸作个梦,梦见书中美景,这一觉不是睡得太值了吗?
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但是看书时李安然喜欢打开窗子,看个两页再看看外面的夜色,眼睛的负担也不会太重。
不过,她不过转个头,为何前面多了一个人?
无论遇到什么事,李安然都不是一个喜欢用尖叫来解决问题的人,所以她的第一个反应是骂人,“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夜闯香闺?”
“你怎么不先关心我顶着寒风来这儿?”卫容渊说得可怜兮兮。
可惜李安然不吃这一套,又不是她教他顶着寒风过来。“你不要转移话题,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危及我的名声吗?”
“我很小心,不会有人发现。”
“你别忘了我爹的来历。”不知爹是文武双全的侯门子弟,爹在她眼中已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景溪镇的无赖见了双脚立马抹油,如今她更不敢轻看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本事,府里肯定什么事都逃不过爹的双眼。
卫容渊满脸的无辜,双手一摊,“这是没法子的事,我想约你见面,又怕你后面跟着一条尾巴,左思右想,还是来这儿一趟,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
李安然差一点尖叫,“什么不会介意?”
“明年你就是卫夫人了,我们两个之间不必太计较了。”卫容渊一脸暧昧的对她挤眉弄眼。
若非这会儿她包得像颗粽子,绝对会扑过去挠他、咬他……不对,应该是揍他、踢他,因为他太可恶了,一定要教他面目全非!
“我想睡觉了,你想说就赶紧说,要不,可以滚了。”虽然不能真的采取行动,但是扔下手上的书,挥个拳头,表达此刻愤怒的心情,李安然还是很乐意。
“我看你精神挺好的嘛。”卫容渊看了一下她的拳头,暗示她还有战斗力。
“你到底要不要说?”李安然咬牙切齿。“好好好,我说。对方盯上你,可能是因为你帮英姑治病。”
李安然觉得自个儿被雷劈到了,“这是笑话吗?我是大夫,病人上门寻我看病,难道我能置之不理吗?因为我给英姑看病,他们就寻我麻烦,这是什么歪理?”
卫容渊还真不知道如何反应,又不能实话告诉她,京中权贵行事从来没什么道理可言,他们只要达到目的,不在意用了什么手段。
李安然突然想到一件事,微微眯着眼睛瞅着他,“这么说,我的麻烦岂不是你引来的?”
卫容渊嘿嘿一笑,“你只要有能力治好英姑,这个麻烦迟早会找上门。”
这会儿李安然忍不住好奇了,“英姑的主子究竟惹上何方神圣?”
“你想知道?”
李安然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如今她都被人家缠上了,她还不想知道?没有人喜欢死得不明不白。
“明日一早你来香满楼,我就告诉你。”
这未免太爽快了,他会不会在算计她?“你不怕我后面跟着一条尾巴吗?”
“你跟刘掌柜熟识,你还跟他合作卖药膳,你去香满楼不会引人怀疑。”
李安然又想瞪人了,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既然我去香满楼不会引人怀疑,你干啥不直接跟我约在香满楼?”
“我终于找到理由夜闯香闺,错失了多可惜,你说是吗?”
李安然觉得自个儿的手好痒,这个人真的很欠揍!
摩拳擦掌,她提出警告,“你还是赶紧走,免得我失去控制使用暴力。”
卫容渊其实很想看她使用暴力的样子,应该很可爱,说不定他还可以趁机抱她,不过,他可不敢实话实说,免得真的惹火她,事后要花更多的功夫将她哄回来。
“我走,可是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你想知道答案可是要付出代价。”
李安然立马生出一股不安,“付出代价?什么代价?”
“答案揭晓,你就会知道什么代价了。”卫容渊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李安然见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感觉不太妙,可是不等她反悔改变心意,他就转身走人了,而且动作之快,她根本是眨一下眼睛他就不见了。
李安然没心情看书了,将游记摆正,关上窗子,她笨重的下榻,跳着滚回床上,躺在床上,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明日的到来,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