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府。
户部侍郎路老爷叹了一口气,对着坐在他前面的女儿,语重心长,“当初妳说要和离,好,听妳的,如今妳说妳要再嫁,妳才和离一个月左右就又要嫁?妳可是看中了谁?不管妳看中了谁,哪有马上和离,马上就要再嫁的道理。”
路菀之抿了抿唇,“也不是我急,还不是怕他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路老爷一听这话,脸黑了,敢情是早就看对了眼,“是谁?”
“爹也是知道。”路菀之楚楚可怜地说。
路老爷深吸一口气,“说吧。”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只怕那人极其一般,眼里闪过一抹犹豫,“妳该不会是看上了有家室的男子吧?”
让他知道是哪一个臭小子拐了他的好女儿,他非把那人的腿给打折了!兔崽子,居然敢拐他女儿!说不得这和离背后还有兔崽子的因素,他一时间心里风云涌起,阴谋阳谋在脑海里交叉地闪过。
“他还没成家。”路菀之一说到心上人,脸颊泛红,“是秦执呀。”说完,她羞涩地低头了。
路老爷当场愣住了,“那个穷到家里只剩四面墙壁的秀才?”
路菀之点点头,眼神略微不满,“也没有很穷,爹,你莫欺少年穷。”
人还没嫁过去,都已经要为他说话了?路老爷脸色极其不好,“那样一个人家,妳要嫁过去?妳是疯了不成,便是二嫁,也不至于嫁得这般差!”
一听路老爷的口吻,就知道他是嫌弃秦执穷,至于秦执的人品,他倒是挑不出错,这个人至多就是古板,其他方面倒是光明磊落,想到女儿看上的是这样一个破落户,他的头就疼。
“爹,娶妻要娶贤,嫁人也要看人品,他是穷了些,但女儿不穷呀,女儿有钱又有爹你给女儿撑腰,钱财这类的黄白之物又有什么打紧的!”路菀之撒娇地伸手扯着路老爷的袖子,“爹,你说,如果再嫁,自然要嫁一个我能管得住的,否则还嫁什么,不如就剪了头发去住水月庵去好了。”
这是地地道道的威胁了,路老爷一个人精哪里就听不出来了,女儿这是威胁他,要是不答应就要出家做姑子去了,他的脸一阵黑一阵白,“你们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就差说出私相授受了。
路菀之嘟着嘴,“女儿倒是想,不过他对女儿只怕陌生的很。”她对他有意,他倒不见得会喜欢她,说不定还不记得她了。
“偏生看上了一个穷酸秀才,妳、妳真的是有眼无珠。”路老爷心口都疼。
“呵,那李燚德就好了?”她说的是她的前夫,“看的人模人样,哪里就是一个好夫君了,都不疼人,还要纳妾!”
“当初要给妳作主,妳不肯。”路老爷又不傻,仔细一想就想明白了,“妳这是瞄准了机会跟李燚德和离了,是不是?”
“他待我无意,我待他无情。”路菀之淡淡地说,以她的身分,她早晚要嫁人,但嫁的并不一定是自己心仪的人,既然如此她就跟李燚德作了交易,本以为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李夫人就好了,谁知道,她会对秦执动了心。
这人一旦动了心,就忍不住了。
从那丧尽天良到了最后还要坑她的李燚德嘴里知道,秦执打算要娶妻,这还要她怎么忍得下去!立刻派人去查清楚,这一查就证实了李燚德说的并不是假话。
既然她和李燚德都有心要和离,不如就好聚好散,反正当初也是交易关系,这话自然是不能告诉路家人,否则她真的要被扒一层皮下来不可,实在是她太大胆的。
可路菀之这样的性子,也是家人宠出来的,能怨谁呢!
路老爷气的脸色发红,喝了一口茶,压下了怒火,“妳真的要嫁?”
“真的。”路菀之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事情有余地了。
“那妳可想清楚了?秦执的父母早年去世,一个人孤苦伶仃,一步一步地走上来,这人的韧性和坚毅爹都是欣赏的,可也就是这样的人,妳就不怕与虎谋皮吗?”最怕的就是男人步步登高之后翻脸不认人,到时候苦的还是他的女儿。
“爹,他再如何也斗不过你呀。”路菀之好话不要钱地丢了出去。
路老爷又气又想笑,“这事也不是不行。”
“那……”
“但他也得做出一些名堂来,否则你们就不要在一起了。”
“爹是什么意思?”
“来年,他要中举才行。”
还好,只是中举,路菀之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路老爷露出一抹高盛莫测的笑,“也只有状元郎才能配的上我的女儿。”
路菀之脸色一僵,这状元郎也不是想考中就能考中的呀!
“若是考不上,你们就趁早和离,回来再寻一门好亲事。”路老爷深知女儿性子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开出了条件。
路菀之就知道自家的爹是一只几千年的老狐狸,她咬咬牙,“好啊!”秦执学问不差,差就差在没门路,但有路家在,人脉银子都不会缺,她不要脸地说:“那爹可要多帮忙,嫁妆可别少了。”
“……”路老爷默然。
他真的是欠了这个小祖宗的!
不过秦执此人,路老爷也算是满意,除了穷之外,路老爷也担心秦执他日发达之后是否会一心待他的女儿。
唉,人倒是不差,就是隐患多多。
此时,秦执听了京城有名的陈媒婆的话,神色未变,陈媒婆一张嘴就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说了半天,“你可别嫌弃那路家大小姐嫁过人,这还得怪那人宠妾过度,连累她一个官家小姐和离,要是不和离,只怕骨头都要被吃没了,说来也是可怜,但她模样周正,家境如何你就是随便想也能想到。”
陈媒婆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前面摆着的茶水,真的是粗茶啊,那上面的茶叶沫子看着都寒心,她可从未喝过这么差的茶,可面上不显,继续说:“吃亏就吃亏在她成过一次亲,你一个大男人,家里要是没个女人把持,这可怎么办!不过你也别小看了这一位路大小姐,人家不仅有才有貌,更是有不少产业,你们以后两口子过日子,就不愁吃穿了。”
秦执淡淡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又端起自己前面的水,喝了一口,好似没有注意到陈媒婆的眼神。
陈媒婆看了看那水里连茶叶也没有,再看看自己,得了得了,这一位秀才相公起码还知道给她倒一杯茶,即使这茶差得她都不喝,但面子是给足她了,“我也就跟你透个底。”她压低了声音,“人家也不计较你家里如何,就是看中你是一个老实的读书人。”
秦执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未变,陈媒婆说得口干舌燥,他总算木讷地点了下头,“只怕秦执不才,配不上路家大小姐。”
陈媒婆一时间愣住,这是没看上?那为何没看上呢?
陈媒婆直至被秦执给请出了门,也没从秦执的嘴里挖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哎哟,她这要怎么回去跟路老爷路夫人交代呢!她唉声叹气地跺跺脚,最后只能先离开了。
秦执送了人离开之后,收拾了桌子,就拿了一本书出来,趁着天色还未暗,赶紧看起了书,否则晚上看书,费蜡烛。至于他的婚事,他是想着年纪差不多了,是该成亲,没想过攀高门。虽然陈媒婆说了这么多,但是他有自知之明,这婚事不成。
他不是一个想飞黄腾达的人,若是真的要往上走,自然要靠自己的能力。
秦执这人,说好听一点是光明正大之人,有自己的抱负,说得简单些,那就是一个不懂得圆滑婉转的人。偏偏他这样的性子,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
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哪里知道,过了几日,他去书院上课的时候,又被院长给喊了过去,“秦先生还未说亲吧。”
秦执也是想成亲,家中有妻,好替他安顿好一切,于是他也点头,“是。”
“秦先生,说实话,我这儿有一位姑娘……”院长口若悬河地说了那一位姑娘多好,到了最后,他停了一下,“就是所嫁非人,成过一次亲。”
成过一次亲?秦执本来一直望着窗外的黑眸闪了闪,这说辞有点耳熟?
“她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路大小姐。”
秦执点了点头,怪不得耳熟,这不是前几日就有人同他说过吗?但他也拒绝了,怎么又……
“我也与你说说话吧,路家很看中你。”院长挤眉弄眼,就希望能让这个傻乎乎的先生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