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正俏这两天可乐了,在京城大门不准出,二门不准迈,现在简直跟月兑缰野马一样,梅花府随便跑。
京城繁华,可是她没那身分去体验,不像庶弟卓正浓,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大呼小叫,外面多好玩,多热闹,姊姊你要是能去外面见识见识,就会知道弟弟在说什么了……气死她。
现在她终于懂了,正浓说的真对。
进了城区,那是处处热闹,他们住的客栈附近什么都有,两个字,好玩。
当然,她也不是只顾着玩,已经写了平安信回京城卓家,也给住在城南的大舅舅写了信,说自己已经到了,见着城北有趣,停留几天再去大舅舅家。
然后整天吃吃喝喝买买买,也去茶馆听说书,江南话她已经不太会说,但听却是没问题的,最爱才子佳人的故事。
一日,她又带着花好跟月圆去听书,说书先生一个段子说完,满堂喝采,隔壁一个中年蓝衫男子却是长长叹息。
与他同桌的瘦子道:“黄兄,我听这故事说得不错,怎么突然叹息起来。”
“我只是感叹,才子佳人就是活在书中,现实生活那是万万不能。”
瘦子问道:“黄兄不是跟费小姐来往得挺好,怎么这样感叹。”
“我自诩风流,也有才能,以为费芷玉对我是真心相爱,岂知我一且阮囊羞涩,她便推说没空,再也不见我。”
那瘦子似乎有点词穷,过了一会才说:“黄兄也不用介怀,青楼女子本是如此,就当学个教训,将来娶个贤妻就是了。”
“我想想,还是钟家表妹对我最好,可惜我去年满心跟费芷玉双宿双栖,面对她的各种暗示假装不懂,舅父舅娘已经把她许给吴家,我已经耽误过她一回,怎能在她即将成亲之际又去大闹,说来都是我自己糊涂。”
卓正俏心想,还算是个人,知道自己没资格去闹,如果去年不要人家,今年人家要过门还上门纠缠,那不是让钟家表妹难做吗?就算过了门,那夫家也会以为她不知检点,日子可就难过了。
话说古代青楼女子真有那样厉害?
费芷玉?是有多美,看那蓝衫男子嘴上埋怨,脸上却不是那回事,明明旧情依依,连多骂几句都舍不得。
对了,反正自己现在也是男子打扮,不如去见识见识?
卓正俏是说风就是雨的人,一想更是忍不住,等那蓝衫男子离开,只剩下瘦子时,拿起酒壶酒杯就过去,给那瘦子倒满酒杯。
那瘦子的兴趣就是来茶楼喝酒吃花生,也爱交朋友,平白得了一杯上好的佳酿,十分高兴一饮而尽,卓正俏马上又添上,“大哥,小弟刚刚听你说那个费芷玉,是什么人,在哪,如何能见上一面?”
那瘦子一脸揶揄,“小兄弟年纪轻轻,看来也是风流中人。”
“小弟难得来梅花府一趟,什么有趣都想看看。”
“听你口音是京城人,京城应该更热闹啊。”
“家人管得紧,这回是外出游历,便想着机会难得,该去的都去一去,刚刚听大哥说那费芷玉,她真这样厉害,弄得另位兄台神魂颠倒?”
那瘦子喝了一口酒,“那是,费芷玉是我们城北第一美人,现在二十岁,五十两银子才能见上一面,琴棋书画不说,最重要的是貌若天仙,还出身良好,那费芷玉可是大户人家出身,爷爷传了几千两给她爹,没想到她爹全赌光,赌光不打紧,卖老婆,卖儿女,这费芷玉被红袖楼买下从小培养,大小姐出身,见过的人都说气质果然不一般,五十两值得很。”
“大哥可见过?”
“我可没那五十两银子,我只是听我好友说起,就你刚刚看到那个,家里留给他两千多两银一年半就花得干净,你也别问我,我劝了,劝不听,沉迷青楼跟沉迷赌博的人一样,喊不醒的,将来他若没地方吃饭,我让婆娘收拾个地方出来给他,便算是我对得起这段兄弟情谊了。”
卓正俏拱拱手,“大哥人好。”
能做到这样,也不错了。
五十两呢,肉痛是挺肉痛,可是这回不花,以后一辈子都没机会花了。
又想,不知道言萧去看过这城北第一大美人了没?
终于,距离逛市集那天说要看茶的“大后天”到了,卓正俏自然一大早梳洗妥当,看着黄铜镜也很满意,活月兑月兑是个小鲍子,可比庶弟卓正浓还耍帅上几分。
客栈端上早膳,丝瓜香菇,姜汁萝卜,酸甜豆腐,素荔枝肉,另外配上素饺子。
没肉,有点空虚,但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一切以方便为主。
吃完,漱口,这便把格扇打开——她的房门在靠外边,言萧若是准备出去了,一定会经过。
把门打开,又不会打扰他,也不会错过他,卓正俏给自己按了赞。
不到一刻钟,果然言萧经过了,看到卓正俏一脸期待,脸上隐隐露出微笑,“走吧。”
马车缓缓往前。
对她来说,真是事事新鲜,不断从帘子缝往外看,言萧见状,吩咐远志把帘子拉起来,方便她看清楚。
卓正俏感觉出他的好意,对他笑了笑。
言萧一怔,觉得真可爱,很不合宜的想到“巧笑嫣然”这几个字,然后又暗骂自己,在想什么。
卓正俏兴致很高,没发现他脸色变化,“今日是去茶园吗?”
“茶场。”
“茶场,是做什么的?”
“晒茶,烘茶。”讲到茶,讲到家业,言萧的心神也收敛了起来,“你从京城来,想必也知道我们言家的贡茶出了霉,这可不是小事情,不找出原因,一定会有第二次,再来一次,我们言家就信誉扫地了。”
卓正俏看他有点严肃,于是安慰,“言二公子既然年纪轻轻就当家,除了努力,还要老天赏饭,既然如此,你就不用担心,一定可以找出原因的。”
言萧点点头,“我会找出原因的。”
卓正俏想让他心情好一点,于是问道:“言家的茶园很多吧?”
“南南北北总共六十七座。”
“这么多?”比她想得多了一倍不止,“我们东瑞国有这么多人喝茶吗?”
这茶又不是言家独卖,若光是言家就有六十七座,那整个东瑞国要有多少?
“我们言家的茶,梅花府这座是贡茶专用,十二时辰都有人看管,其他六十六座,有一半销往外头去了,从我祖父起,我们言家就跟异族做生意,北兆,北夷,西尧,南归,南里这几国都有我们的商行,六十六座看起来多,但其实还有点不够,在异族,茶叶被哄抬得很贵,要贵族才喝得起。”
卓正俏十分敬佩,“你辛苦了。”
这些让她管,她就算有现代商业知识,那也管不来,太多太繁杂。
自家亲爹卓大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卓家在乡下才几顷地的谷粮呢,她爹每次看到帐本就愁眉苦脸。
这言萧一次得看六十七本帐簿啊,厉害。
然后又想,不对,卓正俏,你想啥呢你,你是来要和离书的,现在还敬佩起前夫来?简直不像话。
“对了,你在京城成亲了对吧?”
言萧点点头,“是。”
“我是说如果,如果喔,不是真的发生,就是假设,这万一言太太不喜欢她,非要你休了,你会给和离书的吧?”
言萧皱眉,“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让母亲跟妻子双方和解,好好相处,怎能就这样分开,婚姻不是儿戏。”
“我这不是假设嘛……”
“母亲生我养我,对我恩重如山,妻子是祖父给我挑的,她也没过错,我定当让母亲跟妻子成为一家人,而不是逃避现实,那绝非大丈夫所为。”
卓正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言萧这答案其实是很有担当的,如果是在半个月前,她还没成亲的时候,听到了一定会觉得很安慰,但现在只觉得百感交集,言萧啊言萧,你人真的不错,可惜发生了贡茶发霉的事情。
“你怎么问起这么古怪的事情?”
“哦,就昨天听书嘛,说书先生讲到这段子,太太不喜欢新媳妇,所以休了她,可是她也没错啊,于是就想找丈夫要和离书,将来再嫁容易一点。”
言萧皱眉,“那个太太可太不讲理了,怎可插手孩子的婚姻,若人人母亲都如此,天下哪还有几对夫妇能过得和乐。”
卓正俏忍笑,“就是,不过那妻子人好,不计较,只想要和离书,这应该不过分哦。”
“如果事情已经发生,那男子除了给和离书,也应该给这前妻准备一份嫁妆,毕竟是自己这边耽误了别人,不可装作没事。”
卓正俏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是是是,将来你可记得自己的话啊,要再给我准备一份嫁妆。
远志不高兴了,“那有什么好笑,我家公子说的有什么不对?”
月圆顶回去,“言二公子都不介意,你插什么嘴?”
“明明是你家公子先笑的。”
“我家公子为什么不能笑,那你也请你家公子别笑,大家都不要笑。”
远志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逻辑?好像对,但又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不甘愿承认,但也无法继续吵架。
言萧看了远志一眼,远志不服气,但却也没再开口。
卓正俏笑着拍拍月圆的头,“好了好了,就你意见多。”
“公子跟言二公子说得好好的,奴婢就是觉得他不该插嘴。”
远志一脸不服,但想到言萧刚刚看自己那一眼,我忍。
卓正俏转向言萧,“我这人就是容易笑,言二公子别介意,我只是突然想到这要是人人都像言二公子这样就好了,没恶意的,真的。”
“我懂。”
月圆对着远志一声哼,“你看吧,言二公子说他懂。”
远志真是憋死了,但主子已经警告过他,只能继续憋着,看着月圆发威。
马车里就这样,言萧跟卓正俏说说笑笑,远志跟月圆大眼瞪小眼。
眼见过了两个山丘的茶圜,马车总算停下来。
几个正在翻茶的茶农见到马车,都聚了过来,黝黑的老脸露出笑意,十分热烈的打招呼,一声又一声,“二公子好”,“二公子可来了”,“二公子气色好极了”。
言萧低声跟卓正俏说:“接下来可能没空招呼你了,要不要我让远志带你去茶园逛逛?”
“不用不用,我跟着你。”
“很无聊的。”
“我跟着你。”
见她这样坚定,言萧便也不坚持,“那好。”
两刻钟后,卓正俏就知道,果然真的很无聊——可是也不后悔,因为见到言萧的另一面,她没想过堂堂言家二公子,居然也懂得这最基本的东西。
烘茶场的桶子呼拉拉的转着,就见他卷起袖子,一个一个桶子拆下来,仔细看过,验过,敲敲打打,听声音,脸一下就染上脏污。
这时一个茶女大胆,过去给他擦了,卓正俏眯起眼,心里觉得略不爽。
“二公子,这茶桶真没破吧?”
言萧擦擦汗,“没破。”
那婶子放了心,“也不是咱不想负责,不过问题真的不出在咱这边,太阳好好的,桶子也好好的,每转热度都一样,炭火都没少加半块,二公子,咱感恩知恩,绝对不敢偷懒的。”
“我知道,你们放心。”
卓正俏心想,茶会发霉,一定有环节出错,但这时候大家一定会推卸责任,身为负责人,言萧只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亲自接触一遍,到时候宫中尚食监问话,才能堂堂正正说有没有,是不是。
不过她还以为他是文少爷呢,知道他会异族话已经让她很惊讶了,没想到的是连粗活都会,也难怪言老爷这么放心把家里交下去,儿子这样出色,当然可以享福。
这么好的人不知道言老太太在不满意什么,一样是亲生孙,难不成嫡长跟嫡次差这么多?嫡长是宝,嫡次是草吗?
现在卓正俏对言萧的感觉万分复杂——刚刚被休的时候,骂了他一早上,后来得以借由要和离书之便出游江南,又默默感谢他,大船上听得他祖母对他多种刁难,心生怜悯,后来相处时发现他人好,又把他当朋友,市集上替异族人翻译,发现他不但肚子有点料,而且只是长得比较凶比较冷,其实是个热心肠,现在,看得他这样事必躬亲,又有一番佩服,当家的人都该这样。
那天中午,是跟采茶晒茶工人一起吃的,三菜一肉,卓正俏才知道,言家的活计很多人抢着做,月银是一两,这跟大部分工作一样,没打坏行情,不过言萧接手后,有了大幅修正,月薪不变,但供吃供住,而且每餐有肉,所以很多人都想到言家来干活,会省的人,每个月都能省上一两,存钱娶妻,或者供孩子读书,都不是难事。
当然,刚开始是被笑的,同行的老油条都觉得果然是十四岁的孩子,天真得很,可是没想到人人想着报答二公子的恩惠,茶叶品质上升了一个档次都不止,一样是太平猴魁,言家的茶就是更香,更温润,更好卖,工人都不偷懒,劣茶的比例也降得很低,好茶率高,自然赚得多。
卓正俏听着听着,内心突然觉得,哇喔,言萧,你棒棒的喔!
言萧又忙了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日早上问卓正俏隔天要不要去静心山,她当然马上说好——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外出。
马车不过一个时辰,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深山,古寺,香烟袅袅。
来往香客篮子里放着供花素果,人人表情虔诚。
旁边小贩喊着,“卖苹果,卖苹果,卖手抄佛经,卖手抄佛经。”
卓正俏转头问言萧,“手抄佛经也能卖?”手抄佛经表示的是对菩萨的虔诚,买来供香的,这功德要算谁的?
言萧含蓄,“这里小贩多。”
意思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卓正俏一脸忍笑,“我第一次觉得京城的小贩太老实,只卖些鲜花素果,都没想到要卖手抄佛经,不过我们什么也没准备,买些带进去吧。”
“也好。”
今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卓正俏当然因为这样的天气更觉得舒服,兴致高昂的挑了几枝少有的绿菊花,跟一个老婆子买了一篮苹果,然后又要了一盒牡丹饼。
两人进得大殿,人很多却不吵闹,蒲团上善男信女诚心磕头,只有听见茭杯跟签筒晃动的声音。
把菊花、苹果、牡丹饼放上供盘,然后也在蒲团上跪下——对于宗教,她是很虔诚的,自己可不是普通人,是两世为人,真正知道这世界上有天意,所以跪得格外慎重。
跪下,磕头,双手触地,手心朝上,老天爷,谢谢祢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好好的活,精彩的活,多做好事,凡事让人三分。
一番跪拜,起来只觉得身心宁静,心想,静心佛寺这好地方,以后还要再来。
言萧问她,“抽签吗?”
“不抽了。”
“怎么不抽,我刚刚见你一脸虔诚。”
“就是信才不抽,万一抽到不好的,多堵心,还是什么都别知道最轻松了,我相信人人来这世上一趟,老天都各有安排。”卓正俏笑着走出大殿,“对了,你不是在查事情,今日怎么有空?”
“我今日原本约了商会的人,但他家里人一大早派人来说,昨晚老家让人来传,他家老太太不太好,所以赶着回去,那也是没办法,希望那老太太无恙。”
“是。”
卓正俏觉得眼前人真的很善良,一般人会觉得麻烦,觉得自己被耽误了一天,古代人没手机,突然空下一天,再去约另一个人,别人肯定没空的,被放鸽子那就只能等过些日子来补,可是言萧也没埋怨,脸长得那么坏,心却挺好。
静心佛寺位在深山老林,此时放眼望去,一片秋色转黄,另有一番景致,卓正俏真觉得今天赚到了,旁边的人是好的,眼前的景色也是好的。
小贩招呼着,“小爷,买手环,买手环,三色彩线结成的手环。”
卓正俏笑说:“我们是小爷,不用饰品。”
那小贩一听是外地口音,连忙解释起来,“不是让小爷您们用的,这手环是我们梅花府特有,叫做情郎环,是情郎送给姑娘的,要是有那意思,送一条情郎环,姑娘看到自然会懂,要是回了个荷包,那就好事不远。”
“我们可没中意的姑娘……”
言萧却停下脚步,“给我一条。”
那小贩喜道:“好咧,给您挑一条结得最好的,小爷等会您拿去过过香炉,姑娘一闻到香味,自然懂您有多慎重。”
小贩用红纸包了,言萧付了钱,把那红纸包着情郎环放在怀中。
卓正俏张大嘴巴,这是要给谁?他又没见过妻子,当然不是给妻子的,难不成给汪娇宁那个三八?
也是,那汪娇宁虽然骄纵,但貌美得很,古代女人只要长得美,命运都不会太差。想到言萧要给那汪娇宁买情郎环,她内心对言萧的评价一下降低了。
正当卓正俏在内心啧啧啧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惊呼,“放开。”
她转过头,一下就呆住——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都太不够了,那年轻女子的容貌,别说男人,就连她这女人看了都想替她摘星星。
艳而不俗,淡施脂粉,宛若仙子下凡。
那女子戴了轻纱帷帽遮脸,大抵是今日风大,被吹得掀起,容貌太过出色,便引来旁人觊觎。
那几个登徒子笑道:“不过想请姑娘喝杯茶而已,姑娘哪用得着这样害怕。”
旁边的青衣丫头冲上去就打,“放开我们家小姐。”
为首的那人一下推开青衣丫头,便伸手去拉那美人儿,“美人,赏个脸呗。”
“放……放开我。”
“交个朋友何必害怕。”
旁边几人起哄,“是啊,何必害怕呢,我们都是好人,好人就该跟美人当知己,美人你说是不是。”
那美貌女子却是不愿,连连退后。
登徒子的手眼见要拉开她的帷帽,那青衣丫头又扑过去,“不准碰我们小……”
一句话还没喊完,却被踢了一脚。
这时又是一阵秋风吹来,那女子的帷帽再度被吹开,旁边突然有人喊,“这、这不是费芷玉嘛。”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
“费芷玉,这名字好熟。”
“唉,你没见识,就是那红袖楼的头牌,见一面要五十两的花魁,十五岁开始接客,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的费芷玉啊。”
“哦,是那个妓……”想起在佛门之地,于是硬生生住嘴,“是她啊。”
“做皮肉生意还来佛寺,污染佛门净地,这太不应该了吧。”
“话也不能这样说,她出身也可怜,菩萨慈祥,普渡众生,众生自然包括她在内的,这静心山也没说过下等人不能来。”
“你这话倒也在理,不过她既然多的是裙下之臣,又有什么事情来求菩萨?”
几人一阵讨论,那登徒子更乐了,“原来就是……哈哈哈,那又何必端什么清高,还什么小姐,笑死人了,五十两我也有,这便给了你,陪大爷一回。”
卓正俏就见费芷玉衣裳的胸口出现深色的水珠印子,刚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惊觉,那费芷玉是哭了啊。
眼泪落在衣服上,这才染深了衣服。
这群没用的男人,欺负女人为乐,简直可恶——
正想往前,却没想到言萧更快,一下子挡在那登徒子跟费芷玉中间,“费姑娘是跟我来的,有什么事情?”
言萧身形高大,又是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孔,穿得一身富贵,敢以一对多,还气定神闲,这下那群人拿不定他什么身分,也不敢贸然说什么。
言萧眯起眼,威风凛凛,“我再说一遍,费姑娘是跟我来的,你们想找人,得按照规矩,看她愿不愿意见人,在路上拦人那可不行。”
卓正俏马上大声说:“就是,我们东瑞国是没王法了吗,路上看到姑娘貌美,就想騒扰,好生不要脸。”
那几人一看,又来一个?
这两人是什么身分,怎么不怕他们?
对了,听说知府的侄子跟几个朋友最近从京城来梅花府游玩,该不会就是他们吧?
不想不像,越想越像,对对对,这穿着黄衣的白净小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至于那身形高大的,长得那样凶恶,真跟知府有三分像,应该是伯侄没错。
知府的侄子呢,一想就蔫了,几人我看你,你看我,连场面话都不说,一下子溜了。众人见没热闹可看,瞬间散去。
那青衣丫头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扑过去,“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没护着小姐。”
“怎能怪你。”费芷玉的声音颤抖,想来是忍着哭泣,“多谢两位大爷出手。”
卓正俏抢先一步,“不用谢,费姑娘下次出门,可以在帷帽下面缝上一些珠子,有了重量,风就不会这样容易把帷帽吹起。”
青衣丫头连连点头,“这主意好,小姐,我们回去就缝上。”
费芷玉对两人一个屈膝,“不知道两位大爷住哪里,回去让我准备一份礼物送上,感谢今日相助。”
“不用不用。”卓正俏笑着摇手,“我们不过是做人应该做的事情,费姑娘不用挂在心上。”
费芷玉顿了顿,“是奴家不好,没想到自己的身分……”
卓正俏一呆,“我不是那意思,真的——”
看来这费芷玉太敏感了,也是啦,她小时候过得应该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来没想到被赌输的父亲卖给青楼,肯定又难过,又羞耻。
想想于是道:“我们就住在城北的喜来客栈,不过费姑娘真不用费心,给我们一篮苹果就行了。”
那费芷玉轻笑一声,“多谢两位大爷今日出手,就此别过。”又行了一个屈膝礼,这才带着青衣丫头转身走了。
卓正俏看着她的背影,想着,真是美人,连走路都好看……不像自己,祖母老嫌自己走路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但要她像费芷玉那样走路,她也做不到啊,有点扭,但扭得风情万种的,啊,好想学会那样走……
“还看,人都走远了。”言萧淡淡的说。
卓正俏回过神,心想,怎么觉得他说话有点酸呢?
哦,她知道了,看费芷玉美貌,被迷上了,所以不准别人看她,口口声声家里有妻子,要好好对妻子,现在看到天仙就变了一个人,猪哥。
两人沿着石阶一边往下。
言萧道:“你家里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那费芷玉耍手段呢,这也看不出来?”
“啊?可,你不也替她出头了吗?”
“不是说那个,那是真的被欺负,身为人,得出面帮帮她,这是对的,不过后来我们婉拒她的谢礼,她说的那些自伤的话就是手段,你居然上当了。”
“我?”卓正俏大惊,“不是啊,她看起来很可怜。”
“她先前是说『我』,后来改成『奴家』,这自眨身分,本来就是手段的一种,也就你会上当。”
卓正俏噎住了,好像对耶,“我怎么知道……慢着,你怎么知道的?”
“我经常来往应酬,自然懂这种手段。”
“你很常去青楼?”
言萧也不否认,“就为了谈生意,又不是为了姑娘。”
“但那里有姑娘啊,都是坐在客人大腿上伺候喝酒的,你这……你……原来你……”正俏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是满肚子不高兴。
言萧皱眉,“三流的馆子才让姑娘在大腿喝酒,我可不去那种地方。”
“就算一流的地方,还是很下流啊。”反正还不是莺莺燕燕,左拥右抱,漂亮的姑娘笑靥如花,想想就觉得低级。
“我又不是为了去玩,是谈生意,谈完事情,这便回家了。”
“回家?”卓正俏一脸怀疑,“你不在那边住一晚?那边的姑娘又美又温柔,你舍得这样走?”
“我才不住那种地方。”
“真的?”
“自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卓卓正俏要撤回前言,他不是猪哥,他还是她心目中的言萧。
然后想想,又不对啊,他们刚刚的对话怎么有点奇怪?活像吃醋的女朋友跟辩解中的男朋友?
唉,不对,他难不成喜欢自己?
问题自己现在是许月生,不是卓正俏。
他是同性恋!
前啊,一定是这样——卓正俏突然联想到很多东西,言老太太不喜欢他,言太太拼了命的要把汪娇宁塞给他,东瑞国男子多半十五六岁成亲,这个言萧却迟迟到十八岁这才定下婚事,明明是皇商,这样高的身分却娶了一个小户之女。
言太太第一天就把她赶回家,是怕家里的事让外人知道吧。
至于汪娇宁自然是知情人的,父母双亡的她需要一个避风港,姑姑家是个好地方,至于孩子问题就更简单了,春香粉效果卓绝,一点起来,不管对象是谁,男人都能雄风大振,等有了孩子,要过日子就不难了。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有了答案。
转头看看言萧的脸,心里想,言萧,你是不是喜欢上许月生了,可我是卓正俏啊,我是女子,还是你的前妻——对了,这阵子太开心,她都忘了,自己是来找他要和离书的。
可是啊,她现在没那么想要和离书了,他喜欢许月生也好,自己还是想跟他多多相处,因为以后也没机会了……